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孟家之主肯定不會因為晚輩之間的鬥氣來找馮永算賬,他甚至不知道,其實花鬘過來找他約……戰,背後其實是有原因的。


    “你們孟家如今交到了孟琰手裏,不管如何,他好歹還是姓孟。但祝融一部,可不是姓孟,就算是結束它,那也應當在我女兒手裏結束,我絕不會把它交到孟琰手裏。”


    祝融夫人神色堅定,臉上隱隱有陰沉之色。


    孟獲能成為益州郡蠻王之首,祝融夫人能以女子之身獨領祝融部族,兩人自然都不是傻子。


    以前可能不知道,但當孟琰被任為朱提郡太守的時候,任是誰都會隱隱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勁——孟琰憑什麽會被任命為朱提郡的太守,而自己一家卻得去錦城居住?


    非但細思極恐,甚至還不敢再深思下去。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孟獲歎息一聲,“鬘娘生性爛漫,怕是體會不到你的意圖。”


    “生性爛漫,又不說是愚昧無知。有些事情,到了眼前,她自然就會明白了。”祝融夫人搖頭道,“我們能護著她一時,護不了她一輩子。”


    孟獲默然。


    被諸葛亮連敗七次的他,終於被折去了昔日的豪勇。


    “我們去錦城居住也好,安心渡過這後半生。你不是常說我不願入你家門麽?此去錦城後,我便在家裏好好陪你如何?”


    祝融夫人看到孟獲如此,不由地安慰道。


    孟獲點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隻聽說錦城繁盛,卻不知究竟適不適合居住?”


    繁盛的錦城,隨著諸葛亮平定南中的消息傳來,早已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狂熱當中。


    這股狂熱,最先是由興漢會的人帶動起來的。


    如今錦城很多權二代官二代相互打招唿,都是這般問:“哎呀某某兄,這是打算去哪裏啊?”


    “還能去哪?身無分文,迴府裏呆著唄!你呢?”


    “哈哈,我也是啊,這兩個月的花銷,都是一到手就全部花光了,連食肆都去不起了。”


    搖頭歎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對麵也是感同身受地點頭,“是啊是啊,沒法子,前些日子家裏的大人還問我花銷夠不夠,多給了一些呢。哪知這才一到手,眨眼就沒了。”


    於是兩個相視默契一笑,同時在心裏暗想:這兄長去了南中,果然不單單是去種甘蔗的!


    然後擦肩而過,各自哼著小曲迴家去了,仿佛當個敗家子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手裏沒錢的覺得臉上有光,手裏有錢的卻是心裏發慌——媽的馮癲子果然又來這套!說好的去南中種甘蔗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歡喜有人愁。


    比如說手頭有比較多錢財的劉良就比較愁。


    因為南中最後一次大規模勞力紅利劉家沒有分到,一丁點都沒有分到!


    味縣一次,滇池一次,勞力算起來沒有兩萬,也有一萬多。


    隻要是在平夷縣那裏留有人手的,各家都或多或少地參與了這一次盛宴當中,吃了個滿嘴流油。


    隻要是跟著去了味縣的各家民團,家家皆得了好處。


    尤其是後來去了滇池幫忙的民團,好處更大。


    滇池的那一次勞力販賣中,皆當場就給人,隻要留個條子就成,因為急公好義的馮郎君居中作保!


    誰不知道李都督家的郎君叫馮郎君兄長呢?


    再加上馮郎君的麵子確實也夠大。


    沒辦法不大,漢中每個月都要運毛布到錦城來,目前天下獨此一家的毛布就是最大的臉麵。


    正是因為馮郎君的作保,去了滇池那邊的民團隻要收了人,錦城這邊再一接到消息,各家就把錢糧送到丞相府上讓向長史驗收,兩不相誤,極是方便。


    就算哪家一時不趁手的,馮郎君的布行也可以暫時幫忙先墊上。


    這不是急公好義是什麽?


    大批大批的勞力,一次性地從南中押送迴來,終於讓錦城徹底變成了一座狂歡之城。


    之所以說是興漢會的人最先挑起的狂歡,就是因為隻要是與興漢會有聯係的各家,都是最優先分到勞力的。


    這一番事情下來,興漢會的名聲直接就是大噪。


    這一次的勞力大收獲,皆是因為馮郎君從中牽頭,大夥得了好處,此時無論是誰,提起馮郎君,皆是豎起大拇指,稱讚一聲“急公好義馮郎君”。


    但對於馮土鱉來說,急不急公啥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所有人都不知覺的情況下,自己的信用體係又進一步得到了加強。


    這一場狂歡盛宴的唯一例外是劉家,兩手空空,眼睜睜地看著好大的一次機會從眼前溜走了。


    劉良暴跳如雷,當場就把南中的民團管事抽得差點斷了氣。


    這個還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自己最終還是錯過了一次積攢功勞的機會。


    想要升官晉爵,最快的方法就是遇到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為了籠絡人心,總是要給大夥封官晉爵一迴的。


    但如今天子年未弱冠,身體也沒聽說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所以就目前看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種情況估計在二三十年之內,基本是遇不到了。


    所以剩下的最後一種情況就是積攢功勞。


    要麽是政績,要麽是軍功。


    如今大漢是丞相當家,以丞相公平處事的性子,若是沒有政績功勞,即便劉良自己是君侯之後,那也肯定沒機會得以升遷。


    如今興漢會人人是窮鬼,但他們窮得光榮啊,多少人想花錢還沒門路呢。


    手上有那麽多錢財,有什麽用?能換來功勞麽?


    即便是自己的大人親自出馬,都沒讓宮裏的那兩位同意自己入那興漢會,這如何不讓他又惱又恨?


    想到這裏,劉良隻能是哆嗦著跑去找自己的大人。


    “大人,孩兒錯了!”


    劉良看到劉琰,當場就跪下了。


    他很了解自己的大人,性子急躁,又好麵子。


    此番自己不但讓劉家錯失良機,成了各家中的唯一例外,必然會有人背後議論譏笑,大人若是覺得丟了臉麵,隻怕也要把他打個半死。


    劉琰臉色陰沉,他這迴對自己這個兒子確實不滿到了極點。


    他連老臉都不要了,跑去宮裏跟皇帝皇後求個人情,沒想到最後竟然還是沒能所願。


    讓你操持府中事務,你操持成什麽狗屁玩意?


    隻是自己從豫州就開始跟隨先帝,數十年曆經無數挫折磨難,其妻妾所生的子女,唯有這個兒子活了下來。


    再說了,這劉府遲早還是要交到他手裏的,自己不為他打算,還能為誰打算?


    可惜的是那個皇帝侄兒,卻是比先帝少了一份仁厚之心,自己可是他的叔父呢,連這等小事都不願意答應,真是不當人子!


    劉琰也不讓劉琰起來,就這麽讓他跪著。


    隻是聲音沉沉地說道,“我聽聞宮裏準備在南中開置一個南中冶,如今正在挑選監令監丞,我再想法子去求求皇帝。到時若是你能擔任其一,那也不錯。”


    劉良一愣,“大人,那內府各監令監丞,皆屬內宮。孩兒去做這個,隻怕是有所不妥吧?”


    進內府給宮中辦事,未免讓人覺得是幸進。


    他堂堂一個侯府之子,卻要和那閹人一般去嗬皇帝的卵蛋……難道大人不覺得丟人嗎?


    更何況如今的陛下,連個權利都無,嗬了又有何用?


    “愚蠢之極!


    劉琰一聽這話,當下差點就按捺不住火氣,大罵了一聲。


    雖然兒子沒有明說出來,但他自然明白兒子心裏所想。


    可是你也不看看乃翁?


    難道我還不是因為與先帝親近,才得了這麽一個高位?


    “若是你得了這兩個位置之一,也算是步入朝堂。又是給皇帝辦事,安心做上幾年,等皇帝親政,他自不會忘了你的情分。”


    先帝未定大業時,自己用數十年與先帝結下了情分。


    如今皇帝尚未親政,正是需要人手,培養心腹之時,若是自己這個兒子能在這種時候主動投靠,以後還怕皇帝不會記著他的好?


    再說了,自己好歹也算是皇家宗室,假假也是一家人呢!


    自家人的產業,不用自家人,難道還用外人?


    “再說了,如此一來,若是種那甘蔗有利可圖,你就算是不進那什麽興漢會,我們府上也可以借皇帝之勢,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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