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銀月色灑在邊境長城上。


    冷風卷動玄梅旗颯颯作響,長城內千街百坊之間清冷寂靜,整個邊城的百姓早早的搬離,換防的司衛暫居在房屋內,玄仙教接連不斷的進攻下,所有的司衛臉上都帶著壓抑之色。


    踏踏踏.....


    一隊隊身著黑甲的司衛,提著刀盾在街上巡行,青璃拎著食盒繞到一側房舍出,推門而入,瞧了眼站直身子在案前持筆勾勒的林墨,柔聲道:“大人,吃些東西吧。”


    “嗯......”林墨隨口應著,將毛筆靠在一旁盯著勾勒的輿圖仔細端詳,時不時的用手比一比,眉頭微皺,那日在門樓內,見到的標記,都在上麵複刻:


    “不對......月餘,照上麵的記載,臨靠萬裏山脈兩府的司衛也都調來,不過半月就能到安夏府......”


    “大人?”


    青璃領著食盒放到一旁,隨手將菜肴取出,又將一瓶酒放在一旁,雙手撫在案上,身子前傾,美眸盯著輿圖看了看,一縷青絲落下,隨手掖在耳邊,輕聲道:


    “洪大人 說是月餘,瞧這樣子,半月時間就夠,不,已經過了五天,想來再有十天,鎮守萬裏山脈的兩府司衛就能來,咱這位陛下膽子真大,也不怕那些大妖跑出來。”


    青璃玉蔥手指劃過上京城,劃過平安府,臨安府......


    “大虞過半鎮世司.....”


    青璃美眸微皺,朱唇輕啟疑惑道:“都趕來邊境長城,八府之地,九十六郡,宗門世家各個都這般老實,一群膽小之輩,這可是掀起叛亂的最好時機。”


    “他們?都在等著我們.....”


    林墨坐在一旁,將懷中的令牌一一擺出,慕容星河的令牌,玄仙教的聖尊令,鎮世司千司腰牌。


    勢力交錯,宛如迷霧,如今明朗不少,大虞分割十三府,削弱宗門世家的影響,切斷互相間的聯係。慕容星河所求,天一道所圖,便是讓大虞和玄仙教相爭,而後漁翁得利,讓宗門再盛,以宗門,分割天下。


    屆時,天一道當為天下宗門魁首,也能借此,成為真正的人族第一教。


    玄仙教所求是為成仙,大勢將至,若是錯過,又要等上數千年,攻入上京城,獻祭萬萬民,破界成仙,而所謂的上界,想要成仙,必定要付出不小代價,更深處的原因,應該不止是靈氣縮減,那些大宗和虞皇肯定知曉,不然也不會都想阻攔聖尊。


    而虞皇,虞廷玉.....


    更是想帝臨四洲,成為那千古第一。


    林墨摸向聖尊令,渡入鬼氣便能察覺到,裏麵躺著一道虛幻的人影,師媚兒被抽離出大半神魂,像是器靈一般,能短暫喚醒,交談,長城外的師媚兒可用秘法,接受訊息。


    聖尊令材質特殊,內又含有聖尊的氣息,師媚兒神魂也會被慢慢擠散.....


    林墨低頭間,瞧見腰間掛著的碧玉佩,林墨眼神複雜,他還記得那持槍縱馬,英姿颯爽的女子,大笑著,拿著玉佩,便是我的人!


    如今那女子,一腔忠勇,卻受猜忌,偏偏萬般不忿,還是謹遵帝令,去鎮守那關外。


    反而是自己,如今所謀,所求,皆是亂事,私事....


    修為不入玄關,終究難以掌控自身。


    “大人......”


    青璃有些擔憂的看著林墨,沉聲道:“玄仙教勢大,聖尊,佛主一直未顯身,我們順勢而為便好,又何必入局。”


    林墨迴神,手指敲打著桌麵,低眸沉思,瞥了眼酒瓶喝上一口,低聲道:“我們是鎮世司,不是早早的入局了麽?況且,若是不趁亂而起,何時能破境?還有.....”


    噗通.....


    林墨話語一頓,和青璃一起看向門外。


    院內響起巨響,不多時響起一道聲音。


    “林小子,你這有酒麽?可憋死老夫了。”


    “陸廣陵......”林墨和青璃對視一眼,將案上輿圖令牌收起,青璃上前將門打開。


    陸廣陵大大咧咧的走進來,瞧見桌上的酒杯,咧嘴一笑,拿起就喝。


    “再取些。”林墨搖頭一笑看著青璃吩咐道。


    “是,大人。”青璃拱手轉身出門。


    陸廣陵喝上幾大口之後,吐出一口氣不悅道:“那洪不凡拿老夫當驢使,還讓老夫守護陣眼,吃力不討好,還不讓喝酒!”


    “大陣關係邊境長城生死存亡,陸統司又是圓滿大劍仙,這裏的第一人,您不鎮守,誰鎮守?”


    林墨將食盒中的筷子遞過去:“嚐嚐,雖比不得金鳳樓,可在這也算得上好東西。”


    陸廣陵來的第二日,便被洪不凡邀請到門樓陣眼中,林墨也暗自打探過,交談中還提到柳重,如林墨所想,陸廣陵便是柳重特意留在安夏府,鎮守大虞邊境。


    ......


    屋內,林墨嘴角含笑看著納蘭霜拽著陸廣陵的耳朵向外走去,嘴上對著林墨抱歉道:“大人,師尊不算褻職,他這是,這是,透透氣,大人放心,我這就把他壓到城牆上!”


    “好.....”林墨擺了擺手,輕聲道:“納蘭霜,這幾日你連連下場,廝殺不休,該休息便休息會,戰事又不是一兩日能決定的,修為急不得。”


    “嘿嘿,知道了大人。”


    納蘭霜美眸一眨,對著林墨笑了笑,扭頭冷著臉訓斥道:“師尊!你都快三百歲了!怎麽還分不清輕重,知不知道你的任務重大,你可是酒蠱劍仙!安夏府的陸廣陵!這次多大的功勳!”


    紅英劍在一旁不斷輕晃......


    “功勳?你也知道老夫三百歲,還在乎什麽功勳!還有,我是你師尊,鬆開我!我不要麵子嘛!”


    “要什麽麵子!趕緊走!”


    納蘭霜拽著陸廣陵的耳朵罵罵咧咧的沿著小院走著,見陸廣陵嘟著嘴,歎了口氣,安慰道:“師尊乖!大人幫你還完酒錢,沒多久,你不是又欠下了麽?你想啊,這次之後,朝廷會有多大的賞賜?對不對?夠你喝一陣兒了!”


    “不夠,不夠......”


    “你!師尊乖兒,霜兒的賞賜也給你好不好?”


    “當真?”


    “當然啦!但是得贏!”


    “嘿嘿,霜兒最好了。”


    .......


    兩道人影,一大一小打打鬧鬧的離開小院。


    嗡.....


    一縷鬼氣飄蕩,師媚兒呆滯的從聖尊令中飄出.....


    林墨隨手一招,鬼氣洶湧封鎖屋門,待聽到師媚兒所說之後,臉色冷下來:“不夠,還不夠!不止這一點,陸廣陵如今鎮守陣眼,守護長城陣法,他不死,你們什麽時候都破不了陣法,區區千塊血晶,可不夠。”


    “不夠.....”


    “不夠.....”


    “本座要至寶,一口氣,破入圓滿境巔峰的至寶。”


    “那便讓風修遠試試看,能不能短時間內,破得了邊境長城!不過半月,數府司衛便到,單對單軍隊出身的武修司衛,確實敵不過你們,可據陣而守,借陣勢,你們又如何勝得了鎮世司?!”


    “數十年前,你們不過是運氣好,破入上京城,如今鎮世司早就有所準備,你們哪還機會偷入安夏府?當年沐無雙可是殺破你們的膽.....本座也可以。”


    “大勢將至.......拖?你們拖的起麽?”


    ......


    “娘.....我害怕。”


    “噓,不要說話......”夫人連忙捂住少女的嘴,哭泣道:“隻要,隻要我們能存活下來,便能離開這,重新生活!”


    “爹爹,我們為什麽要去邊境長城......”


    男孩扯了扯身旁的父親,懵懂的臉上滿是不解,看向周圍成千上萬的人,小小的眼中滿是疑惑.....


    一個個手持彎刀黑袍信徒守在兩側,眸光陰冷的盯著眾人。


    立於山崖上的風修遠一身黑袍,望著密密麻麻的人,眼眸中閃過兇厲之色,看向身旁的徐秋,詢問道:“那他們的血,喂養妖藤,也難以破陣,就算用血祭消磨陣紋,說到底也是凡俗血脈,消耗不了多少天地奇物。”


    “能消耗些,是一些,聖尊沒來,那位倒是來了。”徐秋歎了口氣:“邊境長城必須在短時間內破開,遲則生變,可惜,這麽多人,留在獻祭破界之時,該多好。”


    “哼......”風修遠一甩衣袖,頗不在意道:“入了大虞,有的是人,也有的是麻煩。”


    “師媚兒傳迴消息沒?”


    “那林墨索要不少。”風修遠頓了頓,沉聲道:“不過,有一點卻是聖尊心中之刺,那便是洛氏,我等隨聖尊鏟除異己,可這教內,還有多少人心向洛氏.....”


    “若是.....”風修遠眸光微顫,低聲道:“林墨與洛氏有關,若是有他成為我教尊者,再有他牽頭,臣服聖尊,那聖尊的位置,才是真的穩固。”


    徐秋搖了搖頭,雙手負在身後,衣訣迎風飛舞:“你說,他有幾分真心?放我玄仙教入關,於他而言,弊大於利才是。”


    “破境難,他修的是渡生一係,沒我玄仙教,壽命耗盡也不得踏入圓滿境。”


    風修遠仰頭望著天上陰氣,不屑道:“二品真我,法相境還能靠積累,天象境則要看資質,圓滿境數千年前看得是道心,如今借助的是外物,哎......”


    風修遠說到這歎了口氣,苦澀道:“我教本為護佑人族所創,如今為了成仙,入了魔障,鑽研神魂,陰氣,鬼氣,如今血祭之法,煉鬼之法,煉屍之法倒是樣樣精通,可偏偏那些正統道法,無人去學.....”


    風修遠轉身盯著徐秋:“我教數千年所願,是否是錯的?上界是否......”


    徐秋還未迴答,一道清澈的聲音響起。


    “小主覺得,聖教所求,無錯。”


    ........


    忽如其來的流雲,遮蔽了部分陽光,一塊陰影落在地麵上。


    踏踏踏......


    雜亂腳步聲響起,邊境長城外,數萬身穿黑袍,手持棍棒草叉的人緩步向著城牆走來,腳步挪動間,鐵鏈聲穿雜其中,仔細看去,各個腳上捆綁著鎖鏈,其中還混跡著不少手持彎刀的人。


    “嗯?哪來的野軍?路都走不穩,玄仙教門下竟是這些人?”


    “那些什麽四宗修士居然能敗....”


    城牆上不少人議論紛紛,倒是一些上了年紀眼毒的司衛瞧不出不對勁。


    陸廣陵坐在門樓上,手裏拎著酒瓶看著城下的人,目光憤怒的暗罵一聲,堂堂人族第一教,如今竟幹些傷天害理的事,就該覆滅,邪教的人,都該死!


    納蘭霜腳踩劍身,漂浮在陸廣陵身側,滿目憤怒.....


    林墨倒是倚靠在門柱上,神色淡然,隻是眼底略顯陰沉,青璃手扶著刀柄走來湊到林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林墨麵色陰冷點點頭,目光望向遠處.....


    洪不凡雙手撐著城牆,麵色陰沉,這數萬人明明都是百姓,其中也定然混跡著修士。


    高世鏡上前一步,湊到洪不凡身旁低聲道:“大人,不足百米就要靠近城牆,我們要不要......”


    “西域百姓,也是百姓.....”


    “可.....”


    “我伶的清!”


    洪不凡瞪了眼高世鏡,目光兇厲的盯著城下數萬人,舉起手剛要下令。


    臨近城牆的數萬人卻停下腳步,全都盤腿坐在地上。


    正當眾人疑惑之際,一道素衣人影緩緩踏空而來,腳踩虛空拾階而上,一步步走到數萬人頭頂,盤腿兒而坐,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清澈聲音響徹天地:“小主乃是關外一小僧,如今厚臉來此講座。”


    小和尚睜開眼睛,金眸璀璨,身後七彩之氣輪轉,一道巨大佛陀虛影浮現,陰雲散去,霞光漫天.....


    眾人驚詫之際,城牆上的一處,葉小瑩猛地捂住嘴巴,目光驚恐的盯著小和尚的身影。


    小和尚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金眸瞧來,含笑點頭:


    “諸位.....且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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