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府,府城。


    金鳳樓今晚熱鬧非凡,三樓上坐滿了鎮世司的百司,旗官,一二樓也被包了場,那些司衛痛快的飲著酒,聽著琴瑟之音,佳人輕舞。


    方盼山,李圖等人接連上前碰杯飲酒招唿著其他府的司衛。


    隻有納蘭霜雙手環胸靠在立柱上,紅英劍懸浮在身側,每當有人想要靠近,紅英劍便會發出微鳴,劍芒吞吐,一副不好惹,生人勿近的樣子。


    “林墨居然來都不來,好無趣啊!偏偏師傅還要我忍耐幾日,紅英,你說師傅是不是欠錢欠多了,怎麽感覺越來越受製鎮世司,好歹還是個統司,天天跟在李暮屁股後麵.....”


    紅英劍微鳴,似乎在輕輕訴說著。


    “嗯?我才不管師傅呢!那空酒壇子都堆滿後殿,你可不知道那些司衛去清理的眼神,我沒銀子!!嗯,嗯,好!那我們就再忍耐兩日!然後直接動手!嘿嘿!”


    納蘭霜側頭看向宴席,嘴角掛著笑意,腦袋一歪,秀眉微皺,眼神放空,迴想著今日城門前的一幕。


    那林墨可當真是威風,這也隻是一府巡察使,師傅好歹也是統司,怎麽沒這般威勢,空有個統司的職位,整日除了酗酒,就是酗酒。


    當年師姐沐無雙巡查三府,比林墨還要強,蓄養的劍勢又是什麽場景,也難怪到現在世間還有人流傳紅英劍,一點血的事跡。


    入了鎮世司,才知道大虞對世家宗門限製的有多重,處處提防著,鎮世司還未建的時候,天下還有榜單,世間不乏遊曆者,不過數十年間,如今各府鎮世司與宗門之間互相遏製,也隻記得道門正統,天一道,佛門魁首相國寺。


    金鳳樓內熱鬧喧嘩,推杯換盞,而這場宴會的主角,林墨卻搭著馬車來到鬧市一側的庭院前,望著熟悉的朱紅大門。


    誌忠自覺的拉著馬繩守在庭院門口,本來迴了府城想要給誌忠安排個職務,也不知怎麽想的,心甘情願的做起來馬夫,隻是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在這安夏府城外,留一個小地方,讓羨明寺的僧人能搬過來。


    畢竟誌忠好歹也是一寺主持,投靠過來也是為了寺裏的眾人著想,要求也不高,占地不需要太大,隻要泥土塑的佛像就好,留下點傳承就行。


    林墨也欣然同意,在路上的時候就以巡察使的身份,寫了批文,派人用黑雀一路傳訊過去。


    站在林墨身旁的青璃,扭頭看了幾眼誌忠,對於新來的假發車夫,青璃總會多觀察一陣兒,聽大人說,是在上京城撿來的佛門大能,不過瞧這諂媚的架勢,哪有什麽高僧的樣子,當個馬夫下人挺好的。


    “咯吱。”


    大門被推開。


    林墨走到小院中,環視了下四周,坐在石凳上,跟印象中的一樣,隻是再迴首身邊少了很多人。


    “大人自從搬到千司殿之後,妾身就一直住在這裏,其他屋子也都派人每日打掃。”


    青璃跟在林墨身後,指了指其他屋子,她還是住在廂房,那主屋和側房一直給林墨和元筱竹留著。


    而對麵的廂房也給智善小師傅和小彩霞準備著,說不得哪日他們在外麵遊曆夠了想迴來,還能直接住進去,青璃對這間庭院十分珍惜。


    那日襲擊關安通身負重傷,她也不知道該找誰,被合妖道拋棄,被鎮世司通緝,隻能躲在關安通的庇護下,委曲求全。


    之後更像是賭了一把,幸好,賭贏了,跟隨在林墨身後,和元筱竹住在這裏,不再是無依無靠,更是從宗門棄徒一躍而成合妖道掌事人,鎮世司代千司。


    不過數年,身份天差地別,所以她格外珍惜這一切。


    青璃時不時的望向門外,終究是沒忍住,走到林墨身前,恭敬行禮。


    “大人!筱竹呢,怎麽現在都沒看到她,是不是準備禮物去了?妾身又不是計較這些的人,她平日不是總跟在大人身邊片刻不離麽....”


    “嗯?大人?”


    青璃望著林墨有些黯然的神情,隱隱察覺到不安,自從林墨升為巡察使一路迴來也未和安夏府的人傳過信。


    “坐下。”


    林墨指著一旁的石凳,輕聲道。


    “是....大人。”


    青璃撩起下擺坐下,玉手將杯子翻過來,拎著酒壺倒上一杯酒遞到林墨身前。


    林墨端起酒杯,盯著杯中波紋輕聲問道。


    “安夏府掌控的如何?”


    “安夏府十郡,朱立身已誓死追隨大人,還有三郡安排了合妖道的人!我們手上自己人隻有這四郡,不過今日之後,大人聲望在安夏府已達到頂端,日後行事會方便很多。”


    青璃昂著頭,頗有些驕傲,今日的眾人迎接林墨,也是她先斬後奏,派人去各郡送信,故意造出這樣的聲勢,將林墨再向上推一推,巡察使之職雖說照樣身份高貴,位高權重,可手下的人到底是鎮世司,而非林墨的人。


    “不錯,做得很好,合妖穀怎麽樣?”


    林墨將杯中的酒飲盡,略顯不過癮,扭過頭對著守在門外的誌忠傳音吩咐了幾句。


    青璃瞄了眼林墨,拎著酒壺又續上,朱唇輕啟。


    “合妖穀,有著鎮世司暗處幫忙,門下弟子已經三百人,大多都是凝丹境,妾身扶持了一個傀儡,對外宣稱是合妖道新教尊,不過大人放心,雖說實力上有些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但他們都知道真正的教尊是誰,勝在忠心耿耿。”


    合妖道自從被她和元筱竹殺了一批之後,餘下的那些人資質高的本就不多,收徒也要看是否合適,發展自然就慢了些。


    “那徐衛如何?”


    “徐衛的話,目前來看確實將大人視為主上,妾身問什麽答什麽,也沒有絲毫掙脫封印的樣子,妾身也學了不少丹藥,更是得了不少合妖道的密辛,傳承也得了不少,隻是.....”


    青璃看了眼門外,聲音小了些。


    “隻是,合妖道煉人秘術繁雜,許多手段就連妾身都有些忍不了,大人,那秘術奴家覺得多少是有些隱患,妾身依法煉製了幾顆,也拿藥人試過了。


    氣血提升很多,效果有些像是我司的增幅丹,持續時間也長不過三日之內就會暴斃,還需多多鑽研,對了,大人,你可看出妾身的變化?”


    青璃撩了下發絲,昂著頭,氣勢慢慢放出來。


    林墨上下看了眼青璃,眼中鬼氣閃過。


    “半步真我?不錯,看來有傳承確實好,早日利用合妖道突破二品。”


    “是!大人!屬下有信心,短期之內突破二品。”


    青璃嬌笑一聲,一宗之力再加上鎮世司的資源,這若是還不能突破二品,自己資質也當真是差到了極點。


    想到元筱竹,青璃眼神黯淡了些,試探性的問向林墨。


    “筱竹她.....”


    “我未見到屍身,也或許沒了屍身,這也是我一直不願相信她會真的死的原因,隻是連巡天秘法都沒找到.....”


    林墨低下頭,院內安靜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林墨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到青璃手中,吩咐道:“這是生死禪機,挑兩個資質好的人試一試。”


    “是!大人!屬下明白!事成之後絕不會留下隱患。”


    青璃眼眶微紅,將生死禪機放入懷裏,轉身向著外麵走去,她有些忍不住,也不想在林墨麵前哭出來,元筱竹若是身隕,心最痛的是大人,還未走出小院,林墨的聲音再次傳來。


    “青璃,傳聞入了玄關,再破一境,可創造化,若是未死,終有相見之日,若是已死,破境而上,終會有辦法,我等所作所為,不可後退一步,隻能進,好好修行,不論手段,不信命數。”


    林墨望著天上的月亮,淡淡道。


    “世間修行資源本就這麽多,不然也不會有邪修亂世,鬼妖吞人,若是真的循序漸進,不過是蹉跎年華,直到氣血枯敗,又何時能破境而行?”


    青璃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林墨拜下!她明白林墨話裏的意思,自己本身就被鎮世司通緝過,手下眾人也大多沾了不少鮮血,若真是依靠自己,修行路上還不知要慢上多少,這條路既然踏上了,就要一路走到底。


    “青璃知曉!山海自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妾身不信也不願信筱竹就這般死了,終有一日,大人必會登頂!青璃也會跟緊大人的腳步!不負大人厚望!頂峰必會相見!!”


    青璃雙手相交拜下去,深深看了眼林墨之後,大步的走向門外。


    沒多久,誌忠走進來,身後懸浮著數個金色蓮花上麵端著一壇壇美酒,隨手一招,酒壇飛到林墨身旁,躬身行禮。


    “大人,門外有人要進來,一位是統司,一位是李千司,屬下特來通報一聲。”


    “嗯?你把他們攔在門外了?哈哈哈。”


    林墨挑了挑眉,拎起一壇仙子笑,好笑的看向院外方向。


    “是!大人。”


    誌忠撓了撓頭,憨厚的對著林墨笑了笑,一臉抱歉的樣子,他也知曉林墨應該與那李千司和統司關係不錯,不然又怎會找到庭院來,隻是他效忠的是林墨,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


    “攔得好!本座乃是巡察使,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下次要帶禮物登門預約。”


    林墨拎起酒壇,掀了泥封,直接抬頭喝了起來,故意瞥了眼院門處。


    “嘖嘖嘖,到底是升官!不一樣!瞧不起人了!再也不是那個在我麵前喊大人的林百司,哎呀,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李暮捂著心口走過來,痛苦的伸出手探向林墨,瞧著林墨不搭理的樣子,彎腰恭敬行禮,隻是那語氣多少有些怨念。


    “李暮拜見巡察使!!”


    一旁的誌忠瞅了眼林墨的示意,拱手走出門外。


    “嗯,起來吧。”


    林墨看著李暮委屈的樣子,笑了笑,隨意的擺了擺手,還別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不過是幾年時間,這上下尊卑就反過來了。


    林墨腳下一勾,將一壇酒丟向李暮。


    “賞你的!!”


    “謝大人賞!!哎!別別別!我接不住啊!!!”


    李暮擠出笑臉,拱著手,瞧著那來勢兇猛的酒壇,臉色一變,蠻力丟來的可沒有法力緩和,連忙向著一側閃躲。


    “哼!”


    一聲冷哼。


    酒壇下一抹劍氣凝結,捎帶酒壇落在李暮身前,李暮嘿嘿一笑,對著屋頂擺了擺手,費力的拎著酒壇走到林墨身邊,抱怨道。


    “哎,我氣血一日弱過一日,現在更是常人都不如,哪還接得住。”


    “沒關係,你上麵有朋友,自有劍仙護佑!”


    林墨笑了笑,拎著酒壇對著上麵晃了晃。


    “那是,能不護佑我麽,酒錢欠了九萬六千兩,天材地寶也偷吃了不少,未來數十年,我們這位陸統司,怕是都沒俸祿嘍~”


    李暮勉起衣袖,用力拎著酒壇倒在酒壺裏,在倒入杯子中,輕輕搖了搖,瞥了眼林墨,哼唧一聲,端起酒杯慢慢品著,和林墨拎著酒壇粗暴的飲酒完全不同。


    “巡察使好大的威風,連統司都不放眼裏了!”


    陸廣陵站在屋頂,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望月一副高人風範,身上那破爛的衣服憑白掉了幾分檔次,那酒糟鼻子也是格外醒目。


    “那是,本座都已是巡察使了,眼高於頂,哪裏還看得到統司?”


    林墨輕笑著,瞧著那陸廣陵身上劍意湧動,輕咳兩聲,指著一旁的酒壇:


    “惦記著呢!別擺姿勢啦,消消火,大人瀟灑依舊,氣質出塵,我備了數壇上京城的好酒,羅浮春,莫不是我們的陸統司瞧不上眼,哎,李兄!我都送你了!!”


    “嗯?當真?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不瞞你說,我身子虛,月俸都用來買補品,剛好這些美酒賣出去說不定能賺不少銀子!又能買上不少補品。”


    李暮盯著一旁的酒壇,眼睛發著光,鎮世司的財政向來緊張,統司又是個賒賬喝酒的主,能多些銀子那都是好的。


    “身子虛?我在上京城認識一好友,他去求了幾顆龍虎丹,他日為你求一顆。”


    林墨對著李暮眨巴眨巴眼,龍虎丹不僅壯陽,更有使其有增長之效,曾有殘缺之人吞服之後可纏腰,雖說傳聞不得信,但不得不說,出了名的厲害。


    “羅浮春??!”


    陸廣陵身影一掠,雙手張開撲到酒壇上,掀開封泥,嗅了一口,滿臉陶醉。


    眉頭瞪向李暮,不悅道:“這是林墨帶給我的,你沒聽到麽?”


    說完一頭紮入酒壇中。


    李暮瞅著陸廣陵的樣子搖了搖頭,看向林墨。


    “司主沒說讓你留在上京城麽?巡察使雖說也不錯,但還是留在京都好,資源俸祿功法秘寶,哪樣不比這安夏府好?若是沒有資源,修行慢了可就麻煩了。”


    “司主盛情隻是我不樂意,上京城沒什麽好的,再說我也有些放不下你們。”


    林墨對著李暮眨了眨眼,像是拎酒壇拎累了,手指一勾一縷晶瑩的佳釀從酒壇中飛出,在手指上盤旋,張嘴一吸進入腹中。


    “咦!!你林墨說這話,可真是讓人想要揍你啊!”


    李暮打了個寒顫,趕忙喝杯酒壓壓驚,歎了口氣,正色的看著林墨輕聲道:


    “鎮世司大變,朝廷也大變,安夏府有你之前打的底子倒是安穩不少,隔壁平安府寺廟眾多,阻力也大,聽聞那的張統司人手都有些不夠,你也監管著平安府,大人!不知是否有安排?”


    林墨手撐著下巴,思索著,略帶為難道:“嗯,小李子說的是,我剛上任巡察使,到底還是要做出點事來的,不過監管,又非去負責,我會安排下的。


    那幾壇酒裏,也有要送你的,今日我們就好好喝上一場,你覺得怎麽樣?”


    “大人說的是!!全憑大人吩咐!那幾壇酒也有屬下的!”


    李暮拱著手,大喊著,瞄了眼陸廣陵對著林墨再次大喊。


    “那幾壇酒也有屬下的!!”


    “我聽到了,小點聲!!”


    林墨扣了扣耳朵,白了李暮一眼。


    “陸統司難道沒聽到麽!!留點啊!!”


    李暮瞪向陸廣陵,羅浮春他也聽過,皇室貢酒,聽聞千金難求,這要是倒手賣出去,可是能賺下不少。


    “咯~啊?沒聽到啊?哈哈哈!!好喝!好喝!啊哈哈哈哈!”


    陸廣陵抬起頭,滿臉通紅的對著李暮笑了笑,手指摳了摳鼻子,腦袋又紮下去。


    林墨瞧著陸廣陵落寞的樣子有些疑惑,問向李暮。


    “怎麽迴事?往日也沒見這個樣子,他是有什麽喜事麽?不會就因我迴來這般高興吧?”


    “嗬,哪是因為你,還不是自家孩子終於長大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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