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二年,帝與吳戰於夷陵,吳陸遜火燒連營,帝僅以身免。時別督傅肜為保帝脫困,率部力戰拒後,其部下兵士皆戰死,吳令肜降,肜凜然大罵:“吾乃漢將,安肯降吳狗乎!”遂死戰,後脫力嘔血而亡。


    其部曲有一副將,名曰馮讓,餘一妻一子,其子名永,得知父歿,痛哭三日,情不能禁,奔山而入,人不能追,概不知所以終。馮妻喪夫失子,遂投河。時人皆歎之。


    及章武三年二月,永忽自山中出,披頭散發,時口出癲語,或行若狂人,時人甚憐之,報上以聞。及帝聞之,愧甚,曰:“其家破人亡者,皆吾之過也。”遂賜田五百,仆三人,耕牛二,絲帛若幹,以養忠烈之後。


    公元年,農曆癸卯,時為章武三年,同時也是建興元年。


    四月,季漢開國皇帝劉備於永安駕崩,諡為昭烈皇帝。同年太子劉禪登基,改元建興。


    蜀中四月底(農曆)五月初,天氣逐漸變得炎熱,正值收麥時節。


    烈日當空,農田裏盡是彎腰收麥的農人,人人皆汗如雨下,卻無一偷懶。一聲又一聲的布穀叫聲,仿佛也在催促著農人快點把麥子收割完畢,以免誤了種稻穀。


    半大的小子裸著上身,下半身隻穿犢鼻褲,赤著腳抱著麥子奔跑在田埂上,有時跑得過急,便招來一陣叫罵:“跑得恁急?眼瞎了看不到麥顆子都被抖下來了?咋不去當牛驢拉石碾子?”


    農田不遠處有一灣河水,緩緩流過,河邊楊柳成蔭,樹下正是避暑遮蔭的好去處。那裏坐著一人正手持釣杆垂釣,遠遠看去,悠閑自在。半大小子放好麥子,轉身迴來,看了看那樹蔭底下的人,眼中流露出羨慕,腳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看甚?看甚!”正在羨慕他人的半大小子後腦勺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一個叫罵聲就響起來,隻見一個粗壯的婦人左手叉腰,右手拎著半大小子的耳朵,“又想偷懶?嗯?”說著自己也偷偷看了那邊一眼,聲音不由地低了下去,“那是主家,怎的?你想和主家一個模樣?”


    半大小子臉上一下子驚恐起來,不顧母親還死命扭著自己的耳朵,連連搖頭。


    “那還不去幹活?”婦人這才滿意地放開兒子,又往後腦狠命拍了一下,這才趕著去田裏繼續收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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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身材粗壯,聲音猶如河東獅吼,雖然她自己覺得壓低了聲音,卻想不到在旁人聽來,仍是與平常人說話聲音無異。


    樹蔭底下垂釣的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聽到這話,卻是如同被馬蜂蟄了一般跳了起來,大罵道:“遭了瘟的婆娘,你這又是在說哪個?嘴上缺了德的,就不怕我今年漲你家的租子?”


    這少年眉清目秀,身上穿的衣服雖然說不上是華貴,但卻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夠穿得起,一看就知道是殷實人家出來的,卻沒想到罵起人來與山野村夫一般無異。


    等閑漢子都不敢去招惹的壯婦此時麵對著暴怒的少年,卻是一副慫了的模樣,賠著笑臉說道:“主家怕是誤會了,我這是在催著娃子快點幹活呢……”


    “催著娃子幹活提我做甚?怎的?要我幫你教娃子麽?”


    遠處收麥的農人看到一向剽悍的壯婦竟是難得的認慫,幾人不禁哈哈大笑。


    “你們笑個屁!”那少年罵完壯婦似不過癮,一手叉腰,一手對著那些人指指點點,“不快點幹活,要是今天幹不完這些,晚食讓你們吃西北風去!”


    被點到的農人倒是一點不怕,反而大聲問:“主家放心,要真是幹不完,就是今晚摸黑也把活給幹了。要是這活提早幹完了呢?”


    “這活要提早幹完了,我就讓府裏給你們一人多加一個蠻頭。”少年一揮手,豪氣道。


    眾人一聽,一下子哄然,紛紛彎腰賣力收麥。


    趁著與眾人說話的間隙,壯婦一溜煙地跑了,倒是那個半大小子有些愣頭,等他反應過來要跟著跑,卻被少年一瞪眼。


    臥槽!你一副老子身上有瘟疫的表情要繞路避開老子的表情是什麽意思?我打不過你娘還打不過你?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半大小子警惕地看著馮永,小心翼翼地繞了半截路,這才撒開腳丫子跑了。


    馮永歎了一口氣,人家穿越不是成皇帝就是成王侯,他倒好,穿成了一個小地主家的兒子,也就勉強能混個溫飽。


    這也就算了,可是穿越的時候心理素質可能不過關,說的話別人又聽不懂,再加上舉止帶著現代人的習慣,反倒是被別人當成了是發癔症(也就是神經病)。


    剛開始的時候別人看到了他都不敢靠近,讓他差點乞討為生,至於為什麽是差點,是因為他發現這年頭因為兵荒馬亂的,一般人家哪裏來的餘糧給乞丐?所以乞討根本就是等死,他也差點成為穿越後的典型反麵教材。


    後來等他熟悉了這一切,劉備,嗯,就是先帝,又賜了五百畝地,這才讓他的日子好過一些。也僅僅是好過了一些,在這個沒有電,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娛樂的年代,他連個房中人都沒有,又不能天天跟五姑娘擼,最後剩下的,也隻有出來釣釣魚散散心。


    但偏偏如今正值農忙時候,農人教育自家子女,都把他拉出來做樣板:“你再偷懶,就叫你成主家以前那模樣!知道主家為啥成那模樣不?就是因為懶出來才變成那模樣的!”


    “你再玩水,到時候把你淹了,吃了泥巴,把你撈起來就成了主家以前那模樣,知道主家為啥成那模樣不?就是因為玩水被淹了,吃了泥巴,才成那模樣的!”


    ……


    農家人沒有太多見識,教育子女除了打屁股擰耳朵,平時說不出太多的道理,如今好不容易出個反麵教材,自然逮住不放,拿他往死裏用,什麽都往裏麵套。


    剛開始他聽到後心裏膈應得慌,後來也就習慣了,別看那些話難聽,可也就是隻能在背後麵說說,真到了他這個主家麵前,那些佃戶還是唯唯喏喏,連個屁都不敢放。


    “阿母,我餓了。”那半大小子,趕到粗壯婦人身後,向著母親乞道。


    婦人大罵:“日頭才偏就餓了,早飯還吃了恁多,怎麽沒撐死?”嘴裏雖然罵著,眼睛卻看向四周,見無人注意,便指了指田頭放水罐的地方,“且去先喝點水頂著,到樹下休息會。”


    半大小子會意,跑去水罐那邊翻看,果不其然發現母親在放水罐的籃子裏用布蓋著一個蠻頭,當下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掰了一半,攥緊在手裏,一口氣跑到官道的樹背後,不讓人看到,這才張大嘴一口咬下。


    佃戶給主家收麥子的這幾日,按道理主家是要給佃戶包吃食的,早晚各一餐,標準是能填飽肚子,不求多好吃。


    但是馮家這主家似乎不一樣,除了粟飯外,還有一種叫做蠻頭的飯食,說是主家仿蠻人之頭所做,鬆軟而可口,極受眾人喜愛。聽說還是用麥子去了殼,然後再磨成粉做成的,簡直敗家敗到底了!


    通常有蠻頭的時候,粟飯一般是沒人去搶的。這個蠻頭,就是他母親在早飯的時候偷偷藏起來的,半大小子,餓死老子,這個年紀的小子最容易肚子餓,他母親藏這個蠻頭為得就是讓他在白天幹活時有一口吃的填填肚子撐到晚飯。


    “咦?這還有個小子在偷食?”


    或許是蠻頭太幹,或許是吃得太急,更可能的是被嚇壞了,半大小子一下子被饅頭卡住了喉嚨,咳了幾下,沒咳出來,又咽不下去,當下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喘不過氣來。


    “莫急莫急,我又不與你爭食。”旁邊的人說著,伸過來一個水囊給他灌了一口,這才讓他把饅頭咽了下去。


    半大小子這才發現原來官道上停著一輛牛車,車上端坐著一人,衣著不凡,手持書簡,正讀得入迷,看也沒往這邊看一眼,說話和給他遞水囊的,正是趕車的侍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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