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清風瑟瑟,樹葉颯颯作響。


    通玄山上,韓高霏跟著引路的劍宗弟子一步步沿著石階登山,每一階石階上都刻畫一柄劍紋路,劍宗登仙階,千階為一品,四千階可敵玄關。


    韓高霏柳眉微皺,怎麽看腳下的台階像傳言那般,或許外敵入侵,便能看一看那登仙階真正的樣子。


    “世間傳說,通玄山上無量劍,滿山唯有桃花枝。沒想到果真如此,不過無量劍指的是什麽?此石階?那人?還是石劍?”


    韓高霏撩了散下的青絲,抬手擦拭下額頭上的細汗,迴頭看向漫山的桃樹,微風吹過都是淡淡的清雅香氣,深吸一口,臉上露出迷醉神色,歪著頭,手指向遠處那坐在青石上的錦衣少年。


    錦衣少年穿著華麗,就連身上的衣袍紋路都是鎏金線,價值千金,青石前插著一柄數丈高的石劍,劍身上刻著兩個古字,劍宗。


    天下劍道出劍宗,劍修聖地通玄山。


    有名的劍修不一定出自通玄山,但通玄山走出的劍修一定會成為有名的劍仙。


    “韓師姐,無量劍指的是我劍宗所修,和那無窮無量的靈劍。”


    領路的劍宗弟子是個小少年,撓了撓頭,側過身對著那錦衣少年施了一禮,湊到韓高霏身側小聲道:“那是我劍宗少主,葉鴻影,也是韓師姐的師兄,少主每日都會在此悟道.....”


    韓高霏有虞廷玉還是皇子時候的推薦信,而在劍宗準備隨便派個人去的時候,上京城事變,不僅相國寺覆滅,朝堂上也是大換血,當年與劍宗有些淵源的皇子,成了大虞新皇。


    那這推薦信自然也水漲船高,司馬雲起剛好迴宗,身份資曆都夠,這才派司馬雲起去上京城,一路上再尋些好苗子。


    韓高霏剛想上前行禮,自己一躍成為劍宗少主,葉鴻影的師妹,也是看在虞皇的那封信,誰又能想到,當年不過是引誘段清羽,自己最終會拜入劍宗,自己收集的那些書卷算算日子,應該也要到了吧。


    劍宗弟子猛地扭頭看向遠處桃花樹,神情肅穆:“來了!”


    “來了?”韓高霏順著劍宗弟子的目光看過去,一縷縷藍色靈氣附在那些桃樹上,桃樹搖曳,花瓣脫落隨著靈氣飛舞。


    葉鴻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桃樹下,緊閉眼睛,單手背在身後,右手化圓劍指一斜。


    桃花瓣繞著葉鴻影飛舞,瀟灑肆意,靈氣流轉。


    韓高霏眼看著自己的便宜師兄,樹下輕舞,明明是淩厲的劍招卻美得像舞,漫天花瓣將天空都暈染成粉紅色,道道藍色劍芒衝天而起!花瓣飄落,葉鴻影的身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少年眼中滿是羨慕,拽了拽有些呆滯的韓高霏,詢問道:“怎麽樣?那一抹劍光如何?”


    “很美....”韓高霏迴過神輕聲說著,看向那飄落的花瓣,輕歎道:“此生難忘,他就是我的師兄麽。”


    “嘿嘿嘿,我當時上山,第一次見到葉師兄的時候,和師姐一個表情。”


    小少年頓了頓,歎了口氣,聳下肩,整個人萎靡不少,小聲說道:”每日少主都會如此,非要學師祖悟劍,已經連續七百三十五天了,沒有一次能悟到的....“


    韓高霏看向小少年,疑惑道:“啊?什麽?”


    “沒什麽,師姐會習慣的,走吧,莊長老還在山上等著呢。”


    小少年深吸一口氣,領著韓高霏繼續上前。


    一抹藍色劍光透過數個禁製,掠入通玄山背麵,劍光極快掠過,紮入山底。


    山底處,有一小院,院內鳥語花香,院後隱隱有一道青石門,時隱時現。


    小院前,半個石碑杵在地上,刻著‘塚’字。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躺在搖椅上,手裏拿著一個葫蘆,葫蘆中間係著一根紅繩,老人時不時的打開葫蘆喝上幾口桃花釀,搖椅旁放著一個粗棍子。


    “哎,你來了。”


    老人撇過頭看向屋內,不想再瞅來人一眼,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誰,每天都來,連續七百多天一天不落,都不休息的麽,怎麽這代弟子有這樣的強種呢。


    “嗯,來了。”


    葉鴻影閉著眼,走到搖椅前站住。


    “你不該來的。”


    “為何?”


    “來了也白來。”


    “不來又怎能取走師祖的劍。”


    葉鴻影腳下一轉,昂著頭,身上氣勢激發,劍意升騰。


    青石門受到劍意刺激,顯現而出,滄桑氣息鋪麵而來,小院震動。


    老人扭過頭看向葉鴻影,剛要開口,一愣,疑惑道:“你眼睛怎麽了?”


    “無事。”


    “那你怎麽不睜眼?”


    “未悟透通明訣,便不睜眼。”葉鴻影抬手,葫蘆吸入手中,喝了幾口之後,略微皺眉,嫌棄的擦了擦嘴,把葫蘆係在腰間,不待老人開口,葉鴻影繼續道:


    “第一次來劍塚,師尊對我說,要知曉,靈劍選人,人亦選劍,擦亮眼睛,才能得到心中所想,可我隻想要師祖的那柄劍,我怕選的不是,怕選我的,我不喜,這才推遲兩年。”


    “哦?你這一次來,是有信心能選到了?劍塚之內,靈劍無數,又何必要選師祖的那柄劍?喂,喝兩口得了,走的時候把酒葫蘆還我。”


    老人手撐著搖椅站起身,拿過一旁的粗棍,支撐著瘸腿,拉了拉搖椅,正對著葉鴻影之後,再坐下。


    “因為師祖也姓葉,曾一劍破天,長夜萬古。”


    葉鴻影低下頭,明明沒有睜眼,老人卻感覺到一雙璀璨如星的眸子盯著他,葉鴻影傲然道:“世間之大,劍道何人問鼎?”


    未待老說話,葉鴻影探出手將搖椅旁的粗棍握在手中,置於身前:“師尊讓我擦亮眼,才能選到想要的,可是兩年間,還是未明白,直到我閉上眼,才知道是何意。”


    “呦?知道了?”老人指了指受氣機牽引,顯露出的青石門,惱怒道:“那你不去劍塚選劍,搶我破老頭的木棍是什麽意思!知不知道我們感情很深!我去哪都要靠它!”


    葉鴻影點了點頭,握著粗棍的手猛地一震,粗棍崩碎,塵封千年的古劍再次展現在世人眼中,似有似無的劍勢浮現。


    在古劍顯露的刹那,青石門內萬千劍鳴,更是有千萬劍影凝聚在虛空之中。


    葉鴻影手扶過劍身,劍柄處刻著‘桃夭’兩個古字,劍身中間缺了一角,眉頭微皺,手腕一抖,劍身隱匿鋒芒,像是一柄普通的長劍。


    “隨我去東洲試劍,天下劍仙百萬,此後我為魁首。”


    葉鴻影轉身向著院外走去。


    那老人沉默半晌,臉上不知何時流下滾滾熱淚,雙手不知所措的在身上擦拭著,一瘸一拐的向著葉鴻影的方向走去,忍不住抱怨道:


    “臭小子,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老頭子終於能出劍塚了,哈哈哈哈!”


    老人走著走著,身軀化為塵土飄向前方,而那桃夭古劍上多了桃木劍鞘。


    ------


    安夏府,鎮世司。


    千司殿的屋頂上,徐衛躺在上麵,枕著自己的手臂,看著天上的白雲悠悠,輕歎口氣。


    “徐長老悠閑的很啊,本官安排的任務都完成了?那些人都抓了?”


    青色巨蟒虛影浮現,青璃雙手環胸站在巨蛇頭顱上,等到巨蟒將青璃送到屋頂,虛影消散。


    看著這一幕的徐衛白了一眼,嘟囔著扶著屋簷坐起身,拱手道:


    “老夫徐衛,見過青大人,踏入二品之後,也不用這樣顯眼吧,現在合妖道,不,不止合妖道,府城,還有我們整個安夏府,誰不知道青璃,青大人入了二品境。”


    “哼,你知道什麽,大人手下你不能見光,至多算個招募的護衛,那誌忠不錯,可惜一心想當個馬夫,哎,餘下的可不就是妾身,妾身得爭點氣,讓安夏府的人都知道,大人手下大能越多,越好安他們的心,掌控便更省力。”


    青璃嬌柔的擺弄著頭上的發簪,一顰一笑間,不僅媚意十足,還帶著一股上位者的氣質,韻味十足,安夏府城的世家大族不少人想要得取美人心。


    合妖道也在安夏府內,因為青璃而聲名遠播,不論之前的青璃有多不堪,如今的青璃,受世家公子追捧,受安夏府百姓愛戴,受宗門忌憚。


    “嗯?那馬夫迴來了!大人應該也到了,我先去合妖穀,有事的話,黑雀傳信給我就好。”徐衛站起身,看向鎮世司門口,腳下一踏就要離開。


    “等等,你怎麽知道的?還有,你怎麽這麽怕大人?莫不是做了對不起大人的事!徐衛你要清楚自己身份!否則不說大人!妾身也會第一時間殺了你!”


    青璃美眸向著門口看了看,又盯向徐衛,青色巨蟒虛影隱隱浮現。


    “哎呀,那馬夫吃過我的丹藥,裏麵有老夫特質的一種麝香,我能聞到,至於大人....”


    徐衛無奈的指了指下麵千司殿裏,蹲在地上,盡心盡力擦拭地板,撅著翹臀,流著香汗的數個合妖道女弟子,歎息道:


    “萬一認為是老夫安排的,老夫說不清,老夫隻是大人的一條狗,聽話就好。”


    “再送一批人去合妖穀,再煉製數枚丹藥送給大人,煉製好的,你幫我給大人就好。”


    “不論怎麽說,你得大人信任,那合妖道便會更加強盛,老夫走了。”


    徐衛腳踏虛空,極快的消失在遠方,神魂有缺,這輩子也不會再進一步,所求也不過是合妖道強盛,證明自己走到路是正確的。


    青璃微微皺眉,一躍而下,在殿門口等了又等,看了眼在殿內擦拭的數個女弟子,說起來,也確實是弟子主動提及,身為合妖道教尊,身旁侍奉的總該有幾個合妖道弟子,況且大殿也確實需要些奴婢來收拾。


    指望司衛那些大老粗,細節處總是擦不幹淨,桌子也隻擦桌麵,不知道下麵也要清理。


    青璃思慮片刻覺得也對,便同意,還定下數條規矩,等了又等,還不見林墨的身影,那徐長老感知錯了麽?猶豫片刻走到鎮世司門口,一旁的誌忠正在喂馬。


    “誌忠大師,大人呢?”青璃走到誌忠身前,瞅了眼空蕩蕩的馬車。


    “大人去牢獄,對了,青大人,不知我羨明寺的弟子在何處安身?”


    誌忠略有緊張的看向青璃,已經數月未見到自己弟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寺廟沒了可以再建,一手帶大的徒弟可不能這麽丟了。


    青璃眉頭緊皺,一聽這話,立刻轉身向司內走去,大人受傷了麽,腳步頓了下,看向誌忠:


    “府城百裏外原有一座定安庵,羨明寺的弟子都安排在那,至於你們重建,還是重修,都隨你們,地契的話去府衙找潘鬆清,潘府令,記住,少說話,他這些年對我們鎮世司防範太多,凡是牽連我們鎮世司的事,他都要親自過問。”


    “是!多謝青大人!”


    誌忠拱手謝過,青璃點了點頭匆忙的趕往獄牢,誌忠將馬車牽到鎮世司門口一側,上前叮囑守門的司衛兩句,又詢問下府衙的位置。


    司衛也都知道這是林墨的馬車,自然也是極其上心。


    誌忠走向府衙,府令和安夏府的鎮世司關係不好麽,也對,自家大人的脾性,想來也是得罪過不少人,府城百裏外,依照二品修者的速度,倒是廢不了多少時間。定安庵?有些熟悉,應該也是傳承數百年的吧。


    青璃還未走到牢獄,林墨赤著上身便從裏麵走出來,青璃下意識的拱手:“拜見大人!”


    抬著頭美眸中滿是擔心,查看之後,鬆了口氣,隻是看著那短了不少的銀發抿了抿嘴。


    “嗯,我沒事,將牢獄清理下。”


    林墨看著青璃點點頭,也能感覺到她的關心,大步向千司殿走去,借助不少人運轉生死禪機,體內的傷勢極快的恢複,身體表麵的死皮也都脫落,隻是牢獄內,少了大半關押的修者。


    “是,大人!”青璃站到一側,躬身道。


    “對了,叫陰鴻來見我。”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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