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進浴室後,放床上手機屏嘀一聲亮起,上麵顯示對方備注名‘小不點’,而內容信息是兩個字。


    ——好吧。


    近乎三十秒,屏幕自動黑屏,它像從來沒亮過一樣,十分安靜。


    屋間開著燈,落地窗簾緊閉著。一兩分鍾後,江樾從浴室裏出來坐到床邊時,身後手機鈴聲倏然響起,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


    江樾盯著這串陌生號碼猶疑了下,但沒過多想就接了,電話那頭立馬傳來一個女生哭泣的嗓音,聽了幾秒,他出聲,淡淡一個字:


    “ 喂。”


    對方聽見他聲音,哽音中,情緒激動:“喂江樾,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我還以為——”


    “沈舒林。”江樾臉色倏然驟變,幾乎是下意識叫出對方的名字。


    “是我,江樾——”


    沈舒林大方承認自己,然下一秒,她的話再次被江樾打斷。


    “有事麽?”他說。


    “江樾,你能不能來接我,我,我媽爸把我趕出來了,我身上沒錢,沒地方去。”沈舒林哭著說。


    “跟我有什麽關係?”江樾皺著眉,語氣冷冷一句,“沈舒林,別再給我打電話。”


    “江樾。”


    江樾停住掛電話動作,那頭沈舒林哭著極力解釋:“這次我真沒騙你,我真的被我爸媽趕出家門了。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相信我呢?江樾,我承認我之前是騙了你,那是因為有人威脅我,我怕他們,所以我......江樾,我真沒撒謊,我沒有撒謊.....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求你了........”


    沈舒林越哭越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哽咽得不像是裝的。


    房間很安靜,隻有對方的哭咽聲,江樾對她的話陷入半信半疑。沉默半晌,他深吸了口氣,語氣安撫,但聲色依舊冷冰冰的:“別哭了,你人在哪兒?”


    聽他要來找自己,沈舒林裹著件單薄淺灰色外套,曲腿坐在冰冷長椅上,長發散落胸前別耳後,白皙小臉哭得梨花帶雨,她單臂抱著自己,另隻手舉著電話。


    周邊視野昏暗,安靜一片,冷風刺骨。


    沈舒林嗓音抽噎著,像個抓住救命稻草的瓷娃娃,她說:“我,我在世紀公園。江樾,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你快過來好不好,我害怕。”


    “你待那兒別動。”


    江樾聲音沉沉的,眉心仍皺著,麵色卻未減弱半分冷漠,甚至還透著股,他就不該接這個電話。


    沈舒林吸附了下鼻腔,乖溺迴:“嗯,好,我不會動的。”


    掛完電話,江樾剛好看到幾分鍾前貝苒發來的信息,他沒迴複而是將屏幕直接摁滅,然後去換了身衣服,騎著摩托往世紀公園找沈舒林。


    ......


    貝苒寫完卷子已是深夜一點多,上床準備睡覺時,腦子裏忽地想起有件事沒做,於是便爬起來重新坐迴桌前,然後把抹茶蛋糕從塑料袋裏拿出來,打開透明頂蓋,插|上根彩色蠟燭。


    這會兒,貝苒發現自己壓根沒火機點燃這根蠟燭,她不抽煙,身上自然不會有火機。


    早知道這樣,迴來的時候就該買個火機的。


    貝苒悶悶歎了口氣,對著眼前這塊抹茶蛋糕自喃起來:“雖然沒法點燃這根蠟燭,但也能許願。你說對不對,小抹茶。”


    話落兩秒,貝苒笑了下,她覺得自己好無聊,居然問一塊蛋糕對不對這樣的話。看著它,貝苒剛才的無聊瞬間煙消雲散,她緩緩閉上眼睛,十指相扣,雙手成拳懟唇邊,心裏默念許願。


    數秒鍾後,她睜開眼,低下頭,在蠟燭上輕輕吹了一口氣,雖沒火將它點燃,但儀式流程還是要走完的。


    吹完蠟燭,在吃蛋糕前,她對自己說了一句“貝苒,生日快樂”。


    —


    考試一過,湘城下了一場大雨,這座城市終於在十一月進入涼爽的秋天。


    期中成績公布後,學校三個公告欄前站了不少學生,話聲鬧哄哄的,貝苒和沈渺混入其中安靜看自己的總成績。


    而高三年級一二名依舊是那兩位不動冥王,這次第一名是林哲,第二名是江樾,兩人相差分數不大,寶座有時換著坐,從不讓第三者。


    兩人看完成績後,分別從人群堆裏擠出來,沒等貝苒開口,沈渺先一步道:“苒苒,你多少?”


    貝苒抿抿唇,深歎一聲氣,沈渺站她旁邊微微歪頭,有些不確定地問:“這次沒考好麽?”


    “嗯。”貝苒點頭同時,語氣有點蔫,“這次我沒發揮好。”


    沈渺伸手繞她身後摟住肩膀,對道:“我這次就比上次多考了十五分,我也不好。我還在想迴家要怎麽向我媽交代。”


    “你考多少?”貝苒問。


    “548。”沈渺反問,“你呢?”


    “535。”


    沈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比你多考13分。”


    “......”貝苒無語餘光斜睨,“好笑麽?”


    “不好笑。”沈渺嘴上說不好笑,臉上表情卻誠實地笑著。


    貝苒:“......”


    這時細雨莫名從天上飄落下來,這點雨不足讓人奔跑迴教室,公告欄前仍站不少學生。


    “下雨了,我們迴教室吧。”


    身後有一個女生對另一個女生說。


    “你先迴去吧,我要去趟小賣部,我肚子有點餓。”


    “正好我肚子也有點餓,我們一起吧。”


    “好。”


    貝苒聽聞完,仰起頭與陰白的天對視,細雨利落流暢卻輕撫著肌膚,它很輕,像稀碎的羽毛往下墜落。


    下雨真好。


    “苒苒,”沈渺拽了拽她的胳膊肘,伸手指向某個地方,“那個是不是江樾啊?”


    貝苒垂下頭,撩起眼看過去,不遠處走廊裏,少年容貌看不到,他穿身白色校服,底下是條黑色校褲,身後背著個黑色書包,步子不緊不慢,走的方向正是校門口。


    自那天晚上過後,貝苒和他有半個月沒在微信上聯係,而江樾從那天之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班上和她說話總不會超過五句,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臉上有時還帶點不耐煩。


    他這是要去哪兒?


    “他這是要去哪兒?”


    沈渺像是有透視眼似的把她心裏話說了出來。


    聞言,貝苒眨下來眼,褪去眼底的情緒,她將視線從那人身上收迴,而後對沈渺笑了笑,語氣如水平線:“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麽?”


    “啊?”沈渺一時反應不過來,腦子都懵了。


    貝苒又笑,打斷她:“走吧,下雨了。”


    “哦。”


    貝苒迴到教室後,江樾座位果然空空如也,隨著心也跟著空落下來。


    —


    周六下午,貝苒寫完繁瑣的作業後,整個人趴在床上捧著手機,屏幕界麵是yue的聊天框,她盯著對方最後三個字‘好,晚安’,這句話她都數不清自己看了有多少次。


    甚至有好幾次,貝苒想私下問他這段時間到底怎麽了,可每迴編輯好信息都沒勇氣發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麽身份去問,這次也一樣。


    江樾性格確實陰晴不定,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整個人坐教室裏特別的冷漠,又特別的安靜。有時抱著個手機不知在跟誰聊天,時不時還笑一下。


    迴想這些,貝苒眼瞼不禁斂下,手上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雲姨,她清了清嗓子,將眼底情緒褪得一幹二淨,而後接聽放在耳邊,出聲:“喂,雲姨。”


    “苒苒,雲姨今天迴國了,開不開心呀!”


    “什麽!?”貝苒猛地一驚,從床上翻身坐起來,“真的麽?”


    電話那頭,簡雲輕笑了聲,說道:“當然是真的呀!而且我馬上到小區門口咯,你換身衣服下樓,雲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你等我,我很快就下來。”


    簡雲:“不急,你慢慢收拾,雲姨開慢點。”


    掛了電話,貝苒手忙腳亂搗騰自己,十分鍾後,她匆忙拿上手機抓起鑰匙,然後換雙鞋出門往樓下小區門口方向跑。


    天色陰沉,冷風肆意彰顯著,小區門口,車來人往。


    一輛白色奧迪a8停在路邊,貝苒認識雲姨的車,她邁步跑過去,伸手拉開副駕車門。


    駕駛上,簡雲漂亮白皙臉蛋出現眼前,比之前更年輕不少,黑發波浪卷耷落胸前別耳後,穿身米色呢子大衣,內襯是件白色的針織衫。


    人坐上車後,簡雲就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想念又稀罕得不得了,僅僅一個多月不見,她感覺貝苒又瘦了不少,整個人嬌瘦得惹人心疼。


    她鬆開女孩,抬手捏了捏對方嫩臉,埋怨起某個人:“你周叔是不是又虐待你了?他是不是沒給你飯吃?”


    貝苒搖頭趕忙解釋:“周叔對我很好,沒有不給我飯吃。”說完,她立馬轉移話題,“雲姨,你這次迴來還要迴去麽?”


    “要迴去。”


    簡雲靠後椅上,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方來往的車輛,若有所思幾秒,她扭頭看向女孩微笑的麵容,問道:“怎麽,舍不得我走麽?”


    貝苒很早就發現自己如今處境生活和以前沒什麽區別,以前是媽媽,現在是周叔,周叔經常出差,一出差就三到五天,有時候一個星期左右。


    周叔每次加班都很晚,迴來的時候,貝苒都已經睡覺了,換句話來說,同在屋簷下,除了早上,晚上基本很少見到對方。


    “當然舍不得啦!”貝苒反應道,“但又不能強製把你留下來,你工作那麽忙,還抽時間迴來看我和周叔。”


    簡雲笑了笑,抬手又捏了捏她的臉,說:“我是專程迴來看你的。”


    貝苒受寵。


    前者又道:“你周叔還是不說了,雲姨帶你去吃火鍋,我在法國最想吃的就是國內的火鍋。”


    “那你待會兒多吃點。”


    “好。”


    話畢,簡雲鬆開手刹,啟動引擎,腳踩油門,車輛在熟練操控下緩緩往前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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