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秋風徐徐。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關於李雨婷的事情,發酵的越來越大,鬧上府衙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還有人找上了鎮世司。


    雙方各持一詞,而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也遭受不少非議,為了銀子,居然能做出求情,甚至釋放李雨婷,要求更多賠償的事。


    安夏府城的西南城門,緊靠菜市場,府衙斬首犯人也多選在此地,主要是為震懾百姓,殺雞儆猴,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樣,不僅百姓多,就連司衛也是一隊隊列在四周。


    衙役驅散著百姓,騰出一大片空地,一女子被司衛帶上來,一腳踹在她小腿上,讓她跪在木台,一旁還壓著數個犯人,瞧那樣子,也是窮苦人家。


    “哎,那女子看著真漂亮呀。”


    “聽說還是修者呢,往日邪修都是被鎮世司處理,又何時讓我們見過?”


    “她就是這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殺了不少人,就為了喂養個寵物的麽?”


    “聽說是因為她留下不少銀子,那些被殺的家人,居然給那女子求情,讓府衙和鎮世司放了她,豈不是荒謬?”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窮苦人家命不值錢,得了那麽多銀子,也算是一方富戶,自然還想要更多了。”


    “那高台上,左側的就是林千司吧。”


    一眾百姓議論紛紛,而百姓對麵,簡單的搭建的高台,上麵三人端坐,潘鬆清白花眉頭緊皺,看看台上的被押著的李雨婷,又瞅瞅數個被抓來的百姓。


    “林大人,不知你這是何意?”潘鬆清輕咳一聲,對著身旁的林墨拱拱手。


    “李雨婷襲殺村民,喂養妖獸,由我鎮世司關押,也該由我鎮世司處置,可對?”林墨偏過頭看著潘鬆清笑嗬嗬的說著,指了指台上四周手扶刀柄的錦衣司衛。


    “鎮世司職責所在,不過,那些人.....”


    潘鬆清指了指一旁被押來的百姓,佯裝疑惑的問道:“他們又犯了什麽錯?若是老夫沒記錯的話,他們是來我府衙撤銷案子的。”


    鎮世司往常自有自己的一套體係,可這一次偏偏牽扯到百姓,那潘鬆清又趁機數次前往鎮世司,詢問李暮如何處置。


    鎮世司與府衙權柄多有重合,對於府衙辦事流程來說,既然受害者的家人不再追究,那便可以考慮從輕處理,可犯人偏偏還是修者,還是個殺人給錢的修者,這口子,若是開了,往後邪修殺人,大不了留下錢財就好。


    潘鬆清自然是知曉這些,這些年鎮世司與府衙多有不和,林墨在府令眼中越發難以看透,本就是一件小事兒,卻故意讓人推波助瀾,想要試探林墨。


    鎮世司和府衙本就相輔相成,可自從鎮世司權柄大了之後,不少事情都會以司衛為主,那些普通衙役抓捕犯人也樂得如此,有能人前麵頂著,不受傷,還能領功勞,誰不願意?


    如此風氣之下,府衙就算有潘鬆清撐著,也難免有了些奢靡之風。


    “潘大人覺得他們是無辜的?還是覺得那李雨婷是無辜的?”林墨敲了敲桌麵,一旁坐著的李暮看著台下的人越來越多,百姓議論聲也越來越大,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看了眼林墨。


    “本官覺得,既是受害者的家人不追究,雖說李雨婷畢竟犯了律法,可他們如此求情,或許可以改判,不過林大人,又為何將他們也抓來?還堵上他們的嘴?”


    潘鬆清捋了捋胡須,微闔眼皮。


    “潘大人何必故意如此,你也知道若是真開了這口子,日後說不得,修者亂世,隻需丟下些銀兩,就不必怕追責,人心浮動,還會盼望著自己身邊人被修者所殺,自己好得些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銀子。”


    林墨冷冷的看向潘鬆清,疑惑道:“我記得先前的府令大人,行事以天下百姓為重,今日所見,怎麽一改常態,妄想煽動人心呢?”


    “哦?今朝帝令,鎮世司可抓捕犯人,府衙更該多多配合,本官自然也就以林大人為主.....”


    潘鬆清睜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人,像是要看清一般,一字一句道:“老夫也想知道,大人會如何處理,大人想要的,又是怎樣的一個世間。”


    古人雲大善者大惡,大忠者大奸,可林墨行事,非惡,非善,看似依照律法規矩,實則百無禁忌,又升任巡察使,權柄通天,可細數往常所作所為,皆是心狠手辣,定安庵一事,上下數百口皆死。


    若論律法,那些普通人就算沾了些好處,也隻是懲罰便好,當時就連自己也被林墨的氣勢壓住,不敢多說,也從未有人上告過林墨,或許不是沒有人不想,隻是那些都死了。


    潘鬆清暗地裏派不少人查訪過,可都是一無所獲。


    林墨搖了搖頭輕聲道:“本座想要的世間?潘大人太看得起本座。”


    林墨頓了頓,看向潘鬆清那明亮的眸子:“好了,時辰不早,閑話不談,大人為官數十載,又怎會不知如何處理,既然府令勞累,那本座便替大人來,不過,敢問潘府令,此事真的讓鎮世司,讓本座做主?”


    林墨捏了捏手腕,看向眼前的斬字令牌。


    一旁潘鬆清後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自然!”


    “那日後牽扯到修者,又該如何?”


    “當然還是你鎮世司為主。”


    “好!大人爽快!”


    林墨站起身,看向高台兩側的司衛,大聲道:“李雨婷犯鎮世司律法,當誅,而他們,居然妄想以受害者家人的身份,為作亂者求情,定為同罪!!”


    “嗚嗚!!”


    李雨婷睜著扭著身子,嘴裏塞著鐵球,眼眶通紅,身後還壓著數十犯人。


    “殺!!”


    林墨隨手拋出一枚斬字令牌,一旁司衛手起刀落,數十顆人頭騰空而起。


    鮮血如柱噴湧而出,百姓盡皆想要上前,手上還拿著饅頭吃食,衙役持棍棒上前,拚命攔著。


    “肅靜!”


    林墨氣勢翻湧,陰雲遮日。


    待到紛亂都停下之後,看了眼身旁愣神的李暮,對著潘鬆清拱了拱手,對著眾人朗聲道:“今日之後,凡為作亂者求情皆為同罪,府令既然心有餘而力不足,那日後府衙辦案之事,賞罰懲度自有鎮世司內千司協助。”


    “嗯?林大人!”潘鬆清看著場內鮮血,尤其是那些凡俗之人,原本以為最多不過是沒收銀兩,最多也不過流放些日子,可沒想到,居然如此辦案,還在震驚中未緩過神,就聽到林墨的話,猛地看向林墨。


    一側的李暮也是愣了下,這是自己的事務又要多了麽?府衙畢竟是府衙,若是如此,不就徹底將其架空了麽,林墨到底想幹什麽,來之前還特意叮囑自己,不讓自己說話,這才一直忍耐。


    前些日子林墨說,都殺了,還沒當真,今日一看,居然真的。


    “嗯?潘府令不是答應了麽?”林墨坐下,扭頭看著潘鬆清,手揮了揮,一眾司衛上前,將衙役擠開,那些百姓連忙衝上前,拿著饅頭沾上血跡,放在嘴中吞食。


    潘鬆清看著喧鬧的人群,站起身對著林墨凝重道:“矯枉不可不過正,事急不可不從權,凡事皆要以律法為主,其中不可過重,不可過輕,重則人膽顫,輕則不入心,林大人......是否有些太過了?“


    “若是涉及修者,自然是鎮世司為主,可若是百姓之事,自當有我府衙,此後還當如此最好。”


    潘鬆清側頭看了眼那數十具屍體,拱手對著林墨。


    “不是潘府令讓本座做主麽?”


    林墨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眼神冰冷的看著眼前混亂的人群,一側的司衛皆抽出長刀一寸,以防有人趁亂上前。


    “本官乏了,告辭。”


    潘鬆清一甩衣袖,大步的向外走去。


    “潘府令,世間.....您看到了麽?”


    林墨的聲音傳來,潘鬆清停下腳步,看向台子上瘋狂搶奪血跡的人群,尤其是李雨婷的屍體前,更多百姓拚命的擠進去,修者的血像是比普通人的血更能醫治百病一般,人人狀若瘋魔,生怕搶不到。


    “本官,看到了。”


    潘鬆清迴頭深深看了眼林墨,大步向外走去。


    待到潘鬆清走後,李暮拽了拽林墨的衣角輕聲道:“你這樣做,跟撕破臉可沒什麽差別,世俗界非我修者界,能坐到一府府令的,那是門生遍地,能如此年邁還能在位的,那更是資曆很高,還說明沒有能頂替他的人。”


    “潘鬆清,十八歲入朝為官,十九歲入學閣,二十三歲為侍郎,不過三十歲便被選為太子伴讀,與先皇為友,若非年輕之時,心高氣傲,怕早就是六卿之一,位列朝堂之上。”


    林墨扭了扭脖子,邊說著邊向一側走去,一旁司衛列隊。


    “嗯?你怎麽比我知道的都清楚?”


    李暮疑惑的看向林墨。


    “偶爾得知,走了。”


    林墨擺了擺手,關於潘鬆清的檔案早就擺在千司殿後院的主屋內,就連潘鬆清都不知道,他養的那隻金絲雀兒,每日挑逗喂養的還是合妖道的弟子.....


    聽聞那弟子常常抱怨,被喂些蟲子就算了,晚上還要陪著潘鬆清睡覺,當真是不理解,為何會有人抱著鳥睡覺,不時的還摸上幾把。


    -------


    菜市口李雨婷被斬首之時,遠處的糧店二樓上早就有人關注著,一名美豔女子慵懶的依著欄杆,不斷打量著走過來的林墨。


    那府令與林墨有間隙麽,表麵功夫都不做了麽。


    女子身著齊腰紫裙,上身透過薄紗能看到一抹裹胸包裹著沉甸甸的胸襟,雙眸如杏,唇上點著朱紅胭脂,柔荑還捏著紅紙,瞧著驅散司衛,一人走來的林墨,女子媚意天成的杏眸,亮了下,舔了舔嘴唇。


    “一雙瞳仁寒似水,不時逢人便譽君.....好標誌的相貌,可惜,銀發短了些,單論相貌,和聖尊有的一比,也不知道那身體是什麽滋味.....”


    背後的秀禾,踮起腳尖扒著欄杆,遙遙打量:“是啊!小姐,冷公子林墨,這稱唿土死了,不過那氣質真俊,就是有些笨,那不明擺著得罪了府令麽?聽說大虞的府令算是官職不低了。”


    秀禾嘟著嘴,等了會兒,也不見自家小姐迴話,扭過頭之見自己小姐柳眉微皺,疑惑道:“小姐?怎麽了?李雨婷也不過是我教發展的成員,就算折了也不用在意。”


    師媚兒搖了搖頭,總覺得那李雨婷的屍身有些不對,瞧著林墨越走越近,看了秀禾一眼,將手中的紅紙丟下,素手輕探,驚詫道:“哎?我的胭脂.....”


    從街上走過的林墨,聽到聲音抬起頭,眼眸裏顯出依欄美人的倒影,看著飄落下的紅紙,眉頭微皺。


    “嘭!”


    紅紙猛地炸碎,碎片迎風飄蕩。


    師媚兒愣了下,她也沒想到林墨會是這般反應。


    “哎?你這人怎的這樣?那是我小姐最愛的棉胭脂,可名貴著呢!你賠得起嗎!”


    秀禾扒著欄杆,嬌小的身子壓在欄杆上,指著林墨大喊道,這人怎麽比記載上還要兇厲,不過是胭脂罷了,不就是飄蕩下去嘛,伸手捏住不就好了,偏偏要震碎。


    林墨略過秀禾,看向一旁的師媚兒,容貌甚佳,那股子媚意連青璃都比不了,上下打量了眼,沒察覺到有修為在身,瞥了眼秀禾,也如普通人一般。


    師媚兒俏臉上滿是柔弱,雙手相疊在身側對林墨福了一禮,瞪了眼秀禾,故作嬌嗔道:“秀禾!白白教你念了幾年書,怎麽這般無禮。”


    師媚兒看著林墨,柔聲說道:“公子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是小女子孟浪,驚嚇到了公子,媚兒在此替秀禾道歉了。”


    林墨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瞥向二樓,一縷鬼氣悄然附在銀票上,那秀禾見狀,一把抓住,嘟著嘴冷哼一聲。


    林墨看了眼秀禾的動作,轉過身向著街道處走去。


    “哎?公子?那胭脂沒這麽貴,秀禾她故意說的,小女子能否請公子上來一敘.....”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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