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兩國之間,消息傳遞本就不通暢。


    韓龍這一次,帶迴來了關於壽春婦人變天女的消息,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不過這個意外之喜,對馮刺史來說,目前用處不是很大。


    也就是看看以後能不能利用這個事情做點文章。


    最多搞點長線布局。


    畢竟涼州與洛陽之間,相隔太遠了,再加上有關中隔絕。


    一來一迴傳遞消息,少說也要三個月。


    沒有無線電的時代,鬼王也莫得辦法千裏傳音。


    眼下涼州最重要的問題,依舊是胡人問題。


    到了八月底,時值金秋,大漠正是草黃馬肥的時候。


    在草原上晃蕩了半年的石苞,終於迴到了涼州。


    不但帶迴來了軻比能答應大漢的戰馬,同時也帶迴了軻比能答應把帳庭遷至九原故地的消息。


    進入九月的第一天,涼州刺史府軍中諸將齊聚參謀部,召開了第一次正式聯合參謀會議。


    馮刺史的得意門生張遠,手執長鞭,在巨幅地圖麵前侃侃而談:


    “自大漢重治涼州以來,涼州內的胡人得益於羊毛草場之利,無不感念君侯之恩。原本涼州北邊的鮮卑胡人,亦多聞君侯之名。”


    “然待涼州設居延郡、重治都野澤以來,大漢便斷絕了胡人南下進入涼州的通道。”


    “故北地大漠,靠近涼州這一帶的胡人,”張遠一邊說著,一邊用長鞭點了點涼州向北突出的部位,“如今對大漢多有怨者。”


    “君侯以為,胡人作亂涼州,由來以久,已不知漢威。如今涼州已定,糧草已備,正是出塞之時。”


    此言剛落,不說散落或坐或站在房間各個角落的將校就是一陣輕微的騷動。


    就是有資格坐在大圓桌上的諸位將領,都是忍不住地齊齊向馮刺史看去。


    左邊坐著長史廖化,右邊坐著武威郡都尉,兼領虎威將軍關索的馮刺史,麵色淡然:


    “大漢目前的主要敵人,是魏賊,但若是大軍欲安心東進,則胡人的問題必須要先解決掉。”


    “丞相前些日子派人送來公文,詢問涼州關於治兵講武之事進展如何,其意便是讓吾盡快事務涼州兵馬。”


    “按吾的估計,快則兩年,慢則三年,丞相隻怕就要出漢中,揮師北上。”


    “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馮永說著,站起身來,接過張遠手裏的長鞭,“啪”地敲在涼州北邊的大漠上。


    “兩年!兩年之內,至少要讓西部鮮卑的胡人,短時間之內不敢在涼州邊境挑釁。”


    得到馮刺史的親口肯定,相比於不敢過於放肆,僅僅是滿麵興奮,暗暗擊掌慶賀的將校。


    坐在圓桌邊的將領已經有人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兄長……”


    虎威將軍的目光立刻如利劍般掃了過去。


    嚇得趙廣當場一個磕巴:


    “君……君侯,末將願為前鋒,領軍出塞!”


    “趙將軍,我記得,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重建鐵騎營。吾明日將去巡視鐵騎營,若是發現有不力之處,且看吾如何行軍法。”


    威震關中賊人的趙三千,聽到虎威將軍此言,當下臉色就立刻變得煞白。


    完蛋!


    他求救似地看向兄長。


    馮刺史憐憫地看向趙小弟,落井下石道:


    “沒錯,此次出塞,主要是以突騎營、無當營為主,再召胡騎義從軍輔之……”


    劉渾和石苞聞言,麵有喜色,當下馬上站起來,齊齊抱拳:


    “末將領命!”


    兩人的嘴巴就差點咧到後耳根了。


    如今涼州的工坊和草場,當真是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伴隨而來的,自然就是人手的緊缺。


    準確的說,是勞力織工雜工的緊缺。


    以前那些世家豪族,覺得涼州遍地都是胡人。


    現在已經有人建議馮刺史可以仿當年南中舊事,讓大夥自行組建民團,出塞尋找勞力。


    然後大漢勞力總教頭馮刺史表示:你們想屁吃!


    老子今天敢讓你們組建民團尋找勞力,明天涼州就敢流傳馮郎君被馮鬼王附體,夜禦萬女的傳說。


    當年這麽搞南中,是因為大漢正處於最疲弱的時候,不得不劍走偏鋒。


    這麽些年來,馮鬼王領導下的興漢會,給南中百姓帶去了多少改變?


    但結果呢?


    在南中百姓眼裏,馮鬼王依舊是那個馮鬼王,沒有一絲絲改變,永遠地惡貫滿盈。


    現在要是還敢這麽搞,別說是羊吃人,怕是連草都能吃人!


    再說了,就算是要吃人,那也是馮鬼王先吃,對不對?


    正是因為涼州眼下的情況,所以領軍出塞這種事情,那是又有功勞又有油水。


    簡直不要太爽!


    當然,主要還是為大漢清掃胡患,油水隻是順便,順便而已。


    相比於劉渾和石苞,第一次參加這種高級會議的禿發闐立則是慢了半拍,他跟在兩人後頭,有些結巴地說道:


    “末將領命!”


    感受著會議室內興奮得有些近乎狂熱的氣氛,禿發闐立似乎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隻是一想到自己名下也有一份草場,若是此次出塞,當真有所收獲……


    禿發闐立忽然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頭就開始怦怦地跳動起來:


    這……果然還是出塞好哇!


    “此次出塞,方向主要是向東。”


    馮刺史敲了敲地圖,讓已經開始躁動的眾人安靜下來,長鞭從居延郡到九原故地的大概位置之間劃過:


    “從居延郡到九原故地,我希望你們能打通一條路出來。”


    居延郡和九原故地,皆是突出部位,而且兩地之間正好平齊。


    當年霍驃姚就是從北地郡出發,從九原故地進入大漠,繞了一個大圈,千裏精確定位居延澤。


    再從居延澤逆弱水而上,縱橫河西,在匈奴人的心腹地帶大破匈奴。


    殲敵三萬餘人,迫降單桓王、酋塗王及相國、都尉等兩千五百人。


    俘虜五王及五王母、單於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


    漢軍僅傷亡三千餘人。


    這一戰,斬去了匈奴人的右臂,讓大漢把河西囊括手裏,徹底打通了西域。


    馮永現在想要做的,就是逆行霍驃姚當年路線,打通居延郡與九原故地的聯係。


    如此一來,關中之戰時,可以利用盤踞在九原故地的軻比能向司馬懿施壓。


    等關中之戰結束,大漢又可以從西麵和南麵鉗製軻比能,讓他不能翻起什麽大風浪。


    工具人嘛,就得有工具人的覺悟,而且大漢那麽缺勞力……


    馮刺史解釋完這一次出塞的任務,看向眾人:


    “還有什麽疑問?”


    “君侯,居延郡和九原故地之間,隔著茫茫大漠,此次出塞,最多不過三個月,十二月就得返迴,隻怕準備不夠。”


    石苞今年一直在大漠晃蕩,對北邊的情況比較了解。


    此時他站了出來,提出問題所在。


    “兩年。”


    馮永豎起兩根手指頭:“兩年時間,你們有兩年的時間來打通這條路。”


    “我會讓張遠帶著一部分參謀跟隨,沿途畫出輿圖。”


    霍驃姚僅用了數月的時間,在沒有路標的情況下,不但自己踏出一條路來,還能轉戰河西大破匈奴。


    自己現在有茫茫大漠上的漢長城遺跡當路標,還有塞外的胡人部族當向導。


    再加上這些年來,一些要錢不要命的商隊不斷向北探路,同樣可以加以利用。


    不說能像霍驃姚那樣大敗賊虜,就說用兩年的時間,找出一條路,不過分吧?


    “既如此,末將便沒有疑問了。兩年之後,若是此事不成,末將願意以軍法處置!”


    石苞連忙說道。


    “好!”


    馮刺史讚許道,“有罰便有賞,若是此事能成,那吾自會記你一功。”


    “謝君侯!”


    石苞喜滋滋地迴答道。


    看來吾大漠情郎的身份,終是到了有大用的時候。


    宣布了出塞這個頭等大事後,接著又安排了留守涼州的各將軍和營隊的作訓計劃。


    實際上這一次會議,也是對關中之戰的初步思想動員。


    倒是廖化,在會議結束後,特意留了後麵,略有擔憂地向馮永問道:


    “君侯,如此大張旗鼓地明言出塞之意,到時傳至關中賊人耳中,豈不是讓賊人提前有所防備?”


    馮永搖頭笑道:


    “廖叔,此時沒有外人,你不必這般客氣。”


    然後他又輕歎了一口氣,略有無奈地說道:


    “自匈奴人胡薄居姿職被司馬懿滅族以來,吾便知道,魏賊對吾之防備深矣!”


    “要不然吾也不至於與軻比能交通,利用他來牽製司馬懿。”


    涼州大軍出塞,打擊的是西部鮮卑,雖然是消除隱患,方便涼州大軍放心東進,參與關中之戰。


    但在客觀上,也是幫忙軻比能削弱了西邊的敵人。


    以軻比能之雄,會借著大漢給予的機會,趁機恢複被秦朗大敗之後的勢力,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而且軻比能勢力太弱的話,也不足以牽製司馬懿。


    還是那句話,不管大漢對軻比能是個什麽態度,他都在那裏,與魏國為敵。


    與其放任不管,任由他借大漢與魏國相爭的機會壯大,還不如想辦法把他納入大漢的體係。


    這就很考驗馮刺史的政治水平。


    不過幸好,馮府的後院裏,有一位女中諸葛,又有一位女中豪傑。


    一文一武,再加一個穿越客。


    就算是司馬懿龜殼硬如鐵,也要把他砸出幾個大豁口。


    於是廖化就看到馮刺史在歎氣過後,又是神秘一笑:


    “那司馬懿既然這般防備吾,那吾便讓他多加防備一番,到時吾自有計較。”


    馮鬼王深謀遠慮之名,由來已久,此時廖化聽他這番言語,當下便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既然明文早已想到這些,那吾就放心了。”


    廖化再看向並排而立的關索和馮永,


    但見一個豐朗神俊,一個雖然相貌平平,但卻胸懷韜略,心頭不禁感慨萬分:


    “若是明文能早出生十年,先帝與老君侯之願,怕是早已實現矣……”


    嗯,廖叔你這句話,丞相也說過。


    廖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拍了拍馮永的肩膀,“老君侯若是在世,得見三娘能嫁與你,怕亦是欣慰非常。”


    這個倒說不定。


    關嶽父要是知道了我和張小四的事,怕是要和他的三弟一起把我剁了當下酒菜。


    再說了,要不是關嶽父的荊州之失,我哪有機會抄底,娶得三娘這等佳人?


    就在涼州厲兵秣馬,準備從居延郡出塞的時候,東吳的國都建業城東宮太子孫登,也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元遜,三年征越,汝終成功矣!”


    孫登站在東宮門口,歡喜地挽著諸葛恪的臂膀,和他一起向裏頭走去。


    數年前諸葛恪自稱能平定丹陽郡山越,受到吳國眾臣的懷疑和非議。


    唯有太子孫登向孫權極力推薦,相信他必能成功。


    自蕭關一戰後,蜀國馮永名震天下,更重要的是,此人年紀,不過是剛過弱冠數年。


    任誰都可以看出,諸葛亮之後,蜀國已不用擔心後繼無人。


    熬死了曹操劉備曹丕的孫權很明白一件事情,有時候你並不一定需要親自打敗對手,隻需要活得比對手長久,那你就能笑到最後。


    所以當陸遜已至耳順之年,而年青一代中,卻尚未有出色人才出現,孫權就有了某種危機感。


    他終於同意了孫登的請求,讓太子賓客諸葛恪出任丹陽太守,平定山越。


    並賜其執棨戟武騎三百人,備威儀,作鼓吹,顯示出對諸葛恪的重視。


    不得不說,孫權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諸葛恪到了丹陽郡後,立刻發文書給各縣,讓他們緊守邊境,已歸順的山民,一律妥善處理,設屯聚居。


    待整軍完備,便調集各路將領,派兵據守險要峪口,修築關隘,圍堵山民,卻不與之交兵。


    隻待稻穀成熟時,又下令將士前去搶收稻穀。


    如此步步為營,山越新穀不收,舊穀食盡,欲拚死一博,卻又無法打下守在關隘的吳軍,最後不得不陸續出降。


    為了安撫人心,諸葛屬還下令:山民棄惡從化,皆當撫慰,徙出外縣,不得執拘,違者斬之!


    山民周遺,曾經橫暴為惡,困迫無路,出山後仍心存異誌,準備伺機為亂。


    縣長胡伉知其心,於是便令人縛之。


    諸葛恪得知後,言縣長胡伉違背“不得執拘”的禁令,當眾斬之,並讓人把此事傳遍四方。


    山民聞之,開始扶老攜幼,大批出山。


    三年間,諸葛恪先後收服山民達十萬餘人,把其中四萬青壯編入軍中,自己領一萬,其餘三萬分給其他諸將。


    於是丹陽郡山越之亂終於平息。


    孫權為嘉其功,令尚書仆射薛綜親自前去勞軍,同時拜諸葛恪為威北將軍,封都鄉侯。


    諸葛恪此次迴建業,一是為了拜將封爵,二是孫權對其另有他用。


    作為太子東宮幕僚領袖,又是太子向孫權力薦,這才有了今日。


    所以諸葛恪在見過陛下之後,第一時間自然是趕過來見太子。


    聽到太子之言,諸葛恪略有自得地笑道:


    “初時世人皆不信吾能平定山越,唯有殿下信之任之,故這大功,乃是臣與殿下共分之。”


    孫登聞言,亦是大笑起來,一時間,躊躇滿誌,顧盼神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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