宴會在仲夏的,某個飄著小雨的夜晚舉行。


    賓客們雖然奇怪為什麽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不在自己家的莊園舉辦舞會,但還是識趣地沒有多問。


    德拉科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迎接著來來往往的賓客。


    下午兩點,納西莎就神神秘秘地把羅茜拉到她的房間,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


    “德拉科,你還記得我嗎?”一個青年人含笑著同他點點頭。


    “當然,科萊恩叔叔。”德拉科也揚起笑容。


    科萊恩·艾弗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魔法部財政司司長,他們曾經在德拉科的十二歲的生日宴會上見過一麵。


    他看起來依然是那麽年輕而又彬彬有禮,挽著一位樣貌平平的瘦小女伴。


    那位女伴時不時抽搐一下手指,頭發鬆鬆垮垮地挽在腦後,看起來有些奇怪。


    她望向德拉科的眼神也很玩味,仿佛他們之前見過似的。


    “請問這位小姐是?”德拉科望向科萊恩。


    “她是……我的遠房表妹。”科萊恩明顯不想過多介紹,於是德拉科便沒有過多糾結。


    “請問馬爾福夫人在嗎?”那位女伴撅著嘴,姿態扭捏地歪了歪頭,“我想我應該和她打個招唿。”


    “額,”德拉科一陣惡寒,“我想她馬上就要下來了,請稍等一會吧。”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上去找她。”女伴像是很熟悉馬爾福莊園似的,徑直衝向二樓。


    “等等……”科萊恩想拉住她,但她的力氣極大,反而將他帶得往前踉蹌了幾步。


    德拉科從來沒見過這麽無理的客人,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子撞翻了好幾個家養小精靈,活像一個乘風破浪的魁地奇擊球手。


    “咳咳,”科萊恩尷尬地咳嗽兩聲,“我的表妹之前一直在鄉野長大,我為她的失禮而感到抱歉。”


    “令妹……身體素質真好。”德拉科抽了抽嘴角。


    “德拉科,你有空和我聊聊嗎?”科萊恩似乎有什麽話想和他說。


    “好的。”德拉科輕挑眉頭。


    現在時間還早,宴會廳中的客人不算多,他們二樓一個較為隱蔽的露台談話。


    “德拉科,我就直說了吧。”科萊恩叼起一根香煙,打火機裏冒出幽藍色的火焰,“你信奉純血主義嗎?”


    這是一個被純血家族視為冒犯的問題,但科萊恩就這樣問出來了。


    “我是利益至上主義者。”德拉科謹慎地迴答道。


    “沒錯,所謂的各種主義都代表著一類人的利益罷了。”科萊恩讚同地點點頭,“其實說到底,還是蛋糕的分配出了問題。


    “有的人想把蛋糕做大,讓大家都吃得飽飽的;有的人想殺掉其他分蛋糕的人,獨自品嚐美味。


    “你是哪種人呢?”


    德拉科悚然一驚,意識到科萊恩話裏包含兩次近代巫師戰爭的根本原因。


    前者是蓋勒特·格林德沃,“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後者是伏地魔,“為了純血的榮光”。


    “我不知道,先生。”德拉科說的是實話,那兩位已經用親身經曆證明了各自道路的錯誤性。


    “是啊,或許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三條路。”科萊恩掐滅隻燃燒了三分之一的香煙,“隻是走的人太少,大家就都以為前麵是絕路了。”


    所以當年才會有那麽多被裹挾的“純血主義”者。


    “是時候學學抽煙了,”科萊恩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將自己的打火機插到他的上衣口袋裏,“這是男人成長的標誌。”


    然後邁著長腿離開了露台。


    這位部長的啞謎還真難懂。


    德拉科按動金屬火機盒的扳機,幽藍色的火焰跳躍在指尖,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打火機,路過書房時,正好碰到盧修斯推門出來。


    門扇開合之間,他隱約看到裏麵坐著一個白發蒼蒼,但背脊挺得筆直的男人。


    貝隆·格林格拉斯,格林格拉斯家現任的家主。


    “德拉科,”盧修斯招唿道,“你去請卡爾來書房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商量。”


    原來卡爾·格林格拉斯和他的夫人剛剛已經到了樓下,現在正由納西莎招待著。


    卡爾對於自己女兒的“亮相舞會”在別人家舉辦這件事完全沒有意見,甚至還誇讚著納西莎的布置非常用心。


    露娜依舊是那一副不知身在何方的表情,臉色慘白地靠在卡爾的肩膀上,下一秒就要暈倒似的。


    卡爾欣然答應赴盧修斯的約,他拜托納西莎照顧露娜,仿佛他娶的不是一個成年人,而是一尊玻璃娃娃。


    德拉科想到了剛剛闖上樓的女子,但想來納西莎應該也已經妥善解決了,便緊跟著卡爾的腳步,閃身進入了書房旁邊的起居室。


    他施了個魔咒,將耳朵貼在牆壁上。


    “卡爾,好久不見了。”貝隆的聲音聽起來像一隻蒼老的獅子,低沉而醇厚。


    可以想象得到,他年輕時一定非常強勢且暴躁。


    “我們認識嗎?”卡爾剜了盧修斯一眼,後者無辜地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自己也沒辦法的樣子。


    “你希望我怎麽做?”貝隆知道現在擺出慈父的樣子已經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獲得卡爾的原諒。


    “你總是這樣,”卡爾笑著搖了搖頭,“好像所有人都想從你身邊奪走什麽似的。”


    “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和我談感情嗎?”貝隆同樣笑了起來,“以前的事我已經改變不了了,但未來的事還可以商量。”


    “哢嚓!”卡爾被他的話激怒,伸手掃掉了茶幾上的玻璃酒杯。


    盧修斯後退幾步,免得自己被傷及無辜。


    “我隻有一個問題,”卡爾俯身,以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勢靠近貝隆,“當年你到底有沒有在馬車上?”


    他的母親當時隻需要100銀西可的藥劑救命,但他翻遍了家裏的所有抽屜,連半個銅納特都找不出來。


    他冒雨攔住了貝隆的馬車。


    貝隆沒有露麵,下車的是安德烈。


    他命令仆人將這個“乞討的流浪漢”暴揍了一頓,然後扔到了泥潭裏。


    他的唿喊被堵住,雨水和泥水倒灌進喉嚨裏,苦澀得就好像是絕望的氣息。


    他迴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斷氣了。


    他再也沒有家了。


    “我在。”貝隆沒有猶豫,“但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也不知道她……病得那麽重。”


    “我沒有問題了,”卡爾理了理被浸濕的袖口,踢開玻璃碎渣,“等著給安德烈收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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