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這樣的黑,於月中十二這樣的夜晚,極不正常。


    其實,俞建他們今晚要殺的這個尚可喜,就其人生所走過的軌跡也是極不合常理。


    他出生於遼東海州,十八歲時遇後金軍進攻遼沈,母親死於戰亂。


    從此,他們父子投入到抗擊後金的戰鬥之中,父親也就是在這樣的戰鬥中犧牲。


    十年間,尚可喜曆無數次戰鬥,以戰功官至鹿島副將。期間孔有德,耿仲明投降後金後,引後金軍攻陷旅順,致他妻妾,家眷等數百人投水而死。


    因此,可以這樣說,他尚可喜跟清廷是國仇家恨都有,該勢不兩立才對。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極度憤恨滿清,抗擊清軍最堅決的戰將,最後竟然投入到了清廷的懷抱!


    都是大明朝廷之過!大明朝廷,從皇帝,眾多朝臣,到袁崇煥這樣自詡的愛國者們,他們在整個明末,行使權力,就犯下眾多這樣的錯:把忠臣良將都送到敵人的陣營中去,讓他們來對付自己!這樣的大明咋不該亡?


    是大明官場的黑暗鬥爭,硬生生逼迫的尚可喜這樣的人走投無路,迫不得已而投向仇敵的懷抱。


    當然,歸根結底,還是他這個人徹底放棄了做人之人格,貪生怕死造成的最終結果。


    可以說,他在從軍到投清的前十年,英勇戰鬥,事跡可歌可泣。投清以後又血腥地屠戮同胞,成為可恥的民族敗類,罪行昭著。


    “殺了他,其實是救贖他。”


    這話是李俊對俞建他們說的。


    當然,李俊不會告訴俞建他們,這個尚可喜,在原曆史上,此後還會殺害更多的同胞,甚至製造了一次性屠殺幾十萬人,這樣的廣州慘案。


    作為俞建來說,獲得新生前別說對這個世界,對大明,就是對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是冷漠的。原始的本能,就是隻為活著。而那樣的活著,連明天能不能活著都不會去關心,沒有感覺。


    李俊讓他們這些人獲得新生,使他們這才知道自己是個人,該怎麽活得像人……懂得了愛恨……


    當然,說他們已經完全覺醒,就是說謊。就說現在的俞建,他心中隻將李俊當成心中的神,李俊說什麽都是神的旨意,他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哪怕喊他去死,他也會給自己頭上開槍。


    此時,他才不去關心他尚可喜是個什麽樣的人。太子不讓他活,俞建就要堅決的殺了他!


    當然,特戰隊員們,一有機會,想法都跟俞建一個樣。


    李俊是這樣說的:讓他們在朦朧狀態下戰鬥吧,這時的他們不會因殺戮而痛苦。等他們覺醒了人性,那時候,可能天下已經沒有了戰爭。他們就會幸福地過完餘生……


    “來啦,來啦!”


    張成輕聲吼著,用臂膀撞了撞呆立著的俞建。


    俞建抬頭,看到了城門洞方向,順著城牆西邊過來了一隊火把,還有燈籠。


    舉著火把,提著燈籠?上下都照著,怕我們認不清誰是尚可喜?


    “這就是打著燈籠火把去廁所,照死!”


    說過這句話,俞建抽出盒子炮,就從樓梯走到魁星樓下。他輕喝一聲,四十個人影就立即聚攏。然後,人影呈四條影線,朝城門洞口撲了上去……


    王成沒有動。他身邊另外三個細作也沒動。他們都緊盯著那些燈籠火把,目不轉睛地,希望看到俞建他們盡快到達。


    其實,就在俞建他們動身的時候,尚可喜騎著的高頭大馬,已經在城門洞口轉了個九十度的折彎,朝正對著城門洞的南街踏蹄前進了。


    一百五十多步距離,以俞建他們全力奔跑,怎麽著也得半分鍾時間才可跑完吧,更何況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下,誰敢全力奔跑啊。


    所以,當俞建他們跑到城門洞口時,尚可喜的衛隊已經全部進入南街上去了。而一直就守在城門洞口的那幾個兵勇,這時也發現了俞建他們。


    人啊,有時候就是對突發情況反應遲鈍。就像守城門洞口的那幾個兵勇,明明看到了俞建他們,卻是一時不知道這些人跑來城門洞口幹嘛,還下意識的上前來阻止。


    這一阻止,五個兵勇還有好啊?被五個特戰隊員直接給抹了脖子,好媽都沒叫出來一聲,死翹翹啦。


    就在五個特戰隊員解決掉五個清軍兵勇的同時,俞建已經率領三十五人分兩組,隱身於南街兩邊房屋的屋簷下,朝尚可喜衛隊追了上去。


    距南城門洞口二百五十步,南大街中間就是關帝廟。而寬闊的南大街被關帝廟從正中間給分岔,延伸向西南和東南兩個方向。


    尚可喜到達關帝廟前,已經開始下馬。他的衛隊則分開,站住了關帝廟門的兩邊,開始掉轉馬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俞建他們距離關帝廟門也就隻有不到二十步的距離了。


    “什麽人?……站住!”


    首先掉轉馬頭的人發現了俞建他們。這聲喝叫,也就驚動了整個尚可喜衛隊,連剛雙腳落地的尚可喜,也是看向來路,發現了追上來的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


    俞建他們立即開火,密集的槍彈迅速將尚可喜衛隊人員全給射翻 ,一個個栽下馬來。


    尚可喜呢,他已經本能地蹲到了地下,迅速翻轉腦筋,可還沒弄懂發生了什麽,俞建他們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等尚可喜明白過來,看著俞建等人,感覺這些殺手應該不是人,是天降神兵……


    “嘿嘿,要是把這家夥活生生地抓迴去,交給太子殿下處置,這功勞是不是比這時打死他要大?”


    俞建自己拿不定主意,還這樣問起他身邊的特戰隊員們。


    “當然是活捉迴去交給太子殿下處置,功勞更大!”


    有人就這樣給俞建予迴話。


    “太子?”


    畢竟是戰將,尚可喜這時清醒了,惱子也是轉得快,馬上向俞建發問道:


    “你們說的太子,是不是就是朱慈烺?”


    “放你娘的狗屁!咱家太子就是太子!”


    有特戰隊員罵道,還就近踢了尚可喜一腳。


    俞建走到尚可喜麵前,提溜了一下尚可喜的後衣領子,側身對尚可喜說道:


    “反正你很快就會見著,告訴你也無妨,我們的太子爺,他是朱慈炅!”


    尚可喜雙眼一翻,扭頭看著俞建:“朱慈炯?”


    俞建這時怎麽分得清“炅”字和“炯”字啊?,他點了點頭,還給予尚可喜一個確定的,驕傲的眼神。


    “哎呀,老子一輩子捉鷹,卻不想栽在個乳臭未幹的,十二歲娃娃手上!”


    尚可喜這一嘀咕,惹了眾怒。特戰隊員們個個上去,就是給予他一通拳腳攻擊。沒一會兒,尚可喜已經是鼻青臉腫。


    “好啦!走啦!”


    收集尚可喜衛隊戰馬的特戰隊員們,這時已經牽著馬在旁邊向隊員們喊話。


    “走!”


    俞建將匍匐在麵前的尚可喜提溜起來,給他臉上一耳光,將他打醒,拖向就近的,他尚可喜的戰馬。


    “隻有三十匹馬,這怎麽走?”


    俞建這時剛把尚可喜抱上馬,聽到有特戰隊員抱怨,他迴頭就說道:


    “笨啊?不知道兩個人騎一匹啊!出了城去,我們的……”


    俞建說話到此,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停止說話,迴轉身,看到尚可喜那戰馬已經開步走,都走開去了幾步遠。


    本能地,俞建立即舉槍就開火。


    “啪啪啪”的幾聲響過,連尚可喜的戰馬都嘶鳴著倒在了血泊中。


    俞建奔過去,俯身抓住尚可喜後衣領子一提,卻沒有提溜起來。再把他身體翻過來,又從跑來的隊員手裏接過燈籠去照,這才看清:子彈由後頸窩進去,從額頭穿出。哦豁,人都已經死翹翹。


    “快快!快!清軍趕過來了!”


    這聲喊,使得俞建他們立即跑迴去。他到了一匹戰馬前,伸手抓著已經有人坐著的馬鞍,撐上去坐在馬屁股位置後,給了馬屁股上一巴掌。


    馬腿已經走動起來了,俞建卻是感覺自己屁股生疼,一想到剛才打馬屁股一巴掌,卻是大半力量打在自己屁股上。於是就罵道:


    “麻逼!坐馬屁股上打馬屁股,打著了自己屁股……兩不分樁!”


    “隊長,還是從來路衝出去嗎?”


    俞建聽到這問話,也就收迴思緒,吼了一聲:“衝出去!”


    嗬嗬,四十支盒子炮在手的特戰隊,誰能擋得住?


    沒用多長時間,俞建他們已經衝出保定城,一路遺憾著,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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