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日後。


    白王來到蕭清閣,應這最後的三日之約。


    “白王殿下可是能瞧見了?”蕭瑟一邊看著桌上的賬本,一邊淡然問道。


    “隔著白布能看見淡淡的光影,等著完全康複之後,想必是能看見了。”白王在屋內四處看了一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那殿下豈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登上那個至高的位置了?”蕭瑟忽然抬頭,譏諷般地看向白王蕭崇。


    白王瞬間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聲音冷厲:“楚河,不可妄言。”


    “怎麽,說些殿下想聽的,殿下還不願意聽了?”蕭瑟放下了筆,摟了摟衣袖,稍微坐直了一些。


    “我也不願意聽這些。”白王冷然坐在蕭瑟的對麵,一字一句道,“如今三日期限已到,你該做決定了。”


    蕭瑟微微垂首,麵色平靜:“那你今日豈不是就要迴去了?”


    白王沉聲道:“得到你的答案,我自會離開。”


    “恢複皇子身份,承襲永安王爵位,這個條件,確實很難讓人拒絕。”蕭瑟輕描淡寫地說道。


    白王微微點頭,繼續著對蕭瑟的勸說:“你我都了解父皇的脾氣,他肯下這道口諭,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其實我可以跟你迴去,重新到天啟城之中,那時我便可以從此不用再流浪江湖,可以居住在我那處真正華麗紛美的雪落山莊,可以每天都去雕樓小築飲酒,去千金台豪賭,去碧波湖觀景。”


    蕭瑟說得無比暢快激動,可他的眼眸卻如洱海那般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直到這最後一句話,他的眼眸才有了些許的波動。


    “甚至連我最想查清的那件事,也有更多希望去調查。”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的答案,是或者不是。”白王頓了頓,緩緩道,“至於迴到天啟城之後你要做什麽,那由你自己決定。”


    “好,那我便告訴你我的答案。”蕭瑟悠然站起身來,輕蔑地看著白王,“我蕭瑟拒絕這道口諭。”


    “為什麽?你剛才已經說了那麽多你值得迴去的理由,卻仍舊拒絕了。”白王也站了起來,負手走到了堂中。


    “是,我有無數條值得迴去的理由,但我還有一條絕不能迴去的理由。那就是我一旦跟你迴去,便等同於認同了我過往所做皆是罪錯,既然我過往所做皆是罪錯,那便相當於這世上唯一能給琅琊王叔平反之人也認錯了。”說到這裏,蕭瑟側過身看向白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白王卻沒有直接迴答,隻是淡淡道:“琅琊王謀逆一案,禦史台早已結案,琅琊王也已伏誅。”


    “這意味著,琅琊王叔一生清白,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將蕩然無存,他將背上叛國謀權的大罪,被釘在我北離朝的恥辱柱上,生生世世遭人唾罵。”蕭瑟迴過頭,閉上了眼睛,拳頭緊握。


    白王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一人堅持,有何意義啊?”


    “有我蕭瑟堅守,那至少這世上還有人為其反抗,這樣琅琊王叔當年不懼生死,拚殺於戰場,救黎民蒼生於水火的壯舉,就還有意義。”蕭瑟愣愣地站著,不屑一笑,“沒錯,就我一人,那又如何?除非我死,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認錯!”


    “抗旨不遵乃是死罪。”白王沉聲開口,聲音力比千鈞。


    “那你敢殺我嗎?”蕭瑟瞪大了眼睛,好似又變迴了當初蕭楚河的那般桀驁不馴,“你若是敢,現在就動手吧。你若是不敢,就迴去找你的父皇,請一道取我首級的聖旨來。”


    言罷,蕭瑟直接轉身,朝屋內走去。


    白王卻是挑了挑眉,不慌不忙道:“六弟,你可知道,這世上能為琅琊王叔正名的方法,其實隻有一種,可你放棄了!”


    蕭瑟忽然停了下來,嘴角勾出一抹淺笑:“看來二哥的眼睛好了,也開始妄言起來了。”


    “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二哥。不過我隻是實話實說,你改變不了父皇的。”白王無比認真地開口。


    “可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方法。”蕭瑟搖了搖頭,繼續朝屋內走去。


    他自然知道白王所說的是什麽。


    那就是坐上那個位置。


    隻有做上那個位置,他才有資格改掉自己想改變的東西。


    可是一旦順從之後,他即便改變了這一切,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那我若是硬要帶你迴去呢?”白王猛然一掌拍出,真氣若江河日下傾瀉而出。


    蕭瑟卻沒有阻擋,也沒有閃躲,硬生生站在原地接了下來。


    隻能一聲悶哼,蕭瑟嘴角緩緩溢出一絲鮮血,他卻沒有停下,再次起步朝屋內走去。


    “殺了我,你自可以帶我迴去。”


    聞言,白王冷哼了一聲,直接轉頭離開。


    ......


    雪月城門口。


    白王的馬車停在這裏,準備離開。


    司空長風早已收到了通知,前來送別。


    “殿下的眼睛......可曾好些了?”司空長風問道。


    白王笑了笑:“華錦小神醫醫術驚人,不愧是藥王傳人,用不了多久,本王就可以視物了。”


    “慚愧啊!”司空長風歎息道,“我以前也跟著藥王學了些醫術,卻沒有這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不然早就替殿下治好眼疾了。”


    “司空城主多言了,這一切都是緣,隻奈本王年幼福淺緣薄,方才沒有此等際會,現在能恢複雙眼,已然是大幸。”白王輕輕說道。


    “那現在殿下是準備要離開了?”司空長風大大方方地問道。


    白王點頭:“既然事情已了,就不多打擾城主了。”


    看著眼前的白王,司空長風忽然有些感慨:“白王很像當年的景玉王啊!”


    “父皇當年的封號,不敢妄提。”白王微微有些詫異,卻是不明白司空長風提起此事有何目的。


    “隻可惜蕭瑟一點也不像當年的琅琊王。”司空長風繼續道。


    “是嘛?”白王有些好奇:“聽很多人說,老劉的風采,跟當年的琅琊王一樣。”


    司空長風抬頭迴憶道:“那可不一樣啊,琅琊王是個君子,凡事喜歡講道理,以大局為重......”


    “老六呢?”白王接著問道。


    司空長風大手一揮:“誒......去他的什麽大局為重,我開心,我舒心就行了。”


    白王頓了一下,微微凝神:“本王明白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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