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當空,邊境長城上細微夜風卷動了高牆上飄蕩的梅花黑旗與篝火台。


    萬餘身著玄色輕甲的司衛,手持彎刀在高牆上整齊列隊,後方則是黑弩手,衣甲上都沾染著不少血跡。


    而洪不凡手下的眾多千司,也都分段守在牆頭之上,手持各色兵刃,目光冰冷的看向城牆外,神情肅穆不敢有半分鬆懈。


    踏、踏、踏······


    整齊的腳步聲從後方官道上傳出,由遠及近不緊不慢,卻清晰傳入高牆內外每個人耳朵裏,聽起來就好似重錘敲擊胸腹。


    洪不凡拎著壇酒大大咧咧的從城牆上走下來,向一旁吐了口血沫,灌入一大口酒,抱怨道:“他奶奶的,說好的十天內,給老子拖了半個月。”


    洪不凡看向身後跟著的旗官不耐道:“讓他們整備下,換防。”


    “是,大人。”


    旗官拱手應道,轉身迎向數千司衛,對著領頭的兩人行禮之後,轉身招唿後方司衛登記,並叮囑百司帶隊上城牆。


    陸廣陵帶著林墨走到洪不凡身前,略帶生澀的,拱手道:“安夏府統司,陸廣陵。”


    “安夏府,千司林墨,見過大人。”


    陸廣陵看著洪不凡直勾勾的盯著他手裏的酒壇,笑嗬嗬的一把搶過來,洪不凡也懶得計較,他也從司內記載中得知此人,圓滿境劍修,事務也是向來不管的,玄仙教若是來襲,還需此人護持陣法。


    林墨上前一步,拱手道:“洪大人好久不見。”


    “哎,以前都叫洪大哥,如今怎麽見外了?”


    洪不凡煩躁的神色一變收,上前拉住林墨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惋惜道:“你啊,可惜了,要是還是巡察使,說不得是老哥聽你的令,你我攜手立下不世功勳!!將來史冊上,咱倆的名字可就是名傳千古了!”


    “洪大人哪裏話,論資質論功勳,林墨哪點比得上大人。”林墨拱手道,瞧了眼洪不凡略顯破碎的衣甲,皺眉問道:“玄仙教已經來了?”


    “嗬.....正主沒見到,狗腿子見了不少。”


    洪不凡歎息道:“久聞東洲一教四宗,這幾日四宗見了個遍,毫無章法胡亂攻城,以氣血,術法破壞城牆上的陣紋。”


    這次從上京城出發,攜帶偃獸數百,京都八門,八個千司都被陛下一口氣派出來,這些千司雖說都是法相境,離天象境也差了一線,但同境界以一敵三都無懼,更別說那一具具鐵棺材中的鎮世者,外加跟隨而來的,兩個天象境巡察使。


    上京城鎮世司寶庫大開,無數珍寶,布置陣紋的材料,都被送來,這城牆上若是陣法全開,就連玄關境想要破開都需要不短的時間,威能大消耗也大。


    夜空上數道煙火升起,一具具偃獸在天空盤旋飛舞。


    “嗯?這是?”


    林墨疑惑的看向夜空。


    洪不凡暗罵一聲:“傳信!那些狗東西又來了!”


    轟!!


    就在這時,死寂高牆外響起一聲悶雷!隨即便是衝喊聲,恐怖的震蕩不斷傳來。


    城牆上瞬間亮起金色紋路,洪不凡臉色一變拉著林墨飛掠上城牆上。


    洪不凡踏在城牆上,還不忘跟林墨介紹著:“邊境長城分九段,陣法一體,三段一部,每部都有天象境的鎮守,中部這段便由我壓陣,同時這邊也是陣法核心,壓力最大。


    你們安夏府的司衛也跟在我這邊,哪邊需要支援便趕過去。”


    說著指了指城牆上不斷升起的武者法相:“借助軍陣,陣法,就算是聖尊親來也能擋下。”


    ......


    數萬各色衣服的四宗修者分成數塊,各自結成陣法,每隔數百米便有一道巍峨法相雙手掐訣,數道巨大的法相手勢變換,一道幽藍色的光罩籠罩住眾人,緩緩向城牆移動,無數道黑箭射來光罩上點點漣漪泛起。


    城牆上高世鏡正率領眾多弩手射擊,見洪不凡過來連忙行禮,瞧見身旁的林墨,眼底閃過複雜神色,點點頭,也並未真的將林墨當做一個普通的千司看待。


    “嗯?不對勁,往常都是派幾千人激發城牆陣法,留下些爆發符籙,消耗消耗,今晚怎麽會來這麽多人!”洪不凡雙手撐在城牆上向下望去,眉頭緊皺。


    這些天鎮世司這邊也都是帶人出城襲殺,畢竟維持城牆陣法的消耗,也需要不少天材地寶,能省下是些。


    看這樣子,法相境都不止十人,聯手施法這麽大陣仗,更別說暗地裏說不得還有天象境的潛伏。


    “大人,要不要將三個千司所,都調來?”


    高世鏡站在一旁,小聲問道。


    林墨掃了眼城牆上,每隔百米便有一位百司,再遠些便是千司,弩手,符師列著隊。


    “不對勁!下麵!”


    洪不凡並未理會高世鏡而是從懷中取出令牌,令牌發著熒光借助城牆上的陣法感知著,地下一股股強勁的靈氣再往這邊匯聚:“下麵有東西要出來!高世鏡,讓他們都上來!”


    “是!大人!”高世鏡點頭,扭頭看向一旁的符師,一道傳訊符籙衝天而起。


    “轟!轟!轟!”


    一聲聲巨響傳出,城牆前的地麵不斷裂開,一根根巨大的藤蔓快速生長而出,讓這塊區域頃刻間變成有了一片森林的景象,藤蔓交織擋下弩箭,符籙。


    不斷有巨大的藤蔓衝擊著城牆,地麵不斷顫動。


    附在城牆的金色光罩肉眼可見的一圈漣漪擴散出去。


    高世鏡眉頭一皺,大喝道:“離火符!!”


    “是,大人!”


    眾多符師劍指抹過衣袖,一道道符籙連線飛出,纏繞在一起,火焰升騰化成火鳳滾滾熱浪席卷,啼角一聲衝向藤蔓上。


    四宗修者的陣法中忽然出現一個缺口,藤蔓反向刺來,一個個修士很快被藤蔓刺穿,絞殺,數百修者轉瞬間被藤蔓吸收殆盡,將燃燒的藤枝斷裂,反撲到城牆上,藤蔓翻滾連接城牆,四宗修士衝殺而來。


    “真狠啊,自己人都殺,這些四宗的人為玄仙教這樣賣命,還真是拿我鎮世司當做投名狀了!”


    洪不凡臉色陰沉,往前踏出一步,身上武者法相浮現,抽出腰間大刀:“列陣!撲殺!”


    鏘鏘鏘.....


    隊隊司衛拔刀而出,在上官帶隊下主動撲殺下去。


    “惶惶世間!鎮邪蕩祟!殺!!”


    “殺!!!”


    數萬人撲殺在一起,嘶喊聲,怒吼聲,道道各色流光照亮夜空。


    林墨眼神狠厲,握住腰間黑鞘長刀的刀柄,剛要一步踏出就被洪不凡攔住,疑惑的看著洪不凡,對方搖搖頭,沉聲道:“林老弟,不急!就憑他們攻不過來,此次和往常都不一樣,我們謹慎些。”


    林墨停下腳步,看向腳踏藤蔓掠身衝下去的司衛,有些不解道:“為什麽不開啟陣法,傷亡也會小一些。”


    洪不凡搖了搖頭,拮據一笑:“老弟不知,陣法一體,一開全開,消耗太大,平日雖說受到攻勢便會被動開啟,可這主要也是警示我們 ,若是常開,等到玄仙教來的時候,可就頂不住了!”


    林墨點點頭,掃視著下方廝殺的戰場,又看向兩側司衛,心裏暗自思量,東洲上四宗盡歸玄仙教,如今殘存所剩,都有不少法相境和修者,可鎮世司這邊,略盤算下來,同境界的人都有數人,想要在這麽多人眼皮底下做事兒,難得很啊.....


    就在此時。


    “吼!!!”


    “吼!!”


    遠處無數道厲鬼嘶吼聲響起,戰場外無數道黑色厲鬼嘶吼著衝來,上空一個個黑袍人立於虛空。廝殺在一起的司衛修士注意不到,城牆上的指揮的洪不凡,和林墨看得清清楚楚。


    “嗡!”


    虛空微顫。


    林墨臉色不變,偏頭躲過,勁風帶起縷縷銀絲飄揚。


    林墨的目光始終看向天空上一道道黑袍人,師媚兒應該也在其中吧。


    一道長槍旋轉而來,釘在門樓的柱子上,槍尾震顫。


    林墨順勢後退幾步,靠在柱子上,瞧著長槍上熒光流轉,可惜了,算不得法器,搖頭見偶爾瞄到門樓內,疊在一起的棺材,眸光閃動,兵人,又稱鎮世者,相國寺一戰,他還見過這些人。


    城牆上不斷的有司衛趕來,納蘭霜興奮大笑著,腳尖一點掠在半空,手掐劍訣,紅英劍飛旋而起帶起無邊劍意!劍指直指衝來的修者:“劍一!!”


    磅礴的劍意瞬間爆發,道道劍光斬落!


    李圖方盼山等人也是連忙加入戰場,李圖悄悄摸摸放著啊蝶吸取血氣.....


    方盼山則是護持著身邊的葉小瑩.....


    青璃指揮著安夏府來的司衛,小跑到林墨身邊,躬身行禮:“大人,府城鎮世司接替了另一段長城的布防,陸統司不知道跑到哪,四宗修士已經有了退意,戰事想來很快就會結束,還有就是,這數萬修者後退的路線有些過於規整,就像是......”


    “有意如此......”


    洪不凡拎著酒壺走來,坐在林墨身旁,抬著手中的酒壺晃了晃,見林墨不喝,自己又是灌上一口,欣賞的看著青璃:“林老弟手下培養的不錯啊,戰局都能看出來。”


    尋常人能瞧見的這就是眼前戰場,也很少人留意到敵方撤退的詳細路子。


    林墨點點頭,望了眼被打下去的四宗修者,又看向納蘭霜持劍廝殺,劍芒吞吐間,一道邋遢身影跟隨在其後,護持著她,邊疆長城內,論及修為,陸廣陵應是最高那人。


    林墨眼中鬼氣流轉望向遠處半空:“十二個黑袍人,厲鬼也停下了。”


    “林老弟,聽聞你去過東洲,也了解過玄仙教。”


    洪不凡站起身麵色陰沉:“你說,他們會是玄仙教的十二尊者麽?”


    “尊者非天象境不可。”


    林墨輕聲道,心裏加了一句,唯獨有一人破例,扭頭看了眼洪不凡,正色道:“若真是十二天象境,那他們就不必試探,早就帶人攻上城牆。”


    “嘿嘿,林老弟這話就不對了,就算都是十二天象境,想要攻上城牆也要些日子。”


    洪不凡扭頭看了眼門樓內,笑罵道:“都說一道二聖,相國寺被我鎮世司所滅,聖僧也被誅殺,若是再將這玄仙教覆滅,這天下便是我大虞的天下。”


    “不是還有一道麽?”


    洪不凡聽到林墨的話,湊到林墨身邊,肩膀拱了拱低聲道:“先僧後尊,老弟,你說下一個該輪到誰了?”


    林墨搖了搖頭仰頭道:“步子跨得太大,一世人有一世人的事,先皇改革,創鎮世司,臨走才覆滅了相國寺,陛下登基不過十年,徐徐圖之才是正理。”


    “老弟,這話就不對了!說句不客氣的,咱鎮世司可從不懼天下宗門!”


    “東洲玄仙教犯我大虞,關外蠻子也在爭,冬季都過去了,他們還不退.....”林墨歪頭看向洪不凡,沉聲道:“洪大哥覺得為何?”


    “佛主和聖尊聯手又如何?”洪不凡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什麽一世人有一世人的事,咱這輩子把事都做了!下代人安安穩穩的享受太平盛世不好麽?”


    洪不凡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柔聲道:“老哥知曉,你一心赤膽,憂國憂民,可說到底,我們啊。”


    洪不凡話語一頓,臉色瞬變,上前數步:“林墨!”


    “嗯?”


    林墨抬頭望去,本來撤退的四宗修者又再次撲來,而遠處半空上的黑袍人也有幾人襲來,無數隻厲鬼嘶吼著撲殺而來,夜空之上陰氣流轉形成恐怖的巨大氣旋,無盡的陰氣鋪麵而來。


    洪不凡喝道:“我需要鎮守這裏,攔下那幾人!”


    “知道了。”


    林墨點頭,冷眸掃了眼青璃,一把握住釘在柱子上的長槍,猛地拽出,木屑風舞,腳尖一點,身子騰空而起:“青璃!!”


    “是,大人!”


    青璃瞳孔一轉變成豎瞳,下半身化成青色蛇尾扭腰轉動,林墨落在蛇尾上雙腿微彎,借助蛇尾上的巨力身影爆射而出!轟!!


    滾滾氣勁吹起,掀起大片飛灰。


    “嘶~”


    青璃化為青蟒緊跟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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