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渺因身體不舒服請假迴家了。
貝苒剛走出校門口，她接收到媽媽發來的微信——
【苒苒，別忘記媽媽給你說的話，後天是你周叔叔的生日。】
貝苒沒迴複，她退出微信沒幾秒，屏幕上方一條微信消息傳入進來，她再次點開，備注是拚音顯示，yue。
【yue：你東西忘拿了，我在學校後門等你。】
貝苒想都沒想，立馬迴複：【好，馬上。】
學校後門很少有學生來，江樾把摩托車停在巷子口旁邊，他整個人恣意坐在機車上，右腳踩懸踏板棱上，左腳踩在地麵，白色校服被半敞著，冷白脖頸連接凸出鎖骨線條，清晰可見。
內襯灰色衛衣胸前印著兩個黑色顯眼的字母數，y-3。他右手手臂懸空搭機車把手上，神色閑散耷拉著眼，正看手裏的手機。
人坐摩托車上，渾身透著機車男孩的痞帥又且帶冷冷疏離感。
他撩起眼皮那一刻，貝苒站他麵前不足三米，對上他眼睛那一秒，她整顆心像被那雙幽深銳利的眼睛看得徹徹底底，微足的小心思被一點點挖掘出來。
江樾頭稍稍一歪，唇角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舌頭卷貼薄荷糖磕碰牙齒兩邊，發出“咯噠咯噠”聲。江樾將手機收起來揣兜裏，從喉嚨裏滾吐出四個字。
“三十次了。”
聲音沉笑帶了點意味地對她說。
貝苒知道這話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斂下睫，低頭挪動步子走向他，而後站定下來。江樾仍舊保持那散漫不經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下一秒，他脊背腰稍稍彎俯，把臉略微湊近她，又笑了一聲，說：“是怕有三十一次？”
貝苒猛地抬起頭，直接略過男孩的衣服、喉結、下顎、嘴唇、與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對上。貝苒心髒忽地一縮，慌跳的很快，而藏在後側的雙手被她緊緊蜷握，指甲深嵌掌心肉上。
兩人距離有些近。
與他對上，貝苒清晰聞到他說話時，那濃濃薄荷糖的香味。
然而對他這話，她卻無法開口迴答。
數秒後，江樾見她臉倏紅，他抽迴臉，從機車上起身下來，貝苒下意識給他讓出空間，往後退了兩步。
他個子高，輪廓棱角分明利落，看著他，貝苒微仰著頭。
短看幾秒後，貝苒想起他在微信上說的事，於是出聲問：“我什麽東西忘拿了。”
“嗯？”
江樾看她，瞬間想起來，他左眉一挑，說：“哦，作業忘拿了。”
“作業？”
她走的時候明明把作業裝書包裏的，難道她真忘記.....
江樾正要說話，倏然一雙漂亮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掌隙紋路清晰攤開，纖細指骨半彎，指甲幹淨不長。
雙手攤他麵前，女孩下頜微低，聲音從口滾了出來，“作業給我吧。”
江樾似愣了下，然後他輕嗤一聲，笑了出來。
垂眸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作業確定要麽？”他說。
“嗯，要。”
小姑娘的聲音輕軟認真。
“三天的。”他又說。
“三天？”貝苒不解地望著他，“什麽三天？”
江樾咬碎口裏的薄荷糖咽肚子裏，他夾雜著舌頭上的甜味，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幫我寫作業，也是一次一個交易。”
貝苒腦子一下懵了，雙手也放了下來，眼睛澄澈地看著他，嚴重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江樾居然......讓她幫寫作業？她確定沒聽錯！？
“為什麽？”貝苒說，“你不是說一次一個交易是幫你買東西麽？”
江樾揪著這個‘一次一個交易’不放。他說：“有問題？”
貝苒瞬間啞口，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他說的沒錯，也是一次一個交易範圍之內。
“好吧，我幫你寫作業。”她笑著隻好妥協說。
在她沒來之前，江樾就設想過她會不會拒絕自己這無理的要求。直到目前看來，他之前的多想證實了她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江樾嗯聲，然後從右邊把手上將書包取下來，從裏麵拿出四張、語、數、英、理卷子遞給她，緊接著又拿出兩本數學刷題綱卷子給她。
所有東西接過來後。聽到他說：“這兩本數學卷子下學期給我，記得寫完。”
後四個字，他氣音咬字嚴肅，生怕她沒聽見。
“下學期！？”貝苒怔然，“你讓我幫你刷完這兩本數學卷子麽？”
“對，兩本刷完。”江樾說，“錯一道，交易翻賠。”
頓了幾秒。
他淡定自如又說：“我刷題從來沒錯過，所以.....”
所以有不懂的可以微信找我......這話被他卡在喉嚨中沒說出來。
不過很顯然，貝苒對他這話沒有疑問，江樾確實有資格這樣說。貝苒深吸一口氣，說句：“好吧。”
江樾笑了笑。
她真的太聽話了，被威脅還不生氣。
江樾拉上書包騎上車，戴上頭盔騎走前看了她一眼，他從右側兜裏掏出一顆薄荷糖作為獎勵扔給她。
貝苒反應雙手接住，緊接著聽到“噠唦”一聲，四張卷子散落地麵，兩本卷子各落一邊。
江樾：“......”
畫麵瞬間尷尬不已，貝苒趕忙蹲下身撿起它們，起身那一刻，機車“轟轟”聲響起。江樾蓋上麵罩，最後說了一句：“好好寫。”
‘好‘還沒說出口，江樾騎車已經走了，望著他那深遠的背影，貝苒再次深歎氣....加上自己四張卷子，一共八張。
還外加兩本卷子，還不能錯一道題，不然交易翻倍。
不過，事想了一下後，貝苒又覺得這是近距離了解他。
她心甘情願。
—
客廳電視裏正播放著一部古裝連續劇。
蘇碧蘭坐沙發上，手裏的藥剛到嘴唇邊，忽然聽見開門聲，隨即貝苒走了進來，蘇碧蘭快速將藥吃進嘴裏端起水杯咽了下去，然後又慌忙把茶幾上的一大堆藥收起來藏在沙發枕後麵。
動作利落，謹小慎微。
貝苒換好鞋，剛好看到了，她好笑地問：“媽媽你藏什麽呢？那麽神秘？”
蘇碧蘭神色淡定自若，說：“我沒有呀，枕頭剛剛倒了。”
貝苒點點頭，對客廳周圍掃視，挪步子正要迴房間時，蘇碧蘭突然叫住她，“苒苒。”
貝苒迴頭看著媽媽。
媽媽說：“禮物買好了嗎？”
“沒有，明天去買。”
“錢還夠嗎？”蘇碧蘭，“媽媽再給你一些，你明天去買。”
“不用，你上次給我的錢我沒有用。”
蘇碧蘭點頭，沒再說什麽。
貝苒迴房間了。
見她迴房間，蘇碧蘭緩緩鬆上一口氣，這才把枕後一推藥盒、瓶裝進袋子裏，起身朝房間走去。
她關上門，把藥放床上坐了下去，盯著一口袋的藥......剛剛好險，差點被看到。
正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蘇碧蘭接電話，裏頭是周建偉的聲音。
“我剛下班，你問苒苒想吃什麽我買迴來。”
蘇碧蘭望向門，迴：“她喜歡吃小零食。”
“好，我去超市買。”
電話剛掛，房門外傳來貝苒敲門聲，“媽媽，我能進去嗎？”
貝苒沒有直接推門進去，她站門外有三十秒，門被打開。蘇碧蘭神色沒剛才那麽慌亂，很平地問：“怎麽了，苒苒。”
從搬來這裏有一個月，貝苒一次也進去過，畢竟和自己家不同，隨時隨地可以進去。
她眼睛往裏麵掃了眼，對上媽媽那雙無雜的眼睛。
猶豫半晌，她開口：“媽媽，周叔喜歡什麽？”
蘇碧蘭拉起貝苒的手，進房間坐床邊。貝苒兩顆眼睛再次掃視這房間周圍，幹淨，整潔，帶股淡淡桂花清新劑。
蘇碧蘭說：“你看著買，你周叔不挑。”
貝苒點頭，沒說話。
“對了，”蘇碧蘭，“你周叔剛剛打電話讓我問你喜歡吃什麽，我說你喜歡吃小零食。”
“嗯。”貝苒迴答冷冷的，沒什麽表情。
又不是她主動要的。
—
第二天午飯後，貝苒收拾完正要出門去商場，手上手機滴一聲，是周茜發來的，問她今天有時間嗎。
貝苒腦子思緒開始繁雜起來。周茜兩個星期沒理她，以為她不會再理自己。
她收起那些不該有的繁雜思緒，迴複周茜一個字。
【有。】
緊接著，她又補上一條：【在星力商場碰麵可以嗎？】
對方迴：【可以。】
今天天氣很好，大太陽，空氣中彌漫夏季悄然來臨的味道。
貝苒坐公交來到星力商場門口，周茜還沒來。從南區坐公交到北區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坐出租四十多分鍾。
沒等半個小時，周茜不知什麽時候從她身後串跳出來，一張甜美的笑容看著她，手背在身後，微腰，一聲，“苒苒，想我沒有。”
貝苒一瞬有被嚇到，但很快露出溫柔地笑，“當然。”
周茜突然抱著她，一些情緒湧了上來。她說：“苒苒，對不起，我不該不理你，原諒我可以嗎？”
貝苒笑了笑，抬起右手拍了拍她後背，“你說什麽呢？什麽原諒不原諒，我們是好閨蜜，幹嘛說這些影響心情的話。”
周茜鬆開她，笑著把不好情緒拋之腦後，“這不是怕你不理我嘛，負荊請罪。”
貝苒笑了，“你這詞用得。你負我什麽，又得罪我什麽。”
周茜擺手道：“哎呦，揪著不放了是吧。”
貝苒又笑，周茜問，“來商場是要請我吃飯嗎？你還差我一頓飯呢。”
“嗯。”貝苒嗯聲，她確實差她一頓飯，“你想吃什麽。”
周茜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貝苒出聲打斷：“要不我請你吃麻辣燙。”
“好。”
星力商場很大有四層樓，美食在四樓。周茜早午飯沒吃提前來北區，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到了麻辣燙店門，香氣麻辣四溢飄香。
周茜點了很多，貝苒付完錢剛好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不過不是媽媽的聲音，是周叔的。
“苒苒，你媽媽陪我在醫院看病，叔叔有點不舒服，晚飯你能自己解決嗎？”電話那頭，周建偉事頓了一秒，說，“你媽媽去廁所了，她讓我給你打電話。”
“好。”貝苒頓了頓，“周叔注意身體。”
猝不及防的關心，周建偉心突然被暖了一下，“謝謝。”
掛完電話，就在這時，貝苒看到江樾和一個女生從對麵餐廳裏麵走出來，緊接著是林哲。看清那女孩長相時，貝苒整個愣住，是沈舒林。
粉色衛衣上是一隻小白兔，直發柔順披在胸前別耳後上，而她臉上笑起真的好看。
周茜也看到了他們，她不鹹不淡冒出一句：“這個沈舒林在和江樾交往，前段時，他還天天來接她放學。”
交往，接她放學。
貝苒抓住話裏幾個字。
也就是說，江樾那幾天沒來學校，是和她在一起。
他們在交往。
這噩耗像鋼針穿透貝苒整顆心髒，手不覺攥緊起來，眼睛直落落盯著那邊三人。
女孩拉下他，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他笑了，原平靜淡漠的眼泛起波瀾。
林哲無語對他們瞥上一眼，嘴裏不知說了一句什麽。
女孩聽後，臉色一變，她推了一下林哲，眼神萌兇地瞪著他。
江樾抬起左手，掌腹落她頭上，溫柔似是安慰。
這些全落在貝苒眼裏。
周茜看著那邊，老神在在地說：“我對江樾沒有那麽喜歡，我們這樣的長相壓根入不了他的眼。哎。”
“苒苒。”周茜叫她。
貝苒倏然看著她，“怎麽了？”
周茜正想說什麽，身後麻辣燙店員叫她，“美女，你的麻辣燙已經好了。”
周茜走過去，接過麻辣燙，說了聲謝謝。
店門旁邊有張圓桌椅，周茜把麻辣燙放桌上，而後坐下來問貝苒要吃嗎。
貝苒往對麵又看上一眼，她收迴視線，朝周茜走去坐下來，“你吃吧，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麻辣燙冒著滾燙的熱氣，香氣十足。周茜掰開一次性筷子，夾起一片藕，吹了吹，咬斷半截，吃進嘴裏。
藕片有些燙。
貝苒看著她，瞬間想起一些什麽，想證實自己內心猜測，於是她出聲故作淡定地問：“茜茜，他們交往多久了？”
“？”
周茜眉眼輕抬，一個問號落在臉上。
隔三四秒後，周茜想起來，哦了一聲，說：“應該是上次貼吧表白，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看似兩人沒什麽交際，沒想到私下是男女朋友關係。”
周茜夾起一片肉吃進嘴裏，她說：“一開始以為隻是一個勁爆的消息，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貝苒證實了。
也就是說，沈舒林在貼吧裏說的那些話也是真的，江樾真的把她睡了，他們真的睡了嗎？可那天在便利店，林哲為什麽說像沈舒林這樣的女生江樾也看得上。
很顯然，林哲當時也不知道他們正在交往。
貝苒不敢想象那畫麵感，她垂眼低頭，眼底澀意不知不覺慢湧上來，胸腔悶堵難受，像有隻手緊捏著一樣，唿吸不上來。眼眶裏的淚不受控製滑落下來，灼燒左眼角上那顆小黑痣上。
周茜看她莫名流淚，手中筷子一頓，叫她，“苒苒，你怎麽突然流淚了。”
貝苒下意識反應用手抹掉淚，含笑掩飾地說：“我突然想我爸爸了。”
周茜歎息一聲，沒說話。
貝苒想起還有緊要事情沒做，“茜茜，你先坐這等我，我去三樓買東西。”
說完沒等周茜迴話，貝苒已經起身朝三樓跑去。
三樓是賣運動和男裝的。買完東西，從男裝西裝休閑店走出來時，貝苒在電梯拐角撞碰到了他們。
“同桌。”林哲下意識叫出這個稱唿。
貝苒抬眼正好對上江樾那雙銳利漠冷的眸子，他今天穿的是那件黑色衝鋒衣，手上多了一個粉色毛茸茸小兔玩偶，小兔抱著一根胡蘿卜。
而她手裏提著印海瀾之家的袋子，白色繩子穿透掌心隙被她緊緊捏著，一雙桃花眼沒有那時澀意感湧上來，也沒有那時胸腔堵塞難受，反而整個人很平靜與他對視。
幾秒後，貝苒眨了下眼，眼睛不自往他旁邊站著的沈舒林挪看。女孩眼睛很漂亮，雙眼皮，鼻梁挺挺的，長一張白皙又配得上他的一張臉。
林哲盯著貝苒手裏的袋子，念起廣告來，“海瀾之家，男人的衣櫃。”
他聲音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沈舒林一時沒忍住噗笑出聲，調侃林哲，“還男人的衣櫃，你咋不去代言呢？”
林哲：“.......”
貝苒尷尬淺笑，手裏袋子往身後稍稍挪了一點。
細節動作盡收江樾眼裏。
林哲沒理沈舒林，他對貝苒說：“你是一個人——”
貝苒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立馬出聲打斷，“不是，是和朋友。”
“男朋友？”
“不是，我還小，不談這些。”
貝苒兩句迴答特別的冷，象征著解釋。
林哲和沈舒林同時噗笑。
林哲正想說點什麽時，一直看戲不說話的人，突然出聲。
他看著林哲，語氣冷冷的一句：“無不無聊。”
“沒事兒，我本來就小。”貝苒沒看他。
江樾：“.......”
“我先走了，我朋友還在等我。”
說完，貝苒麵帶笑容越過他們乘電梯去找周茜。
貝苒剛走出校門口，她接收到媽媽發來的微信——
【苒苒，別忘記媽媽給你說的話，後天是你周叔叔的生日。】
貝苒沒迴複，她退出微信沒幾秒，屏幕上方一條微信消息傳入進來，她再次點開，備注是拚音顯示，yue。
【yue：你東西忘拿了，我在學校後門等你。】
貝苒想都沒想，立馬迴複：【好，馬上。】
學校後門很少有學生來，江樾把摩托車停在巷子口旁邊，他整個人恣意坐在機車上，右腳踩懸踏板棱上，左腳踩在地麵，白色校服被半敞著，冷白脖頸連接凸出鎖骨線條，清晰可見。
內襯灰色衛衣胸前印著兩個黑色顯眼的字母數，y-3。他右手手臂懸空搭機車把手上，神色閑散耷拉著眼，正看手裏的手機。
人坐摩托車上，渾身透著機車男孩的痞帥又且帶冷冷疏離感。
他撩起眼皮那一刻，貝苒站他麵前不足三米，對上他眼睛那一秒，她整顆心像被那雙幽深銳利的眼睛看得徹徹底底，微足的小心思被一點點挖掘出來。
江樾頭稍稍一歪，唇角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舌頭卷貼薄荷糖磕碰牙齒兩邊，發出“咯噠咯噠”聲。江樾將手機收起來揣兜裏，從喉嚨裏滾吐出四個字。
“三十次了。”
聲音沉笑帶了點意味地對她說。
貝苒知道這話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斂下睫，低頭挪動步子走向他，而後站定下來。江樾仍舊保持那散漫不經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下一秒，他脊背腰稍稍彎俯，把臉略微湊近她，又笑了一聲，說：“是怕有三十一次？”
貝苒猛地抬起頭，直接略過男孩的衣服、喉結、下顎、嘴唇、與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對上。貝苒心髒忽地一縮，慌跳的很快，而藏在後側的雙手被她緊緊蜷握，指甲深嵌掌心肉上。
兩人距離有些近。
與他對上，貝苒清晰聞到他說話時，那濃濃薄荷糖的香味。
然而對他這話，她卻無法開口迴答。
數秒後，江樾見她臉倏紅，他抽迴臉，從機車上起身下來，貝苒下意識給他讓出空間，往後退了兩步。
他個子高，輪廓棱角分明利落，看著他，貝苒微仰著頭。
短看幾秒後，貝苒想起他在微信上說的事，於是出聲問：“我什麽東西忘拿了。”
“嗯？”
江樾看她，瞬間想起來，他左眉一挑，說：“哦，作業忘拿了。”
“作業？”
她走的時候明明把作業裝書包裏的，難道她真忘記.....
江樾正要說話，倏然一雙漂亮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掌隙紋路清晰攤開，纖細指骨半彎，指甲幹淨不長。
雙手攤他麵前，女孩下頜微低，聲音從口滾了出來，“作業給我吧。”
江樾似愣了下，然後他輕嗤一聲，笑了出來。
垂眸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作業確定要麽？”他說。
“嗯，要。”
小姑娘的聲音輕軟認真。
“三天的。”他又說。
“三天？”貝苒不解地望著他，“什麽三天？”
江樾咬碎口裏的薄荷糖咽肚子裏，他夾雜著舌頭上的甜味，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幫我寫作業，也是一次一個交易。”
貝苒腦子一下懵了，雙手也放了下來，眼睛澄澈地看著他，嚴重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江樾居然......讓她幫寫作業？她確定沒聽錯！？
“為什麽？”貝苒說，“你不是說一次一個交易是幫你買東西麽？”
江樾揪著這個‘一次一個交易’不放。他說：“有問題？”
貝苒瞬間啞口，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他說的沒錯，也是一次一個交易範圍之內。
“好吧，我幫你寫作業。”她笑著隻好妥協說。
在她沒來之前，江樾就設想過她會不會拒絕自己這無理的要求。直到目前看來，他之前的多想證實了她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江樾嗯聲，然後從右邊把手上將書包取下來，從裏麵拿出四張、語、數、英、理卷子遞給她，緊接著又拿出兩本數學刷題綱卷子給她。
所有東西接過來後。聽到他說：“這兩本數學卷子下學期給我，記得寫完。”
後四個字，他氣音咬字嚴肅，生怕她沒聽見。
“下學期！？”貝苒怔然，“你讓我幫你刷完這兩本數學卷子麽？”
“對，兩本刷完。”江樾說，“錯一道，交易翻賠。”
頓了幾秒。
他淡定自如又說：“我刷題從來沒錯過，所以.....”
所以有不懂的可以微信找我......這話被他卡在喉嚨中沒說出來。
不過很顯然，貝苒對他這話沒有疑問，江樾確實有資格這樣說。貝苒深吸一口氣，說句：“好吧。”
江樾笑了笑。
她真的太聽話了，被威脅還不生氣。
江樾拉上書包騎上車，戴上頭盔騎走前看了她一眼，他從右側兜裏掏出一顆薄荷糖作為獎勵扔給她。
貝苒反應雙手接住，緊接著聽到“噠唦”一聲，四張卷子散落地麵，兩本卷子各落一邊。
江樾：“......”
畫麵瞬間尷尬不已，貝苒趕忙蹲下身撿起它們，起身那一刻，機車“轟轟”聲響起。江樾蓋上麵罩，最後說了一句：“好好寫。”
‘好‘還沒說出口，江樾騎車已經走了，望著他那深遠的背影，貝苒再次深歎氣....加上自己四張卷子，一共八張。
還外加兩本卷子，還不能錯一道題，不然交易翻倍。
不過，事想了一下後，貝苒又覺得這是近距離了解他。
她心甘情願。
—
客廳電視裏正播放著一部古裝連續劇。
蘇碧蘭坐沙發上，手裏的藥剛到嘴唇邊，忽然聽見開門聲，隨即貝苒走了進來，蘇碧蘭快速將藥吃進嘴裏端起水杯咽了下去，然後又慌忙把茶幾上的一大堆藥收起來藏在沙發枕後麵。
動作利落，謹小慎微。
貝苒換好鞋，剛好看到了，她好笑地問：“媽媽你藏什麽呢？那麽神秘？”
蘇碧蘭神色淡定自若，說：“我沒有呀，枕頭剛剛倒了。”
貝苒點點頭，對客廳周圍掃視，挪步子正要迴房間時，蘇碧蘭突然叫住她，“苒苒。”
貝苒迴頭看著媽媽。
媽媽說：“禮物買好了嗎？”
“沒有，明天去買。”
“錢還夠嗎？”蘇碧蘭，“媽媽再給你一些，你明天去買。”
“不用，你上次給我的錢我沒有用。”
蘇碧蘭點頭，沒再說什麽。
貝苒迴房間了。
見她迴房間，蘇碧蘭緩緩鬆上一口氣，這才把枕後一推藥盒、瓶裝進袋子裏，起身朝房間走去。
她關上門，把藥放床上坐了下去，盯著一口袋的藥......剛剛好險，差點被看到。
正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蘇碧蘭接電話，裏頭是周建偉的聲音。
“我剛下班，你問苒苒想吃什麽我買迴來。”
蘇碧蘭望向門，迴：“她喜歡吃小零食。”
“好，我去超市買。”
電話剛掛，房門外傳來貝苒敲門聲，“媽媽，我能進去嗎？”
貝苒沒有直接推門進去，她站門外有三十秒，門被打開。蘇碧蘭神色沒剛才那麽慌亂，很平地問：“怎麽了，苒苒。”
從搬來這裏有一個月，貝苒一次也進去過，畢竟和自己家不同，隨時隨地可以進去。
她眼睛往裏麵掃了眼，對上媽媽那雙無雜的眼睛。
猶豫半晌，她開口：“媽媽，周叔喜歡什麽？”
蘇碧蘭拉起貝苒的手，進房間坐床邊。貝苒兩顆眼睛再次掃視這房間周圍，幹淨，整潔，帶股淡淡桂花清新劑。
蘇碧蘭說：“你看著買，你周叔不挑。”
貝苒點頭，沒說話。
“對了，”蘇碧蘭，“你周叔剛剛打電話讓我問你喜歡吃什麽，我說你喜歡吃小零食。”
“嗯。”貝苒迴答冷冷的，沒什麽表情。
又不是她主動要的。
—
第二天午飯後，貝苒收拾完正要出門去商場，手上手機滴一聲，是周茜發來的，問她今天有時間嗎。
貝苒腦子思緒開始繁雜起來。周茜兩個星期沒理她，以為她不會再理自己。
她收起那些不該有的繁雜思緒，迴複周茜一個字。
【有。】
緊接著，她又補上一條：【在星力商場碰麵可以嗎？】
對方迴：【可以。】
今天天氣很好，大太陽，空氣中彌漫夏季悄然來臨的味道。
貝苒坐公交來到星力商場門口，周茜還沒來。從南區坐公交到北區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坐出租四十多分鍾。
沒等半個小時，周茜不知什麽時候從她身後串跳出來，一張甜美的笑容看著她，手背在身後，微腰，一聲，“苒苒，想我沒有。”
貝苒一瞬有被嚇到，但很快露出溫柔地笑，“當然。”
周茜突然抱著她，一些情緒湧了上來。她說：“苒苒，對不起，我不該不理你，原諒我可以嗎？”
貝苒笑了笑，抬起右手拍了拍她後背，“你說什麽呢？什麽原諒不原諒，我們是好閨蜜，幹嘛說這些影響心情的話。”
周茜鬆開她，笑著把不好情緒拋之腦後，“這不是怕你不理我嘛，負荊請罪。”
貝苒笑了，“你這詞用得。你負我什麽，又得罪我什麽。”
周茜擺手道：“哎呦，揪著不放了是吧。”
貝苒又笑，周茜問，“來商場是要請我吃飯嗎？你還差我一頓飯呢。”
“嗯。”貝苒嗯聲，她確實差她一頓飯，“你想吃什麽。”
周茜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貝苒出聲打斷：“要不我請你吃麻辣燙。”
“好。”
星力商場很大有四層樓，美食在四樓。周茜早午飯沒吃提前來北區，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到了麻辣燙店門，香氣麻辣四溢飄香。
周茜點了很多，貝苒付完錢剛好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不過不是媽媽的聲音，是周叔的。
“苒苒，你媽媽陪我在醫院看病，叔叔有點不舒服，晚飯你能自己解決嗎？”電話那頭，周建偉事頓了一秒，說，“你媽媽去廁所了，她讓我給你打電話。”
“好。”貝苒頓了頓，“周叔注意身體。”
猝不及防的關心，周建偉心突然被暖了一下，“謝謝。”
掛完電話，就在這時，貝苒看到江樾和一個女生從對麵餐廳裏麵走出來，緊接著是林哲。看清那女孩長相時，貝苒整個愣住，是沈舒林。
粉色衛衣上是一隻小白兔，直發柔順披在胸前別耳後上，而她臉上笑起真的好看。
周茜也看到了他們，她不鹹不淡冒出一句：“這個沈舒林在和江樾交往，前段時，他還天天來接她放學。”
交往，接她放學。
貝苒抓住話裏幾個字。
也就是說，江樾那幾天沒來學校，是和她在一起。
他們在交往。
這噩耗像鋼針穿透貝苒整顆心髒，手不覺攥緊起來，眼睛直落落盯著那邊三人。
女孩拉下他，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他笑了，原平靜淡漠的眼泛起波瀾。
林哲無語對他們瞥上一眼，嘴裏不知說了一句什麽。
女孩聽後，臉色一變，她推了一下林哲，眼神萌兇地瞪著他。
江樾抬起左手，掌腹落她頭上，溫柔似是安慰。
這些全落在貝苒眼裏。
周茜看著那邊，老神在在地說：“我對江樾沒有那麽喜歡，我們這樣的長相壓根入不了他的眼。哎。”
“苒苒。”周茜叫她。
貝苒倏然看著她，“怎麽了？”
周茜正想說什麽，身後麻辣燙店員叫她，“美女，你的麻辣燙已經好了。”
周茜走過去，接過麻辣燙，說了聲謝謝。
店門旁邊有張圓桌椅，周茜把麻辣燙放桌上，而後坐下來問貝苒要吃嗎。
貝苒往對麵又看上一眼，她收迴視線，朝周茜走去坐下來，“你吃吧，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麻辣燙冒著滾燙的熱氣，香氣十足。周茜掰開一次性筷子，夾起一片藕，吹了吹，咬斷半截，吃進嘴裏。
藕片有些燙。
貝苒看著她，瞬間想起一些什麽，想證實自己內心猜測，於是她出聲故作淡定地問：“茜茜，他們交往多久了？”
“？”
周茜眉眼輕抬，一個問號落在臉上。
隔三四秒後，周茜想起來，哦了一聲，說：“應該是上次貼吧表白，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看似兩人沒什麽交際，沒想到私下是男女朋友關係。”
周茜夾起一片肉吃進嘴裏，她說：“一開始以為隻是一個勁爆的消息，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貝苒證實了。
也就是說，沈舒林在貼吧裏說的那些話也是真的，江樾真的把她睡了，他們真的睡了嗎？可那天在便利店，林哲為什麽說像沈舒林這樣的女生江樾也看得上。
很顯然，林哲當時也不知道他們正在交往。
貝苒不敢想象那畫麵感，她垂眼低頭，眼底澀意不知不覺慢湧上來，胸腔悶堵難受，像有隻手緊捏著一樣，唿吸不上來。眼眶裏的淚不受控製滑落下來，灼燒左眼角上那顆小黑痣上。
周茜看她莫名流淚，手中筷子一頓，叫她，“苒苒，你怎麽突然流淚了。”
貝苒下意識反應用手抹掉淚，含笑掩飾地說：“我突然想我爸爸了。”
周茜歎息一聲，沒說話。
貝苒想起還有緊要事情沒做，“茜茜，你先坐這等我，我去三樓買東西。”
說完沒等周茜迴話，貝苒已經起身朝三樓跑去。
三樓是賣運動和男裝的。買完東西，從男裝西裝休閑店走出來時，貝苒在電梯拐角撞碰到了他們。
“同桌。”林哲下意識叫出這個稱唿。
貝苒抬眼正好對上江樾那雙銳利漠冷的眸子，他今天穿的是那件黑色衝鋒衣，手上多了一個粉色毛茸茸小兔玩偶，小兔抱著一根胡蘿卜。
而她手裏提著印海瀾之家的袋子，白色繩子穿透掌心隙被她緊緊捏著，一雙桃花眼沒有那時澀意感湧上來，也沒有那時胸腔堵塞難受，反而整個人很平靜與他對視。
幾秒後，貝苒眨了下眼，眼睛不自往他旁邊站著的沈舒林挪看。女孩眼睛很漂亮，雙眼皮，鼻梁挺挺的，長一張白皙又配得上他的一張臉。
林哲盯著貝苒手裏的袋子，念起廣告來，“海瀾之家，男人的衣櫃。”
他聲音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沈舒林一時沒忍住噗笑出聲，調侃林哲，“還男人的衣櫃，你咋不去代言呢？”
林哲：“.......”
貝苒尷尬淺笑，手裏袋子往身後稍稍挪了一點。
細節動作盡收江樾眼裏。
林哲沒理沈舒林，他對貝苒說：“你是一個人——”
貝苒知道他要說什麽，她立馬出聲打斷，“不是，是和朋友。”
“男朋友？”
“不是，我還小，不談這些。”
貝苒兩句迴答特別的冷，象征著解釋。
林哲和沈舒林同時噗笑。
林哲正想說點什麽時，一直看戲不說話的人，突然出聲。
他看著林哲，語氣冷冷的一句：“無不無聊。”
“沒事兒，我本來就小。”貝苒沒看他。
江樾：“.......”
“我先走了，我朋友還在等我。”
說完，貝苒麵帶笑容越過他們乘電梯去找周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