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但凡有點見識的,皆知糜十一郎乃是“絕品居”食肆的東家。


    絕品居,吃食如其名,乃是一絕。


    三年前絕品居在洛陽開業,僅用了一年時間,就名響洛陽。


    如今已是洛陽食肆第一家,常人都沒有資格入內。


    就是富貴人家,亦要提前三天預約,否則根本沒有位置。


    也不是沒人打探過糜十一郎的跟腳。


    聽說此人祖籍乃是徐州東海,後來天下大亂,就跟隨父輩入蜀避難。


    在巧合中救了一位老者,得授易牙之術。


    沒想到此術卻是被某位姓馮的人士看上,此人心狠手辣,巧取豪奪之下,逼得糜十一郎不得不遠逃蜀地,來到洛陽落腳。


    來到絕品居吃飯的那些富貴人家,聽聞此事後,皆是唏噓不已。


    當然,他們更感興趣的,是這個故事的後半段。


    聽說那姓馮的,不但看上了糜十一郎手裏的秘術,甚至還想要糜十一郎這個人。


    反正在那些食客眼裏,這個可信度很高。


    因為這糜十一郎不但容貌俊美,而且舉止有度,儀容皆是過人,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而聽說那個姓馮的家夥身邊,總是有不少俊美男子,想來定是好這一口。


    馮賊這幾年來,不說是在整個魏國吧,但在魏國的政治中心洛陽,那肯定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又因為蜀魏兩國之間對立,人員消息等不能暢通交流,更是讓馮賊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就連懷念蜀地吃食,所以特意來這裏吃了一頓飯的黃公衡(即黃權),聽聞此事後亦是長歎一聲:


    “諸葛孔明以明法治蜀,如今竟縱容馮氏至此耶?”


    種種事跡和消息,反正讓人議論得高興,八卦之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至於真假,反倒是沒有人去真心追究。


    因為馮賊的特殊名聲,讓糜十一郎的食肆很快知名洛陽。


    又因為黃公衡的特殊身份,讓不少從蜀地降人亦常來此捧場。


    久而久之,糜十一郎就這麽在洛陽紮下了根。


    畢竟有黃公衡這麽一句話在,他人就是想要對糜十一郎的食肆有什麽想法,亦得掂量一番。


    否則堂堂大魏,帝都之地,難不成還能與賊人治下一般?


    再說了,黃公衡是什麽人?


    那可是連大司馬都要敬重的人物,此人可是大魏降服蜀人的標誌性人物,陛下亦要厚待之。


    更重要的是,糜十一郎雖逃至洛陽,但在蜀地仍有關係。


    他可以從蜀地進到一些別人拿不到的東西,比如說最受歡迎的毛料、紅糖、蜜酒等。


    畢竟大司馬隻是截住了蜀人的商隊,但關東這邊有能力派到蜀地的商隊,他總不能強行把貨留在長安不是?


    否則吃相可就太難看了,連湯都不給別人喝,是要惹眾怒的。


    以大司馬有口皆碑的人品,又怎麽可能會幹這種事情?


    也正因為糜十一郎的門路,所以也有人懷疑,莫不成是與蜀地糜家有什麽關係?


    對此糜十一郎也從來沒有解釋過。


    反正糜家在蜀地現在過得真不怎麽樣。


    很低調,低調到就連蜀地的人幾乎都忘記了偽蜀還有這麽一家皇親國戚。


    畢竟關羽失了荊州,導致劉備怒而興師,夷陵一戰,差點讓蜀國滅亡。


    追其根本,糜芳不戰而降,叛逃吳國,乃是有相當大的一部分責任。


    地位在諸葛亮之上的糜竺為此愧疚而亡,這才讓糜家保住了一口元氣。


    哪知後麵居然又得罪了某位姓馮的家夥。


    嗯,又是姓馮的。


    然後堂堂皇親國戚居然被蜀地的權貴集體排擠。


    糜家嫡子,被逼著跑去南中喂蚊子,最後杳無音訊。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瘴疫,死在了那邊,反正是再沒人提起。


    看來那馮賊,不但對外是猖獗無比,就是在蜀國亦是橫行霸道。


    此等行事,得罪人太多,豈能活得長久?


    不過話說迴來,糜家派個旁支來魏國紮根,以防萬一,那也無可厚非。


    這都是世家豪族的潛規矩。


    隻是他們誰也沒想到,絕品居的東家糜十一郎,居然正是去了南中之後,再無音訊的糜照。


    “糜郎君為興漢室,不顧己身,潛入賊穴,實是令人欽佩。”


    糜照聞言,苦笑一聲,搖頭不語。


    糜家雖對大漢有大功,但同樣亦有大罪。


    若是沒有馮明文,糜家大概也就是這麽著了,緊跟皇家的腳步,就看皇家的恩寵哪一天消失,哪一天糜家就沒落下去。


    但自從南中之戰後,朝廷的新貴,比起以前,日子越發過得舒服。


    然後又是隴右之戰,就連許勳劉良等人,亦是開始翻身。


    更別說趙廣、黃崇等人。


    相比之下,原本是頂級權貴的糜家卻是以極快的速度沒落下去了。


    比想像中的要快得多。


    以前趙廣黃崇等人,在糜照麵前算什麽?


    但後麵卻是反過來,糜照在趙廣黃崇等興漢會這些人麵前,連個毛都不算!


    原因也很簡單。


    時代變了。


    糜家就和蜀中李家一樣,沒有跟上大漢的步伐,那就被無情地拋棄。


    在參與肢解李家的人吃得滿嘴流油時,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糜家看得是心驚膽戰。


    巨大的心理落差加上巨大的心理陰影之下,糜家借著身份的便利,在五年前就已經派出商隊去洛陽紮根。


    最初的目的其實和洛陽有心人想得差不多,看看有沒有可能留一條後路。


    但估計是流年不利,正好被馮某人派到洛陽的探子知道了這個事。


    畢竟收集情報和處理分析情報這方麵,馮某人那是絕對領先這個時代一條街。


    後麵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


    等趙三千打出了名聲,劉漢子睡遍了涼州,糜照就再也坐不住了。


    一咬牙一狠心,入娘的,吾弓馬嫻熟,善射禦雲,哪點比他們差了?


    糜家能不能翻身,且就看這一迴了!


    這才有了糜照冒險親至洛陽的舉動。


    而且這一呆,就是三年。


    這三年來,他所承受的壓力,自是不足為外人所道。


    此時聽聞韓龍的欽佩之語,終是化作一抹苦笑:


    “大漢未興,這等恭維之語,還是暫且留到後頭再說罷。”


    “馮君侯此次派韓先生過來,卻不知是為何事?”


    糜家在洛陽這個據點,極是隱密。


    就是大漢,有資格知道的人,也是少數幾個。


    而這三年來,馮永唯一一次動用過自己的,也就是關於夏侯三族之事。


    這也是為什麽自己能很好隱藏身份的原因。


    因為絕品居從來就是正正經經做生意,不會去刻意打探消息,也沒有傳遞什麽消息。


    那都是洛陽其他探子的事。


    所以馮明文隻要派人來一次,那定然就是大事。


    “君侯想要知道曹叡的身體狀況。”


    糜照一聽,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入娘的你直接讓我在洛陽煽動百姓造反好啦!


    “馮明文以前隻叫吾好好做好絕品居的生意,莫要參與他事,以免暴露,現在卻讓吾打探曹叡的消息,這一時間,讓吾如何入手?”


    韓龍咳了一聲:


    “糜郎君,現在夏侯三族皆是被曹叡禁於洛陽,是也不是?”


    “沒錯。”


    “那魏主之婿夏侯楙,亦是在洛陽吧?”


    “那是當然。”


    “君侯聽聞,夏侯楙與其妻清河公主關係不好……”


    夏侯楙當年販賣關中糧食,被曹叡趕迴洛陽,清河公主趁機落井下石,誣陷夏侯楙,欲致夏侯楙於死地。


    這何止是感情不好,簡直就是生死之敵。


    這其中的原因,卻隻是因為男女那點破事。


    夏侯楙在關中任職時,多養伎妾,清河公主嫉妒欲狂,發狠之下,想要弄死自己的阿郎。


    由此可見,安撫好後院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


    比如說某位姓馮的人士就幹得很不錯。


    隻是糜照聽到韓龍提起這一茬,卻是頓覺不妙!


    他哆哆嗦嗦地說道:“那……那又如何?”


    韓龍再咳一聲,即使老臉如他,似乎亦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君侯再聽聞,那清河公主時常來絕品居……”


    我君你阿母!


    糜照有一種要掀桌子的衝動!


    你是人嗎?


    是鬼吧?


    說得沒錯,鬼王!


    這是人幹的事?


    太惡毒了!


    不但對糜照惡毒,而且對於清河公主來說,也是一個精準絕殺!


    自家阿郎光明正大寵別的女人,妻室寂寞幽怨,而且心靈空虛。


    此時一個俊美郎君出現了,他帶著溫柔和體貼,出現在她的麵前……


    大約馮賊的劇本就是這麽設計的。


    但見糜照雙指成駢,指著韓龍,麵色發白地問道:


    “馮賊……不是,馮明文可知那清河公主已是多大年紀?”


    韓龍一臉正色地說道:


    “糜郎君,隻是讓你有機會就陪那清河公主多說幾句話,看看能不能套出來有用的消息而已,你這是想到哪去了?”


    “我入……*(()*)”


    ps:


    下麵的話不要錢:


    網上很多人覺得曹叡是明君,認為他是在諸葛亮死後,沒有壓力,才開始大興土木。其實這是個誤會。


    《三國誌》裏麵的很多記載,證明了曹叡在諸葛亮北伐最緊要的時候,都沒有忘記興建宮殿和廣收美女。


    如:帝方脩殿舍,百姓勞役,(辛)毗上疏曰:“竊聞諸葛亮講武治兵……今者宮室大興,加連年穀麥不收……”


    (楊阜)遷將作大匠。時初治宮室,發美女以充後庭……


    遷少府,阜議以為:“……廣開宮館,高為台榭,以妨民務,此害農之甚者也……”


    這些都是在諸葛亮北伐的時候,一些老臣實在看不過眼了,紛紛上書勸說曹叡的。


    隻是在諸葛亮死後,曹叡在這方麵更加沒有節製而已。


    有人還拿曹叡不因為這些大臣的言論而治罪,來證明他是明君,我特麽的就笑了,明君的標準已經這麽低了嗎?


    前方將士苦戰不休,後方皇帝享樂不停,甚至還隨時把戰死的將士的妻女拿來充實後宮。


    大臣說兩句實話,你就要治罪,你這是皇帝當膩了,想嚐嚐亡國之君的滋味?


    曹叡確實是一個有才能的皇帝,但同時他又是一個貪圖享樂的皇帝。


    很同意前麵有書友所說的話,說白了,就是人性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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