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幾位長輩沉默地交換眼神,最後一致把期望的眼神投在宋泓身上。


    這是族裏最有智慧最能幹的人,如果不是他身負賺錢重任,那麽,族長的位置就不可能輪到宋承信。


    此刻,宋泓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淮南和宋家的關係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麽都不可能胳膊肘完全往外,這家夥到底在給我透露什麽信息?


    陽和在說雷靈根是變異靈根時,淮南分明是有話要說,為何硬生生把話咽了迴去?


    當時他的眼睛看著董宗主……


    是了,一定是宗主阻止了他。


    可為何要阻止呢?


    董宗主不是凡人,本事通天,這點毋庸置疑,大家都親眼見到了。


    而且,錢財又不比宋家少,幫淮南太多……


    幫?


    ……


    突然,宋泓想到一種可能,目光不由得看向站在董興勇身旁的琦琦。


    她雙臂環胸,正一臉不耐地抬頭看天。


    神情與初見時沒有多少變化,傲氣滿滿,始終與宋家人拉開一定距離。


    她這種傲氣,不像是刻意而為,更像是與生俱來如此。


    宋泓將目光挪開,正對上董興勇的目光。


    他如星子般深邃的眼眸中,似笑非笑。


    宋泓心裏一緊,明白了。


    他打起精神,目光沒有看董興勇,而是看向宋家族人。


    “我時常鼓勵族人走出老宅,去外麵看看廣闊的世界。宋承熙就是我極力慫恿他出去的……”


    “二伯,咱們在說天玄宗選址的事,您說五叔的事情做什麽?”


    宋明鈞性急,打斷宋泓的話,一臉不解,“他人不在世上都多少年了。”


    “閉嘴,聽你二伯把話說完。”宋承信低聲嗬斥他。


    “哦。”宋明鈞不情不願地閉麥。


    宋泓沒介意他的唐突,環視眾人一圈,繼續說道:“十年過去了,我一直心存後悔,如果他出事那日我沒有去夏國,說不定承熙現在就會站在這裏,和我們一起商量事情。”


    宋家一些年長的人臉上露出追憶的神情。


    “……他是可惜了,武學的天賦那麽高。”


    “我們這一輩人中,宋家拳當屬他打得最好。”


    一時間,宋承信的神情最為複雜。


    嘴唇動了動,言語未出,先紅了眼眶。


    終是什麽都沒說,偷偷用衣袖抹了一把淚。


    宋泓深吸一口氣,道:“我常在想,承熙願意娶誰,是他的自由,哪怕對方不是人類。如果我們能多些寬容,就算做不到支持,但也不要排斥和打壓,那麽後麵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頓時,現場的氣氛變得沉靜而壓抑。


    半晌過後,宋明鈞甕聲甕氣地說:“可是……是五叔自己懦弱啊,沒人要他死,是他自己想不開……”


    “豎子!”宋承信氣極,一巴掌將他打飛,“五叔豈是你能評判的?”


    宋明鈞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擦去嘴角的血跡。


    不服氣,還想爭辯:“本來就是,我沒說錯……唔唔……”


    他的嘴巴被自家大哥宋明昂捂得死死的:“明鈞,少說兩句。再說下去,我也護不住你了。”


    五叔在家中排行最小,是父親看著長大的。五叔的死是深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觸及就痛,還能容忍兒子妄論對錯?


    這麽想罷,宋明昂使勁把宋明鈞拖到人群後麵去。


    他的女兒就是宋清歡,這會兒跑過來,歪著頭打量宋明鈞,“小叔叔,再飛一個。”


    ……


    這段插曲讓現場氣氛有些尬。


    宋陽和凝眉思忖。


    少頃,看向餘怒未消的宋承信,眸光正直。


    拱了拱手:“族長,您不必氣惱,明鈞說出了我們這輩人心中所想。”


    “其實,在私下裏我們曾多次討論過此事。五叔喜歡上一個妖族女子,沒有錯。畢竟緣分來自天意,不是他能操控的。”


    “此事被族裏人反對,也沒有錯。禁止人妖通婚,本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族人有反對意見,實屬正常……”


    宋承信雙眸微微一眯,眸光淩厲幽深:“依你之言,那是誰的錯呢?”


    “……”宋陽和怕挨打,沒有立即迴答。默默後退幾步,拉開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


    “其實,誰都沒有錯。五叔追求真愛,是人之常情;族人恪守祖規,也是職責所在。這其中的矛盾,並非是非黑白能夠判定的。我們都在遵循自己心中的道,隻是這條道有時會與他人的道相衝突……”


    看熱鬧不嫌事大,董興勇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挑眉問他:“你之前不是這麽說噠,你的意思好像也是讚成說五叔懦弱呀?!”


    “……”宋陽和微微一頓,眼神飄忽。


    宗主,你能別來攪事嗎?


    暗忖,再這麽態度不明,怕是要遭宗主嫌棄,有損日後的修煉大計呀!


    遂橫下心,麵容平靜地迴答:“十多年前,族人因為對妖的恐懼和未知,否定了五叔的幸福,將他逐出家族。五叔心事重,不能自我和解,數年後選擇自盡。”


    “若論這時期的對錯,我個人認為五叔確實懦弱。族人放過了他,他卻沒有自己放過自己。”


    “而今,我們對妖也有所了解,有好亦有壞,不能一概而論。若五叔的事情放在當下,可能一時還是無法去接納,但試著去理解,相信大部分的人都能做到。”


    “隻是呢,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的,沒有辦法重來。”宋陽和話鋒一轉,把話題繞到宋泓身上,“所以,晚輩也不明白二伯為何要舊事重提。”


    他說完,還特意看了董興勇一眼,生怕迴答得不盡如人意。


    董興勇微笑不語,隻是笑容中帶著一絲含蓄。


    宋家族人深以為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族人還是善良的,隻是不待見承熙而已,並未有何過激的行為。”


    “老頭子我活了幾十年,從未聽過有人妖通婚的事情。”


    “誒誒,那是你不知,其實老早就有了。”


    “是啊,五叔這事若是放在現在,也許就接納了。”


    “也不一定,但一準比以前好上許多。”


    “可不是嘛!”


    ……


    宋承信神情中帶了幾分悲淒,道:“承熙打小心思細膩,遇上事情極易鑽死胡同。他想不開尋短見,怪不得任何人。”


    宋泓的目光微微一凝,清冷的眼眸直射向大家:“真的全是承熙的錯,我們就沒有錯嗎?”


    “宋氏宗史中,百年前就有祖輩人妖通婚一事,你們怎麽會不知曉呢?那時的處理便是逐出家族。數十年後,再遇此類事,處理方式仍然一樣。”


    “這說明什麽?說明我們宋氏一族從未想過接受外麵的新事物,隻懂一味因循守舊,苟且度日。”


    此話犀利,弄得一眾宋家長輩臉色頓變。


    若不是老宅的人要靠宋泓弄錢迴來,他們一準要當場翻臉。


    有人起頭,反駁:“話不能這麽說……”


    宋泓沒搭理,繼續說道:“雖說出了承熙一事,但我仍然鼓勵族人走出老宅,去外麵看世界。每次迴來,我都會帶一批年輕人出去,就是想大家多長些見識,再遇承熙一事會有自己的主張。”


    “可惜啊,年輕的一輩人中,隻會結合當下看問題,沒有人去翻看宗史。但凡有人仔細看過宗史就會發現,百年前那位與妖通婚的祖輩雖說被逐出家族,但與族裏卻仍是有密切往來。”


    “迴頭再看我們對待承熙的態度,與百年前的祖輩是一樣嗎?有他們寬容嗎?縱觀古今,我們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了呢?”


    說到這裏,宋泓的眸光黯然了幾分:“有時我在想,若是我拿出拚死護淮南的狠心,去護住承熙,結局肯定是不一樣。”


    “隻是,我拿不出精力了。我要護淮南,要護整個家族,實在分不出多餘的精力給承熙。”


    這下,在場的宋家人集體陷入沉默。


    誰說不是這樣的呢!族裏的大事全要靠他。


    過了會兒,宋泓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我欠承熙一個道歉,也欠他的孩子一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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