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視力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貝苒,他衝江樾挑眉道:“樾哥,你同桌。”


    江樾聞言眼珠子側了下,他沒迴頭,麵上也沒什麽表情。林哲在眾人之下衝貝苒喚了兩聲同桌。


    小賣部一些人沿聲皆看去,那些女生以為林哲是在叫她們。


    林哲見後,尷尬衝她們一笑,擺手說沒叫你們。


    那些女生冷冷切了一聲。


    而這邊聽到熟悉名稱和聲音,貝苒迴頭望,尋找一番,最後她視線落在靠窗位置上坐著的人。


    林哲。


    林哲見她迴頭,他抬起右手招了招,似乎是讓她過來的意思。


    貝苒沒動,她將視線移到一道熟悉背影身上,江樾坐那兒背對著,她盯著他的背影,心髒莫名緊張起來。


    像被人捏了一下。


    周宇浩和沈渺順著視線看去,沈渺呢喃:“林哲,江樾。”


    她甚至不用想不用猜,隻要看到林哲,江樾必在。


    這兩人跟狗皮膏藥似的,天天黏在一起。


    沈渺在心裏一陣吐槽。


    周宇浩從江樾身上收迴視線後,他突然擋在貝苒麵前,抬起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嫩臉。貝苒沒來得及往後躲,接著又聽到林哲一聲“同桌”。


    貝苒移出被擋住的視線,林哲又一次向她招手。這次她像被什麽魔力推動著,不禁朝他們走去。


    沈渺自然跟著一塊,周宇浩定留幾秒鍾後,也跟著過去。


    江樾仍舊背對著,沒有轉頭迴看的意思。等人慢慢走近時,聽到貝苒出聲第一句“怎麽了”。


    這一刻,江樾表情有了變化,他先是眉毛微動,接著唇角似勾,後是麵容平淡。然後,他拎起可樂自兀地喝了口,眼睛卻望向窗外。


    這人看起像聞聲不語,隔著於世,沉靜自我。


    “就是看到你了,打個招唿。”林哲說。


    貝苒醞釀半秒,她點頭“哦”了聲。


    眼睛卻不禁將視線挪到江樾身上,他側著頭,她清晰看見他睫毛輕輕地眨動,可樂在他右手下半空懸搖著,倒顯有幾分隨意。


    她盯著他,有半分的出神。


    直到林哲喊同桌,伸指指著她校服問:“你換校服啦?那件大的校服是誰的?”


    貝苒聞言,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校服,她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是誰的,隻知道是高三學姐放我桌上的。”


    這是實話。


    “高三學姐?”林哲手托腮,語氣有些戲謔,“那個學姐不會暗戀你吧,幹嘛無緣無故送你校服,還送男生的。”


    聽到對方那句“那個學姐不會暗戀你吧”,貝苒神筋搭錯線,立馬脫口出幾個字:“我不是同\/性\/戀。”


    她話音很重,每個字脫口利落,不猶豫。


    小賣部周圍人聲鼎沸,沒人注意她說的是什麽。


    不過,在場四人聽到這話,都沒忍不住笑了。江樾也笑了,很淡,正撞她眼中,她看見了。


    貝苒慌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完了,她不知咋解釋了。


    就在這時,沈渺突然說:“苒苒的意思是說,暗戀她的人很多,男女都有,在初中的時候,還有個初三學姐對她表白呢。那女生賊帥。”


    “我靠!!!”


    林哲和周宇浩語速幾乎同步。


    周宇浩問沈渺,“貝苒被女生表白過!?”


    “嗯,對呀。”


    周宇浩和林哲都是好奇寶寶,他們同聲問:“後來呢?”


    “後來——”


    “我拒絕了。”貝苒出聲打斷。


    “再後來呢?”


    這兩大男生怎麽比八卦還能問。


    再後來什麽呀。


    貝苒此刻真想找個洞鑽離進去。這時,聞言聞聲不怎麽動的人,從窗外把視線收迴來,他放下可樂,右手食指骨放在鼻翼間,撩起眼皮,餘光淡淡掃了眼她那表情。


    無措、尷尬、難堪、這些詞加起來用在她表情上,看著還挺可愛的。


    其實,貝苒讀初中的時候,有個初三學姐向她示愛表白,因為某些事情,弄得全校眾人皆知。蘇碧蘭以為貝苒心理上有問題,就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後來,心理醫生告訴蘇碧蘭,貝苒心理上是正常的,得到肯定答案,蘇碧蘭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再後來,這段初中記憶是貝苒最不想提起的一個事,因為很丟臉。


    沈渺說話挺沒情商的,完全沒注意到貝苒此刻的表情,她像個老八卦記者,繼續接道:“後來,那個女生不死心,每天跟在苒苒身後默默送她迴家,她以為這樣做能感動苒苒,結果——”


    “沈渺!”貝苒怒了,眼神冷得可怕。


    沈渺立馬捂住嘴,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差點把貝苒去看心理醫生的事說了出來。


    氣氛一下子冷到穀底,沒人出聲,隻有尷尬。而周圍喧囂聲,在持續。


    貝苒瞪了沈渺一眼,越過她轉身頭不迴地走了。


    沈渺慌了,她和周宇浩趕忙從小賣部追出去。而此刻,江樾表情極冷,他眼神冷冽地盯著林哲,林哲對視上,瞬間打了個驚: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那個女生會說那麽多。”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江樾語氣明顯帶火,“你一個勁兒問什麽?”


    林哲感覺很奇怪,“不是,你衝我發什麽火?是我逼她說的嗎?是那女生自己說的。”


    他又補上一句:“都什麽年代了,還在意這些。”


    江樾:“......”


    江樾沒搭理,他拎起可樂喝完最後一口,起身走了。林哲愣位置上,感覺自己特委屈。


    他“操”罵句,“關老子屁事,衝我發什麽火。”


    —


    從小賣部出來,江樾掏出手機剛點開微信,一道電話鈴聲響起,屏幕備注顯示爸。江樾眉頭蹙著,直接把手機揣兜裏,電話無聲在兜裏顯示著。


    幾十秒後,鈴聲再次響起,江樾心煩幹脆直接關機,鈴聲安靜了。


    下午放學,江樾和林哲走出學校,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奧迪a8,駕駛上走下來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四十多歲左右。


    周圍同學都見怪不怪了,他們都知道江樾家有錢,這輛車他們自然認識的。


    林哲挑了下眉,對江樾道:“你爸今天怎麽那麽關心你?讓趙叔來接你。”


    趙叔是江明忠的私人司機,他在江家當司機有十幾年了,江樾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江樾對他尊敬,沒當外人。


    江樾沒理會,他直朝趙叔走去,“什麽意思?”


    趙叔說:“江總給你打電話發短信你沒接沒迴,他讓我來接你,今天是——”


    “所以呢?”江樾冷冷打斷,知道他要說什麽。


    “小樾,趙叔知道你不想去,你也知道江總的脾氣,如果你不去,我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江樾冷嘲道,“他們一家三口聚餐過生,我一個前妻的兒子去幹什麽?去吊喪?”


    林哲沒忍住噗笑了聲。


    趙叔理解江樾的心情,但任務還是要完成的。他說:“小樾,你就去裝裝樣子,實在不想待再找個理由離開就是了。”


    江樾聞言冷冷一笑:“趙叔,你是為了完成他的任務,才這樣說的吧?你就那麽怕他?”


    林哲站邊上也不好插嘴,這畢竟是江樾家的家事。趙叔看了眼周圍的學生,又看了一眼林哲。


    他輕咳了聲:“不是怕,是不好交代。”


    江樾又笑,轉頭看向林哲,林哲從他眼眸中瞬間意會到了什麽。


    林哲抿了下唇,道:“趙叔,我們林家和江家是世交對吧。”他衝趙叔溫和一笑,“我一起去不過分吧?小嶼過生日怎麽著我也得去吧,我代表我爺爺。”


    “當然。”趙叔說。


    江樾和林哲從小玩到大,無話不說,形影不離,又是家族商業世交。兩人眼神一交匯,瞬間能猜出對方心思在想什麽。


    趙叔雖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隻要完成任務,有交代,其他都不是事。


    —


    貝苒和沈渺、周宇浩剛走出校門口,遠遠就看見江樾和林哲上了一輛黑色的車,然後那輛車開走了。


    沈渺哎歎一聲:“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學習還那麽好,一輩子都不用愁柴米油鹽了。”


    周宇浩聞言說:“我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創造這些,不用羨慕。”他看著貝苒,“對吧,貝苒。”


    貝苒收神看向他,她沒注意聽,“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以後也可以。”


    貝苒淡淡:“哦。”


    “你真的願意?”周宇浩笑著認真地問。


    沈渺聽懂他話中的含義,像在說“你願意以後和我在一起是嗎”,沈渺當即就把話接下來。


    “不願意。”


    周宇浩無語看著她,“以後沒人要你。”


    “嘿!你——”沈渺對貝苒撒嬌道,“苒苒,他欺負我。”


    貝苒笑了笑,吐出三個字:“挺好的。”


    沈渺:“.......”


    周宇浩沒忍住噗笑。


    沈渺一個眼神瞪去,“你笑個屁!趕緊去吃你的飯,去上你的晚自習,去創造你的夢想吧。”


    她一口氣把整個話說完後,周宇浩哭笑不得。


    他說:“不過我馬上就輕鬆了,你的好日子也快了吧。小學妹。”


    後三個字,周宇浩一字一頓地說,話音中滿滿嘲諷。


    說完,他還不忘衝沈渺露出得意地笑。


    周宇浩這人有仇當場就報,不給喘息機會,貝苒已經體會過了,在主\/席台上。


    —


    車停在一家豪華大飯店門口,酒店名叫金創酒店,這家飯店是湘城北區數一數二的大飯店,門麵裝修奢華不說,就連服務員都是一米六幾的大長腿美女。


    江樾和林哲下了車,趙叔把車開走了。女服務員領著他們往包廂走,走廊安靜,牆壁兩邊掛著不同風格的畫,暖黃燈處處通亮著,直到底。


    林哲搖頭“嘖”聲,說:“你爸給小兒子過個生定那麽豪華的飯店,你過個生,屁都沒有。你這個後媽估計嘴巴都笑爛了吧。”


    在林哲說後半句時,江樾冷淩的眼神朝他瞪去,林哲看見下意識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說道:“不好意思,說錯話了,是那個女人的嘴巴都笑爛了。”


    江樾沒搭理他。


    林哲淺淺唿了口氣,沒再說話,全程安靜。


    來到包廂門口,女服務員禮貌敲了敲門,推開,裏麵一群長輩圍著大圓桌坐在一起,笑語聲不斷。


    這些人都是郭梅家的親戚,江家親戚沒一個人來,特別是江老爺子。他們見江樾和林哲走進來,笑聲立馬止住,一個個,一雙雙眼睛看向門口。


    江明忠坐主位置上,後麵是垂直米色窗簾,他懷裏抱著江嶼,江嶼在他懷裏賣萌撒嬌。郭梅坐邊上,她溫和對江樾和林哲喚了聲“小樾,小哲你們來了。”


    林哲出於禮貌對郭梅叫了聲,“阿姨。”


    郭梅微笑點頭,“哎”了聲。


    江樾連眼神表情都懶得給她一下。不過,他這副冷冷麵容,郭梅都已經習慣了。


    “爸。”江樾淡冷地叫了聲。


    江明忠斂起笑,臉色冷沉下來,他“嗯”聲,“找位置坐下吧。”


    江嶼見到哥哥,他從江明忠懷裏縮了下來,兩隻小短腿越過眾人後背,奶聲叫著哥哥來到江樾麵前。兩隻小手抱著哥哥,抬起小腦袋,一雙圓溜溜純潔的眼睛看著哥哥,想讓哥哥抱他。


    江樾沒推開也沒抱他,任由他這樣抱著。林哲見狀蹲下身,張開雙臂,逗樂著:“小嶼,來,小哲哥哥抱抱。”


    江嶼搖頭拒絕:“不要!我要哥哥抱。”


    包廂剛才的安靜被這個小奶團子瞬間打破,奶聲奶聲的話,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這些親戚附和道:“我們想抱這小家夥,這小家夥還不讓我們抱呢,原來是想讓哥哥抱啊!”


    “小嶼,對哥哥說句好聽的話,說不定哥哥就抱你了。”


    “小嶼,快對哥哥說句好聽的。”


    小奶團子抱著哥哥,他哪懂得大人們話中的含義。


    江樾沒理會這些人,他看著父親那慈愛般的笑容,這份慈愛的笑不是給他的,是對江嶼。


    江樾早已習慣,給不給都已經不重要了。他舌尖頂了頂右臉頰,唇角冷冷一笑,低頭看著眼前同父異母的弟弟。


    小奶團子穿著牛仔小背帶褲,小臉白嫩又圓嘟嘟的,他仍舊抱著哥哥,吵著要哥哥抱。江樾看今天是他生日份上,勉強裝裝樣子,立好哥哥人設。


    他把書包卸下來遞給林哲,然後蹲下身,左手用力將軟軟不輕的小奶團子抱了起來。


    右手扶著小奶團子的後背,怕他摔著。


    小奶團子摟著哥哥的頸脖,小腦袋埋進哥哥頸窩裏,很撒嬌。江樾笑容慢慢逐漸溫柔起來,聲音也溫溫柔柔的:“小嶼就那麽喜歡哥哥麽?”


    江嶼聞言抬起小腦袋,在江樾左臉上嘬了一口,奶奶的“嗯”了聲,“喜歡哥哥。”


    郭梅知道江樾這些表現都是偽裝出來的,今天是她兒子滿三周歲生日,況且在眾人麵前,這些表麵功夫雙方還是要做足的。


    以免鬧出笑話,被嚼舌根。


    郭梅笑著對眾親戚道:“小嶼最喜歡粘著他的哥哥了,哥哥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像個小狗皮膏藥似的。”


    “哎喲,這兄弟倆感情不錯嘛!”有人附和。


    郭梅不自看了眼江樾,江樾沒有冷著臉,他仍舊對懷裏的小奶團子笑。即使這張溫柔麵容被看穿,也沒人敢說他一二不是。


    小奶團子沒有錯,隻可惜不被江家家族認可。江老爺子從他出生到現在都未承認過有小孫子的事實,他孫子隻有一個,那就是江樾。


    郭梅是小三上位,結婚六年,第三年生下江嶼,即使和江明忠領了結婚證,江明忠沒給她一場婚禮證明。這場婚姻在江老爺子眼裏就是笑話,見不得光,不配被他認可。


    江樾從十一歲就住在爺爺家,那個家他很少迴去,至於對這個弟弟也就裝裝樣子而已,畢竟血緣關係不可斷割。


    江明忠對江樾今天的表現很滿意。林哲站江樾旁邊,他不得不佩服郭梅這手段,為了立人好後媽、江夫人人設,居然拿親兒子來討好前妻的兒子,這私下工作應該做了不少。


    飯桌上,眾人圍在飯桌前高高興興吃席、談笑。這時,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傳出一道女性聲音唱著《無法原諒》


    鈴聲瞬間在整個包廂內響起——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


    為所有恨執著的傷


    我已不清愛與恨是否就這樣


    血和眼淚在一起滑落


    我的心破碎風化


    顫抖的手卻無法停止,無法原諒.........


    這首歌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歌詞包含了所有,同時暗示著。


    眾人相看,找聲音來源。


    江樾背坐門那邊,他麵容淡靜夾起碗裏一塊肉吃嘴裏,接著端起旁邊杯水喝了一口,繼而吃著東西,動作一串連貫。


    林哲坐旁邊,淡容從褲兜摸出手機,是爺爺打來的,他當著所有人接起電話。


    “咋啦爺爺,我在江叔這裏吃席呢!”


    他說話聲很大,“我這邊太吵了!你聽到了嗎?我吃完席就迴家了,掛了!”


    在他接電話時,郭梅臉色頓時鐵青沒幾秒,她臉上麵帶笑容看著林哲,林老家的少爺她自然不敢說什麽,倒是坐旁邊江明忠卻板著一張老冷臉。


    要不是看在他是林老家的孫子,江明忠早就把人轟出去了。


    掛完電話,林哲收好手機,這場麵要說尷尬他還真不尷尬。他指著自己的耳朵,對眾人大聲表示道:“不好意思啊!我爺爺耳朵不太好,他有些聽不見!”


    眾人附和笑了笑,都說沒事,爺爺擔心孫子正常的。


    關心話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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