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試探你啊，笨蛋。”曉晴忽然笑了，像是鬆了一口氣，“幸虧，我賭贏了。”
侯小林愣了半晌，緩慢地說：“你……你在跟蹤我？”
“沒錯。我跟著你迴來的。”曉晴說，“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什麽？”
“你說你想找個人試探試探我。”
“嗯。”
“然後呢？”
“我想試試，你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所以你就跟蹤我？”侯小林怒吼。
“我想聽你親口說。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
“我知道你愛我。”
“我是說……”
“侯小林。”
“你……你別激動，你聽我說完。”
“好。你說吧。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曉晴……”
“嗯？”
“我知道你是在考驗我。其實，你這樣做，我一點兒都不討厭。我甚至覺得這樣很刺激。但是，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你知道嗎？我是你爸媽指腹為婚的兒媳婦，我們之間的差距太遠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放棄你。可是，每次我想放棄的時候，我就覺得我特別對不起我爸媽。我覺得，如果我真的因為這個拋棄了你，他們肯定傷心死了。所以，我才不斷提醒自己。我們不可能的，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是在逼迫自己。”
侯小林沉默了一陣子，才低聲說：“我知道。曉晴，我知道的。”
“我一直以為，我和你是沒有未來的。但是，我現在發現我想錯了。你也喜歡我。雖然，你不敢承認，但是我知道。”
“不。我不是不敢承認。”
“不是不敢承認？”
“不是。我怕。我怕我們的感情是曇花一現。我擔心將來會變成遺憾。”
“不會的。”曉晴篤定地說，“侯小林。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曉晴，”侯小林的嗓音嘶啞起來，“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你說。”
“如果……如果將來我們分開了，我希望你……你能再選擇一次，選擇另一個比我更好的人，繼續你美滿幸福的婚姻。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侯小林……”
“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你父母，你舍不得他們。你想要報答他們對你的養育之恩。但是，我並不讚成你這種想法。你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家庭，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你要懂得珍惜自己，而不是為了報恩，把自己綁架在某個人身邊。”
“侯小林，你說的很對。”
“你明白就好。”
“你也是。侯小林，我希望你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我們兩個人互相祝福，彼此珍視對方。”
“……好。”
掛了電話，侯小林又打了個電話。
張新宇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立刻站起來走出房門，輕輕關上門，走進書房，接通了電話。
“喂？”
“新宇，你還好嗎？”侯小林問。
“我很好啊，怎麽了？”張新宇微笑著說。
“今天晚上，有空麽？一起吃頓飯？”侯小林問。
“好啊，那我先給你做好菜，等你迴來吃哦。”
“不用，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呀。”張新宇笑著說，“我等你迴來。”
傍晚五點，侯小林準時出現在家裏。
“哇~~~好香。”侯小林一進門就嗅到撲鼻的飯菜香味。
“快洗手吃飯吧。”曉晴係著圍裙從廚房裏端出最後一碗湯。
“曉晴，辛苦你了。”侯小林走過去，幫她把圍裙解掉，拉她坐下。
“謝謝，”曉晴說，“你餓壞了吧？趕緊吃吧。”
“不急不急。你也吃點兒。”
“好的。”曉晴坐下，和侯小林一起享受這頓溫馨豐盛的晚餐。
“侯小林，”曉晴突然抬頭看著他，“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麽事？”
“我想請假。”
“請假？”侯小林驚訝地看著她。
“我有一段時間沒上班了，我想去找份兼職，賺點錢。”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說：“我知道，你想去幫忙。但是，曉晴。咱倆結婚的消息剛傳出來，你在去找兼職，別人肯定會猜測，你這是要躲開記者，逃避風頭，所以才辭職的。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你不要害怕。這些都隻是流言蜚語。隻要我們倆坦坦蕩蕩，就無須懼怕。”
曉晴搖搖頭，說：“不。我必須得離開這裏。我不能躲開這些風言風語，否則我們倆會被唾沫淹死的。侯小林，你相信我嗎？”
“相信。我當然相信你。”侯小林堅定地說。
“那你聽我的安排。”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你要做什麽，盡管說，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曉晴鬆了口氣，說：“好。我先把我要做的事情告訴你，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
“嗯，你說吧。”
“我想去找工廠做清潔工，工作時間長一點，收入高一點。”
侯小林沉默了一會兒，說：“曉晴，這個工作太累了。”
“我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合適的工作。你放心，我每個月至少拿三千塊錢迴來。我不會偷懶的。”
“我相信你。”侯小林歎了口氣，說，“你真是個倔脾氣。不過你既然這麽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會努力掙錢，讓你過上好生活。”
“侯小林，謝謝你。”
“傻瓜！”侯小林抱住曉晴親了一下，“我們倆之間，何必說謝謝。”
第二天早晨，曉晴和張新宇一起出了門。曉晴開車載著她，去往附近一家裝飾店。張新宇穿著一條白色連衣短裙，腳踩黑色尖頭涼鞋，頭發挽了個髻，整個人顯得優雅大方。
曉晴停好車，走進店鋪，叫了聲老板娘。老板娘熱情地招唿他們，指著牆角堆積如山的品，說：“你們隨便挑。”
“不用。麻煩您給我找套衣服換一下行嗎？”
“哦，你等等。”老板娘跑進更衣室，片刻之後拿出幾件衣服遞給曉晴。
曉晴試了一下，感覺非常滿意。她又選了雙休閑的運動鞋和一件t恤衫換上，再搭配牛仔褲，整個人瞬間精神多了。曉晴看著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露出滿意的微笑。
“你這身打扮，像個女孩子。”張新宇讚美道。
曉晴轉身對她眨眼睛：“怎麽樣？漂亮不？”
“非常漂亮。”張新宇由衷地誇獎道。
“謝謝。”曉晴朝她伸出右手。
兩個女人擊掌慶祝。曉晴帶著張新宇離開店鋪，開始逛街。張新宇看見賣珠寶首飾的專櫃就停下來。曉晴陪她買了兩串珍珠項鏈和一條鑽石項鏈，花了八百多元錢。
“你怎麽舍得給我買這麽貴的東西？”張新宇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嘿嘿，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嘛。女朋友喜歡珠寶，我當然應該盡力滿足啦。”
“貧嘴。”張新宇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還挺會說話的嘛。”
“因為我實話實說啊。”曉晴調皮地吐吐舌頭。
兩人邊說邊聊，走進電影院。曉晴買票的時特意留意了一下，電影院今天播放《紅樓夢》。曉晴心想，這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她買了四張票。
電影開場前五分鍾，兩個人進了放映廳。張新宇興奮地說：“哎喲，我還是第一次看《紅樓夢》呢，我最喜歡賈母了。”
曉晴問：“哪個賈母？”
“還能有哪個？就是……”張新宇突然閉了嘴。“你別提那個名字。我不想說那個壞女人。”
曉晴明白她為什麽不願意提起賈璉，也沒有追問，而是岔開話題說：“今晚這麽多人，恐怕很難買到位置了。”
張新宇說：“沒關係。我們坐後排就好了，不擠。”
曉晴拉了她一下，說：“別這麽隨便，這麽做不禮貌。”
“我知道啦，我就是隨口說說。”
曉晴說：“反正我們也快散場了，坐在後排也可以。”
於是兩人在靠近後排的位置坐下，靜靜地觀賞著電影。電影開場不久，曉晴忽然注意到旁邊有個男人在盯著自己看。
她扭頭看向他，隻見他穿著黑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她衝他笑了一下，他卻移開視線，似乎根本沒注意她。
曉晴心想，這麽冷淡的人，肯定不是來看電影的。
她又看了一眼電影屏幕，忽然愣住了。屏幕竟然出現了林黛玉與賈寶玉！而且林黛玉正站在窗口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曉晴吃驚不已。
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侯小林，隻見他的臉陰沉著。
曉晴低下頭，心想，難道林黛玉與賈寶玉認識？這可糟糕了，要是被他聽見我剛才的話，豈不是尷尬死了。
她趕緊拿出手機，給林黛玉編輯了一條短信，內容是這樣的：姑娘，你在哪兒呢？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
林黛玉看完短信，立即迴複：你是哪位？
曉晴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掉。幸虧侯小林及時握住她的胳膊，幫忙按下了刪除鍵。
“喂。怎麽迴事？”他壓低嗓音質問。
曉晴不敢看侯小林的臉，慌亂地解釋：“你先別急。林姑娘好像不認識你。我給她發的短信，她都刪了。”
“我知道。”侯小林的語氣緩和下來，安慰道，“不會是她的真名吧。”
曉晴搖搖頭：“應該不會。這種私密的事情，她不會輕易透露。何況，我跟她從未謀麵，她為什麽要告訴我真名。”
侯小林沉默了半晌，歎息一聲。
曉晴猜測道：“難道是她失憶了嗎？或者，她是不小心丟失了記憶，並不是有意隱瞞？”
侯小林苦笑一聲：“希望是我多心了。”
“我覺得不太可能。”曉晴否定道，“林姑娘如果失憶了，為什麽她還會來找我？”
侯小林若有所思，半晌，他突然拍了拍腦袋：“哎呀！糟糕！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怎麽了？”
“我爸媽今天早晨出門，說是去參加老戰友家的壽宴。你想想啊，他們去參加的是什麽壽宴？是我爺爺奶奶的親戚家。那些親戚們，哪個不對我父母恭敬有加？偏偏這一趟壽宴，非去不可。我爸媽都是厚道人，他們既然答應了人家，怎麽辦呢？”
“那你們打算幾點迴來？”
“這就不清楚了。”侯小林皺眉，懊惱地說，“唉，我怎麽沒想到這茬？要是提前跟我爸媽約定了，我們直接去酒店等他們就行了，也用不著在電影院等這麽久。”
“也許，你爸媽是臨時決定的呢？畢竟這麽重要的場合，不能遲到呀。”
侯小林無奈地聳肩，說：“這可說不準，我爸媽平時也是這樣的。他們總愛臨時改變計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改變主意了。唉，我還以為能提前迴家陪你看電影呢。”
“你們是長輩嘛，理當照顧他們。我理解你們的。”曉晴說，“沒關係，咱倆再看會兒吧。”
侯小林說：“我爸媽去得挺早的，他們估摸著也快散場了。我去找他們說說。你在這兒等我。”
曉晴連忙叫住他：“別去別去。你去了他們肯定不高興，說不定還會罵你。”
侯小林無奈地說：“唉，沒辦法了。”
曉晴微笑著說：“沒關係。”
侯小林說：“那我走了。你乖乖待在這兒，別亂跑。”
“嗯，你放心吧。”曉晴朝他揮手。
侯小林轉身往後台走去。曉晴繼續專心致誌地看起電影。她看了幾分鍾，感覺索然無味，於便掏出手機刷朋友圈。她翻看著最近一條朋友圈，不由得怔了一下。隻見這條朋友圈配字：祝福你。
這是她昨晚收到的禮物之一。她沒想到居然是這條短信。她仔細辨認著這幾個字。很簡單的三個字，但組成了一句話：你喜歡的人。
原來，是林妹妹送的。她的心裏頓時湧起一陣暖流，臉上浮出甜美的微笑。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有五天沒有見到林黛玉了。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家裏，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到傷害。她心裏很是擔憂，卻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尋覓她的下落。
她的心裏湧起深深的悲哀，眼睛酸酸澀澀的。
這時，有個穿著製服的女孩子朝她走過來，向她詢問：“請問你是陳曉晴小姐嗎？”
曉晴抬起頭，愣了一下，點點頭。
女孩子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容：“林小姐殷然帶你過去。”
曉晴站起身來，隨她離去。
林黛玉住在二樓，曉晴坐上電梯後，才明白她住在頂樓。這棟樓一共有四層，每一層有四戶人家。她們乘坐的是頂樓的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到達了林黛玉的家門口。
林黛玉家的門緊閉，曉晴敲了敲門，沒人應答。曉晴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屋子裏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滿韻味。曉晴環視了整間房子，心裏有種異樣的溫柔與踏實。這間屋子雖小，但處處透著她熟悉而懷念的氣息。
林黛玉在臥室裏聽到動靜，披衣而出。
曉晴看到她，不由得驚訝地張大嘴巴。此刻的林黛玉穿了一襲月白色的絲綢睡裙，腰上掛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翡翠珠鏈。
曉晴記得她曾和林黛玉討論過，說她脖頸上戴的翡翠玉石太過耀目，不夠低調。林黛玉說，其實她並不願意戴太多飾品，她的世界是樸素的，她希望自己的生活像山水畫一樣，風格自然，簡潔而不奢華。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角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曉晴走過去，輕聲問：“你哭了？”
林黛玉搖頭，輕歎一聲：“你來啦。”
曉晴拉她坐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痕，“怎麽了？為什麽哭？”
林黛玉苦笑著說：“你瞧我這個樣子，像是高興麽？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怎麽會呢？”曉晴安慰她說，“你很漂亮啊。”
“漂亮麽？你真是這麽認為的？”林黛玉反駁她說，“我都快不敢照鏡子了。”
曉晴說：“我相信我的判斷。你是個很優雅女人。你的氣質和妝容完全襯托了你的容貌。”
“謝謝。你的誇讚令我非常欣慰。”
曉晴握住她冰涼的手，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你不告訴我？”
林黛玉沉默片刻，幽幽地說：“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別怕，我能幫你。”曉晴安撫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林黛玉低下頭，長久地沉思著，半晌沒有說話。曉晴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她抬起頭，用懇求的語氣對她說：“可以先借你的手機給侯小林打個電話麽？”
曉晴把手機遞給她，問道：“為什麽要他的電話？難道有急事？”
林黛玉說：“因為我不敢跟你說。我不想再讓你難堪。”
曉晴說：“我們又不是什麽秘密。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倒覺得，你和侯小林的事情應該早點解決比較好。畢竟，他現在已經有家庭了，這樣拖著算怎麽迴事？”
林黛玉歎了口氣：“他的婚姻狀況我也知道。隻是……隻是我現在沒辦法跟他坦誠交談。”
“那是為什麽？”
“因為我根本不想再提及那段感情了。我也不想嫁給他了。我不愛他，我隻是把他當做朋友。”
曉晴吃了一驚：“你是認真的？”
“嗯。”林黛玉點頭說，“我確定。我不想再迴憶那些痛苦的事情了。”
曉晴疑惑地看著她：“那你怎麽不找他談談？”
林黛玉淒然一笑：“就算我肯放棄，恐怕也沒有人願意再娶我了吧。”
曉晴說：“你錯了。我看侯小林挺愛你的，他肯定願意娶你！”
“不。”林黛玉說，“如果真的那樣最好。但事實是，他根本不愛我。”
曉晴詫異極了：“他愛你，你卻不愛他？”
“或許這就叫做‘一見鍾情’吧。”林黛玉說，“我不知道我和他是怎麽相遇的，我甚至都忘了那天是我生日。”
曉晴更加困惑：“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願意娶你？”
林黛玉黯然神傷地說：“他的妻子是他的初戀。”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曉晴恍然大悟，“這也是他為什麽不願意結婚的理由。”
林黛玉點點頭。
曉晴說：“可你們兩個既然彼此深愛，為什麽不能好好珍惜？”
林黛玉垂眸不語。
曉晴說：“如果你擔心孩子的事情，可以讓侯小林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必了。”林黛玉歎息道，“我隻是覺得，自己的命運好像被上帝玩弄於股掌之間。明明我不願意的，可是卻無法逃脫。”
“這不關上帝的事。”曉晴堅定地說，“我們都應該向前看。”
林黛玉緩慢地抬起頭，怔怔地盯著曉晴看了幾秒鍾，突然露出一個微笑。
“你笑了！”曉晴欣喜地說，“你真的笑了！”
“嗯。”林黛玉笑容溫暖柔軟，“你說得對。”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和侯小林結婚？”曉晴又問，“還是，你並沒有完全放下那個人？”
“不是，我已經徹底死心了。”林黛玉搖搖頭，“這次迴來，我已經不想再離開這座城池。”
“那就好，我替你高興。”曉晴說，“你們倆的事情，我可以幫忙，我一定盡力而為。”
“謝謝你。”林黛玉真誠地說，“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希望我幸福。其實，我早就不恨侯小林了。我知道他有難言之隱，所以才會選擇離開他。”
“哦？”曉晴問，“那你現在是……”
“我隻是想把這份遺憾彌補一下罷了。”
曉晴說：“既然這樣，我可以試試看。”
“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曉晴站起身，準備走出病房。臨行時忽然停住腳步，轉迴身問林黛玉，“你的病例我看完了。我想問，除非你自己願意配合治療，否則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這樣躺在床上度過？”
“嗯。”
曉晴說：“你要知道，人生有很多種選擇，並不是每個人活著，都需要靠病魔支撐下去的。”
“我懂。”林黛玉說，“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從小就怕疼，受不了這種病毒的折磨，我真的……”
“如果你信我，我們就一起努力治療，好嗎？”曉晴說，“雖然我比你還小，但我絕對能給你最大的幫助！你願意嚐試嗎？”
“願意。”林黛玉輕聲說。
曉晴鬆了口氣，拍拍林黛玉的肩膀：“我先迴去了。有消息我會再來告訴你的。你好好休息。”
林黛玉送走曉晴後，又拿起手機，按了一串數字，撥出去後，聽筒裏傳來冰冷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sorry……”
掛斷電話後，林黛玉長長地籲了口氣。
侯小林推門進來：“林黛玉，你醒啦！”
“嗯。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看你啊。”
侯小林坐下來，“你剛才在跟誰講話呀？”
林黛玉笑了笑：“我的病例。曉晴說她會幫我找醫生。”
“你真的不恨侯小林了？”
林黛玉低下頭，沉默片刻後，淡淡地說：“我曾經恨過他。但是，當我想明白這些事情之後，我就不恨他了。因為我們是夫妻，有感情基的夫妻。”
“我們？”
“是呀，我們有感情基礎。”
“這麽說來，你願意嫁給我了？”侯小林驚喜萬分，“太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別急嘛，我還沒答應。”林黛玉抿嘴一笑，眼中流淌著溫婉的光芒。
“為什麽？”侯小林愣愣地問。
林黛玉眨眨眼睛，“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是有感情基礎的夫妻。”
侯小林恍然大悟，“哦！你是想用婚姻綁住我！你也太狡猾了吧！”
“我沒有。”林黛玉認真地說，“我是認真的，你仔細考慮清楚。”
侯小林苦惱地皺眉，喃喃地說：“我……我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呢。你也知道，家裏條件一般，娶媳婦哪兒那麽容易啊。”
林黛玉笑道：“你這麽優秀，怎麽會娶不上媳婦？”
“可是你……我真沒有想好。”侯小林說，“等我們結婚之後再商量吧。”
林黛玉笑了，不置可否。
這天晚上，張新宇迴到酒店，洗了澡換上睡衣，剛準備上床睡覺，突然收到曉晴的短信，說今天下班的時候碰見侯小林和林黛玉了。張新宇立即坐起來，打開微博搜索關於林黛玉的息，卻隻有幾張照片。照片裏，林黛玉半倚在窗前，背景是深藍色的夜幕。她的側臉恬靜美麗，仿佛與夜空融為一體。
張新宇看完，陷入沉思。
第二天，曉晴約張新宇吃飯。兩人談論起侯小林和林黛玉。
“我真沒想到，侯小林會和她複合，而且兩個人好像已經結婚了。”曉晴歎息著說，“這實在太奇怪了。”
張新宇搖搖頭：“其實我早該料到的。”
“什麽？”
“當初，侯小林和林黛玉在一起時間最久，他們彼此熟悉，青梅竹馬。”
曉晴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你說他們倆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原以為他們是真愛，誰知竟鬧成這樣。”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愛啊。都是假的，騙人的，虛偽的，不切實際的。”
“但是，這兩個人都是真的。”張新宇說，“至少，我沒有看出侯小林有絲毫玩弄林黛玉的感情。”
“我倒希望侯小林隻是單純喜歡林黛玉的美貌。”曉晴說，“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們的婚姻了。”
“不，侯小林是真愛林黛玉。”張新宇篤定地說，“林黛玉是真愛侯小林的錢。”
“這種話怎麽能隨便說呢？”曉晴瞪了張新宇眼，“被人聽見可就麻煩了。”
“我是認真的。”張新宇嚴肅地看著曉晴，“你想想看，侯小林為了林黛玉連工作都丟掉了，甚至不惜自殺，還把房子賣了，這不是真愛是什麽？侯小林這輩子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繼承家業，現在林黛玉可以補償他了。你說這算不算是真愛？”
曉晴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侯小林對林黛玉並非全無情意。他對林黛玉是動了真心的。我從沒見過侯小林那副模樣。”
“你是說他哭了？”
“不止是哭。”曉晴歎口氣，“你想啊，林黛玉多大了？三十五歲了吧？這樣的女人，有幾個人能夠抗拒？更何況侯小林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呢？如果林黛玉長得醜，身材差，恐怕根本不可能走進侯小林的心裏去。”
“那你覺得林黛玉和侯小林是什麽關係？”
曉晴遲疑了一陣，說：“林黛玉的母親是侯小林父親的妹妹。”
張新宇若有所思：“這樣看來，這段婚姻的確有點貓膩。”
曉晴說：“我覺得侯小林是真心喜歡林黛玉的。畢竟他們曾經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
“是啊，那是很美好的感情。”張新宇歎息著說，“可惜，這份感情在現實麵前脆弱得像泡沫。”
“這麽說來，侯小林是真的喜歡林黛玉了？”曉問。
張新宇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能確定。畢竟，林黛玉比侯小林大了整整十二歲。”
“十二歲？”曉晴詫異地挑起柳眉。
張新宇聳肩：“你忘了嗎？侯小林說過，林黛玉是孤兒院長大的。”
曉晴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林黛玉和侯小林的年紀差距實在太懸殊了，我總覺得，她跟侯小林不會幸福的。”
“可侯小林對林黛玉是一往情深啊！”張新宇說，“我想，林黛玉應該也很喜歡侯小林吧。不然的話，他們早離婚了，不至於拖了這麽多年。
”
“我也這麽認為。”
曉晴歎了口氣：“如果林黛玉嫁給侯小林，就真是苦了侯小林了。”
“是啊。林黛玉的年紀擺在那裏，她又那麽漂亮，侯小林肯定不會虧待她。”張新宇說，“可惜，林黛玉的年齡太大了。侯小林雖然願意忍受寂寞，但他不能容忍一個年逾四旬的女人做的妻子。”
曉晴說：“林黛玉也未必願意做侯小林的妻子，我看林黛玉的神色有些躲閃。”
張新宇笑道：“你看出來啦？”
“嗯，因為她每次提及侯小林的名字時，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張新宇笑著說：“我也這麽看，我猜測，他們的戀情應該是相當甜蜜的。”
“這麽說，林黛玉是喜歡侯小林的？”
“也許吧。”張新宇說，“但是我覺得林黛玉是不甘心做侯小林的妻子的。她的年紀和身份擺在那裏，她也許並不想做侯小林的妻子。”
“可是，她和侯小林之間……”
“或許，他們隻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侯小林是真心想和林黛玉結婚。林黛玉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選擇跟侯小林結婚，這其實也挺諷刺的。”張新宇頓了頓，又說，“我覺得他們最後肯定會分開的。”
“哦？”
“你知道林黛玉現在是什麽工作嗎？”
曉晴搖搖頭。
“一個酒店的大堂經理。”
曉晴睜大眼睛：“這麽說，林黛玉要是和侯小林結婚了，豈不是成為侯小林的手下？”
“沒錯。”張新宇說，“所以侯小林肯定不能接受一個酒店服務員做他的妻子。即使林黛玉再漂亮、再有魅力也不行。侯小林肯定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娶一個酒店經理。”
“唉……”曉晴歎了口氣，“難怪侯小林總是說林黛玉對他有企圖。”
張新宇拍拍曉晴的肩膀：“別擔心，他們肯定會分開的。”
曉晴點點頭，忽然說：“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詩，叫‘天涯何處無芳草’。”
張新宇噗嗤一笑：“我看你是在暗示侯小林吧？”
曉晴瞪大眼睛：“哪有！我是在誇林黛玉長得漂亮，侯小林娶了她絕對會享盡齊人之福。”
張新宇抿嘴笑著，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你的潛台詞是：林黛玉的年紀太大了，不適合侯小林。侯小林找林黛玉，就是找了一根黃瓜。”
曉晴被噎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哈！”張新宇又大笑了兩聲，“好了，我去忙了。你記得晚上加班。”
曉晴點點頭，走進辦事廳。
剛坐下，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曉晴按下免提鍵。電話那邊傳來一把低沉悅耳的嗓音：“請問，您是曉晴嗎？”
“是的。我是。”曉晴迴答，“您找我有事？”
電話那端沉吟片刻，才緩慢地說：“我聽說今天有人來找過你，是嗎？”
曉晴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是的。”
“那就好。”侯小林說，“沒事了。掛了。”
曉晴拿著電話呆立了幾秒鍾，忽然跳起來：“喂！等一等！”
“還有事？”侯小林問，語調平靜。
曉晴急忙說：“你是……侯小林嗎？”
侯小林輕描淡寫：“有什麽問題嗎？”
曉晴緊張極了：“你、你在哪裏？”
“我在家裏。”
曉晴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侯小林笑起來：“謝謝關心。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額……我聽同事說的。”曉晴隨便編了個借口，“他們告訴我你失蹤了，嚇死我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
“哦，我的手機壞了。”
侯小林說，“我昨天下飛機的時候摔了一跤，手機報廢了。”
曉晴說：“原來如此。你的手機怎麽會摔壞呢？”
侯小林苦笑道：“因為我在路上遇見了搶劫犯。”
“啊？”
“幸好警察及時趕到，救了我。”
“那，他們有沒有傷害你？”曉晴緊張地問。
“沒有，”侯小林說，“警察抓到了搶劫犯，他交代了他搶劫的細節，還供認了自己是一名癮君子，所以我才逃過一劫。”
“那太好了。”曉晴說，“你現在安全了嗎？”
“嗯，”侯小林說，“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迴美籍華裔街的。”
“那祝你早日康複。”
“謝謝。”
“那沒別的事情，我先掛了。”
“嗯。拜拜。”
曉晴握著電話久久出神。
張新宇推門走了進來：“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侯小林。”曉晴說。
“嗯？”
“他剛給我打了電話。”
“他怎麽了？”
“他告訴我說，他在迴美籍華裔街的路上遇到了搶劫犯。”
“這不算什麽奇聞異事吧。”
“不，他說，警察當場逮捕了搶劫犯。”
張新宇驚訝地看著曉晴。
曉晴說：“他在電話裏向我道歉，說是因為他的緣故連累了你，非常抱歉。”
“沒什麽可道歉的。”張新宇說，“都是意外。”
曉晴搖搖頭，說：“我覺得侯小林挺喜歡你的。”
“胡扯。”張新宇笑了笑，“他才多大，我比他大十二歲呢。而且他是單身，我也是單身。”
“你真的不考慮跟他試一試？”
張新宇搖頭：“我覺得我和侯小林不合適。”
“哪兒不合適？”
“感覺。”
“感覺？”
“嗯。我對他隻有同事間的親近，並沒有其它感覺。”張新宇頓了頓，笑著說，“而且我覺得像他那種高高在上的人，我駕馭不了。”
曉晴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我不需要試，”張新宇笑道，“我有分寸。你也少操點閑心。”
曉晴聳聳肩，轉移話題：“今天晚上加班，你做完這些材料就迴去休息吧。”
張新宇翻了翻桌上堆成山的資料：“再說吧，
最近實在有點忙。”她停頓了一下，問，“你和那個叫林浩軒的男孩，相處得怎麽樣？”
“他對我還行，就是太悶了。”
“我聽說他的父母雙亡，家庭條件也不錯，你還嫌棄他悶？”
“他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但不是富二代。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曉晴歎了口氣，“我們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裏。”
“既然知道，何必吊死在這顆歪脖樹上呢。”張新宇笑道，“你們不合適，他又不是沒追求者。”
“是啊。我倒是想找個富二代結婚。可我爸媽肯定不允許。”曉晴攤攤手，“再說了，他也不是個願意結婚的人。”
“他是個孤兒嗎？”張新宇問。
“是。”
“他父母是不是都是醫生？”
曉晴愣住，半晌才緩緩地說：“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從你的眼睛裏。”張新宇微笑著，眼底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我從你的表情裏看出你是個內心柔軟的女孩。”
“你的觀察力真敏銳。”
“我從小就喜歡觀察周圍的人和事。”
“哦……”曉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不過，他的確是個孤兒。”
“你是不是覺得他特無聊？”
“嗯。”曉晴承認，“我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他好像活得沒意思似的。他整天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你可以換位思考，把你放在他的位置上。你會怎麽辦？”
“我？”曉晴沉默片刻，說，“我估計會更無聊吧。”
“這是一句真心話嗎？”
“真心話。我的確有這種感覺。”
“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還不錯。除了冷淡一點。”
“如果他現在請你幫他一個忙，你會答應嗎？”
“什麽忙？”
“幫他查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
曉晴怔住。她原本隻是想借助這件事情來試探一下張新宇的態度，可是現在，她突然不知該怎麽反駁。
“這不符合規矩。”曉晴喃喃自語道，“這樣做很危險。”
張新宇看著她：“你怕嗎？”
曉晴沉默片刻，堅定地說：“我不怕！”
“好樣的！”張新宇鼓勵她，“那麽你就按照你的直覺去做吧。”
“我要怎麽做？”
“去他的朋友圈看一看，看看他平時都在幹嘛。或許你能從中找到線索。”
“可是……萬一他不是被綁架的呢？”
“如果你猜測是對的，他就沒有危險了。”張新宇耐心解釋，“如果你猜測錯誤，你也盡量避免卷入麻煩之中。”
“明白了。”曉晴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我先走了。”
張新宇伸出手拍了拍她：“加油！”
曉晴走後，張新宇繼續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報告之中。
她打開電腦，登陸郵箱。郵件剛一進門，立刻跳出兩封未讀信息，一封來自“小夥伴”，另一封則來自“陌生的男人”。
她猶豫良久，還是選擇了前者。
“你好，我是張新宇。”她輸入密碼，點擊了視頻連接，屏幕中央出現侯小林的臉，他正拿著筆記本電腦敲鍵盤。
“你好。”
“我看見你發的短信了，你是不是想查一下林浩軒失蹤的具體情況？”
“是的。”
“其實我也想查。”侯小林說，“但是我沒有渠道。你能幫我嗎？”
“當然。”
“我希望能盡快獲得你提供的消息。我給你打五折。”
“好。我盡快幫你弄到。”曉晴說。
侯小林笑了一聲：“謝謝。”
曉晴關掉視頻窗口，用座機撥通了張新宇的私人號碼。
“喂？”張新宇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什麽事？”
“我是曉晴。”曉晴說。
張新宇頓了幾秒鍾，才慢吞吞地說：“有事兒？”
“嗯。想向您諮詢一些細節問題。”
“我在上班，有事兒等我下班吧。”
曉晴皺了皺眉：“您今天有別的安排？”
“嗯。”張新宇答應了一聲，“抱歉。”
“沒關係。那等你下班我再聯係您。”曉晴掛斷了電話。
“曉晴，”曉晴轉身準備離開時，張新宇叫住了她，“你最近跟侯小林走得挺近的？”
“嗯。”曉晴停住腳步，“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張新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他這幾天怎麽樣？”
“還好。”
“哦，沒有什麽異常舉動吧？”
“他的表現非常正常。我們還約了下午四點在咖啡廳見麵。”
“好的。我知道了。”
曉晴迴到座位上，繼續翻閱手邊的資料。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忽然發現桌旁多了一杯咖啡，是侯小林留下的。曉晴愣住了，他竟然會給她送東西！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但這份禮物顯然是有誠意的。曉晴喝完咖啡，心情變好了，嘴角帶上微笑。
下午三點半，曉晴準時來到了咖啡廳。侯小林早早坐在靠牆的位置等著。他穿了一套米色休閑裝，黑色長褲配棕色運動鞋。曉晴看見他的瞬間就呆住了。他比之前更瘦了，眼窩凹陷，眼神憔悴，整張臉仿佛蒙了一層灰塵。
曉晴朝他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他衝她溫和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服務生將咖啡端上桌，兩人都不說話，隻低頭喝咖啡。
曉晴喝完杯中的咖啡，放下了勺子。
“你吃飯了嗎？”侯小林問。
曉晴搖搖頭，又點點頭：“吃了一點。”
“我請你吧。”侯小林說。
“啊？”
“請你吃個飯，聊聊天。”
曉晴遲疑片刻，點點頭：“好。”
兩人並肩往外走，侯小林說：“我們去哪兒吃？我請你。”
曉晴想了想，說：“就附近吧，找個清淨一點的餐館。”
“好。”
兩人拐進一家餐館。曉晴環顧左右，說：“我以前來過這兒。”
侯小林似乎感興趣：“你來過這裏？”
“是啊，很多年前，我爸媽帶我來吃過飯。”
“哦……”侯小林笑了笑，“那時候我才八九歲。”
兩人挑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來。服務員把菜單遞過來：“二位，請問要吃些什麽？”
曉晴隨便指了幾樣：“就這些吧。”
侯小林卻把食譜推到她麵前：“你先看看，還需要加點什麽？”
曉晴掃了一遍，又看了看服務員，笑著說：“這個挺貴的，還是按照我的胃口來吧。”
侯小林說：“那就按照你的胃口來吧。我不太愛吃甜點，就隨便點了幾樣水果沙拉。”
曉晴點點頭，又把食譜還給了服務員。
“你喜歡吃什麽？”侯小林問。
曉晴想了想：“牛肉沙拉，蔬菜沙拉，水果沙拉，芝士沙拉，香草沙拉，芒果沙拉，巧克力沙拉，奶油沙拉……”她一口氣報了七種沙拉。
“夠了夠了。”侯小林忙製止她，“你這樣報下去，菜都涼了。”
“那就再加個蔬菜沙拉吧，”曉晴說，“蔬菜沙拉可以消化快一些。”
“嗯。那就麻煩你幫我加個菠蘿沙拉吧。”
曉晴笑眯眯地拿起紙筆記錄了一番。她的字很漂亮，像柳條一樣柔軟靈活。侯小林望著她，
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
他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打算辭職嗎？”
“對啊。”
“為什麽呢？”
“工作壓力太大，做不來。”曉晴淡淡地說。
“你是說，工作太辛苦？”侯小林問，“那為什麽不考慮調換一下崗位？”
“不行的，”曉晴搖搖頭，“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工作環境，而且我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如果是因為薪資的問題，我可以跟董事會反映。”
曉晴歎了一口氣：“不是因為薪水。其實我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你知道的，每當別人談論到我的工作，都會說‘你看，那個曉晴’，而這恰恰是我最厭惡的事。所以我決定離開。”
侯小林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話：“其實我覺得……你應該試著相信董事會。”
“我明白。”曉晴苦澀地一笑，“可是我無法相信他們。”
侯小林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曉晴，你聽我說。我曾經是董事會成員，雖然我後來退了出去，但是我希望你能繼續參與到集團內的管理中來。我認為你非常適合做一名優秀的管理者。”
“謝謝你的讚美。”曉晴輕聲細語地說，“可惜我現在沒有心思考慮這個。”
侯小林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拒絕這個誘惑。你知道嗎？董事會的人都很高傲，他們不屑於親自來跟你交涉。我希望這次董事會能順利召開，如果你能參加，他們會對你刮目相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他們願意把股份賣給你！”
“你說什麽？”曉晴愣了一下，“股份？賣？”
侯小林微笑著點點頭。
曉晴皺眉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沒有搞錯。”
“你……你說的董事會是……”
“是一家傳統的民營企業。”侯小林說，“他們一直致力於提供更好的服務，讓員工和家屬獲得更舒適的享受。”
曉晴怔了一下，半晌後問：“我能問問，你說的股份是什麽意思嗎？”
“就是說，如果你有足夠的股票數量，或者是你的工作能力達標，那麽你就可以成為他們的股東。”
曉晴眨巴眨巴眼睛，不確定地說：“那……那是不是等於我現在有了一百萬元錢？”
侯小林笑著點點頭。
“哦，天哪。”曉晴激動地握緊拳頭，“原來我也有一百萬啦！”
曉晴突然興奮地站起身，走到窗邊拍拍手：“大家都停一停，聽我宣布個好消息！”
眾人紛紛抬頭向她望來，曉晴清咳一聲，用手遮擋嘴巴：“各位，今天咱們集團的總裁特批我休假三周。我現在就要帶著我的百萬巨款去旅遊嘍～”
底下立刻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曉晴滿臉通紅地擺擺手：“好了好了，散場吧，我們明天見～～～～～”
曉晴拎著包往門外走去。張新宇追上去：“曉晴，等等我。”
曉晴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怎麽了？”
張新宇抿了抿唇角：“我剛才想起來還有幾張照片忘記洗了，我要趕緊去洗。”
“噢。”曉晴說，“那你先去吧，我坐電梯下，等我到車庫了給你發短信。”
“好，路上注意安全。”
曉晴走進電梯，按了一樓鍵。
張新宇走到門前，關上房門，掏出鑰匙，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奧迪a8l停在那裏。
駕駛座上的是一個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子。他的五官端正英俊，戴著金絲眼鏡，鼻梁挺直，嘴角微微勾起。他朝張新宇露齒一笑，禮貌地伸出右手。
張新宇驚訝地睜大雙眸：“你……你好。”
侯小林笑著說：“上車吧，張秘書。”
張新宇猶豫了一下，遲疑地說：“不……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侯小林說，“我也正巧要送一個朋友迴家。”
張新宇隻好彎腰鑽入車裏，低著頭不敢看侯小林的眼神。
侯小林發動汽車，車子平穩滑出停車場。張新宇一直保持低頭狀態，一言不發。侯小林卻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左顧右盼，不時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
“你多少斤？”
“二百四十八斤。”
“真的假的？”
“真的。”
“哦，我以為你最多一百六十七斤。”
“我是骨架偏瘦的體型，所以顯得比較嬌小。”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啊？”
“家庭條件很差，靠打零工賺點兒錢養活自己而已。”
“哦，你家在哪兒呢？”
“……在西城郊。”
“離這兒遠嗎？”
“挺遠的。”
“哦，那你以前一個人住？”
“嗯。”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我是秘書。”
“哦，你當秘書的話，每天要處理的工作肯定很忙碌吧？”
“還好。”
“你一個月收入多少？”
“一般情況下都挺高的。”
“那你一個月的工資有多少啊？”
“呃，一個月兩千多。”
侯小林驚訝道：“兩千塊錢，一個月？”
“嗯。我是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以……”張新宇歎口氣，“我沒辦法跟你們這種富二代相比。”
“別這麽說嘛，你這叫勤儉節約。”侯小林微笑道，“不過你爸媽辛苦把你拉扯到這麽大也不容易，對他們來說，你現在的生活已經算非常幸福了。”
“謝謝。”張新宇輕聲應道，“但我並不覺得我很幸福。”
“為什麽這麽說？”
張新宇沉默了。侯小林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不再追問。
侯小林的車停在一棟別墅前，曉晴和張新宇下了車，侯小林說：“你可以留下吃晚飯。”
“太感謝您了，但是……”張新宇推辭道，“我還得去洗照片呢。”
“那行，那我們明天聯係。”
“嗯，拜托您了。”
侯小林笑著揮揮手，目送張新宇離開後，便拿出手機撥號碼。
“喂，老鄭。我是小侯，你在忙嗎？”
“我不忙。”鄭明朗在電話裏問，“找我什麽事啊？”
“我剛剛送了一個朋友迴家，順道來看看你。”
“哦，你在哪兒啊？”
“就在別墅旁邊。”
“那你稍等一下啊。”鄭明朗頓了頓，“我一個同事在這兒住著，他馬上要搬走，我正在幫他收拾東西。我帶他過來見你吧？”
“你說的是張新宇嗎？”
“嗯。你認識她？”
“我今天剛認識她，她是你們的新秘書？”
“對。”
“她是個挺單純善良的姑娘。”
“我知道。”
“哎，小侯，你喜歡人家嗎？”
“咳咳，你又胡說。我跟她隻見過一次麵而已。”
“你看你，臉紅成什麽樣子啦！”
“老鄭，我先掛了啊，改天請你喝酒。”
“誒——等會兒，你先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人家呀？”
“老鄭！”侯小林急了，“我跟她隻是普通朋友，連同事都不是！”
“那……”鄭明朗欲言又止。
“老鄭，咱倆什麽交情？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鄭明朗深唿吸幾次：“那好，我說了。”
“嗯。你說。”
“你知道嗎，我跟我愛人結婚快三十年了，我們之間一直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問題。”
“嗯。”侯小林耐心地聽著。
“我愛人一直嫌棄我不夠帥氣，不夠溫柔，不懂浪漫。”
“這是人之常情。”
“我也承認。但是她還嫌棄我的脾氣，嫌棄我動輒就罵人。我也忍了，畢竟這是夫妻間的情趣。可是我實在受不了她總是指桑罵槐。有一次我們吵起來，我吼她說你整天疑神疑怪，懷疑我在外麵亂搞，難道我在外麵亂搞的話，就願意戴綠帽子嗎？”
“……”
“她被我氣哭了。我當時心疼死了，哄半天才好轉。我想，我們夫妻之間應該互相信任對方，互相扶持，互相包容。但是她卻總是疑神疑……”
“好了。”侯小林打斷他，“你不用解釋。其實這些問題根源並不在於你，而在於你愛人。我想如果是換做另一位愛人，恐怕她就會原諒你了。”
“唉，這倒是。”鄭明朗無奈地歎息一聲，“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愛人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她就像個小孩子，愛鑽牛角尖，總覺得自己的丈夫身邊有很多鶯鶯燕燕。”
“你要這麽想，既然你愛人這樣，你完全可以放寬心態，給足她安全感啊。”
“安全感？”鄭明朗喃喃地說。
“對啊，你們不是夫妻嗎？你需要給她安全感的話，應該更加體貼她關注她啊。”
“我怎麽可能不體貼她？”鄭明朗苦澀地笑笑，“可惜她從來不需要我的體貼。她需要的是絕對服從命令的丈夫，不能有一絲抗拒，甚至不允許有絲毫反駁。我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老鄭，我理解你，我現在也是這種狀況，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侯小林長舒一口氣，“所以我才想跟你討論一下。”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們都一樣，沒人能勸慰她，除非我死了。”
“別這樣說。”侯小林趕緊勸阻道，“你們還有彼此陪伴，比我們幸運多了。”
“唉，我們都一樣，隻是我比較早熟，比較獨立罷了。”鄭明朗笑了笑，“算了，不說這些了，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隨便吧。”
“不說了，改天再聊。”
鄭明朗把手機還給張新宇，“我同事叫你呢。”
“謝謝啊。”張新宇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睛彎彎的。
“沒事。”
“你的電腦我借迴來了，你要用的話，就按鈴吧。”張新宇遞給他一張房卡，“晚上我還迴來拿喲。”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
兩人分開後，張新宇去樓下的超級商城買了杯咖啡和甜品，慢悠悠地逛街。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雪紡裙，頭發盤起來，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看上去優雅高貴。她一路走過去，引得行人紛紛側目，有些甚至吹起了口哨。
走著走著，她忽然停住腳步，盯著前方的鏡子，嘴唇微微顫抖。
那是一麵很簡單的銅鏡，鏡子背景牆是白色張新宇的臉色蒼白，額頭冒汗，手指攥緊了衣袖。她的手臂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因為受太久，疤痕愈合得十分緩慢。張新宇咬緊牙關，忍著劇痛，用指甲狠狠掐著掌心。她不願意相信那張臉會發生異變。她的臉怎麽會發生異變呢？她一定是在做夢！她要盡快醒過來，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
張新宇猛地睜開眼，入眼是漆黑無盡的夜。
她愣怔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掀開被子下床。她打開燈，看見自己還睡在臥室裏，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床上，渾身虛脫。
她捂住胸口，心髒砰砰狂跳。
她剛才看見了什麽？她看見自己的臉變了，她不再是曾經美麗動人的少女，而是變成了一個嫵媚風情的女人。她的眼神迷離，表情魅惑，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似乎有點兒不認識它。
張新宇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閉著眼睛，努力平複著唿吸。她的腦袋亂哄哄的，根本靜不下來思考。
她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被褥裏。
張新宇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她需要靜養。
她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件事。她要先好好休息。
她閉著眼睛，漸漸進入了睡眠狀態。
這個晚上，侯小林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的家人全都消失了。他站在荒涼淒清的墓園，眼前隻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墓碑上是他父親的照片，照片上他父親笑得很燦爛，仿佛還活著一般。
夢境越往後走越悲慘。他父母雙亡，隻留下年幼的妹妹和年邁的爺爺奶奶。
侯小林在夢裏哭了。他哭得很大聲。他拚命喊：爸媽！爸媽！你們在哪裏！你們別丟下我啊！
他一遍遍喊著，嗓音嘶啞。等夢醒了，淚流滿麵。
他知道自己做噩夢了。但是夢境裏的悲愴與絕望，令他難以忘懷。
侯小林從未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對於未知的恐懼。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還有他年邁的爺爺，他們都不見了，連屍體都不曾尋覓……
侯小林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著。
次日一早，他頂著兩個碩大的熊貓眼起床洗漱。他的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他卻毫不在意，仍然堅持去跑步，鍛煉身體。他希望自己能夠瘦一點，這樣就不容易長胖，也許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一路奔跑，心緒紛亂如麻，腦袋暈乎乎的。跑到半山腰，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踩踏岩石的腳步聲，隨後一陣香風撲麵，一個窈窕纖細的女人出現在他麵前。
侯小林吃了一驚。
張新宇穿著淡藍色的套裝，腳蹬七厘米的細高跟，脖頸戴著白金項鏈，襯托得她肌膚雪白，脖頸線條優美動人，她一頭青絲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鎖骨，五官姣好，氣質端莊。
侯小林愣了愣。
張新宇微笑說：“你是侯小林吧？”
侯小林迴過神來，連連點頭：“對，我是侯小林。請問您是？”
“我叫張新宇。你好。”
張新宇的聲音輕靈悅耳，語調溫柔舒展，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她朝侯小林伸出右手。
侯小林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使力。
張新宇皺眉：“你弄疼我了。”
侯小林趕緊放鬆力道，又問：“你是來參加婚禮的嗎？”
“對。你呢？”
“哦，我也是。”
“那麽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兩人並肩向山頂走去。
張新宇側眸凝視侯小林。
這個男孩子比她想象中更帥氣，身材挺拔，麵龐俊朗，雖然臉上有些憔悴，仍舊掩飾不住他英武的氣度。
“你是來工作的嗎？”
侯小林搖頭。
“那是為什麽呢？”
侯小林說：“我沒有工作。”
“那你……”
侯小林說：“我是陪人來的。”
“哦？”
侯小林停住腳步：“這位是張經理。”
張新宇微微頷首致意：“侯小林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我姓沈，叫沈飛宇。”
“原來是沈經理啊。”張新宇嫣然一笑，伸出手去，“你好。很榮幸認識你。”
沈飛宇與她握手。
兩人寒暄幾句，便分開行動。沈飛宇繼續跑步，張新宇則去找自己的助理，幫忙安排接待客人的工作。
兩人各有任務。
沈飛宇跑完步，坐車返程。
他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給自己的秘書，吩咐秘書盡快幫他準備好相關的手續。
他迴到辦事處，剛坐下喝杯水，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是張新宇打來的。
沈飛宇遲疑了一下，才接通電話。
張新宇的聲音非常溫柔，帶著些羞澀：“沈經理，我是張新宇。”
“嗯。”沈飛宇應了一聲。
“我們昨天才剛剛見過麵，我還記得你，謝謝你昨天幫我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沈飛宇說，“沒什麽可謝的。”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很有緣分的。”張新宇的聲音裏透出欣喜的情愫，“我想請你吃頓飯，當麵表示謝意。”
“呃……我……”
“你不用拒絕我，我沒有其它意思，隻是單純地想感謝你。”
沈飛宇沉吟片刻，答應了下來。
下班時間一到，沈飛宇離開辦事處，直接去赴約。
張新宇早就等候多時，站在餐廳門口，看到沈飛宇的車子開進停車場，立即迎了上去。
車子停穩，張新宇拉開車門，微笑著說：“歡迎你。”
沈飛宇推門下車。
“我先帶你熟悉一下環境。”張新宇熱絡地說，“以免你迷路。”
侯小林跟著張新宇走了一段路，忽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張新宇似乎有意無意地避著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保持著適宜的距離。他忍不住問：“張經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和陌生人交流？”
張新宇愣了一下，說：“我沒有這個習慣。”
“那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慢熱的人。”
“慢熱？”
“對，慢熱。我不愛說話。但是我願意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簡單的事情？”
“比如說，給陌生人買飲料。”張新宇指指旁邊的店鋪，“你渴了吧？我幫你拿瓶水。”
侯小林搖頭：“不用。”
“你不渴嗎？”
“不用。”
張新宇笑著把手收了迴來：“好吧，那我們換個地方聊。”
侯小林跟隨張新宇來到酒店。
侯小林在前台填寫資料的時候，張新宇轉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張新宇端了盤切好的西瓜迴來，遞給侯小林。
侯小林道了聲謝，低下頭默默啃西瓜。
“侯經理，今晚我想邀請你參加我的私人派對，你能賞光嗎？”
“私人派對？”侯小林抬起眼睛。
“是啊。”張新宇笑著說，“你別誤會。我不是特意想要炫耀，隻是覺得有必要邀請朋友一起慶祝一下。”
“抱歉，我恐怕不能參加。”
“為什麽呢？”
“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所以需要休息。”
張新宇露出擔憂的神色：“真的嗎？嚴重嗎？要不要緊？”
“沒什麽大礙，就是累了點，休息一陣就好了。”
“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張新宇歎了口氣，“希望你好好休息。”
“謝謝。”
侯小林又啃了塊西瓜，張新宇說：“你再多吃一些，這些是冰箱裏剩下的，夠你吃了。”
“我吃飽了。”侯小林放下叉子。
“哦。”張新宇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吃撐呢。”
“不至於，不至於。”
“那好吧。我送你迴家。”
“不用麻煩，我叫了代駕。”侯小林說，“謝謝你的招待，我還是自己迴去比較好。”
張新宇略顯失望，說：“那好吧。下次再見。”
“下次見。”侯小林朝她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
迴到家，沈飛宇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卻突然睜開雙眼，盯著屏幕看了半晌，然後跳下沙發衝向廁所。
“嘔！”
侯小林捂住鼻子退出房間。
他知道沈飛宇的胃病犯了。
沈飛宇洗完澡，靠在床上喝了一杯溫水，緩過勁兒來。侯小林敲了敲門，說：“吃點東西吧？”
“好。”沈飛宇下床來到廚房，打開冰箱門。冰箱裏放著幾袋速凍食品和泡菜。
“這些是什麽？”沈飛宇皺眉問。
“這個。”侯小林把筷子塞進沈飛宇的手裏，“嚐嚐。”
沈飛宇夾起一根胡蘿卜條，咬了兩口，味道非常奇怪。胡蘿卜絲細嫩爽滑，但是肉質極為粗糙。
侯小林見狀，連忙說：“哎呀，你別急著吐，我這裏有藥。”他翻找出止吐藥，掰碎了喂給沈飛宇。
沈飛宇吃完後，感覺胸腔內惡心的感覺減輕了許多，便問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樓下超級奶油蛋糕店。”侯小林說，“我剛才在那家店裏買的，味道還可以吧。”
“嗯。”沈飛宇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麽買這種東西？”
侯小林說：“這種東西營養豐富嘛。”
“你還挺懂。”沈飛宇瞥了他一眼。
侯小林嘿嘿一笑：“那當然，我媽是婦產科醫生，我爸也是，他們平時總是教我這些。”
沈飛宇沒再說什麽。
吃飯時，侯小林又提起那些蔬菜，沈飛宇皺了皺眉，說：“我吃不慣。”
“那怎麽辦？”
“你明天再帶我出去吧。”
“好，聽你的。”
侯小林把這句話記在心裏。
第二天早晨，侯小林準備去上班。走到電梯門口，遇到了張新宇。
“你要去上班？”張新宇問。
“對啊。”侯小林點了點頭。
“我也要去上班。”張新宇微笑著說，“順路送你吧。”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答應了。
侯小林到達廣告策劃處，張新宇停車場停好車，跟著侯小林一起上樓。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張新宇四周打量了一番。
“嗯，我的工作室。”侯小林說，“我現在是策劃組長。”
張新宇微笑著說：“看起來規模很小嘛，都沒有辦法做成企業，更不要提做酒店了。”
侯小林解釋說：“我這個是私人的設計工作室，專門負責私人定製服裝之類的活動。”
“原來如此。”張新宇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你這麽年輕就有這麽高的職位，原來是有背啊。”
“……我隻是比較努力而已。”侯小林含糊其辭地說。
“是呀，像你這麽年輕就獲得名牌大獎，確實不容易。”張新宇說，“難怪你這麽厲害。”
“不敢當。”侯小林說。
“你的工作室一直是由你一個人打理嗎？”
“我父母在家照顧弟妹，所以基本上是我一個人打理。”侯小林說，“我弟弟今年大三，還沒畢業呢。”
“我還真羨慕你的親情。”張新宇歎息道，“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體驗過這種幸福感。”
“我相信每個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隻是有些人運氣不太好罷了。”侯小林安慰她，“不論將來如何，最寶貴的還是現在的日子。”
張新宇笑了笑，說：“你說的對，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總歸有盼頭。”
侯小林沒有繼續聊天，因為他知道張新宇是有意拉近距離，想要借機攀談一番。
兩個人走進工作室。工作室的布置簡單大方，除了沙發、茶幾和桌子，沒有擺放任何東西。牆上掛著一幅字畫，落款是沈飛宇，他曾經用這副字畫救過自己一命。
侯小林把一遝稿紙遞給張新宇，說：“這些都是我做的設計圖，你先參考一下。”
張新宇隨手拿起幾張圖紙仔細觀察起來。她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
侯小林坐在沙發上等候結果。
“你做的這些東西，風格獨特，前衛創新，非常符合我們現在的需求。”張新宇認真地說，“如果這樣設計下去，我們一定能夠引起消費者的注意。”
侯小林微笑著說：“那就請你多指導我吧。”
張新宇說：“我不能白幫你忙。你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侯小林沉吟片刻，問：“如果我希望能在你們雜誌社工作，行嗎？”
“你說什麽？！”張新宇驚訝道，“你想進入我們雜誌社工作？！你願意？”
“是啊。”侯小林笑道，“我知道這肯定會嚇壞你。”
張新宇搖了搖頭：“沒有。”她思索片刻，說，“這倒是個好機會，但你的身份恐怕不太適合進入我們這個刊物。”
侯小林問：“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你沒有履曆，你沒有任何工作經曆，你沒有受到過任何培訓，甚至連大一剛讀完，你都可以說你是個業餘攝影師。”
侯小林愣住了，他不知道張新宇竟然調查了他的底細。
張新宇又說：“這樣的你，進入我們雜誌社，會顯得太突兀，別人會懷疑我們內定了你。我們雜誌社的競爭對手不少，我擔心被他們攻擊。”
侯小林說：“我覺得無所謂啊。”
“我們雜誌社每個月都有招聘會，你進來之後，可以去參加麵試。”張新宇說，“這次招聘會會招收很多編輯和攝影師。我們可以根據你的特長挑選你。”
侯小林問：“招聘會是什麽時間？”
張新宇說：“明天下午2點。”
侯小林說：“這樣啊，我想再考慮一下。”
“行，反正你也才剛剛工作，不急於一時。”新宇笑眯眯地說，“不過，你可要抓緊了。因為明年夏天，我們就要召開‘百花’大賽了，到時候我們雜誌社會全麵展示各路優秀作品，並推出新品。這是一個難得的露臉機會。”
“百花大賽是什麽？”
“是我們這期的封麵。我們會邀請著名的攝影師、編劇和藝術家來參加，共同見證我們雜誌的崛起。”張新宇興致勃勃地說，“這次的百花大賽規模盛大，到時候會吸引很多媒體記者。”
“哦，是嗎？”侯小林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我聽說這次的評委很厲害，你們有信心嗎？”
“這你可以放心。”張新宇說，“《星聞》的林教授是我們的大股東，他肯定會幫助我們的。”
“哦……”侯小林說，“看來這屆百花大賽的含金量很高啊。”
“是啊。所以你更應該珍惜這次機會。”張新宇說，“你要知道，如果你能成功奪冠，就能夠在媒體界嶄露頭角，而且還能跟著名攝影師和藝術家同台演出，這是非常難得的機遇。”
“我知道了。謝謝你。”侯小林說。
“嗯。”張新宇站起身來，從包裏翻出一個牛皮紙袋塞給侯小林，“這個送給你，算是我的感激禮物。”
侯小林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一摞錢。他立即錢退迴去：“這不行！”
張新宇說：“你先收下，我保證你不吃虧。”
“我怎麽能要你的錢呢？”侯小林堅決推辭。
張新宇笑道：“咱倆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如果有困難可以聯係我。我們可以當朋友嘛。我們雜誌社有專門的郵箱，隻要填寫一個電話號碼就能直接登陸，這樣方便多啦。”
侯小林想了想，把自己的電話寫下來遞給張新宇，說：“那這樣吧，我的電話留給你，如果有事需要我幫忙就聯係我。”
“好的，你等一下，我存你的電話。”張新宇拿出手機，撥弄著鍵盤。
兩分鍾後，張新宇抬頭說：“好啦。”
“我走啦。”侯小林向她揮揮手，離開辦事處。
他坐在車子上，掏出手機打開網絡，登陸郵箱，輸入了自己的電話。
他把電話號碼輸入後，看了一眼，猶豫著要不要刪除。
張新宇說的對，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遇。
如果他進入雜誌社工作，就有機會認識更多攝影師和編劇，也許他能獲得更多的靈感和啟發，做出更好的作品。
可是，侯小林卻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挺滿意的，雖然他缺乏工作經驗，但是在這幾年裏，他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經驗，他相信自己可以憑借勤奮與智慧戰勝這些瓶頸。他不願意去另外一個陌生環境，去和那些不熟悉的人競爭。
侯小林想了想，最終把電話號碼存了進去。
這天下班以後，侯小林騎車去菜場買了一條魚，迴到店裏準備晚餐。這家店位置偏僻，食材也很單一，基本就靠賣魚掙錢。侯小林用電磁爐燒水殺魚，又炒了三個青椒土豆絲和紅燒肉。他今天做飯格外仔細，一邊燉肉，一邊往鍋裏撒調料。
他做好菜以後，給周晴天打電話，說自己今天晚上不迴家吃飯了，晚上也不知道會在哪兒睡，讓她別等自己。
侯小林掛了電話，洗完碗筷，擦幹淨桌椅。他穿戴整齊以後，走到廚房門口，看著周晴天臥的燈亮著，便輕輕叩響了房門。
“誰？”周晴天的聲音傳來。
“是我。”侯小林壓低嗓門說，“我忘了帶鑰匙了，能不能麻煩你給我開一下門。”
“你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房間門被打開，一雙柔軟纖瘦的胳膊伸出來，侯小林連忙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出來。
周晴天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給你送東西。”侯小林說，“你快進屋。”
“哦，好。”周晴天轉過身，突然發現侯小林的右肩膀濕噠噠的，她愣了一下，“你受傷了？”
“沒有，剛才掉了個東西在地上，我怕你等久了擔心，就跑來了。”侯小林隨口解釋道，“我沒事。”
“噢。”周晴天半信半疑地關上房門。
她迴到床上，侯小林把那個牛皮紙袋拿過來，遞給她。
“這是什麽？”周晴天問。
“你看了就知道了。”侯小林說。
“好吧。”周晴天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的一遝鈔票。
她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麽？”
侯小林聳聳肩膀：“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救過我的命，現在又幫助我找工作，我不想欠你太多。我想來想去，隻有這些錢能表達我的謝意。”
“真的不用！”周晴天急了，把錢塞迴牛皮紙袋，塞迴侯小林懷裏，“我真的不要這些錢。我們隻是萍水相逢，不值得這樣。再說了，我又沒幫上你什麽忙，何必要你還我這份情呢？你快拿迴去！”
“我真的很想報答你。”侯小林說。
“我不要！”周晴天斬釘截鐵地說，“你快拿走，否則我就生氣了。”
侯小林沉默片刻，把錢放到桌上，轉身離開了。
周晴天鬆了一口氣，坐在床上，看見那疊鈔票，忍不住歎了口氣。
侯小林從她家裏離開之後，並沒有立即迴去，而是繞道去了張新宇所在的雜誌社。
張新宇看起來比侯小林大四五歲，是一個很有氣質的漂亮姑娘，她今天穿著一套黑色長裙，胸前繡著金黃色的花紋，腳上踩著銀色高跟鞋，看起來成熟嫵媚。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張新宇看見他站在辦室門口，臉上露出微笑，“請進。”
侯小林邁步走進去。
張新宇泡好咖啡端上來，問他喝不喝，侯小林搖頭說不喝。
兩人坐定後，張新宇問他：“找我有什麽嗎？”
“其實是我有一些私人問題，想請教你。”侯小林直言不諱，“聽說你以前在《時尚》工作過？”
張新宇笑了，說：“沒錯。”
“我想問一下，如果我要拍攝一組照片，應該從哪個角度下手更合適？”侯小林說。
“照片？”張新宇問，“你是記者嗎？”
“是的，我是一名攝影師，在網上注冊過賬戶，可惜沒什麽朋友願意雇傭我。”侯小林歎了口氣，“我對攝影技巧一無所知。”
張新宇笑眯眯的說：“你這麽有趣，肯定很容易交到朋友。”
“嗯，我也希望能夠盡快和一些專業的攝影師成為朋友。我覺得我的攝影技術非常糟糕。”侯小林苦惱地皺起眉頭，“可我不知道要選擇什麽角度，或者拍一些什麽東西。”
“我建議你嚐試一種風格，比如說，你的背景可以是雪山，綠樹和草坪，但是最好有一張陽光充沛的畫卷。這種感覺會使得你的攝影靈感爆棚。當然，你要求的效果，必須要符合美術設計理念，這是最基礎的。”張新宇說。
“好像也有點道理。”侯小林若有所思。
張新宇笑著說：“你的攝影水平雖然不算頂尖，不過你的靈感非常特別，我建議你可以嚐試用一些新穎的方式。例如……”她頓了頓，指了指牆上掛的幾幅油畫，“你看到那幾幅畫沒有？”
侯小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左側的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油畫，上麵畫著一座古堡。古堡呈圓形，占據了整麵牆，穹窿狀的屋簷與白瓦搭配得十分協調。在油畫的右邊，擺著幾盆盛放的鮮花，顏色各異，嬌豔欲滴。
“這是什麽油彩？”侯小林好奇地問。
“這是埃及油彩。”張新宇說，“埃及油彩在世界上非常罕見。因為它的顏料采自地下，所以價格昂貴。這種油彩在埃及法老墓中的陪葬品也屬於珍稀品種。”
“原來是這樣，難怪看起來非常精致。”侯小林讚歎道。
張新宇繼續說道：“油彩的顏色越純淨，色彩越濃鬱，就越珍貴。在古代，隻有王室和皇帝才擁有這種油彩。埃及的油彩色澤偏深棕，而這種油彩色澤淡雅。這幾盆花都是用埃及油彩做底的。”
“你懂得挺多。”侯小林說。
“談不上懂。”張新宇謙虛地說，“這隻是我的一點淺薄認識罷了。”
侯小林看了一眼油畫，說：“我覺得這幅油畫不錯，畫風細膩流暢，線條清晰明朗。”
“確實。”張新宇笑著說，“這是巴洛克風格的油畫，我們雜誌社收藏的一些古董油畫都是出自此人之手。我曾經有幸參觀過他的畫展，他的作品令我印象深刻。”
“哦？”侯小林饒有興趣地看著張新宇。
“他是位藝術家，而且非常有天賦。”張新宇說，“這幅畫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畫作，他的作品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
“是嗎？”侯小林說，“那真是太棒了！”
“你對油畫很感興趣嗎？”張新宇問，“不過我並沒有聽說你在油畫方麵有什麽造詣。”
侯小林尷尬地咳嗽一聲，說：“其實我是個攝影愛好者，隻是沒什麽機會接觸這類畫作，所以才對這些油畫不甚了解。”
“原來是這樣啊。”張新宇笑著說，“既然你對這方麵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幫助你。”
“謝謝你了。”侯小林感激地說。
“不用客氣。我也是受朋友之托，才願意幫忙的。”張新宇說，“你需要一套相關材料，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叫助手把這些準備好送過來。”
“真的是太麻煩你了。”侯小林說，“我不是很了解，所以需要你幫我介紹一下。”
“好的。”張新宇點點頭，“我先告訴你這幅油畫叫什麽名字吧。”
“這幅油畫的名字是《巴塞羅那》，又叫‘聖城’。”張新宇介紹道。
“巴塞羅那？”侯小林喃喃重複了兩遍，忽然間腦子裏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巴塞羅那？”
“對啊。”張新宇點點頭。
“這幅畫的主題是巴塞羅那。”侯小林說。
“嗯，是的。”張新宇微笑著說。
“我想知道，畫這幅畫的人是否是巴塞羅那人。”侯小林問道。
“應該是的，他是巴塞羅那人。”張新宇肯定地說。
“他是從哪兒買來的這幅畫？”侯小林緊追不舍地問。
“是在一家古玩店裏買來的。”張新宇答道。
“你能聯係到他嗎？”侯小林問。
“我試試吧，不一定可以成功。”
“好的，拜托了。”侯小林說。
晚餐結束後，張新宇拿出手機撥號。過了許久，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請問您找哪位？”
“你好，我叫張新宇，想跟你聊聊《巴塞羅那》這副油彩的事情。”張新宇說，“不知道你是否有時間？”
“當然。”那個男人立即說，“我們約個地方吧，你挑選一個合適的酒樓或咖啡廳，到時候我去找你。”
掛掉電話之後，張新宇看向侯小林，“你想去喝杯咖啡嗎？”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兩人來到距離博物館不遠處的咖啡廳坐下，點了咖啡，等待那個男人的到來。
侯小林喝著咖啡，思考了一陣，說：“這幅畫是埃及油彩，但這個男人卻是巴塞羅那人，這是巧合還是……”
“這是巧合。”張新宇篤定地說，“
如果你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為你提供幫助。”
“你有辦法嗎？”侯小林問。
“辦法不難。”張新宇說，“我們可以去找這個男人談一談，如果他不介意，就可以把他介紹殷然們。”
“好。”侯小林點點頭，“就按照你說的辦。”
“那你有什麽建議嗎？”張新宇問。
“我暫時沒有，因為我還沒想到更好的方式。”侯小林說，“我覺得這次去可能會碰壁，畢竟是個陌生人。”
“這是必須的。”張新宇說，“雖然我們現在對這個男人還不夠了解，但我覺得他不會拒絕。”
張新宇和侯小林在咖啡廳裏等待那個男人的到來，不多時，那個男人就趕到了。
他穿著一身灰色休閑裝，戴著墨鏡，看起來像個明星。
“抱歉，我來晚了。”他摘下眼睛，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
“沒關係。”侯小林和張新宇站起來與他握手。
這個人叫做李斯特·莫拉格，是個著名的藝術家，在世界各地都留有自己的油畫作品。
“你好。”侯小林伸出手與他握了握。
李斯特說：“我剛從紐約飛迴曼哈頓，就直接來到了這裏。”
張新宇說：“我們在這裏等你很長時間了。”
“抱歉。”李斯特說，“聽說你們想了解這幅油畫的創作背景，是嗎？”
“是的。”侯小林說，“我想了解它在畫這幅油畫的初衷。”
“那我們找個包廂慢慢談吧。”李斯特說，“喜歡安靜，所以我們換個地方。”
三人進入隔壁的房間，分別落座。
“這幅油畫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在巴塞羅那的一家私人拍賣行買的。”李斯特說，“我記得當時花了我二百美元。”
“二百美元？”侯小林詫異地說，“那個拍賣行的收費標準是這麽低的嗎？”
“當時我並不知道價值。”李斯特說，“直到幾個月前，我才在朋友的推薦下看了一些古董書籍。那些東西的確是真品無疑。但具體是什麽年代的我也沒搞清楚。”
侯小林又問：“那你知道這幅畫在哪兒可以找到嗎？”
“哦，我倒忘記告訴你了。”李斯特笑了笑，說，“我當時就是在那個拍賣場買的。”
“謝天謝地！”侯小林說，“你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忙！”
“不用謝。隻要你願意幫我的忙。”李斯特說，“我可以為你提供更多的線索。”
“當然。”侯小林說，“我非常樂於參加各種活動，而且我認識的人比較多。”
“好啊，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李斯特說，“這樣吧，我先給你們提供幾條信息，你們可以根據這些信息去找一找。”
張新宇點點頭。
“首先，這幅畫應該是在法蘭克福拍賣會結之後被轉運到曼徹斯特的。”李斯特說，“其次，它的創作者是法蘭克福本土的油畫愛好者。最後，它在這裏的一家拍賣行寄賣，每周五拍賣會開始之前會有專門的鑒定師將拍賣品的成交價報給拍賣行的工作人員。”
“這些信息太少了。”侯小林皺眉，“這怎麽去查呢？”
“這個你就要求助於張新宇了。”李斯特說，“她是個專業的律師，對這些東西肯定有研究。”
“沒錯。”張新宇點點頭，“我需要盡快掌握這些消息。”
“我可以幫你們聯絡到這個拍賣行。”李斯特說，“但你們也必須幫我查清楚這幅畫的創作原理。”
“沒問題。”侯小林答應。
兩天後，侯小林拿到了那個拍賣行的聯係方式。張新宇則在第一時間向相關單位打電話申請調查。
“張女士，您有預約嗎？”
“沒有。”
“對不起，您不能見我們的人。”
“我們是……”
“這涉及我們的規矩。”
“我們有證件……”
“不管您是誰，我們都不能隨便見人，尤其是陌生人。”
“我們有急事，必須馬上見到他。”
“如果有急事的話，你們可以跟我們溝通，或者我可以把他帶到你們那裏去。”
“我們有急事，必須見到他。”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許久，對方終於鬆口，說：“那你們來一趟吧，我們派車來接你們。”
張新宇立刻打電話給侯小林，讓他帶好錢和設備。侯小林表示自己馬上迴家取東西，讓張新宇稍等片刻。
侯小林走出辦案科，遇到了林宇聲。
“喂。”林宇聲說，“今天有時間嗎？”
“嗯。怎麽了？”
“我們出去吃飯吧。”
“好的。”侯小林答應著，忽然停住腳步，說，“我還要去醫院看望張警官。”
“哦……”林宇聲的臉色變了一下，說，“那就改天吧。”
“好的。再見。”
侯小林趕到醫院，發現張警官已經醒了。
“張警官。”侯小林高興地坐在床沿上，說，“你感覺怎麽樣？”
張警官抬眼看看侯小林，又垂下眼瞼，說：“沒有什麽大礙。”
“那太好了。”侯小林說，“你身上受傷嚴重，還有內髒出血，差點死掉呢。幸虧有張新宇和陳警官及時趕到，你才撿迴一條命。”
張警官聽完這句話，似乎想要笑，但嘴角牽扯一下，卻又忍住了。
“我很抱歉。”侯小林說，“是我害了你。”
“不怪你。”張警官說，“我自己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侯小林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我聽說……和張警官有婚約。”
“你從哪裏聽來的？”
“呃……網上傳聞。”
“別聽那些謠言，都是騙人的。”張警官淡淡地說，“我和張警官不熟。”
“那這次張警官救了你，你要怎麽謝她？”侯小林問。
“這……”張警官遲疑道，“恐怕要親自登門拜訪。”
“那好。”侯小林說，“那我明天就陪你一起去拜訪張警官。”
“不用麻煩你了。”張警官忙說，“我明天自己去就可以。”
侯小林說：“你的身體還虛弱得很呢，一個人怎麽行？”
“沒關係。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休養半個月就好了。”張警官堅持道。
“這可由不得你。”張新宇進來插嘴說，“侯小林說你的傷勢嚴重，必須留院觀察半個月才行。”
“真的不用。”張警官說。
“這是我們的決定。”張新宇看看侯小林，說，“不要拒絕我們。”
“我沒有拒絕啊。”張警官苦笑著說。
侯小林站起來，朝張新宇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侯小林剛出門，張新宇就冷冷地對張警官說：“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的話，你會付出慘痛代價的！”
張警官低下頭，輕哼一聲，沒做聲。
晚上，侯小林照例去酒吧喝酒。
他坐在吧台旁邊，看著周圍的客人，突然覺得有點無聊。
一個人端著杯啤酒慢慢悠悠地踱到侯小林麵前，遞給他一支煙。
侯小林微笑著接過來，掏出火柴劃燃，送到對方嘴邊。
“你怎麽了？”對方吸了一口煙後問。
“沒怎麽。”侯小林搖搖頭，“隻是想喝幾瓶啤酒而已。”
“我也想喝。”對方把煙夾在耳朵上，拿了兩罐啤酒放在吧台上，拉開一罐啤酒的蓋子，仰脖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吐出一團白煙，說，“
殷然們也算朋友，能不能交換一下聯係方式？”
侯小林愣了一下，笑著說：“好啊。我叫侯小林。”
對方也報上名字：“王凱。”
“我聽說你在刑偵隊當副隊長？”
“對。我剛調過去。你呢？”
“我也才來一年多，剛當實習生。”侯小林頓了頓，繼續說，“你為什麽想跟我交換聯係方式？”
“我聽說你跟張新宇的關係挺近的，所以想找你幫個忙。”
“什麽忙？”
“我想請你勸勸張新宇。”
“為什麽要勸她？”
“唉。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的感覺，她這個人……特別固執。我希望她能夠認清楚她自己的心，不要被那些流言蜚語蒙蔽了。”王凱歎了口氣。
“你喜歡她？”
王凱沉默了許久，緩緩說：“如果她真的能夠明白她自己的心意，我也願意成全她。”
“可惜她並不明白你的心意。”侯小林說，“她根本不知道你在追求她。”
“那你知道？”
侯小林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這麽說你跟她一樣，是被她蒙蔽的嘍？”王凱問。
“不，其實我早就知道。”侯小林說，“張新宇對我的態度很奇怪，雖然看上去很兇巴巴的樣子，但是每次遇見我都會繞路走。她肯定有什麽隱藏的秘密，或者她有難言之隱。”
“原來你都猜到了。”王凱歎息道，“我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呢。”
“你不也什麽都沒告訴我嗎？”
“因為不合適。”
“為什麽不合適？”
“因為……”王凱欲言又止。
“因為你不愛她？”侯小林笑著問，“還是你根本不敢告訴她？”
“我愛她。”王凱抬眼直視著他，“我不僅僅是愛她，更愛她這個人。”
“那你還有什麽顧慮？”
“我擔心她受傷害。”王凱低垂雙眼，神色黯淡，“我承認她有時候太倔強，脾氣太臭，甚至還有點兒暴躁，我不敢確信我能保護她。”
侯小林笑著搖了搖頭：“你太悲觀了。我相信不是一個蠻橫霸道，不講理的人。”
王凱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飲盡手裏的一罐啤酒。
夜深了，侯小林準備起身結賬。
“今天我請你。”王凱搶先一步說，“我還想和你聊一會兒。”
“聊什麽？”
“你不用擔心我打擾你的工作，也不用怕我泄露你的消息。”王凱說，“我今天不會問你太多，隻是想和你聊聊張新宇，聊聊這位美麗堅強的女性。”
侯小林猶豫片刻，說：“好吧，不過不能太久哦。”
“嗯。”
“我叫侯小林，現在在警察廳刑偵二組。”
“我聽過你的大名。”王凱說，“在我調過來之前，我們就認識了。”
“哦？”
“那次你抓捕一夥持槍分子，把犯罪嫌疑人都押解到刑警隊，然後我們又碰了麵。”王凱看著遠處霓虹閃爍的街燈，說，“從此以後我就記住你了。”
“你當時應該認出我了吧？”
“當時你穿著便服，臉上戴著口罩。”王凱迴憶著說，“不過我記性比較好，一眼就看出了你。”
“嗬嗬，那時候我可不像現在這麽帥。”
“你現在也很帥。”
“謝謝誇獎。”
“對了，你怎麽進的刑警隊？”
“因為破獲了一樁跨境販毒案，我爸給我辦的。”
“這麽說，你父親也是個優秀的刑警了？”
“是的。”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我爸爸曾經是刑警大隊長。我媽媽是醫生。”
“我媽媽是個醫生？”侯小林驚訝道，“我還以為你爸爸是刑警。”
“我媽媽很少參加刑事行動，她平時隻在家照顧孩子和病人，很多事情都是我爸爸替她完成的。”王凱微微皺眉道，“我一直以為我媽媽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沒想到她竟然會做醫療器械研究。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據說我爸爸是個非常嚴厲古板的人，一輩子都沒談過戀愛，所以才一直單身到現在，一直等我媽媽嫁給他。”
“啊！這麽傳統的男人！”
“是啊。”
兩人坐在咖啡館裏閑聊，一邊喝一邊聊。王凱把他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過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侯小林忍俊不禁：“你爸爸真是個癡漢。”
“是啊。”
“不過我覺得你爸爸挺好的，對你媽媽很專一，對待自己的家庭和感情很慎重。”
“我也是這麽覺得。”
“如果你爸爸能早些年娶妻生子，也許你媽媽就不會遭遇車禍了，更不會失蹤五年。”
“我爸爸找了很多年，我們全家都很遺憾，也很痛苦。”王凱說，“我希望他能幸福，希望他能早些找到我媽媽。”
侯小林沉吟半晌：“如果你們能夠重逢，我想你們應該會很高興吧。”
“是啊。”王凱輕聲道，“如果能夠重逢，那我就算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人靜靜喝完了一杯咖啡，離開咖啡店的時候，已近淩晨一點鍾。
走在街上，月光皎潔，銀輝滿城。
侯小林忽然說：“我想去看電影。”
“嗯？”王凱側頭看向他。
“我想去看《愛的禮讚》。”
“為什麽選它呢？”王凱笑道，“是不是因為電影院離我們家近？”
侯小林笑了笑：“是的。我們倆每次約會都會選擇這裏。”
“是嗎？”王凱愣了愣，“難道……”
“是的，你沒猜錯。”侯小林歎了口氣，“其實，我是故意選擇這裏的。”
“為什麽？”王凱奇怪道。
“你知道，我喜歡你。”侯小林深吸一口氣，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你了。”
“你……”
“我們是朋友，對不對？”侯小林笑著說，“朋友間，不需要隱瞞感情。”
“但是我並不喜歡你。”王凱低聲說，“對不起。”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我隻要喜歡你就夠了。”侯小林誠懇地說，“我隻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你能不能試著接受我？”
王凱搖搖頭。
“為什麽？”
“因為我有未婚夫了。”
“那有什麽關係呢？”侯小林急道，“隻要你願意接受我，你就可以退婚，我絕不會糾纏你。”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侯小林緊抿雙唇，一言不發地凝視著王凱。
王凱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於是站了起說：“侯小林，今晚太晚了，我先送你迴家。”
“我們還有一周的假期，我們可以慢慢來，我會努力追求你的。”侯小林說。
“真的不用了。”王凱冷淡地拒絕道，“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別再浪費時間了。”
侯小林突然伸手拉住王凱，把王凱扯倒在椅子上，隨即騎到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王凱怒道：“你快起來！”
侯小林卻死死壓著王凱，一字一頓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叫你快起來！”
“我讓你說一遍！”
“我……”
“你說不出來是不是？你根本不敢說！你怕你的未婚夫拋棄，你根本配不上他！”侯小林眼眶泛紅，咬牙切齒道，“王凱，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我……”王凱無言以對，“你放開我。”
侯小林卻紋絲不動地壓著他，雙眸噴火：“你為什麽要這麽侮辱我！”
“我沒有侮辱你……”王凱喘息著掙紮著，“我說的是實話……”
“那就請你現在跟我分手！”侯小林憤恨地說，“否則我會繼續騷擾你！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王凱皺眉道：“你何必這樣執迷不悟。”
侯小林狠狠瞪著他：“我就要你給我一個交代！”
“什麽交代？”
“你當初為什麽拒絕我？”
“因為……”王凱猶豫片刻，“因為你的家世比我差。我父親雖然是做建築的，但是家底薄，而且我們家是獨子，所以將來肯定要靠我撐門麵。我不希望你以後成為拖累我們家的贅婿。”
侯小林臉色微變，嘴角抽搐幾下：“原來你……嫌貧愛富。”
“也許吧。我承認。”王凱坦然道，“我是個勢利眼，但我隻是實話實說。我和你是不合適的。”
“你……”侯小林咬了咬牙，“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這樣羞辱我？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我早該看清楚的。”
“我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王凱道，“你沒理由這麽生氣。”
“那我就偏不信邪！”侯小林說，“我非得娶了你不可！”
王凱哭笑不得道：“你這又是何苦？”
“你說不行就不行？”侯小林惡狠狠地說，“除非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我不可能答應你。”王凱堅決地說，“你不要再來煩我。”
“我就偏不走，我就賴上你了！”侯小林抓住他的胳膊不鬆手，像八爪魚一樣掛在他身上。
“我真拿你沒辦法。”王凱歎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
“真的嗎？”侯小林激動地捧住他的臉，“你真的答應做我的男朋友了？”
王凱無奈地說：“是。”
“啊——太好了！”侯小林興奮極了，“我明天就去向伯母提親！”
“喂……”王凱慌忙阻攔，“你聽我解釋。”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侯小林一臉興奮，“反正我不管。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我會對你好的。”
張新宇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是想占他便宜才對。”
侯小林哈哈大笑：“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嘿嘿，我就是想趁虛而入，占他便宜。”
眾人都笑了。
王凱一陣鬱悶。他怎麽會攤上這麽個二貨啊。
第二天一大早，侯小林就帶著禮品來到了張新宇家。
張新宇爸媽很喜歡侯小林，熱情招待他吃飯喝茶。
吃完飯，侯小林把禮品交給張新宇，說：“伯母，新宇，這是我買給你們的。”
“謝謝啊。”張新宇的父母收下禮盒。
“伯母，您幫我勸勸她吧。”侯小林懇切地說，“她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借酒澆愁，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我知道她還在怨我。但是她也得替自己考慮啊。難道真要等結婚了再離婚嗎？這對她的聲譽影響很壞的。”
張新宇媽媽歎了口氣：“這個傻孩子啊……也知道這麽做對名聲不好。可是就是想不通……”
“她一定是被我傷透了心。”侯小林悲痛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如果我知道自己錯了，我願意改。”
張新宇的父母對視一眼。張新宇爸爸輕咳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其實呢，小侯。感情這種東西，不好勉強的。”
侯小林急道：“伯父，這件事情真的關係到新宇的未來！”
“小侯，你誤會了。”張新宇媽媽說，“其實我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侯小林怔了怔，說：“伯母，您……”
張新宇爸爸擺擺手，說：“新宇的確是個好娘，長相漂亮，性格溫柔，脾氣好。她能夠選擇你做她的另一半，證明她眼光不錯。隻是我們畢竟是普通家庭出身。”
侯小林沉默了一會兒，問：“伯父您想表達什麽意思？”
“其實，你跟新宇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倆也商量過。”張新宇爸爸說，“我們覺得，你們兩個的性格互補。”
“性格互補？”侯小林愣了。
“嗯，就比喻你倆都是直爽的人。新宇脾氣爆，火爆。而你剛正不阿。你倆在一起，肯定能吵架拌嘴。吵架鬥嘴之餘，你們的感情也能進，互相促進彼此成長。我們希望，你們的感情能越吵越深，最後能像親兄妹一樣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我……”侯小林啞然失語。他雖然知道這些家長喜歡把感情誇大，卻沒料到會是這樣。
張新宇爸爸繼續說道：“我們不敢奢求別的，隻盼望著你們能幸福快樂。所以……小侯啊。”
“伯父……”侯小林打斷他，“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新宇是我見過的最美麗善良的女孩。我愛她。我絕對不會辜負她。”
張新宇的父親和母親滿意地笑了起來。
晚餐時分，張新宇突然跑進廚房，端了幾盤菜出來，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侯小林納悶地問：“什麽特殊的日子？”
“你忘了？”張新宇笑嘻嘻地說，“你昨天說，我們今天要去民俗街玩兒。”
“哦！我差點忘了！”侯小林拍拍腦袋，“你等等啊！我換套衣服。”
侯小林趕緊迴屋換衣服。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臉，才走出臥室。
張新宇已經把飯菜擺上桌。
張新宇的母親笑眯眯地說：“你們兩個趕緊坐下來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侯小林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剛塞到嘴巴裏，立刻噴了出來。
張新宇嚇得跳了起來，問：“怎麽了？”
“太鹹了！”侯小林吐槽道，“簡直就是鹽罐子裏撈出來的！”
張新宇的父母尷尬不已，張新宇的媽媽急忙解釋道：“哎喲，我就炒了三盤菜，哪兒舍得放油。你就將就一下吧。”
“算了，我還是吃白米飯吧。”侯小林站起來，拿碗盛了兩碗白飯，“吃飯吃飯，餓死我了。”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張新宇的母親又端出了兩盤清湯寡水的蔬菜。侯小林隻好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飯後，張新宇挽住侯小林的胳膊，甜蜜蜜地問：“老侯，你現在是不是特高興啊？”
侯小林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掐她腰際嫩肉，咬牙切齒地說：“臭丫頭，你給我等著。”
張新宇咯咯地笑起來，拉著侯小林往外走，邊走邊說：“老婆帶你去買新衣服啦！”
兩人在商場逛了一整圈兒，張新宇從專櫃挑了一條黑色短裙，配了雙細跟鞋，又買了幾件新襯衫、褲子和皮帶。侯小林抱怨道：“你買那麽多幹嘛？”
張新宇笑著說：“你不是要去民俗街嗎？當然要穿得體麵點兒。再說，我們倆去約會，不用那麽招搖。”
侯小林撇撇嘴：“可你這些衣服花了不少錢啊。”
“不貴。”張新宇說，“咱倆的工資加在一起，足夠付這個單子了。”
侯小林歎息道：“哎。你還是太節儉了。我不想你受委屈。”
“這叫勤儉節約。”張新宇笑了起來。
兩人離開商店，又去了電器城。
“你買那麽多衣服幹嘛啊？”侯小林奇怪地問。
張新宇笑著說：“因為你要帶我去民俗街嘛。當然要穿漂亮點兒嘍。”
“那倒也是。”侯小林笑著說，“不過，我覺得還是穿休閑裝舒服。你穿裙子，我怕冷著你。”
“哎呀，穿裙子也挺好看的呀。”張新宇說，“
你不是說了嗎，穿裙子更顯身材呢。”
“好吧。”侯小林說，“你喜歡就行。”
兩人在電器城轉了半天，又去百貨大樓購置了一堆生活必須品，才驅車前往民俗街。
民俗街的街口設有路障，交警攔停了車輛。侯小林按照指示牌的提醒，找到了那座木製的廟宇。
侯小林把車開進廟內。這個廟占地很大，四周全都是樹林。
兩人先是去了觀音殿，拜了觀世音菩薩，又到寺院的後門處去參拜土地廟。
侯小林抬眼瞧見土地廟前的石階上有個小小的牌匾，寫著“土地神廟”四個字。侯小林順著那個牌匾走過去，仔細端詳。原來這是一間供奉泥塑神像的小廟。廟前的香爐上插著兩炷香。
張新宇看看侯小林，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不信這個。”
“不是不信。而是覺得沒必要信。”侯小林笑著答道，“我自己就是神仙，何苦再敬仰別人呢？”
張新宇歪著頭問：“你真的是神仙嗎？”
“嗯哼。”侯小林說，“雖然我現在不是神仙。但是，我知道神仙也是有壽命的，並且，我知道他們也會死的。”
“那你會死嗎？”張新宇問。
“不會。我是神仙，怎麽可能輕易被打呢？”侯小林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所以，我是肯定比他們長壽的。”
“你就吹吧。”張新宇嗔道，“我聽人家說，做什麽事情都有風險。”
“哈哈……”侯小林笑道，“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安全的事情。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恐怕早已經變成一捧黃土了。所以說，凡事都有風險，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嘛。”
“你這麽厲害啊！”張新宇驚訝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侯小林笑著牽起張新宇的手，“不過，今晚，你要陪著我一起承擔風險哦。”
“什麽意思？”張新宇疑惑道。
侯小林笑眯眯地說：“今晚，我可能需要向你求婚。”
“求婚？”張新宇瞪圓了眼睛，滿臉驚訝。
“是的，求婚。”侯小林鄭重地點了點頭，“你願意嫁給我嗎？”
張新宇呆立片刻，隨即捂著嘴巴，激動萬分地撲進侯小林懷裏，緊緊地摟著他，嗚咽道：“老侯，我愛你，我好愛你。我好高興！”
侯小林擁緊她，低聲安慰道：“傻丫頭。快鬆開我，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
張新宇卻不依，反而使勁兒摟住他，說：“看見就看見唄，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感情好。”
侯小林無奈，笑著說：“你啊，怎麽跟小孩兒似的。算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要求吧。”
張新宇破涕為笑，放開他，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她期待地望著他，“我真的能嫁給你嗎？”
“當然了。”侯小林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騙你幹嘛？”
“太好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張新宇欣喜若狂。
侯小林拉著她坐下來，說：“你別急著這麽高興。我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你呢。”
張新宇忙坐直身體，認真地看著他。
“我想問問，你和那位王律師關係怎麽樣啊？”侯小林問。
張新宇愣了一下，說：“我們是同事，關係然不錯啊。”
“你平時幫忙處理的，是什麽類型的官司啊？”侯小林繼續追問。
“呃，我平時處理的，基本上都是刑事糾紛。”張新宇說，“王律師幫我處理的也是類似的案子。怎麽啦？”
“哦，沒什麽。”侯小林說，“你覺得他的辦法怎麽樣？”
“什麽辦法啊？”張新宇問，“我不明白。”
“就是你覺得哪種方式最合適？”侯小林耐心地解釋，“就是如何更加妥善地處理這次的糾紛。
”
張新宇沉默了片刻，說：“首先，要從源頭入手，查清楚是不是他們先挑事。我記得有句老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
“是的，沒錯。”侯小林讚許地點點頭，“那你覺得怎樣才能查出來？”
“其次，要從犯罪嫌疑人身上找線索。這個人是受害者的弟弟或表妹。我們首先要搞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張新宇說，“他的行為習慣，生活環境，工作單位，還有……”
“等等，”侯小林打斷她，“你先把這些信息都列舉一遍。我要仔細看一看。”
“哦。”張新宇連忙翻開文檔，開始逐字逐句地念道，“李俊偉，28歲，某證券諮詢所副所長，曾任xx銀行行長助理，後調至證券交易所工作。”
侯小林點點頭：“你確定他是李俊偉？”
“當然了。”張新宇說，“我查過了，我的記憶很準的。”
“那就好。”侯小林說，“你再繼續往下說。”
“第三，要想查出事實真相，必須弄清楚，李俊偉與此事的前因後果。”張新宇說。
“嗯，”侯小林說，“繼續說下去。”
“第四，要想查明事實真相，必須掌握證據，但具體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則需要一個契機。”張新宇頓了頓，看著侯小林，神色嚴道，“侯小林，雖然這次的案子涉及到的人非常複雜，但是，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順利洗脫罪名，並將那些惡勢力繩之於法的！”
“謝謝你的支持。”侯小林微笑著點點頭，“我們現在的關鍵就是要弄清楚，李俊偉為什麽要對你施暴。”
張新宇歎口氣說：“哎呀，這事兒還真是挺麻煩的。李俊偉這人特別討厭，他以前就喜歡騷擾我，可我從沒搭理他。這一次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竟然跑來我家樓下堵我了，嚇死我了。”
“那他對你做了什麽呢？”侯小林問，“除了動手，還有別的嗎？”
“他對我動嘴了。”張新宇撇撇嘴，臉色紅潤，
顯然還有些餘悸未消，“當時我正站在電梯間門口，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他的叫喊聲，扭頭就看見他朝我撲過來了，幸虧旁邊的保鏢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後來呢？”
“後來警察來了。我也被帶進了派出所。”張新宇搖搖頭，“唉。我現在迴想起來還後怕。”
“那你為什麽又答應跟他結婚呢？”侯小林問，“難道就不擔心他對你圖謀不軌？”
“唉，”張新宇歎了口氣，“我是個軟弱的女孩子。隻有被人欺負，而沒有人能欺負我。所以，當我發現李俊偉竟然想要侵犯我，我根無力反抗，甚至連逃都來不及逃。我隻能屈服。”
“原來如此。”侯小林恍然大悟，“你剛才說他是個變態。”
“嗯，”張新宇咬牙切齒地說，“他不僅變態，還是個瘋子。每周末都來敲我家的窗戶。我爸媽勸我搬走，我說不走，我要留在家裏照顧我爺爺。後來他來的頻率越來越高，我爸媽忍無忍，就告訴了爺爺。老爺子很生氣，把李俊偉罵了一頓，然後勒令他不許再來。”
“那你就嫁給他吧，”侯小林建議，“他既然不能來了，你就和你父母一起搬走吧，換一個地方。”
“我考慮過。”張新宇說，“可是我又覺得，李俊偉雖然是個變態，但他畢竟救過我兩次，而且我爸媽都認識他。”
“那就報恩。”侯小林說，“他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應該盡量滿足他的願望。”
“報恩？”張新宇皺起眉，“他救我兩次，我報答他？怎麽報答？”
“他想要什麽呢？”侯小林問，“金錢財物？房產車輛？還是其它東西？”
“我也不知道。”張新宇歎了口氣，“我現在腦袋裏一片亂糟糟的。”
“那麽，我們來分析一下他的目標是什麽？”侯小林思索著，“我們假設，李俊偉最想要的，應該是房子。”
“沒錯。”張新宇點頭說，“他的確提過想買房子，可是他現在已經是副所長了啊，按規矩，買房子是要申請的。”
“那麽，你就去找他談談。”侯小林說，“告訴他，你可以幫他拿到這筆貸款，幫他辦理購房手續，讓他早點入住新房。”
“我？”張新宇指指自己，“這怎麽行……”
“你去試一試嘛，”侯小林安慰她，“你這麽善良，肯定會成功的。”
張新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我去試試。”
侯小林鬆了口氣，說：“等你的好消息哦。”
張新宇笑了笑：“放心啦，沒問題的。”
“那我就祝你馬到成功了。”侯小林說，“我先去工作了，拜拜。”
張新宇揮手致意，目送著侯小林離開了她的視線。
下班後，侯小林坐在車裏，翻看著一份關於城東舊廠的調研報告，突然，他的手機鈴聲大作。
“喂？”
“喂？”
“喂！”
“喂？”
“侯小林！”
“嗯，是我。”侯小林微笑著說，“怎麽了，陳隊？”
“你現在哪裏？”
“呃，在辦事處啊，怎麽了？”
“我們今天接到舉報，在城南一個老宅附近，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
“屍體？”侯小林吃驚地問，“在哪裏發現的？”
“郊外廢棄的農場。”陳隊說，“你趕緊過來。”
侯小林立刻掛掉電話，跳下車，飛速跑向城南。
城南的舊廠位於城南河岸附近，曾是一家私營企業，因為破產倒閉而荒蕪了。侯小林匆忙趕到時，發現已經圍了很多人，還拉起了警戒線。
“侯小林。”一名刑警見到侯小林，迎上前來，“你來了。”
“死者情況怎麽樣？”侯小林喘息著問。
“還在搶救中。”刑警指著遠處的醫療車，“車裏躺著。你去看看嗎？”
侯小林抬腿朝醫護車跑過去，卻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尖叫。轉過身，他愣住了。
一個身穿白色裙裝的女人站在一堆血泊中，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侯小林快步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沒事吧？”
女人緩慢地轉動脖頸，看著侯小林，顫抖著說：“我沒事……我沒事……”
侯小林環顧四周，發現地上除了女人，還有幾隻斷裂的手腳，以及一顆沾染著鮮紅液體的顱骨，“這些人都是被你殺害的？”
女人低頭看著腳下，搖了搖頭。
侯小林鬆了口氣，扶著女人往警戒線裏走去，問道：“你怎麽在這裏？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我剛才從醫院做完化驗迴來，路過這裏，看到這個……”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看著他們在這裏打架，然後……我就躲進這個屋子裏，然後，我就看見他們死在門口……”
侯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別怕，你看他們身上的傷，都是自己弄的。不是你造成的。”
張新宇似乎並沒有聽進去，喃喃道：“我……我……我殺人了……”
“別胡思亂想。”侯小林柔聲說，“你沒有殺人。”
“他們……他們是自己打的……他們……我……”
“對，他們自己打的。”侯小林說，“不是你殺的。”
張新宇忽然哭了，抱著雙膝蹲在地上：“我真的……我沒有殺人……”
侯小林歎了口氣，將她扶起來，遞給她紙巾擦眼淚：“別擔心，這些人不是你殺的，跟你無關。”
張新宇抽泣著說：“我不知道……我沒有碰他們……”
“嗯，我知道，”侯小林說，“你也是受害者。別擔心，沒事的。”
張新宇仍然抽噎著，用手背捂著嘴，眼淚水龍頭一般湧出。侯小林掏出紙巾替她擦拭眼淚，她哽咽地說：“謝謝……謝謝你……”
侯小林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別怕。”
這時，有個警察走過來，向侯小林詢問案發經過。
“我是侯小林，剛才和這位女士聊了幾句。”侯小林說，“我覺得她沒有嫌疑，所以勸阻了她。但是這個女孩兒非常害怕，說她殺人了，所以我才帶她先離開。”
“哦，你確定嗎？”
“確定。”
“那好。如果有需要再聯係你。”
侯小林點了點頭，帶著張新宇返迴了辦事處。
“怎麽樣？”侯小林關切地問，“有沒有受傷？”
張新宇搖搖頭：“沒有。”
“你嚇壞了吧？”
張新宇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侯小林說：“沒事兒，等警察查清楚，兇手一定會受到法律製裁。”
張新宇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侯小林問：“你晚上還有課嗎？”
“嗯，我得去上課了。”張新宇說，“我得去買點吃的了。”
“不急。”侯小林擺擺手，說，“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可能會有危險。”
張新宇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
兩人來到超級商場，準備挑選食材。
侯小林看了半天，最終決定買牛肉罐頭、火腿腸、土豆泥、香菇湯、西瓜汁和冰淇淋。
張新宇問道：“你怎麽買這麽多？”
侯小林笑了笑：“我請客嘛。”
張新宇不解地看著他。
“你放心，這些東西都是免費的。我是一個熱愛勞動的人，每天早晨都要幫助其他工作人員采購一些東西。今天我特意休假，所以可以享受一次全天候的服務。”
張新宇驚訝地望著他。
“走吧。”侯小林拉著張新宇朝電梯間走去。
“侯小林！”張新宇叫住他。
侯小林迴過身：“怎麽啦？”
“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是啊。”
張新宇認真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你對每個人都很好，但是……你不喜歡跟別人交流……你為什麽不試著跟我說話呢？”
侯小林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因為我怕你誤會。”
張新宇不明白：“誤會什麽？”
“我是一名警察。”侯小林鄭重地說，“我必須保持自己的秘密，否則……”
“我知道。”張新宇點了點頭，“我明白。”
“所以，我不敢與你太親近。”
張新宇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了。”
侯小林愣住了，隨即苦笑道：“你知道什麽了？”
“我懂了。”張新宇說，“我明白了。你的秘密……隻是秘密，而不是別的。”
“你明白了什麽？”
“你的秘密隻是秘密，而不是……你的私心。”張新宇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說，“我知道了。”
侯小林撓撓頭：“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張新宇說，“我知道就夠了。”
侯小林歎了口氣：“你這麽想就好。我真擔心你把它當成另一種感情……”
張新宇撲哧一聲樂了：“侯警官，你的思想挺齷齪的。”
“呃……”
“走啦，別浪費時間。”
兩人拎著打包好的飯菜來到警車旁邊，張新宇突然說：“我有個問題，希望你能迴答我。”
“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會來做警察呢？”張新宇直視著他，“是你自願，還是被迫？”
侯小林怔了一下，笑了，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被迫的。”張新宇認真地看著他，“如果你不願意，就不會來。你肯定是迫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
“哈哈哈……”侯小林忍不住笑了起來。
“難道我說錯了嗎？”張新宇瞪大眼睛。
“不，你說得很對。”侯小林停止笑，正色道，“你猜的一點也沒有錯。我之所以來，是因為迫於無奈。”
“迫於什麽無奈？”
“我的父母，還有我自己。”
“他們逼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嗎？”
“他們並不逼迫我。相比較來說，他們更像我的家長。”侯小林淡淡地說，“我從小被送進孤兒院，在孤兒院長大。後來又去了漂亮國。”
“孤兒院長大……”張新宇震驚地捂住嘴巴，“那豈不是說你是被遺棄的孩子？”
“差不多吧。”侯小林說，“我剛剛被收養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後來，我遇見了我現在的母。他們很愛我，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所以我就留在了孤兒院，直到現在。”
張新宇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抱住了侯小林：“侯小林，你真勇敢。”
“謝謝。”侯小林輕撫她的背脊，微笑著說，“其實，我一直很羨慕別人。我爸媽都是高級警探，我爺爺曾經參加過漂亮國的戰爭，立下赫赫功勳，我叔叔也是著名律師。雖然我們家的財產都是祖輩積攢下來的，可是我一點也不嫉妒。因為他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我的家庭，卻完全是一座冰冷的墳墓。”
張新宇低頭看著他：“你是因為家庭關係才做警察嗎？”
“不是。”侯小林搖頭道，“這跟家庭關係沒有任何關聯。”
張新宇抬頭看向他，眼神裏帶著疑惑。
侯小林笑了笑：“我不是為了錢和權利來的，也不是為了報複或者懲罰誰。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金錢和權利更珍貴。”
“比金錢和權利更珍貴的是什麽呢？”
“是感動。”
“嗯？”
侯小林深吸一口氣，看著遠處的山林，緩慢地吐出三個字：“友誼。”
張新宇愣了片刻，喃喃道：“友誼……”
侯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送你迴去。”
張新宇點了點頭：“好，謝謝。”
張新宇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轉頭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車輛平穩行駛在寬敞的馬路上。
“你喜歡我。”張新宇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侯小林，“對嗎？”
侯小林嚇了一跳，猛踩刹車，將汽車停靠在路邊，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句：“你瘋了？！”
“我沒有啊。”張新宇笑眯眯地看著他，“你怎麽了嘛，突然這麽緊張。”
“我……”侯小林喘著粗氣，“我哪有緊張？你別胡扯。”
張新宇歪著頭笑起來：“哎喲喂，侯警官害羞了，真難得。”
侯小林惱怒地看著她：“你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抽你！”
張新宇嘻嘻哈哈笑著：“你舍不得的。”
“哼，你少來這套。”
“我哪有啊？”
侯小林扭過頭去：“不跟你瞎掰扯。”
張新宇側身看著他：“真的生氣啦？”
侯小林瞥了她一眼：“我犯得著生氣嗎？”
“那你怎麽臉紅了？”
“誰臉紅了？！”侯小林轉頭盯著前麵，死不承認。
“不用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因為太在乎我，才會臉紅的。”
“你胡說！”侯小林轉過頭，“我怎麽會在乎你？”
張新宇眨眨眼，湊近他耳朵，壓低聲音說：“
你想想，你在孤兒院裏受盡苦楚，是誰救了你？”
侯小林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你……”
“噓！”張新宇朝他擺擺手，“不許告訴別人哦。”
“你……你怎麽……”侯小林激動得結結巴巴的，“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早該想到的呀。”張新宇歎了口氣，“我就奇怪，如果真像網上說的那樣，你為什麽要隱瞞你是孤兒的事情？原來你早就猜到我知道了。”
“這種事情，誰會傻到到處宣揚？”侯小林反駁道。
“你忘了嗎？”張新宇挑眉道，“還記得我們剛進警隊那天晚上嗎？那時候我問過你，為什麽你不願意透露你的姓氏？你說你叫侯小林，但是沒有告訴我姓什麽。”
侯小林啞口無言。他當時確實撒謊騙了張新宇。他怕張新宇知道他是孤兒之後，就會嫌棄他，疏遠他，再也不肯幫助他。所以當時他才撒了個彌天大謊。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張新宇又說。
侯小林低下頭去：“我……”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卻非要把自己弄得一團糟？直到你提醒我要給你買禮服，我就猜到，你是不是想讓我陪你演戲，讓別人誤會你是富二代。”
“我……”侯小林張口欲辯，卻被張新宇打斷了。
張新宇看著他，輕聲說：“侯小林，對不起。我那個時候，隻是希望你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我沒有錯！”侯小林咬牙切齒地喊了起來，“錯的不是我，是命運！是我父母的命運！”
“可是你已經走入歧途了。”張新宇輕輕握住侯小林放在檔杆上的雙手，“你現在已經完全失控了。侯小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侯小林憤怒地咆哮起來，“我在努力掙脫它！我努力地往前走！你憑什麽指摘我？”
“你知道嗎？”張新宇柔聲道，“我當時也以為你已經成功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冷血，越來越狠毒。”
“我沒有變成你想象的那種人！”
“你沒有變成那樣，是因為我還沒有愛上你。”張新宇緩緩搖頭，“而你已經愛上我了，對不對？”
侯小林一愣。他沒想到張新宇竟然如此坦誠地說出了這番話。
張新宇看著他：“我相信你，侯小林，你並沒完全淪陷，你還保留著理智。”
侯小林沉默片刻，忽然抬起頭來：“張新宇，你知道嗎？你很美麗，你很優秀，你很聰明，你很溫柔，你很體貼，你很善良……”
他一邊說，一邊深深凝視著張新宇，仿佛要將她深深刻在腦海裏。
“這些都是你的優點。我喜歡你，張新宇。”
侯小林頓了頓，鄭重地補充道：“不僅僅是喜歡，是愛。”
張新宇怔了怔，垂下眼簾笑道：“謝謝。”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侯小林歎息一聲，“可是我沒辦法啊。”
“你為什麽不試著和別的女孩子交朋友呢？”
“我沒興趣。”侯小林皺起眉頭，“我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
張新宇微微蹙起眉頭：“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想嚐試一下的想法嗎？”
侯小林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語氣淡淡地說：“不需要。”
張新宇沉默片刻，說：“你是在報複我嗎？”
侯小林驚訝地看向她：“報複？”
“嗯。”張新宇點了點頭，“我當初離開你的時候，說過絕不會再見你。”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侯小林苦澀一笑，“你當時隻是不想傷害我。”
“可是我後悔了，我不想傷害你了，侯小林，我想和你在一起。”張新宇轉身看著侯小林，神色堅定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和女孩子交往，但是你既然想嚐試一下，就試試看吧。”
“……”侯小林震驚地看著張新宇，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麽？”張新宇疑惑地看著侯小林。
“我……”侯小林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你真的……”
“我很認真的。”張新宇笑了，“你不用擔心會被人嘲笑。”
“我……”
“你可以先跟我交往幾次試試看。”張新宇鼓勵他，“或許你會改變主意。”
侯小林猶豫了許久，終於問：“為什麽要選擇我？”
“因為我們倆有共同的敵人。”張新宇看向外，目光悠長，“他們欺騙我們，利用我們。我們要替爸媽討迴一個答案。”
侯小林靜靜地看著她。
兩人都沉默下來。車內一片寂靜。
良久，侯小林忽然伸手摟住了張新宇的肩膀。
“新宇……”
張新宇靠進他懷裏，輕聲說：“侯小林，我們應該試試看。”
侯小林低下頭看著她，眼睛閃動著光芒。
“你願意嗎？”張新宇輕聲問。
“我……”侯小林遲疑了。
“侯小林，你願意嗎？”張新宇又問了一遍。
“我……”
“我們試試看吧。”張新宇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臉頰旁，“你摸摸我，告訴我，你願意嗎？”
侯小林呆呆地撫mo她柔軟的發絲，感覺自己像是觸碰到了雲端。
“侯小林，你願意嗎？”張新宇再次詢問。
“我願意。”侯小林猛地抱緊了她，“我願意，新宇。”
兩人互相望著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就試試看吧。”張新宇笑著拍拍他的背，“去買菜做飯吧。”
“好的。”侯小林高興地跑下樓梯。
張新宇倚在沙發上，看著侯小林忙碌的身影。他穿著圍裙，係著圍巾，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透露著青春活潑的味道。
侯小林從冰箱裏拿出蔬菜，切好，放入油鍋炸，等待時間差不多了才倒入適量醬汁，翻炒均勻，裝盤。
“哇哦~~~~”張新宇走到餐桌前坐下，滿足地嗅了嗅食物的香味，“今天做什麽？”
“茄汁魚、清蒸鱸魚、水煮牛肉、糖醋排骨和紅燒茄子。”侯小林把筷子遞給她，“吃飯吧，新宇。”
“哇！”張新宇誇張地叫了一聲，“這麽豐盛的晚餐？侯小林，我好愛你！”
侯小林笑而不語。
張新宇夾起一塊魚肉塞進嘴裏：“唔~~好鮮美！”
“你也試試這個，紅燒獅子頭。”侯小林指了指鍋裏的湯圓。
張新宇立刻夾起一顆咬了一口。
侯小林笑道：“燙嗎？”
“唔~”張新宇含糊地搖了搖頭，“還行，我很喜歡。”
“快趁熱吃吧。”侯小林幫她擺碗筷。
“好幸福啊。”張新宇眯起眼睛，笑容甜蜜，“如果每一天都有這麽美味的晚餐，我一定會幸福死。”
“會的。”侯小林溫柔地看著她，“隻要我們努力一些，一定會實現的。”
張新宇笑著點了點頭：“對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呢？我們現在是一家小型廣播電台的編輯，我還是副主任，但是薪酬太少了。”
“我不知道。”侯小林搖搖頭。
“那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去創業吧。”張新宇建議，“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音樂的。”
侯小林歎了口氣：“其實我早就想去做音樂了。”
“為什麽？”張新宇奇怪地看著他。
“你別誤會。”侯小林急忙辯解，“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曾經夢想成為一名演奏家，但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都忘了。”
“哦？原來你是個音樂家。”張新宇驚訝地打量著他，“那你彈琴一定非常厲害！”
“談不上厲害吧。”侯小林撓撓腦袋，“當初我剛進入社團，就有好多人追求我，我根本顧不來。後來，社團裏有位音樂製作人，特別喜歡我的曲風，就教了我鋼琴和吉他，我一直勤加苦習，慢慢就有了自己的特色。我還有一首《致我親愛的母親》特別棒，隻可惜沒法唱出來。”
“那我們找個合適的場所，專門彈給你聽好嗎？”張新宇期盼地問。
“嗯！”侯小林用力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不用客氣。”張新宇微笑道，“你先把飯吃完吧。”
晚上，張新宇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她拿起手機，登錄qq，發現群裏有一條私聊。
是陳誌遠：@新宇，新宇，我跟你說一個事兒啊，我有一個朋友的媽媽得了尿毒症。他的醫療費都花光了，你有沒有認識的醫院或者藥店，幫幫他們家吧。我看了一下他的病曆，需要換腎，唉……
張新宇沉默片刻：你知道他們家庭情況嗎？
陳誌遠：他爸爸腿癱瘓了，一輩子隻能躺在床上，媽媽患了尿毒症，現在正在治療。
張新宇皺眉：他們一家都得了癌症？
陳誌遠：他們家都有遺傳史。
張新宇歎了口氣，發消息：你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嗎？我明天聯絡他，跟他商量一下。
陳誌遠：好嘞，我給他留個郵箱，你有什麽事兒隨時告訴新宇。
張新宇：謝啦。
陳誌遠：嘿嘿，你又客氣了，咱倆誰跟誰啊。
張新宇笑了，關掉屏幕，閉上雙眼。
這世界真的很小。
第二天一早，張新宇準備出門，被侯小林攔住了。
“你去哪兒？”
“我約了人見麵。”
“約了誰？”
“我的一個同事，姓吳，你應該聽說過。他父母都在醫院住院。”
“哦，我想起來了。”侯小林恍然大悟，“你去吧，路上小心點。”
“嗯。”張新宇轉身走向電梯，臨走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喊住侯小林，“對了，你今天買菜嗎？”
“對。”侯小林點了點頭。
“我也去，順便一起唄。”張新宇衝侯小林眨了眨眼，“順便給我帶份早餐吧。”
“好啊。”侯小林笑了笑，答應下來，“我順便再給你買瓶牛奶。”
“謝謝！”張新宇笑逐顏開，“你真好。”
張新宇走了幾步，忽然迴過頭：“對了，我上次買的衣服放在櫃子裏，你記得收拾。”
“知道了。”侯小林答應著，繼續低頭刷手機。
“等等！”張新宇跑迴來，從包裏掏出一遝錢塞給侯小林，“密碼是六個八，算是我借你的，你別嫌少。”
侯小林愣了一下：“為什麽突然送我錢？”
“因為你昨天幫了我啊。”張新宇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錢。”
侯小林猶豫了一下：“你還有多久下班？”
“兩點鍾才下班，五點半左右迴家，你有事嗎？”
“沒有，我去接你下班。”侯小林把錢推給她，“我不缺錢。”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啊，侯小林。”張新宇高興地說。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侯小林擺擺手，“我去買菜了。”
張新宇點點頭：“再見！”
侯小林拎著塑料袋來到超級美食城附近的蔬菜大棚。
他挑了些西紅柿、青椒、黃瓜、蘿卜、冬菇類比較好保存的蔬菜，裝進塑料袋。
“這裏有賣魚的嗎？”侯小林站在魚塘旁邊東張西望。
“魚沒有，魚苗倒是有。你要釣魚嗎？”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侯小林猛地轉過頭，嚇了一跳：“啊！你怎麽來了？”
沈鳴穿著黑色的夾克衫，白色休閑褲和運動鞋，頭頂戴著遮陽帽，整個人顯得既精神又帥氣，像是剛剛晨跑完。
侯小林撓撓腦袋：“我來買些西紅柿、冬瓜和黃瓜。你呢？”
“我陪我弟弟來買點兒肉，一會兒就走。”
“哦。”侯小林指指魚塘，“你會釣魚嗎？”
“以前釣過。”
“要不我教你？”侯小林躍躍欲試，“我教你，怎麽弄這些魚竿。”
“好啊。”沈鳴爽快地點點頭。
於是侯小林拿出手機，打開網頁，輸入“釣魚技巧”。
他按照說明書教沈鳴如何釣魚。沈鳴認真地聽著，並不時詢問其中細節。
“……我覺得你挺聰明的，應該很容易上鉤。”侯小林說。
“嗯。”沈鳴微笑著看向他。
“你喜歡吃魚嗎？”侯小林問，“清蒸鱸魚或者水煮魚？”
“清淡一點吧。”沈鳴思索片刻，緩緩說，“我平時吃的都是中餐，沒有什麽特別偏愛的菜品。
”
“行！”侯小林說，“那就先清蒸鱸魚吧，一斤差不多。”
“好。”沈鳴點點頭。
“我去買魚，一會兒迴來找你。”侯小林把魚餌扔進池子裏，轉身離開。
“喂！”沈鳴叫住他，“你……”
“怎麽了？”
沈鳴搖搖頭：“沒什麽。”
侯小林笑了笑，朝他揮揮手：“拜拜。”
侯小林離開後，沈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往門口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人撞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你走路不長眼睛啊？！”沈鳴穩住腳跟，抬頭斥責道。
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子怒視著他，臉上掛滿恨，似乎對他充滿敵意。
沈鳴仔細端詳了她一番，確定自己根本沒見過她。
“對不起。”年輕女孩語氣稍稍溫柔了一些，“我不是有意的。請您諒解。”
沈鳴皺眉盯著她，沉默許久，終於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女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鳴走了一段路，心裏越想越鬱悶。
今天早上他在家門口遇到了張新宇和一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開車，帶張新宇迴家。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親昵非凡，儼然情侶模樣。
沈鳴一直注意著張新宇的表情，她的嘴角一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眸裏流光溢彩，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沈鳴不由得心裏一陣刺痛。
他從未想過，他會受此刺激。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
可是，張新宇看向他的目光卻那樣坦然自若。她甚至沒有絲毫躲避。她就這樣坦坦蕩蕩，毫無顧忌地與他對視。
她看上去那麽平靜自若，坦率誠懇，沒有半分猶豫。
難怪，侯小林會說她們是情侶關係。
這一切，究竟算怎麽迴事？
張新宇為什麽會突然結婚？
侯小林為什麽會娶她？
還是說，張新宇根本就是侯小林包養的情婦？
想到這裏，沈鳴感到一股涼意湧遍全身。
如果是真的，張新宇也太傻了。
他雖然沒有和別的女人交往過，但也知道包養情婦是犯法的。張新宇怎麽敢這樣肆無忌憚？
難道……侯小林根本就不怕違法？所謂的“情婦”，恐怕隻是一種掩飾罷了。
沈鳴深吸一口氣，將這件事拋之腦後，轉而去考慮其他事情。
昨晚沈銘易給他打電話，提醒他最近幾天要小心謹慎。
沈鳴知道沈銘易擔心的是什麽。
現在這種情況下，沈銘易絕不希望他再卷入什麽麻煩。
畢竟，侯小林曾是他的朋友。
但是……
他和侯小林的友誼已經在五年前徹底斷裂。
當初侯小林幫助他逃脫，並告訴他真相，已經償還了恩怨。
如今，他們各自成家立業，互不相欠。
沈鳴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態度麵對侯小林，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處理兩人之間複雜尷尬的關係。
他歎息著搖搖頭，暗暗苦笑。
他和侯小林已經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不管以後他們的命運如何，至少在當下，他們已經形同陌路了。
沈鳴收拾好心情，準備離開。
“小兄弟。”一位老爺子叫住他。
沈鳴停住腳步，轉過頭，禮貌地問道：“您好。您叫我？”
“哦。是這樣的。我這裏有條魚，活蹦亂跳的，你幫我殺掉，拿到湖邊去洗洗吧。”老爺爺指了指旁邊的魚塘。
沈鳴低頭看了看魚簍。裏麵確實放著一條魚。
“好啊。”他答應下來。
沈鳴提起魚簍，慢吞吞走到魚塘邊。
魚塘很小，水質很清澈，能夠清晰地映出水麵的影子。
沈鳴蹲下身，將魚簍放到水麵上，伸手抓魚。
一般來說，魚塘裏的魚都比較兇猛，很快就會掙紮著躥到水裏，或者遊遠。可是今天卻格外安靜。
沈鳴抓了好幾次，也沒有抓到魚。反倒被魚鉤勾傷了胳膊。
他疼得呲牙咧嘴，趕緊把魚竿拉起來，放進水桶裏。
“小兄弟，你的動作挺靈巧的嘛。”老爺爺讚道。
“嗯……”沈鳴笑了笑，“以前釣過魚。”
“哈哈，你還有這個愛好呢！”老爺爺高興起來，又指著魚塘裏的另一個小坑窪說，“你看那兒，有一片蘆葦，等會兒我教你捉魚。”
沈鳴朝著老爺爺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一片碧綠的草坪。
“好啊。謝謝爺爺。”沈鳴連忙道謝。
“哎，不客氣。我喜歡你，跟你投緣，教你點東西也是應該的。”老爺爺嗬嗬笑著，拄著拐杖慢慢走開。
沈鳴彎腰將魚竿插~進魚餌池裏。
魚線繃得筆直。他將魚線緩緩垂落下去，一動不動。
忽然，他聽見身後傳來侯小林的喊聲：“沈鳴！你跑哪裏去啦？”
沈鳴嚇了一跳，慌忙收迴魚竿，迴頭去看侯小林。
他正朝這邊走來，神色焦急。
“你剛才跑哪裏去了？”侯小林喘著粗氣，臉頰微紅。
沈鳴指著水塘邊，說：“我去喂魚了。”
侯小林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頓時愣住了。
魚竿下麵，一條大魚浮在水麵上。
他驚訝極了，忍不住湊過來仔細瞧了瞧：“這魚長得像鯽魚啊！怎麽從來沒見過呢？”
“是鱸魚，名字叫‘小白’。”沈鳴笑眯眯地解釋。
“鱸魚？”侯小林撓撓頭。
沈鳴笑了笑，說：“我記錯了，它原來叫小黑。”
“哦哦。”侯小林笑嘻嘻地說，“這名字挺奇怪。”
“這條鱸魚有些年紀了。”沈鳴說，“不容易捕捉。”
侯小林點點頭：“嗯嗯。”
“走，咱倆先去吃飯吧。”沈鳴站起身，拎起魚竿，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兩人剛剛走進餐廳，迎麵便碰見張新宇。
“喲。這不是我們家侯小林嗎？”張新宇冷嘲熱諷地說，“我聽說你昨天又喝多了，醉醺醺的。怎麽樣，酒勁兒過去了嗎？”
侯小林哼了一聲：“你管得著嗎？”
“我當然管得著。”張新宇輕蔑地掃他一眼，“你可千萬別忘了，咱們倆結婚證上的照片，是假的！我早就懷疑了，你肯定跟沈銘易串通好了，騙了我爸媽的錢！”
“我真想抽死你！”侯小林憤怒起來，衝著她吼道，“你腦袋裏裝的什麽？！”
張新宇被他嚇了一跳，但她並沒有露怯。
“我裝的什麽，輪不到你操心。”張新宇瞪著侯小林說，“反而是你，你敢做不敢認，是孬種！”
“你胡說八道！”侯小林氣得滿臉漲紅。
他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罵他是孬種。
他是侯氏集團的獨苗苗，含著金湯匙出世，所以，無論在家裏還是在外麵，他都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可現在，竟然被這個黃毛丫頭羞辱！
“你胡說八道什麽？”沈鳴皺眉道，“這裏是餐廳，注意形象。”
張新宇看了一眼沈鳴，眼珠轉了轉。
她對侯小林說：“你別理他。我就是替你抱不平！”
侯小林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算了，我懶得跟你吵架。”張新宇轉移話題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背著我和沈銘易聯係？”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侯小林反唇相譏，“你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告訴你？”
張新宇咬了咬嘴唇，說：“因為你是我丈夫。”
“呸！”侯小林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少拿這個借口搪塞我！你就是跟沈銘易串通好了，欺騙我爸媽，把我趕出家門！”
“我沒有……”張新宇辯解道，“我隻是……”
“行了。”侯小林不耐煩地擺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嫁給我之後，我對你如何，你難道心裏沒數？！”
“我……”張新宇低下頭。
“我不想再跟你廢話。”侯小林沉下臉來，“離婚協議書已經送到律師樓了，明天我帶律師親自找你簽字！我們就此分道揚鑣！”
張新宇抬起頭，怔忡地望著他。
侯小林轉過身子，快步往前走去。
“哎……侯小林……”張新宇張口欲言。
沈鳴卻伸手攔住她，低聲說：“別追了。”
張新宇看了他一眼，抿緊雙唇，默默放棄了。
她垂下視線，盯著自己腳尖，心情複雜。
沈鳴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暗歎一聲，拉著她走進餐廳。
周末很快到來。
沈鳴一早去買菜迴家，路過藥店時，順便買了幾盒安全套。
等他提著菜迴到家，張新宇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遊戲。她穿著淺藍色的吊帶睡裙，肩膀半裸，肌膚雪白光滑。
沈鳴瞟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徑直走進廚房。
張新宇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扭頭向他看了一眼，立刻臉頰緋紅。她連忙收斂心思，繼續專心玩兒遊戲。
沈鳴關上冰箱的門，洗完澡之後，換了衣服準備去醫院看看父母。
他拿著鑰匙開門出來，正巧碰見侯小林拎著垃圾桶從電梯間走出來。
“沈銘易呢？”沈鳴停下腳步。
“今天他休息啊，還用得著問嗎？”侯小林答非所問，“倒是你，跑哪兒浪去了？”
沈鳴淡淡瞥他一眼，說：“我去醫院看爸媽。”
“噢。”侯小林聳了聳肩，“我也去。”
沈鳴微微挑起嘴角：“那一起吧。”
兩人來到病房，沈鳴推開房門，發現沈銘易和蘇曉雅正在床邊逗孩子。
沈銘易穿著寬鬆的米色長袖t恤，頭發濕漉漉的，正在幫兒子擦頭發。
蘇曉雅則坐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沈銘易和兒子互動。
沈鳴和張新宇走進來，三人同時扭頭朝他們看過來。
蘇曉雅愣了愣，隨即站起身，驚喜道：“阿，新宇，你們怎麽來啦？”
張新宇看了蘇曉雅一眼，又看向沈銘易。
蘇曉雅察覺到張新宇的異樣，問道：“怎麽了？”
張新宇笑了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們剛才逛街路過醫院，看見銘易在幫寶寶洗頭，就過來打招唿。”
“哦。”蘇曉雅恍然，“原來如此。”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倆聊。”沈鳴說道，“別影響銘易照顧孩子。”
侯小林看了沈鳴一眼，撇了撇嘴。
蘇曉雅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去幫你們沏杯咖啡。”說罷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謝謝嫂子。”沈鳴說道。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蘇曉雅嗔怪地瞪他一眼，“我這就去衝咖啡。”
“嗯。辛苦了。”
侯小林冷哼一聲，走到床尾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
沈銘易輕聲對懷裏的嬰兒說：“乖，叫叔叔。”
那嬰兒聽懂了爸爸的話，咧開嘴傻樂，露出兩顆乳牙。
“哈哈哈，小家夥真有意思。”侯小林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
沈銘易掃他一眼：“我兒子，你最好尊重點。
”
侯小林不屑道：“喲，當初是誰哭著喊著要娶人家姑娘來著？現在反悔了？”
沈銘易皺眉，“你來做什麽？”
“我當然是陪嫂子來看爸媽的。”侯小林理所當然地說，“她不像你那麽冷血，她心腸特別軟。”
沈銘易冷嗤一聲，“心腸軟不代表腦袋笨。”
“喂！你夠了！”侯小林騰的站起身來，怒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無恥？”
沈鳴懶洋洋地瞥他一眼，沒再搭腔。
“你！”侯小林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憤憤地甩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沈銘易依舊保持沉默。
張新宇端著熱氣騰騰的咖啡走了進來，遞給侯小林一杯，又把另一杯遞給沈鳴：“喝咖啡嗎？”
沈鳴搖搖頭：“謝謝嫂子。我晚上吃太多了，現在不想喝。”
“哦。”張新宇又轉過頭去，看著沈銘易懷裏抱著的寶寶。她伸手戳了戳小家夥的胖臉蛋，“真可愛。”
沈銘易低頭看著她，神情柔和：“他叫沈宇，今年五周了。”
“沈宇……”張新宇喃喃念叨了幾遍，忽然抬頭盯住沈銘易的眼睛，“你剛才稱唿我什麽？”
“沈宇，今年五周了。”沈銘易耐心解釋道。
張新宇突然捂住嘴巴，眼眶泛紅，淚水滴落來。
她哽咽道：“是不是……我不該迴來……”
“嫂子！”沈鳴急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別胡思亂想了。這件事根本與你無關。”
張新宇吸了口氣，平複下情緒，說：“我沒事兒。你放心吧。我隻是……突然很難過。我以前每次來看爸媽，爸爸都會告訴我，沈宇有多可愛，多聰明，多討人喜歡，多讓人疼愛……
”
沈鳴拍了拍張新宇的肩膀：“嫂子，別傷感了。你還有我啊。”
張新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侯小林見狀，也勸道：“是啊。嫂子，你看沈多可愛。”
“對。”張新宇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我還有沈鳴和沈宇呢。我還有沈銘易，我還有你們。我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還有沈銘易，還有沈宇。我們大家都在一起呢。”
沈鳴握住張新宇冰涼的雙手，溫柔地笑了笑：“是啊。我們都在一起呢。”
侯小林也笑了：“是啊。嫂子，咱爸媽還不知道你要迴來呢。要不，我們一起迴趟老宅，給爺爺奶奶請個假。順便去買點禮品。”
張新宇說：“算了吧。我們迴去了，銘易不是更加沒法兒休息了？”
“那倒也是。”侯小林說，“那行，我們明天早上再迴去，晚上在外麵吃飯。”
蘇曉雅泡完咖啡送來，問他們需不需要添些其它東西。侯小林擺擺手：“暫時不用。你歇著吧。”
三人從病房出來後，張新宇挽著沈鳴的胳膊往前走。
侯小林慢悠悠地跟在他們後麵。沈鳴偏頭問：“侯小林，你不趕飛機嗎？”
“不趕了。”侯小林答道，“你這裏有我的位置麽？”
“有啊。你自己找個椅子坐。”沈鳴指了指旁邊的長條凳，“坐那就行。”
“好嘞。謝啦兄弟。”
侯小林說著就坐下了。
沈鳴看看張新宇，笑著調侃：“侯小林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們啊？”
張新宇疑惑道：“什麽事兒？”
“比如，你倆的戀情。”
張新宇愣住了，隨即嗔道：“瞎說什麽呢你。”
侯小林立刻跳起來辯駁：“誰有戀情了？”
張新宇瞪他一眼：“你說呢？”
“我說你們都是我的親兄弟，沒有戀情。”
“哼。”張新宇扭頭望向窗外。
沈鳴看看二人，抿唇偷笑。
“哎喲！”
侯小林痛苦地叫了一聲。
沈鳴嚇了一跳：“怎麽了？”
侯小林揉著額頭：“撞桌角上了，有點暈。”
“活該。誰叫你剛才說沒戀情來著。”張新宇幸災樂禍地說，“報應！”
侯小林歎了口氣：“好吧，我錯了。我承認我剛才確實想騙你們來著。我不敢說，怕挨揍嘛。”
沈鳴和張新宇都忍俊不禁。
“誒？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麽迴事？”侯小林驚訝地睜大眼睛，“一個比一個表現得像談戀愛的樣子。”
沈鳴和張新宇相視一笑，卻並未作聲。
三人在附近吃了晚餐後，便各自打車迴家了。
侯小林迴家洗漱後躺床上玩遊戲，玩著玩著就睡著了。半夜醒來，看到手機屏幕亮著微弱的光。他拿過手機看了看，竟然有兩百多條短信。全是一個號碼發來的。他點進去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但內容非常熟悉，是張新宇的電話。
張新宇說：侯小林。我想跟你聊聊。你現在有嗎？
侯小林立刻迴複：好。
他換了衣服，戴上耳麥。
“喂？侯小林，你現在在哪兒？”張新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我在家呢。”侯小林迴答道。
張新宇猶豫了一陣，又問：“沈銘易呢？”
侯小林說：“他在書房。忙著工作呢。”
“哦。那你……”
“嗯？你說。”
“我想跟你聊聊。我想把我的決定告訴你。”
“好。”
“我今天……”張新宇停頓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我想把我的決定告訴你，因為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0
侯小林等待著她繼續說。
“我……”張新宇咬了咬嘴唇，“我想辭職。”
侯小林怔了怔：“辭職？”
“嗯。辭職。”張新宇說，“這幾年來，雖然你沒有嫌棄我的職業，但是我覺得很慚愧。而且……你越來越忙。”
“我沒有嫌棄你。我隻是希望你能夠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你可以先考慮清楚，別太倉促了。”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現在每周至少有五天在醫院陪護，其餘的時間我也有課程。我不能因為工作就荒廢了對孩子的教育。”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是的。”
“那好吧。”
掛斷電話之後，侯小林靠在床頭，沉默許久。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張新宇離開他的場景。他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畢竟張新宇做了四年的替代品，自己已經對她沒有感覺了。可是當張新宇真的說出辭職兩字時，他卻發現心裏落落的，像失去了某種東西一般難受。
他知道張新宇這輩子恐怕再也不會嫁給其它的男人了。她這輩子就是為了自己和孩子而存在的。
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能比自己更懂得疼惜她、嗬護她？
但是他不會挽留，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關懷她、保護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需要別人的幫助。他無法給予她更好的生活，所以不願意再拖累她了。他欠她的，早晚有一天會還。
這一切，都將被埋葬在時光的塵埃裏，不見天日。
第二天上班，沈鳴去找林宇航請假。林宇航奇怪地問：“為什麽要請假？”
“呃……”沈鳴支吾著，“我昨晚喝醉酒，鬧騰了點兒。我爸媽擔心我的身體，讓我休息幾天。”
“你父母擔心你的身體？”林宇航笑了笑，“你從來都不用他們操心的啊。”
沈鳴撓撓頭，臉色紅紅的。林宇航見他神情古怪，不由納悶兒：“怎麽了？”
“哦……”沈鳴低下頭，輕咳了一聲，“其實……我有個朋友。”
“什麽朋友？”
“呃……是個女的……”
“哈哈。”林宇航笑了起來，“我說怎麽了。放心吧，我批準了。”
沈鳴鬆了口氣，轉移話題：“林叔叔最近還好嗎？”
林宇航歎了口氣，說：“挺不錯的。前幾天他突發腦溢血住院了。現在在家養病。唉！”他了搖頭，拍了拍沈鳴的肩膀，“你爸爸身邊缺個人。如果你想照顧他，我建議你去試試。”
沈鳴遲疑了一下，說：“我知道了，林叔叔。”
林宇航又叮囑他注意休息，才離開了辦室。
沈鳴迴到辦桌旁，張新宇坐在位置上翻閱報紙。沈鳴走過去坐下，張新宇立刻站起來給他倒水。
沈鳴看著她：“新宇，你剛才說有話要跟我說？”
張新宇臉頰緋紅，低下頭去。侯小林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說：“我先出去一趟。”
張新宇抬頭看著侯小林。侯小林微微笑著，向門口走去。沈鳴叫住他：“小濤，等等。你先別急著走。”
侯小林愣了半晌，緩慢地說：“你……你在跟蹤我？”
“沒錯。我跟著你迴來的。”曉晴說，“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什麽？”
“你說你想找個人試探試探我。”
“嗯。”
“然後呢？”
“我想試試，你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所以你就跟蹤我？”侯小林怒吼。
“我想聽你親口說。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
“我知道你愛我。”
“我是說……”
“侯小林。”
“你……你別激動，你聽我說完。”
“好。你說吧。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曉晴……”
“嗯？”
“我知道你是在考驗我。其實，你這樣做，我一點兒都不討厭。我甚至覺得這樣很刺激。但是，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你知道嗎？我是你爸媽指腹為婚的兒媳婦，我們之間的差距太遠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放棄你。可是，每次我想放棄的時候，我就覺得我特別對不起我爸媽。我覺得，如果我真的因為這個拋棄了你，他們肯定傷心死了。所以，我才不斷提醒自己。我們不可能的，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是在逼迫自己。”
侯小林沉默了一陣子，才低聲說：“我知道。曉晴，我知道的。”
“我一直以為，我和你是沒有未來的。但是，我現在發現我想錯了。你也喜歡我。雖然，你不敢承認，但是我知道。”
“不。我不是不敢承認。”
“不是不敢承認？”
“不是。我怕。我怕我們的感情是曇花一現。我擔心將來會變成遺憾。”
“不會的。”曉晴篤定地說，“侯小林。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曉晴，”侯小林的嗓音嘶啞起來，“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你說。”
“如果……如果將來我們分開了，我希望你……你能再選擇一次，選擇另一個比我更好的人，繼續你美滿幸福的婚姻。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侯小林……”
“我知道，你不願意離開你父母，你舍不得他們。你想要報答他們對你的養育之恩。但是，我並不讚成你這種想法。你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家庭，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你要懂得珍惜自己，而不是為了報恩，把自己綁架在某個人身邊。”
“侯小林，你說的很對。”
“你明白就好。”
“你也是。侯小林，我希望你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我們兩個人互相祝福，彼此珍視對方。”
“……好。”
掛了電話，侯小林又打了個電話。
張新宇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立刻站起來走出房門，輕輕關上門，走進書房，接通了電話。
“喂？”
“新宇，你還好嗎？”侯小林問。
“我很好啊，怎麽了？”張新宇微笑著說。
“今天晚上，有空麽？一起吃頓飯？”侯小林問。
“好啊，那我先給你做好菜，等你迴來吃哦。”
“不用，我帶你去個地方。”
“好呀。”張新宇笑著說，“我等你迴來。”
傍晚五點，侯小林準時出現在家裏。
“哇~~~好香。”侯小林一進門就嗅到撲鼻的飯菜香味。
“快洗手吃飯吧。”曉晴係著圍裙從廚房裏端出最後一碗湯。
“曉晴，辛苦你了。”侯小林走過去，幫她把圍裙解掉，拉她坐下。
“謝謝，”曉晴說，“你餓壞了吧？趕緊吃吧。”
“不急不急。你也吃點兒。”
“好的。”曉晴坐下，和侯小林一起享受這頓溫馨豐盛的晚餐。
“侯小林，”曉晴突然抬頭看著他，“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麽事？”
“我想請假。”
“請假？”侯小林驚訝地看著她。
“我有一段時間沒上班了，我想去找份兼職，賺點錢。”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說：“我知道，你想去幫忙。但是，曉晴。咱倆結婚的消息剛傳出來，你在去找兼職，別人肯定會猜測，你這是要躲開記者，逃避風頭，所以才辭職的。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你不要害怕。這些都隻是流言蜚語。隻要我們倆坦坦蕩蕩，就無須懼怕。”
曉晴搖搖頭，說：“不。我必須得離開這裏。我不能躲開這些風言風語，否則我們倆會被唾沫淹死的。侯小林，你相信我嗎？”
“相信。我當然相信你。”侯小林堅定地說。
“那你聽我的安排。”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你要做什麽，盡管說，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曉晴鬆了口氣，說：“好。我先把我要做的事情告訴你，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
“嗯，你說吧。”
“我想去找工廠做清潔工，工作時間長一點，收入高一點。”
侯小林沉默了一會兒，說：“曉晴，這個工作太累了。”
“我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它合適的工作。你放心，我每個月至少拿三千塊錢迴來。我不會偷懶的。”
“我相信你。”侯小林歎了口氣，說，“你真是個倔脾氣。不過你既然這麽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會努力掙錢，讓你過上好生活。”
“侯小林，謝謝你。”
“傻瓜！”侯小林抱住曉晴親了一下，“我們倆之間，何必說謝謝。”
第二天早晨，曉晴和張新宇一起出了門。曉晴開車載著她，去往附近一家裝飾店。張新宇穿著一條白色連衣短裙，腳踩黑色尖頭涼鞋，頭發挽了個髻，整個人顯得優雅大方。
曉晴停好車，走進店鋪，叫了聲老板娘。老板娘熱情地招唿他們，指著牆角堆積如山的品，說：“你們隨便挑。”
“不用。麻煩您給我找套衣服換一下行嗎？”
“哦，你等等。”老板娘跑進更衣室，片刻之後拿出幾件衣服遞給曉晴。
曉晴試了一下，感覺非常滿意。她又選了雙休閑的運動鞋和一件t恤衫換上，再搭配牛仔褲，整個人瞬間精神多了。曉晴看著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露出滿意的微笑。
“你這身打扮，像個女孩子。”張新宇讚美道。
曉晴轉身對她眨眼睛：“怎麽樣？漂亮不？”
“非常漂亮。”張新宇由衷地誇獎道。
“謝謝。”曉晴朝她伸出右手。
兩個女人擊掌慶祝。曉晴帶著張新宇離開店鋪，開始逛街。張新宇看見賣珠寶首飾的專櫃就停下來。曉晴陪她買了兩串珍珠項鏈和一條鑽石項鏈，花了八百多元錢。
“你怎麽舍得給我買這麽貴的東西？”張新宇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嘿嘿，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嘛。女朋友喜歡珠寶，我當然應該盡力滿足啦。”
“貧嘴。”張新宇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還挺會說話的嘛。”
“因為我實話實說啊。”曉晴調皮地吐吐舌頭。
兩人邊說邊聊，走進電影院。曉晴買票的時特意留意了一下，電影院今天播放《紅樓夢》。曉晴心想，這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她買了四張票。
電影開場前五分鍾，兩個人進了放映廳。張新宇興奮地說：“哎喲，我還是第一次看《紅樓夢》呢，我最喜歡賈母了。”
曉晴問：“哪個賈母？”
“還能有哪個？就是……”張新宇突然閉了嘴。“你別提那個名字。我不想說那個壞女人。”
曉晴明白她為什麽不願意提起賈璉，也沒有追問，而是岔開話題說：“今晚這麽多人，恐怕很難買到位置了。”
張新宇說：“沒關係。我們坐後排就好了，不擠。”
曉晴拉了她一下，說：“別這麽隨便，這麽做不禮貌。”
“我知道啦，我就是隨口說說。”
曉晴說：“反正我們也快散場了，坐在後排也可以。”
於是兩人在靠近後排的位置坐下，靜靜地觀賞著電影。電影開場不久，曉晴忽然注意到旁邊有個男人在盯著自己看。
她扭頭看向他，隻見他穿著黑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她衝他笑了一下，他卻移開視線，似乎根本沒注意她。
曉晴心想，這麽冷淡的人，肯定不是來看電影的。
她又看了一眼電影屏幕，忽然愣住了。屏幕竟然出現了林黛玉與賈寶玉！而且林黛玉正站在窗口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曉晴吃驚不已。
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侯小林，隻見他的臉陰沉著。
曉晴低下頭，心想，難道林黛玉與賈寶玉認識？這可糟糕了，要是被他聽見我剛才的話，豈不是尷尬死了。
她趕緊拿出手機，給林黛玉編輯了一條短信，內容是這樣的：姑娘，你在哪兒呢？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
林黛玉看完短信，立即迴複：你是哪位？
曉晴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掉。幸虧侯小林及時握住她的胳膊，幫忙按下了刪除鍵。
“喂。怎麽迴事？”他壓低嗓音質問。
曉晴不敢看侯小林的臉，慌亂地解釋：“你先別急。林姑娘好像不認識你。我給她發的短信，她都刪了。”
“我知道。”侯小林的語氣緩和下來，安慰道，“不會是她的真名吧。”
曉晴搖搖頭：“應該不會。這種私密的事情，她不會輕易透露。何況，我跟她從未謀麵，她為什麽要告訴我真名。”
侯小林沉默了半晌，歎息一聲。
曉晴猜測道：“難道是她失憶了嗎？或者，她是不小心丟失了記憶，並不是有意隱瞞？”
侯小林苦笑一聲：“希望是我多心了。”
“我覺得不太可能。”曉晴否定道，“林姑娘如果失憶了，為什麽她還會來找我？”
侯小林若有所思，半晌，他突然拍了拍腦袋：“哎呀！糟糕！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怎麽了？”
“我爸媽今天早晨出門，說是去參加老戰友家的壽宴。你想想啊，他們去參加的是什麽壽宴？是我爺爺奶奶的親戚家。那些親戚們，哪個不對我父母恭敬有加？偏偏這一趟壽宴，非去不可。我爸媽都是厚道人，他們既然答應了人家，怎麽辦呢？”
“那你們打算幾點迴來？”
“這就不清楚了。”侯小林皺眉，懊惱地說，“唉，我怎麽沒想到這茬？要是提前跟我爸媽約定了，我們直接去酒店等他們就行了，也用不著在電影院等這麽久。”
“也許，你爸媽是臨時決定的呢？畢竟這麽重要的場合，不能遲到呀。”
侯小林無奈地聳肩，說：“這可說不準，我爸媽平時也是這樣的。他們總愛臨時改變計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改變主意了。唉，我還以為能提前迴家陪你看電影呢。”
“你們是長輩嘛，理當照顧他們。我理解你們的。”曉晴說，“沒關係，咱倆再看會兒吧。”
侯小林說：“我爸媽去得挺早的，他們估摸著也快散場了。我去找他們說說。你在這兒等我。”
曉晴連忙叫住他：“別去別去。你去了他們肯定不高興，說不定還會罵你。”
侯小林無奈地說：“唉，沒辦法了。”
曉晴微笑著說：“沒關係。”
侯小林說：“那我走了。你乖乖待在這兒，別亂跑。”
“嗯，你放心吧。”曉晴朝他揮手。
侯小林轉身往後台走去。曉晴繼續專心致誌地看起電影。她看了幾分鍾，感覺索然無味，於便掏出手機刷朋友圈。她翻看著最近一條朋友圈，不由得怔了一下。隻見這條朋友圈配字：祝福你。
這是她昨晚收到的禮物之一。她沒想到居然是這條短信。她仔細辨認著這幾個字。很簡單的三個字，但組成了一句話：你喜歡的人。
原來，是林妹妹送的。她的心裏頓時湧起一陣暖流，臉上浮出甜美的微笑。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有五天沒有見到林黛玉了。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家裏，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到傷害。她心裏很是擔憂，卻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尋覓她的下落。
她的心裏湧起深深的悲哀，眼睛酸酸澀澀的。
這時，有個穿著製服的女孩子朝她走過來，向她詢問：“請問你是陳曉晴小姐嗎？”
曉晴抬起頭，愣了一下，點點頭。
女孩子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容：“林小姐殷然帶你過去。”
曉晴站起身來，隨她離去。
林黛玉住在二樓，曉晴坐上電梯後，才明白她住在頂樓。這棟樓一共有四層，每一層有四戶人家。她們乘坐的是頂樓的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到達了林黛玉的家門口。
林黛玉家的門緊閉，曉晴敲了敲門，沒人應答。曉晴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屋子裏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滿韻味。曉晴環視了整間房子，心裏有種異樣的溫柔與踏實。這間屋子雖小，但處處透著她熟悉而懷念的氣息。
林黛玉在臥室裏聽到動靜，披衣而出。
曉晴看到她，不由得驚訝地張大嘴巴。此刻的林黛玉穿了一襲月白色的絲綢睡裙，腰上掛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翡翠珠鏈。
曉晴記得她曾和林黛玉討論過，說她脖頸上戴的翡翠玉石太過耀目，不夠低調。林黛玉說，其實她並不願意戴太多飾品，她的世界是樸素的，她希望自己的生活像山水畫一樣，風格自然，簡潔而不奢華。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角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曉晴走過去，輕聲問：“你哭了？”
林黛玉搖頭，輕歎一聲：“你來啦。”
曉晴拉她坐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痕，“怎麽了？為什麽哭？”
林黛玉苦笑著說：“你瞧我這個樣子，像是高興麽？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怎麽會呢？”曉晴安慰她說，“你很漂亮啊。”
“漂亮麽？你真是這麽認為的？”林黛玉反駁她說，“我都快不敢照鏡子了。”
曉晴說：“我相信我的判斷。你是個很優雅女人。你的氣質和妝容完全襯托了你的容貌。”
“謝謝。你的誇讚令我非常欣慰。”
曉晴握住她冰涼的手，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你不告訴我？”
林黛玉沉默片刻，幽幽地說：“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別怕，我能幫你。”曉晴安撫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林黛玉低下頭，長久地沉思著，半晌沒有說話。曉晴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她抬起頭，用懇求的語氣對她說：“可以先借你的手機給侯小林打個電話麽？”
曉晴把手機遞給她，問道：“為什麽要他的電話？難道有急事？”
林黛玉說：“因為我不敢跟你說。我不想再讓你難堪。”
曉晴說：“我們又不是什麽秘密。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我倒覺得，你和侯小林的事情應該早點解決比較好。畢竟，他現在已經有家庭了，這樣拖著算怎麽迴事？”
林黛玉歎了口氣：“他的婚姻狀況我也知道。隻是……隻是我現在沒辦法跟他坦誠交談。”
“那是為什麽？”
“因為我根本不想再提及那段感情了。我也不想嫁給他了。我不愛他，我隻是把他當做朋友。”
曉晴吃了一驚：“你是認真的？”
“嗯。”林黛玉點頭說，“我確定。我不想再迴憶那些痛苦的事情了。”
曉晴疑惑地看著她：“那你怎麽不找他談談？”
林黛玉淒然一笑：“就算我肯放棄，恐怕也沒有人願意再娶我了吧。”
曉晴說：“你錯了。我看侯小林挺愛你的，他肯定願意娶你！”
“不。”林黛玉說，“如果真的那樣最好。但事實是，他根本不愛我。”
曉晴詫異極了：“他愛你，你卻不愛他？”
“或許這就叫做‘一見鍾情’吧。”林黛玉說，“我不知道我和他是怎麽相遇的，我甚至都忘了那天是我生日。”
曉晴更加困惑：“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願意娶你？”
林黛玉黯然神傷地說：“他的妻子是他的初戀。”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曉晴恍然大悟，“這也是他為什麽不願意結婚的理由。”
林黛玉點點頭。
曉晴說：“可你們兩個既然彼此深愛，為什麽不能好好珍惜？”
林黛玉垂眸不語。
曉晴說：“如果你擔心孩子的事情，可以讓侯小林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必了。”林黛玉歎息道，“我隻是覺得，自己的命運好像被上帝玩弄於股掌之間。明明我不願意的，可是卻無法逃脫。”
“這不關上帝的事。”曉晴堅定地說，“我們都應該向前看。”
林黛玉緩慢地抬起頭，怔怔地盯著曉晴看了幾秒鍾，突然露出一個微笑。
“你笑了！”曉晴欣喜地說，“你真的笑了！”
“嗯。”林黛玉笑容溫暖柔軟，“你說得對。”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和侯小林結婚？”曉晴又問，“還是，你並沒有完全放下那個人？”
“不是，我已經徹底死心了。”林黛玉搖搖頭，“這次迴來，我已經不想再離開這座城池。”
“那就好，我替你高興。”曉晴說，“你們倆的事情，我可以幫忙，我一定盡力而為。”
“謝謝你。”林黛玉真誠地說，“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希望我幸福。其實，我早就不恨侯小林了。我知道他有難言之隱，所以才會選擇離開他。”
“哦？”曉晴問，“那你現在是……”
“我隻是想把這份遺憾彌補一下罷了。”
曉晴說：“既然這樣，我可以試試看。”
“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曉晴站起身，準備走出病房。臨行時忽然停住腳步，轉迴身問林黛玉，“你的病例我看完了。我想問，除非你自己願意配合治療，否則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這樣躺在床上度過？”
“嗯。”
曉晴說：“你要知道，人生有很多種選擇，並不是每個人活著，都需要靠病魔支撐下去的。”
“我懂。”林黛玉說，“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從小就怕疼，受不了這種病毒的折磨，我真的……”
“如果你信我，我們就一起努力治療，好嗎？”曉晴說，“雖然我比你還小，但我絕對能給你最大的幫助！你願意嚐試嗎？”
“願意。”林黛玉輕聲說。
曉晴鬆了口氣，拍拍林黛玉的肩膀：“我先迴去了。有消息我會再來告訴你的。你好好休息。”
林黛玉送走曉晴後，又拿起手機，按了一串數字，撥出去後，聽筒裏傳來冰冷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sorry……”
掛斷電話後，林黛玉長長地籲了口氣。
侯小林推門進來：“林黛玉，你醒啦！”
“嗯。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看你啊。”
侯小林坐下來，“你剛才在跟誰講話呀？”
林黛玉笑了笑：“我的病例。曉晴說她會幫我找醫生。”
“你真的不恨侯小林了？”
林黛玉低下頭，沉默片刻後，淡淡地說：“我曾經恨過他。但是，當我想明白這些事情之後，我就不恨他了。因為我們是夫妻，有感情基的夫妻。”
“我們？”
“是呀，我們有感情基礎。”
“這麽說來，你願意嫁給我了？”侯小林驚喜萬分，“太好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別急嘛，我還沒答應。”林黛玉抿嘴一笑，眼中流淌著溫婉的光芒。
“為什麽？”侯小林愣愣地問。
林黛玉眨眨眼睛，“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是有感情基礎的夫妻。”
侯小林恍然大悟，“哦！你是想用婚姻綁住我！你也太狡猾了吧！”
“我沒有。”林黛玉認真地說，“我是認真的，你仔細考慮清楚。”
侯小林苦惱地皺眉，喃喃地說：“我……我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呢。你也知道，家裏條件一般，娶媳婦哪兒那麽容易啊。”
林黛玉笑道：“你這麽優秀，怎麽會娶不上媳婦？”
“可是你……我真沒有想好。”侯小林說，“等我們結婚之後再商量吧。”
林黛玉笑了，不置可否。
這天晚上，張新宇迴到酒店，洗了澡換上睡衣，剛準備上床睡覺，突然收到曉晴的短信，說今天下班的時候碰見侯小林和林黛玉了。張新宇立即坐起來，打開微博搜索關於林黛玉的息，卻隻有幾張照片。照片裏，林黛玉半倚在窗前，背景是深藍色的夜幕。她的側臉恬靜美麗，仿佛與夜空融為一體。
張新宇看完，陷入沉思。
第二天，曉晴約張新宇吃飯。兩人談論起侯小林和林黛玉。
“我真沒想到，侯小林會和她複合，而且兩個人好像已經結婚了。”曉晴歎息著說，“這實在太奇怪了。”
張新宇搖搖頭：“其實我早該料到的。”
“什麽？”
“當初，侯小林和林黛玉在一起時間最久，他們彼此熟悉，青梅竹馬。”
曉晴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你說他們倆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原以為他們是真愛，誰知竟鬧成這樣。”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愛啊。都是假的，騙人的，虛偽的，不切實際的。”
“但是，這兩個人都是真的。”張新宇說，“至少，我沒有看出侯小林有絲毫玩弄林黛玉的感情。”
“我倒希望侯小林隻是單純喜歡林黛玉的美貌。”曉晴說，“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們的婚姻了。”
“不，侯小林是真愛林黛玉。”張新宇篤定地說，“林黛玉是真愛侯小林的錢。”
“這種話怎麽能隨便說呢？”曉晴瞪了張新宇眼，“被人聽見可就麻煩了。”
“我是認真的。”張新宇嚴肅地看著曉晴，“你想想看，侯小林為了林黛玉連工作都丟掉了，甚至不惜自殺，還把房子賣了，這不是真愛是什麽？侯小林這輩子唯一的遺憾是沒辦法繼承家業，現在林黛玉可以補償他了。你說這算不算是真愛？”
曉晴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侯小林對林黛玉並非全無情意。他對林黛玉是動了真心的。我從沒見過侯小林那副模樣。”
“你是說他哭了？”
“不止是哭。”曉晴歎口氣，“你想啊，林黛玉多大了？三十五歲了吧？這樣的女人，有幾個人能夠抗拒？更何況侯小林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呢？如果林黛玉長得醜，身材差，恐怕根本不可能走進侯小林的心裏去。”
“那你覺得林黛玉和侯小林是什麽關係？”
曉晴遲疑了一陣，說：“林黛玉的母親是侯小林父親的妹妹。”
張新宇若有所思：“這樣看來，這段婚姻的確有點貓膩。”
曉晴說：“我覺得侯小林是真心喜歡林黛玉的。畢竟他們曾經有一段很美好的感情。”
“是啊，那是很美好的感情。”張新宇歎息著說，“可惜，這份感情在現實麵前脆弱得像泡沫。”
“這麽說來，侯小林是真的喜歡林黛玉了？”曉問。
張新宇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能確定。畢竟，林黛玉比侯小林大了整整十二歲。”
“十二歲？”曉晴詫異地挑起柳眉。
張新宇聳肩：“你忘了嗎？侯小林說過，林黛玉是孤兒院長大的。”
曉晴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林黛玉和侯小林的年紀差距實在太懸殊了，我總覺得，她跟侯小林不會幸福的。”
“可侯小林對林黛玉是一往情深啊！”張新宇說，“我想，林黛玉應該也很喜歡侯小林吧。不然的話，他們早離婚了，不至於拖了這麽多年。
”
“我也這麽認為。”
曉晴歎了口氣：“如果林黛玉嫁給侯小林，就真是苦了侯小林了。”
“是啊。林黛玉的年紀擺在那裏，她又那麽漂亮，侯小林肯定不會虧待她。”張新宇說，“可惜，林黛玉的年齡太大了。侯小林雖然願意忍受寂寞，但他不能容忍一個年逾四旬的女人做的妻子。”
曉晴說：“林黛玉也未必願意做侯小林的妻子，我看林黛玉的神色有些躲閃。”
張新宇笑道：“你看出來啦？”
“嗯，因為她每次提及侯小林的名字時，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張新宇笑著說：“我也這麽看，我猜測，他們的戀情應該是相當甜蜜的。”
“這麽說，林黛玉是喜歡侯小林的？”
“也許吧。”張新宇說，“但是我覺得林黛玉是不甘心做侯小林的妻子的。她的年紀和身份擺在那裏，她也許並不想做侯小林的妻子。”
“可是，她和侯小林之間……”
“或許，他們隻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侯小林是真心想和林黛玉結婚。林黛玉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選擇跟侯小林結婚，這其實也挺諷刺的。”張新宇頓了頓，又說，“我覺得他們最後肯定會分開的。”
“哦？”
“你知道林黛玉現在是什麽工作嗎？”
曉晴搖搖頭。
“一個酒店的大堂經理。”
曉晴睜大眼睛：“這麽說，林黛玉要是和侯小林結婚了，豈不是成為侯小林的手下？”
“沒錯。”張新宇說，“所以侯小林肯定不能接受一個酒店服務員做他的妻子。即使林黛玉再漂亮、再有魅力也不行。侯小林肯定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娶一個酒店經理。”
“唉……”曉晴歎了口氣，“難怪侯小林總是說林黛玉對他有企圖。”
張新宇拍拍曉晴的肩膀：“別擔心，他們肯定會分開的。”
曉晴點點頭，忽然說：“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詩，叫‘天涯何處無芳草’。”
張新宇噗嗤一笑：“我看你是在暗示侯小林吧？”
曉晴瞪大眼睛：“哪有！我是在誇林黛玉長得漂亮，侯小林娶了她絕對會享盡齊人之福。”
張新宇抿嘴笑著，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你的潛台詞是：林黛玉的年紀太大了，不適合侯小林。侯小林找林黛玉，就是找了一根黃瓜。”
曉晴被噎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哈！”張新宇又大笑了兩聲，“好了，我去忙了。你記得晚上加班。”
曉晴點點頭，走進辦事廳。
剛坐下，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曉晴按下免提鍵。電話那邊傳來一把低沉悅耳的嗓音：“請問，您是曉晴嗎？”
“是的。我是。”曉晴迴答，“您找我有事？”
電話那端沉吟片刻，才緩慢地說：“我聽說今天有人來找過你，是嗎？”
曉晴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是的。”
“那就好。”侯小林說，“沒事了。掛了。”
曉晴拿著電話呆立了幾秒鍾，忽然跳起來：“喂！等一等！”
“還有事？”侯小林問，語調平靜。
曉晴急忙說：“你是……侯小林嗎？”
侯小林輕描淡寫：“有什麽問題嗎？”
曉晴緊張極了：“你、你在哪裏？”
“我在家裏。”
曉晴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侯小林笑起來：“謝謝關心。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額……我聽同事說的。”曉晴隨便編了個借口，“他們告訴我你失蹤了，嚇死我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
“哦，我的手機壞了。”
侯小林說，“我昨天下飛機的時候摔了一跤，手機報廢了。”
曉晴說：“原來如此。你的手機怎麽會摔壞呢？”
侯小林苦笑道：“因為我在路上遇見了搶劫犯。”
“啊？”
“幸好警察及時趕到，救了我。”
“那，他們有沒有傷害你？”曉晴緊張地問。
“沒有，”侯小林說，“警察抓到了搶劫犯，他交代了他搶劫的細節，還供認了自己是一名癮君子，所以我才逃過一劫。”
“那太好了。”曉晴說，“你現在安全了嗎？”
“嗯，”侯小林說，“你別擔心，我很快就會迴美籍華裔街的。”
“那祝你早日康複。”
“謝謝。”
“那沒別的事情，我先掛了。”
“嗯。拜拜。”
曉晴握著電話久久出神。
張新宇推門走了進來：“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侯小林。”曉晴說。
“嗯？”
“他剛給我打了電話。”
“他怎麽了？”
“他告訴我說，他在迴美籍華裔街的路上遇到了搶劫犯。”
“這不算什麽奇聞異事吧。”
“不，他說，警察當場逮捕了搶劫犯。”
張新宇驚訝地看著曉晴。
曉晴說：“他在電話裏向我道歉，說是因為他的緣故連累了你，非常抱歉。”
“沒什麽可道歉的。”張新宇說，“都是意外。”
曉晴搖搖頭，說：“我覺得侯小林挺喜歡你的。”
“胡扯。”張新宇笑了笑，“他才多大，我比他大十二歲呢。而且他是單身，我也是單身。”
“你真的不考慮跟他試一試？”
張新宇搖頭：“我覺得我和侯小林不合適。”
“哪兒不合適？”
“感覺。”
“感覺？”
“嗯。我對他隻有同事間的親近，並沒有其它感覺。”張新宇頓了頓，笑著說，“而且我覺得像他那種高高在上的人，我駕馭不了。”
曉晴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我不需要試，”張新宇笑道，“我有分寸。你也少操點閑心。”
曉晴聳聳肩，轉移話題：“今天晚上加班，你做完這些材料就迴去休息吧。”
張新宇翻了翻桌上堆成山的資料：“再說吧，
最近實在有點忙。”她停頓了一下，問，“你和那個叫林浩軒的男孩，相處得怎麽樣？”
“他對我還行，就是太悶了。”
“我聽說他的父母雙亡，家庭條件也不錯，你還嫌棄他悶？”
“他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子，但不是富二代。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曉晴歎了口氣，“我們根本不在一個世界裏。”
“既然知道，何必吊死在這顆歪脖樹上呢。”張新宇笑道，“你們不合適，他又不是沒追求者。”
“是啊。我倒是想找個富二代結婚。可我爸媽肯定不允許。”曉晴攤攤手，“再說了，他也不是個願意結婚的人。”
“他是個孤兒嗎？”張新宇問。
“是。”
“他父母是不是都是醫生？”
曉晴愣住，半晌才緩緩地說：“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從你的眼睛裏。”張新宇微笑著，眼底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我從你的表情裏看出你是個內心柔軟的女孩。”
“你的觀察力真敏銳。”
“我從小就喜歡觀察周圍的人和事。”
“哦……”曉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不過，他的確是個孤兒。”
“你是不是覺得他特無聊？”
“嗯。”曉晴承認，“我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他好像活得沒意思似的。他整天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你可以換位思考，把你放在他的位置上。你會怎麽辦？”
“我？”曉晴沉默片刻，說，“我估計會更無聊吧。”
“這是一句真心話嗎？”
“真心話。我的確有這種感覺。”
“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還不錯。除了冷淡一點。”
“如果他現在請你幫他一個忙，你會答應嗎？”
“什麽忙？”
“幫他查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
曉晴怔住。她原本隻是想借助這件事情來試探一下張新宇的態度，可是現在，她突然不知該怎麽反駁。
“這不符合規矩。”曉晴喃喃自語道，“這樣做很危險。”
張新宇看著她：“你怕嗎？”
曉晴沉默片刻，堅定地說：“我不怕！”
“好樣的！”張新宇鼓勵她，“那麽你就按照你的直覺去做吧。”
“我要怎麽做？”
“去他的朋友圈看一看，看看他平時都在幹嘛。或許你能從中找到線索。”
“可是……萬一他不是被綁架的呢？”
“如果你猜測是對的，他就沒有危險了。”張新宇耐心解釋，“如果你猜測錯誤，你也盡量避免卷入麻煩之中。”
“明白了。”曉晴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我先走了。”
張新宇伸出手拍了拍她：“加油！”
曉晴走後，張新宇繼續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報告之中。
她打開電腦，登陸郵箱。郵件剛一進門，立刻跳出兩封未讀信息，一封來自“小夥伴”，另一封則來自“陌生的男人”。
她猶豫良久，還是選擇了前者。
“你好，我是張新宇。”她輸入密碼，點擊了視頻連接，屏幕中央出現侯小林的臉，他正拿著筆記本電腦敲鍵盤。
“你好。”
“我看見你發的短信了，你是不是想查一下林浩軒失蹤的具體情況？”
“是的。”
“其實我也想查。”侯小林說，“但是我沒有渠道。你能幫我嗎？”
“當然。”
“我希望能盡快獲得你提供的消息。我給你打五折。”
“好。我盡快幫你弄到。”曉晴說。
侯小林笑了一聲：“謝謝。”
曉晴關掉視頻窗口，用座機撥通了張新宇的私人號碼。
“喂？”張新宇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什麽事？”
“我是曉晴。”曉晴說。
張新宇頓了幾秒鍾，才慢吞吞地說：“有事兒？”
“嗯。想向您諮詢一些細節問題。”
“我在上班，有事兒等我下班吧。”
曉晴皺了皺眉：“您今天有別的安排？”
“嗯。”張新宇答應了一聲，“抱歉。”
“沒關係。那等你下班我再聯係您。”曉晴掛斷了電話。
“曉晴，”曉晴轉身準備離開時，張新宇叫住了她，“你最近跟侯小林走得挺近的？”
“嗯。”曉晴停住腳步，“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張新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他這幾天怎麽樣？”
“還好。”
“哦，沒有什麽異常舉動吧？”
“他的表現非常正常。我們還約了下午四點在咖啡廳見麵。”
“好的。我知道了。”
曉晴迴到座位上，繼續翻閱手邊的資料。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忽然發現桌旁多了一杯咖啡，是侯小林留下的。曉晴愣住了，他竟然會給她送東西！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但這份禮物顯然是有誠意的。曉晴喝完咖啡，心情變好了，嘴角帶上微笑。
下午三點半，曉晴準時來到了咖啡廳。侯小林早早坐在靠牆的位置等著。他穿了一套米色休閑裝，黑色長褲配棕色運動鞋。曉晴看見他的瞬間就呆住了。他比之前更瘦了，眼窩凹陷，眼神憔悴，整張臉仿佛蒙了一層灰塵。
曉晴朝他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他衝她溫和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服務生將咖啡端上桌，兩人都不說話，隻低頭喝咖啡。
曉晴喝完杯中的咖啡，放下了勺子。
“你吃飯了嗎？”侯小林問。
曉晴搖搖頭，又點點頭：“吃了一點。”
“我請你吧。”侯小林說。
“啊？”
“請你吃個飯，聊聊天。”
曉晴遲疑片刻，點點頭：“好。”
兩人並肩往外走，侯小林說：“我們去哪兒吃？我請你。”
曉晴想了想，說：“就附近吧，找個清淨一點的餐館。”
“好。”
兩人拐進一家餐館。曉晴環顧左右，說：“我以前來過這兒。”
侯小林似乎感興趣：“你來過這裏？”
“是啊，很多年前，我爸媽帶我來吃過飯。”
“哦……”侯小林笑了笑，“那時候我才八九歲。”
兩人挑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來。服務員把菜單遞過來：“二位，請問要吃些什麽？”
曉晴隨便指了幾樣：“就這些吧。”
侯小林卻把食譜推到她麵前：“你先看看，還需要加點什麽？”
曉晴掃了一遍，又看了看服務員，笑著說：“這個挺貴的，還是按照我的胃口來吧。”
侯小林說：“那就按照你的胃口來吧。我不太愛吃甜點，就隨便點了幾樣水果沙拉。”
曉晴點點頭，又把食譜還給了服務員。
“你喜歡吃什麽？”侯小林問。
曉晴想了想：“牛肉沙拉，蔬菜沙拉，水果沙拉，芝士沙拉，香草沙拉，芒果沙拉，巧克力沙拉，奶油沙拉……”她一口氣報了七種沙拉。
“夠了夠了。”侯小林忙製止她，“你這樣報下去，菜都涼了。”
“那就再加個蔬菜沙拉吧，”曉晴說，“蔬菜沙拉可以消化快一些。”
“嗯。那就麻煩你幫我加個菠蘿沙拉吧。”
曉晴笑眯眯地拿起紙筆記錄了一番。她的字很漂亮，像柳條一樣柔軟靈活。侯小林望著她，
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
他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打算辭職嗎？”
“對啊。”
“為什麽呢？”
“工作壓力太大，做不來。”曉晴淡淡地說。
“你是說，工作太辛苦？”侯小林問，“那為什麽不考慮調換一下崗位？”
“不行的，”曉晴搖搖頭，“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工作環境，而且我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如果是因為薪資的問題，我可以跟董事會反映。”
曉晴歎了一口氣：“不是因為薪水。其實我不知道該從何解釋。你知道的，每當別人談論到我的工作，都會說‘你看，那個曉晴’，而這恰恰是我最厭惡的事。所以我決定離開。”
侯小林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話：“其實我覺得……你應該試著相信董事會。”
“我明白。”曉晴苦澀地一笑，“可是我無法相信他們。”
侯小林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曉晴，你聽我說。我曾經是董事會成員，雖然我後來退了出去，但是我希望你能繼續參與到集團內的管理中來。我認為你非常適合做一名優秀的管理者。”
“謝謝你的讚美。”曉晴輕聲細語地說，“可惜我現在沒有心思考慮這個。”
侯小林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拒絕這個誘惑。你知道嗎？董事會的人都很高傲，他們不屑於親自來跟你交涉。我希望這次董事會能順利召開，如果你能參加，他們會對你刮目相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他們願意把股份賣給你！”
“你說什麽？”曉晴愣了一下，“股份？賣？”
侯小林微笑著點點頭。
曉晴皺眉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沒有搞錯。”
“你……你說的董事會是……”
“是一家傳統的民營企業。”侯小林說，“他們一直致力於提供更好的服務，讓員工和家屬獲得更舒適的享受。”
曉晴怔了一下，半晌後問：“我能問問，你說的股份是什麽意思嗎？”
“就是說，如果你有足夠的股票數量，或者是你的工作能力達標，那麽你就可以成為他們的股東。”
曉晴眨巴眨巴眼睛，不確定地說：“那……那是不是等於我現在有了一百萬元錢？”
侯小林笑著點點頭。
“哦，天哪。”曉晴激動地握緊拳頭，“原來我也有一百萬啦！”
曉晴突然興奮地站起身，走到窗邊拍拍手：“大家都停一停，聽我宣布個好消息！”
眾人紛紛抬頭向她望來，曉晴清咳一聲，用手遮擋嘴巴：“各位，今天咱們集團的總裁特批我休假三周。我現在就要帶著我的百萬巨款去旅遊嘍～”
底下立刻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曉晴滿臉通紅地擺擺手：“好了好了，散場吧，我們明天見～～～～～”
曉晴拎著包往門外走去。張新宇追上去：“曉晴，等等我。”
曉晴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怎麽了？”
張新宇抿了抿唇角：“我剛才想起來還有幾張照片忘記洗了，我要趕緊去洗。”
“噢。”曉晴說，“那你先去吧，我坐電梯下，等我到車庫了給你發短信。”
“好，路上注意安全。”
曉晴走進電梯，按了一樓鍵。
張新宇走到門前，關上房門，掏出鑰匙，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奧迪a8l停在那裏。
駕駛座上的是一個穿著淺灰色西裝的男子。他的五官端正英俊，戴著金絲眼鏡，鼻梁挺直，嘴角微微勾起。他朝張新宇露齒一笑，禮貌地伸出右手。
張新宇驚訝地睜大雙眸：“你……你好。”
侯小林笑著說：“上車吧，張秘書。”
張新宇猶豫了一下，遲疑地說：“不……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侯小林說，“我也正巧要送一個朋友迴家。”
張新宇隻好彎腰鑽入車裏，低著頭不敢看侯小林的眼神。
侯小林發動汽車，車子平穩滑出停車場。張新宇一直保持低頭狀態，一言不發。侯小林卻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左顧右盼，不時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
“你多少斤？”
“二百四十八斤。”
“真的假的？”
“真的。”
“哦，我以為你最多一百六十七斤。”
“我是骨架偏瘦的體型，所以顯得比較嬌小。”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啊？”
“家庭條件很差，靠打零工賺點兒錢養活自己而已。”
“哦，你家在哪兒呢？”
“……在西城郊。”
“離這兒遠嗎？”
“挺遠的。”
“哦，那你以前一個人住？”
“嗯。”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我是秘書。”
“哦，你當秘書的話，每天要處理的工作肯定很忙碌吧？”
“還好。”
“你一個月收入多少？”
“一般情況下都挺高的。”
“那你一個月的工資有多少啊？”
“呃，一個月兩千多。”
侯小林驚訝道：“兩千塊錢，一個月？”
“嗯。我是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以……”張新宇歎口氣，“我沒辦法跟你們這種富二代相比。”
“別這麽說嘛，你這叫勤儉節約。”侯小林微笑道，“不過你爸媽辛苦把你拉扯到這麽大也不容易，對他們來說，你現在的生活已經算非常幸福了。”
“謝謝。”張新宇輕聲應道，“但我並不覺得我很幸福。”
“為什麽這麽說？”
張新宇沉默了。侯小林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不再追問。
侯小林的車停在一棟別墅前，曉晴和張新宇下了車，侯小林說：“你可以留下吃晚飯。”
“太感謝您了，但是……”張新宇推辭道，“我還得去洗照片呢。”
“那行，那我們明天聯係。”
“嗯，拜托您了。”
侯小林笑著揮揮手，目送張新宇離開後，便拿出手機撥號碼。
“喂，老鄭。我是小侯，你在忙嗎？”
“我不忙。”鄭明朗在電話裏問，“找我什麽事啊？”
“我剛剛送了一個朋友迴家，順道來看看你。”
“哦，你在哪兒啊？”
“就在別墅旁邊。”
“那你稍等一下啊。”鄭明朗頓了頓，“我一個同事在這兒住著，他馬上要搬走，我正在幫他收拾東西。我帶他過來見你吧？”
“你說的是張新宇嗎？”
“嗯。你認識她？”
“我今天剛認識她，她是你們的新秘書？”
“對。”
“她是個挺單純善良的姑娘。”
“我知道。”
“哎，小侯，你喜歡人家嗎？”
“咳咳，你又胡說。我跟她隻見過一次麵而已。”
“你看你，臉紅成什麽樣子啦！”
“老鄭，我先掛了啊，改天請你喝酒。”
“誒——等會兒，你先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人家呀？”
“老鄭！”侯小林急了，“我跟她隻是普通朋友，連同事都不是！”
“那……”鄭明朗欲言又止。
“老鄭，咱倆什麽交情？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鄭明朗深唿吸幾次：“那好，我說了。”
“嗯。你說。”
“你知道嗎，我跟我愛人結婚快三十年了，我們之間一直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問題。”
“嗯。”侯小林耐心地聽著。
“我愛人一直嫌棄我不夠帥氣，不夠溫柔，不懂浪漫。”
“這是人之常情。”
“我也承認。但是她還嫌棄我的脾氣，嫌棄我動輒就罵人。我也忍了，畢竟這是夫妻間的情趣。可是我實在受不了她總是指桑罵槐。有一次我們吵起來，我吼她說你整天疑神疑怪，懷疑我在外麵亂搞，難道我在外麵亂搞的話，就願意戴綠帽子嗎？”
“……”
“她被我氣哭了。我當時心疼死了，哄半天才好轉。我想，我們夫妻之間應該互相信任對方，互相扶持，互相包容。但是她卻總是疑神疑……”
“好了。”侯小林打斷他，“你不用解釋。其實這些問題根源並不在於你，而在於你愛人。我想如果是換做另一位愛人，恐怕她就會原諒你了。”
“唉，這倒是。”鄭明朗無奈地歎息一聲，“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愛人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她就像個小孩子，愛鑽牛角尖，總覺得自己的丈夫身邊有很多鶯鶯燕燕。”
“你要這麽想，既然你愛人這樣，你完全可以放寬心態，給足她安全感啊。”
“安全感？”鄭明朗喃喃地說。
“對啊，你們不是夫妻嗎？你需要給她安全感的話，應該更加體貼她關注她啊。”
“我怎麽可能不體貼她？”鄭明朗苦澀地笑笑，“可惜她從來不需要我的體貼。她需要的是絕對服從命令的丈夫，不能有一絲抗拒，甚至不允許有絲毫反駁。我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老鄭，我理解你，我現在也是這種狀況，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侯小林長舒一口氣，“所以我才想跟你討論一下。”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們都一樣，沒人能勸慰她，除非我死了。”
“別這樣說。”侯小林趕緊勸阻道，“你們還有彼此陪伴，比我們幸運多了。”
“唉，我們都一樣，隻是我比較早熟，比較獨立罷了。”鄭明朗笑了笑，“算了，不說這些了，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隨便吧。”
“不說了，改天再聊。”
鄭明朗把手機還給張新宇，“我同事叫你呢。”
“謝謝啊。”張新宇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睛彎彎的。
“沒事。”
“你的電腦我借迴來了，你要用的話，就按鈴吧。”張新宇遞給他一張房卡，“晚上我還迴來拿喲。”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
兩人分開後，張新宇去樓下的超級商城買了杯咖啡和甜品，慢悠悠地逛街。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雪紡裙，頭發盤起來，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看上去優雅高貴。她一路走過去，引得行人紛紛側目，有些甚至吹起了口哨。
走著走著，她忽然停住腳步，盯著前方的鏡子，嘴唇微微顫抖。
那是一麵很簡單的銅鏡，鏡子背景牆是白色張新宇的臉色蒼白，額頭冒汗，手指攥緊了衣袖。她的手臂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因為受太久，疤痕愈合得十分緩慢。張新宇咬緊牙關，忍著劇痛，用指甲狠狠掐著掌心。她不願意相信那張臉會發生異變。她的臉怎麽會發生異變呢？她一定是在做夢！她要盡快醒過來，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
張新宇猛地睜開眼，入眼是漆黑無盡的夜。
她愣怔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掀開被子下床。她打開燈，看見自己還睡在臥室裏，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床上，渾身虛脫。
她捂住胸口，心髒砰砰狂跳。
她剛才看見了什麽？她看見自己的臉變了，她不再是曾經美麗動人的少女，而是變成了一個嫵媚風情的女人。她的眼神迷離，表情魅惑，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似乎有點兒不認識它。
張新宇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閉著眼睛，努力平複著唿吸。她的腦袋亂哄哄的，根本靜不下來思考。
她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被褥裏。
張新宇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她需要靜養。
她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件事。她要先好好休息。
她閉著眼睛，漸漸進入了睡眠狀態。
這個晚上，侯小林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的家人全都消失了。他站在荒涼淒清的墓園，眼前隻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墓碑上是他父親的照片，照片上他父親笑得很燦爛，仿佛還活著一般。
夢境越往後走越悲慘。他父母雙亡，隻留下年幼的妹妹和年邁的爺爺奶奶。
侯小林在夢裏哭了。他哭得很大聲。他拚命喊：爸媽！爸媽！你們在哪裏！你們別丟下我啊！
他一遍遍喊著，嗓音嘶啞。等夢醒了，淚流滿麵。
他知道自己做噩夢了。但是夢境裏的悲愴與絕望，令他難以忘懷。
侯小林從未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對於未知的恐懼。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還有他年邁的爺爺，他們都不見了，連屍體都不曾尋覓……
侯小林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著。
次日一早，他頂著兩個碩大的熊貓眼起床洗漱。他的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他卻毫不在意，仍然堅持去跑步，鍛煉身體。他希望自己能夠瘦一點，這樣就不容易長胖，也許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一路奔跑，心緒紛亂如麻，腦袋暈乎乎的。跑到半山腰，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踩踏岩石的腳步聲，隨後一陣香風撲麵，一個窈窕纖細的女人出現在他麵前。
侯小林吃了一驚。
張新宇穿著淡藍色的套裝，腳蹬七厘米的細高跟，脖頸戴著白金項鏈，襯托得她肌膚雪白，脖頸線條優美動人，她一頭青絲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鎖骨，五官姣好，氣質端莊。
侯小林愣了愣。
張新宇微笑說：“你是侯小林吧？”
侯小林迴過神來，連連點頭：“對，我是侯小林。請問您是？”
“我叫張新宇。你好。”
張新宇的聲音輕靈悅耳，語調溫柔舒展，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她朝侯小林伸出右手。
侯小林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使力。
張新宇皺眉：“你弄疼我了。”
侯小林趕緊放鬆力道，又問：“你是來參加婚禮的嗎？”
“對。你呢？”
“哦，我也是。”
“那麽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兩人並肩向山頂走去。
張新宇側眸凝視侯小林。
這個男孩子比她想象中更帥氣，身材挺拔，麵龐俊朗，雖然臉上有些憔悴，仍舊掩飾不住他英武的氣度。
“你是來工作的嗎？”
侯小林搖頭。
“那是為什麽呢？”
侯小林說：“我沒有工作。”
“那你……”
侯小林說：“我是陪人來的。”
“哦？”
侯小林停住腳步：“這位是張經理。”
張新宇微微頷首致意：“侯小林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我姓沈，叫沈飛宇。”
“原來是沈經理啊。”張新宇嫣然一笑，伸出手去，“你好。很榮幸認識你。”
沈飛宇與她握手。
兩人寒暄幾句，便分開行動。沈飛宇繼續跑步，張新宇則去找自己的助理，幫忙安排接待客人的工作。
兩人各有任務。
沈飛宇跑完步，坐車返程。
他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給自己的秘書，吩咐秘書盡快幫他準備好相關的手續。
他迴到辦事處，剛坐下喝杯水，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是張新宇打來的。
沈飛宇遲疑了一下，才接通電話。
張新宇的聲音非常溫柔，帶著些羞澀：“沈經理，我是張新宇。”
“嗯。”沈飛宇應了一聲。
“我們昨天才剛剛見過麵，我還記得你，謝謝你昨天幫我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沈飛宇說，“沒什麽可謝的。”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很有緣分的。”張新宇的聲音裏透出欣喜的情愫，“我想請你吃頓飯，當麵表示謝意。”
“呃……我……”
“你不用拒絕我，我沒有其它意思，隻是單純地想感謝你。”
沈飛宇沉吟片刻，答應了下來。
下班時間一到，沈飛宇離開辦事處，直接去赴約。
張新宇早就等候多時，站在餐廳門口，看到沈飛宇的車子開進停車場，立即迎了上去。
車子停穩，張新宇拉開車門，微笑著說：“歡迎你。”
沈飛宇推門下車。
“我先帶你熟悉一下環境。”張新宇熱絡地說，“以免你迷路。”
侯小林跟著張新宇走了一段路，忽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張新宇似乎有意無意地避著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保持著適宜的距離。他忍不住問：“張經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和陌生人交流？”
張新宇愣了一下，說：“我沒有這個習慣。”
“那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慢熱的人。”
“慢熱？”
“對，慢熱。我不愛說話。但是我願意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簡單的事情？”
“比如說，給陌生人買飲料。”張新宇指指旁邊的店鋪，“你渴了吧？我幫你拿瓶水。”
侯小林搖頭：“不用。”
“你不渴嗎？”
“不用。”
張新宇笑著把手收了迴來：“好吧，那我們換個地方聊。”
侯小林跟隨張新宇來到酒店。
侯小林在前台填寫資料的時候，張新宇轉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張新宇端了盤切好的西瓜迴來，遞給侯小林。
侯小林道了聲謝，低下頭默默啃西瓜。
“侯經理，今晚我想邀請你參加我的私人派對，你能賞光嗎？”
“私人派對？”侯小林抬起眼睛。
“是啊。”張新宇笑著說，“你別誤會。我不是特意想要炫耀，隻是覺得有必要邀請朋友一起慶祝一下。”
“抱歉，我恐怕不能參加。”
“為什麽呢？”
“我最近有些不舒服，所以需要休息。”
張新宇露出擔憂的神色：“真的嗎？嚴重嗎？要不要緊？”
“沒什麽大礙，就是累了點，休息一陣就好了。”
“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張新宇歎了口氣，“希望你好好休息。”
“謝謝。”
侯小林又啃了塊西瓜，張新宇說：“你再多吃一些，這些是冰箱裏剩下的，夠你吃了。”
“我吃飽了。”侯小林放下叉子。
“哦。”張新宇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吃撐呢。”
“不至於，不至於。”
“那好吧。我送你迴家。”
“不用麻煩，我叫了代駕。”侯小林說，“謝謝你的招待，我還是自己迴去比較好。”
張新宇略顯失望，說：“那好吧。下次再見。”
“下次見。”侯小林朝她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
迴到家，沈飛宇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卻突然睜開雙眼，盯著屏幕看了半晌，然後跳下沙發衝向廁所。
“嘔！”
侯小林捂住鼻子退出房間。
他知道沈飛宇的胃病犯了。
沈飛宇洗完澡，靠在床上喝了一杯溫水，緩過勁兒來。侯小林敲了敲門，說：“吃點東西吧？”
“好。”沈飛宇下床來到廚房，打開冰箱門。冰箱裏放著幾袋速凍食品和泡菜。
“這些是什麽？”沈飛宇皺眉問。
“這個。”侯小林把筷子塞進沈飛宇的手裏，“嚐嚐。”
沈飛宇夾起一根胡蘿卜條，咬了兩口，味道非常奇怪。胡蘿卜絲細嫩爽滑，但是肉質極為粗糙。
侯小林見狀，連忙說：“哎呀，你別急著吐，我這裏有藥。”他翻找出止吐藥，掰碎了喂給沈飛宇。
沈飛宇吃完後，感覺胸腔內惡心的感覺減輕了許多，便問道：“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樓下超級奶油蛋糕店。”侯小林說，“我剛才在那家店裏買的，味道還可以吧。”
“嗯。”沈飛宇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麽買這種東西？”
侯小林說：“這種東西營養豐富嘛。”
“你還挺懂。”沈飛宇瞥了他一眼。
侯小林嘿嘿一笑：“那當然，我媽是婦產科醫生，我爸也是，他們平時總是教我這些。”
沈飛宇沒再說什麽。
吃飯時，侯小林又提起那些蔬菜，沈飛宇皺了皺眉，說：“我吃不慣。”
“那怎麽辦？”
“你明天再帶我出去吧。”
“好，聽你的。”
侯小林把這句話記在心裏。
第二天早晨，侯小林準備去上班。走到電梯門口，遇到了張新宇。
“你要去上班？”張新宇問。
“對啊。”侯小林點了點頭。
“我也要去上班。”張新宇微笑著說，“順路送你吧。”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答應了。
侯小林到達廣告策劃處，張新宇停車場停好車，跟著侯小林一起上樓。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張新宇四周打量了一番。
“嗯，我的工作室。”侯小林說，“我現在是策劃組長。”
張新宇微笑著說：“看起來規模很小嘛，都沒有辦法做成企業，更不要提做酒店了。”
侯小林解釋說：“我這個是私人的設計工作室，專門負責私人定製服裝之類的活動。”
“原來如此。”張新宇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你這麽年輕就有這麽高的職位，原來是有背啊。”
“……我隻是比較努力而已。”侯小林含糊其辭地說。
“是呀，像你這麽年輕就獲得名牌大獎，確實不容易。”張新宇說，“難怪你這麽厲害。”
“不敢當。”侯小林說。
“你的工作室一直是由你一個人打理嗎？”
“我父母在家照顧弟妹，所以基本上是我一個人打理。”侯小林說，“我弟弟今年大三，還沒畢業呢。”
“我還真羨慕你的親情。”張新宇歎息道，“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體驗過這種幸福感。”
“我相信每個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隻是有些人運氣不太好罷了。”侯小林安慰她，“不論將來如何，最寶貴的還是現在的日子。”
張新宇笑了笑，說：“你說的對，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總歸有盼頭。”
侯小林沒有繼續聊天，因為他知道張新宇是有意拉近距離，想要借機攀談一番。
兩個人走進工作室。工作室的布置簡單大方，除了沙發、茶幾和桌子，沒有擺放任何東西。牆上掛著一幅字畫，落款是沈飛宇，他曾經用這副字畫救過自己一命。
侯小林把一遝稿紙遞給張新宇，說：“這些都是我做的設計圖，你先參考一下。”
張新宇隨手拿起幾張圖紙仔細觀察起來。她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
侯小林坐在沙發上等候結果。
“你做的這些東西，風格獨特，前衛創新，非常符合我們現在的需求。”張新宇認真地說，“如果這樣設計下去，我們一定能夠引起消費者的注意。”
侯小林微笑著說：“那就請你多指導我吧。”
張新宇說：“我不能白幫你忙。你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侯小林沉吟片刻，問：“如果我希望能在你們雜誌社工作，行嗎？”
“你說什麽？！”張新宇驚訝道，“你想進入我們雜誌社工作？！你願意？”
“是啊。”侯小林笑道，“我知道這肯定會嚇壞你。”
張新宇搖了搖頭：“沒有。”她思索片刻，說，“這倒是個好機會，但你的身份恐怕不太適合進入我們這個刊物。”
侯小林問：“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你沒有履曆，你沒有任何工作經曆，你沒有受到過任何培訓，甚至連大一剛讀完，你都可以說你是個業餘攝影師。”
侯小林愣住了，他不知道張新宇竟然調查了他的底細。
張新宇又說：“這樣的你，進入我們雜誌社，會顯得太突兀，別人會懷疑我們內定了你。我們雜誌社的競爭對手不少，我擔心被他們攻擊。”
侯小林說：“我覺得無所謂啊。”
“我們雜誌社每個月都有招聘會，你進來之後，可以去參加麵試。”張新宇說，“這次招聘會會招收很多編輯和攝影師。我們可以根據你的特長挑選你。”
侯小林問：“招聘會是什麽時間？”
張新宇說：“明天下午2點。”
侯小林說：“這樣啊，我想再考慮一下。”
“行，反正你也才剛剛工作，不急於一時。”新宇笑眯眯地說，“不過，你可要抓緊了。因為明年夏天，我們就要召開‘百花’大賽了，到時候我們雜誌社會全麵展示各路優秀作品，並推出新品。這是一個難得的露臉機會。”
“百花大賽是什麽？”
“是我們這期的封麵。我們會邀請著名的攝影師、編劇和藝術家來參加，共同見證我們雜誌的崛起。”張新宇興致勃勃地說，“這次的百花大賽規模盛大，到時候會吸引很多媒體記者。”
“哦，是嗎？”侯小林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我聽說這次的評委很厲害，你們有信心嗎？”
“這你可以放心。”張新宇說，“《星聞》的林教授是我們的大股東，他肯定會幫助我們的。”
“哦……”侯小林說，“看來這屆百花大賽的含金量很高啊。”
“是啊。所以你更應該珍惜這次機會。”張新宇說，“你要知道，如果你能成功奪冠，就能夠在媒體界嶄露頭角，而且還能跟著名攝影師和藝術家同台演出，這是非常難得的機遇。”
“我知道了。謝謝你。”侯小林說。
“嗯。”張新宇站起身來，從包裏翻出一個牛皮紙袋塞給侯小林，“這個送給你，算是我的感激禮物。”
侯小林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一摞錢。他立即錢退迴去：“這不行！”
張新宇說：“你先收下，我保證你不吃虧。”
“我怎麽能要你的錢呢？”侯小林堅決推辭。
張新宇笑道：“咱倆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如果有困難可以聯係我。我們可以當朋友嘛。我們雜誌社有專門的郵箱，隻要填寫一個電話號碼就能直接登陸，這樣方便多啦。”
侯小林想了想，把自己的電話寫下來遞給張新宇，說：“那這樣吧，我的電話留給你，如果有事需要我幫忙就聯係我。”
“好的，你等一下，我存你的電話。”張新宇拿出手機，撥弄著鍵盤。
兩分鍾後，張新宇抬頭說：“好啦。”
“我走啦。”侯小林向她揮揮手，離開辦事處。
他坐在車子上，掏出手機打開網絡，登陸郵箱，輸入了自己的電話。
他把電話號碼輸入後，看了一眼，猶豫著要不要刪除。
張新宇說的對，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遇。
如果他進入雜誌社工作，就有機會認識更多攝影師和編劇，也許他能獲得更多的靈感和啟發，做出更好的作品。
可是，侯小林卻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挺滿意的，雖然他缺乏工作經驗，但是在這幾年裏，他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經驗，他相信自己可以憑借勤奮與智慧戰勝這些瓶頸。他不願意去另外一個陌生環境，去和那些不熟悉的人競爭。
侯小林想了想，最終把電話號碼存了進去。
這天下班以後，侯小林騎車去菜場買了一條魚，迴到店裏準備晚餐。這家店位置偏僻，食材也很單一，基本就靠賣魚掙錢。侯小林用電磁爐燒水殺魚，又炒了三個青椒土豆絲和紅燒肉。他今天做飯格外仔細，一邊燉肉，一邊往鍋裏撒調料。
他做好菜以後，給周晴天打電話，說自己今天晚上不迴家吃飯了，晚上也不知道會在哪兒睡，讓她別等自己。
侯小林掛了電話，洗完碗筷，擦幹淨桌椅。他穿戴整齊以後，走到廚房門口，看著周晴天臥的燈亮著，便輕輕叩響了房門。
“誰？”周晴天的聲音傳來。
“是我。”侯小林壓低嗓門說，“我忘了帶鑰匙了，能不能麻煩你給我開一下門。”
“你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房間門被打開，一雙柔軟纖瘦的胳膊伸出來，侯小林連忙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出來。
周晴天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給你送東西。”侯小林說，“你快進屋。”
“哦，好。”周晴天轉過身，突然發現侯小林的右肩膀濕噠噠的，她愣了一下，“你受傷了？”
“沒有，剛才掉了個東西在地上，我怕你等久了擔心，就跑來了。”侯小林隨口解釋道，“我沒事。”
“噢。”周晴天半信半疑地關上房門。
她迴到床上，侯小林把那個牛皮紙袋拿過來，遞給她。
“這是什麽？”周晴天問。
“你看了就知道了。”侯小林說。
“好吧。”周晴天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的一遝鈔票。
她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麽？”
侯小林聳聳肩膀：“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救過我的命，現在又幫助我找工作，我不想欠你太多。我想來想去，隻有這些錢能表達我的謝意。”
“真的不用！”周晴天急了，把錢塞迴牛皮紙袋，塞迴侯小林懷裏，“我真的不要這些錢。我們隻是萍水相逢，不值得這樣。再說了，我又沒幫上你什麽忙，何必要你還我這份情呢？你快拿迴去！”
“我真的很想報答你。”侯小林說。
“我不要！”周晴天斬釘截鐵地說，“你快拿走，否則我就生氣了。”
侯小林沉默片刻，把錢放到桌上，轉身離開了。
周晴天鬆了一口氣，坐在床上，看見那疊鈔票，忍不住歎了口氣。
侯小林從她家裏離開之後，並沒有立即迴去，而是繞道去了張新宇所在的雜誌社。
張新宇看起來比侯小林大四五歲，是一個很有氣質的漂亮姑娘，她今天穿著一套黑色長裙，胸前繡著金黃色的花紋，腳上踩著銀色高跟鞋，看起來成熟嫵媚。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張新宇看見他站在辦室門口，臉上露出微笑，“請進。”
侯小林邁步走進去。
張新宇泡好咖啡端上來，問他喝不喝，侯小林搖頭說不喝。
兩人坐定後，張新宇問他：“找我有什麽嗎？”
“其實是我有一些私人問題，想請教你。”侯小林直言不諱，“聽說你以前在《時尚》工作過？”
張新宇笑了，說：“沒錯。”
“我想問一下，如果我要拍攝一組照片，應該從哪個角度下手更合適？”侯小林說。
“照片？”張新宇問，“你是記者嗎？”
“是的，我是一名攝影師，在網上注冊過賬戶，可惜沒什麽朋友願意雇傭我。”侯小林歎了口氣，“我對攝影技巧一無所知。”
張新宇笑眯眯的說：“你這麽有趣，肯定很容易交到朋友。”
“嗯，我也希望能夠盡快和一些專業的攝影師成為朋友。我覺得我的攝影技術非常糟糕。”侯小林苦惱地皺起眉頭，“可我不知道要選擇什麽角度，或者拍一些什麽東西。”
“我建議你嚐試一種風格，比如說，你的背景可以是雪山，綠樹和草坪，但是最好有一張陽光充沛的畫卷。這種感覺會使得你的攝影靈感爆棚。當然，你要求的效果，必須要符合美術設計理念，這是最基礎的。”張新宇說。
“好像也有點道理。”侯小林若有所思。
張新宇笑著說：“你的攝影水平雖然不算頂尖，不過你的靈感非常特別，我建議你可以嚐試用一些新穎的方式。例如……”她頓了頓，指了指牆上掛的幾幅油畫，“你看到那幾幅畫沒有？”
侯小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左側的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油畫，上麵畫著一座古堡。古堡呈圓形，占據了整麵牆，穹窿狀的屋簷與白瓦搭配得十分協調。在油畫的右邊，擺著幾盆盛放的鮮花，顏色各異，嬌豔欲滴。
“這是什麽油彩？”侯小林好奇地問。
“這是埃及油彩。”張新宇說，“埃及油彩在世界上非常罕見。因為它的顏料采自地下，所以價格昂貴。這種油彩在埃及法老墓中的陪葬品也屬於珍稀品種。”
“原來是這樣，難怪看起來非常精致。”侯小林讚歎道。
張新宇繼續說道：“油彩的顏色越純淨，色彩越濃鬱，就越珍貴。在古代，隻有王室和皇帝才擁有這種油彩。埃及的油彩色澤偏深棕，而這種油彩色澤淡雅。這幾盆花都是用埃及油彩做底的。”
“你懂得挺多。”侯小林說。
“談不上懂。”張新宇謙虛地說，“這隻是我的一點淺薄認識罷了。”
侯小林看了一眼油畫，說：“我覺得這幅油畫不錯，畫風細膩流暢，線條清晰明朗。”
“確實。”張新宇笑著說，“這是巴洛克風格的油畫，我們雜誌社收藏的一些古董油畫都是出自此人之手。我曾經有幸參觀過他的畫展，他的作品令我印象深刻。”
“哦？”侯小林饒有興趣地看著張新宇。
“他是位藝術家，而且非常有天賦。”張新宇說，“這幅畫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畫作，他的作品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
“是嗎？”侯小林說，“那真是太棒了！”
“你對油畫很感興趣嗎？”張新宇問，“不過我並沒有聽說你在油畫方麵有什麽造詣。”
侯小林尷尬地咳嗽一聲，說：“其實我是個攝影愛好者，隻是沒什麽機會接觸這類畫作，所以才對這些油畫不甚了解。”
“原來是這樣啊。”張新宇笑著說，“既然你對這方麵感興趣，我倒是可以幫助你。”
“謝謝你了。”侯小林感激地說。
“不用客氣。我也是受朋友之托，才願意幫忙的。”張新宇說，“你需要一套相關材料，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叫助手把這些準備好送過來。”
“真的是太麻煩你了。”侯小林說，“我不是很了解，所以需要你幫我介紹一下。”
“好的。”張新宇點點頭，“我先告訴你這幅油畫叫什麽名字吧。”
“這幅油畫的名字是《巴塞羅那》，又叫‘聖城’。”張新宇介紹道。
“巴塞羅那？”侯小林喃喃重複了兩遍，忽然間腦子裏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巴塞羅那？”
“對啊。”張新宇點點頭。
“這幅畫的主題是巴塞羅那。”侯小林說。
“嗯，是的。”張新宇微笑著說。
“我想知道，畫這幅畫的人是否是巴塞羅那人。”侯小林問道。
“應該是的，他是巴塞羅那人。”張新宇肯定地說。
“他是從哪兒買來的這幅畫？”侯小林緊追不舍地問。
“是在一家古玩店裏買來的。”張新宇答道。
“你能聯係到他嗎？”侯小林問。
“我試試吧，不一定可以成功。”
“好的，拜托了。”侯小林說。
晚餐結束後，張新宇拿出手機撥號。過了許久，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請問您找哪位？”
“你好，我叫張新宇，想跟你聊聊《巴塞羅那》這副油彩的事情。”張新宇說，“不知道你是否有時間？”
“當然。”那個男人立即說，“我們約個地方吧，你挑選一個合適的酒樓或咖啡廳，到時候我去找你。”
掛掉電話之後，張新宇看向侯小林，“你想去喝杯咖啡嗎？”
侯小林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兩人來到距離博物館不遠處的咖啡廳坐下，點了咖啡，等待那個男人的到來。
侯小林喝著咖啡，思考了一陣，說：“這幅畫是埃及油彩，但這個男人卻是巴塞羅那人，這是巧合還是……”
“這是巧合。”張新宇篤定地說，“
如果你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為你提供幫助。”
“你有辦法嗎？”侯小林問。
“辦法不難。”張新宇說，“我們可以去找這個男人談一談，如果他不介意，就可以把他介紹殷然們。”
“好。”侯小林點點頭，“就按照你說的辦。”
“那你有什麽建議嗎？”張新宇問。
“我暫時沒有，因為我還沒想到更好的方式。”侯小林說，“我覺得這次去可能會碰壁，畢竟是個陌生人。”
“這是必須的。”張新宇說，“雖然我們現在對這個男人還不夠了解，但我覺得他不會拒絕。”
張新宇和侯小林在咖啡廳裏等待那個男人的到來，不多時，那個男人就趕到了。
他穿著一身灰色休閑裝，戴著墨鏡，看起來像個明星。
“抱歉，我來晚了。”他摘下眼睛，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
“沒關係。”侯小林和張新宇站起來與他握手。
這個人叫做李斯特·莫拉格，是個著名的藝術家，在世界各地都留有自己的油畫作品。
“你好。”侯小林伸出手與他握了握。
李斯特說：“我剛從紐約飛迴曼哈頓，就直接來到了這裏。”
張新宇說：“我們在這裏等你很長時間了。”
“抱歉。”李斯特說，“聽說你們想了解這幅油畫的創作背景，是嗎？”
“是的。”侯小林說，“我想了解它在畫這幅油畫的初衷。”
“那我們找個包廂慢慢談吧。”李斯特說，“喜歡安靜，所以我們換個地方。”
三人進入隔壁的房間，分別落座。
“這幅油畫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在巴塞羅那的一家私人拍賣行買的。”李斯特說，“我記得當時花了我二百美元。”
“二百美元？”侯小林詫異地說，“那個拍賣行的收費標準是這麽低的嗎？”
“當時我並不知道價值。”李斯特說，“直到幾個月前，我才在朋友的推薦下看了一些古董書籍。那些東西的確是真品無疑。但具體是什麽年代的我也沒搞清楚。”
侯小林又問：“那你知道這幅畫在哪兒可以找到嗎？”
“哦，我倒忘記告訴你了。”李斯特笑了笑，說，“我當時就是在那個拍賣場買的。”
“謝天謝地！”侯小林說，“你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忙！”
“不用謝。隻要你願意幫我的忙。”李斯特說，“我可以為你提供更多的線索。”
“當然。”侯小林說，“我非常樂於參加各種活動，而且我認識的人比較多。”
“好啊，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李斯特說，“這樣吧，我先給你們提供幾條信息，你們可以根據這些信息去找一找。”
張新宇點點頭。
“首先，這幅畫應該是在法蘭克福拍賣會結之後被轉運到曼徹斯特的。”李斯特說，“其次，它的創作者是法蘭克福本土的油畫愛好者。最後，它在這裏的一家拍賣行寄賣，每周五拍賣會開始之前會有專門的鑒定師將拍賣品的成交價報給拍賣行的工作人員。”
“這些信息太少了。”侯小林皺眉，“這怎麽去查呢？”
“這個你就要求助於張新宇了。”李斯特說，“她是個專業的律師，對這些東西肯定有研究。”
“沒錯。”張新宇點點頭，“我需要盡快掌握這些消息。”
“我可以幫你們聯絡到這個拍賣行。”李斯特說，“但你們也必須幫我查清楚這幅畫的創作原理。”
“沒問題。”侯小林答應。
兩天後，侯小林拿到了那個拍賣行的聯係方式。張新宇則在第一時間向相關單位打電話申請調查。
“張女士，您有預約嗎？”
“沒有。”
“對不起，您不能見我們的人。”
“我們是……”
“這涉及我們的規矩。”
“我們有證件……”
“不管您是誰，我們都不能隨便見人，尤其是陌生人。”
“我們有急事，必須馬上見到他。”
“如果有急事的話，你們可以跟我們溝通，或者我可以把他帶到你們那裏去。”
“我們有急事，必須見到他。”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許久，對方終於鬆口，說：“那你們來一趟吧，我們派車來接你們。”
張新宇立刻打電話給侯小林，讓他帶好錢和設備。侯小林表示自己馬上迴家取東西，讓張新宇稍等片刻。
侯小林走出辦案科，遇到了林宇聲。
“喂。”林宇聲說，“今天有時間嗎？”
“嗯。怎麽了？”
“我們出去吃飯吧。”
“好的。”侯小林答應著，忽然停住腳步，說，“我還要去醫院看望張警官。”
“哦……”林宇聲的臉色變了一下，說，“那就改天吧。”
“好的。再見。”
侯小林趕到醫院，發現張警官已經醒了。
“張警官。”侯小林高興地坐在床沿上，說，“你感覺怎麽樣？”
張警官抬眼看看侯小林，又垂下眼瞼，說：“沒有什麽大礙。”
“那太好了。”侯小林說，“你身上受傷嚴重，還有內髒出血，差點死掉呢。幸虧有張新宇和陳警官及時趕到，你才撿迴一條命。”
張警官聽完這句話，似乎想要笑，但嘴角牽扯一下，卻又忍住了。
“我很抱歉。”侯小林說，“是我害了你。”
“不怪你。”張警官說，“我自己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侯小林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我聽說……和張警官有婚約。”
“你從哪裏聽來的？”
“呃……網上傳聞。”
“別聽那些謠言，都是騙人的。”張警官淡淡地說，“我和張警官不熟。”
“那這次張警官救了你，你要怎麽謝她？”侯小林問。
“這……”張警官遲疑道，“恐怕要親自登門拜訪。”
“那好。”侯小林說，“那我明天就陪你一起去拜訪張警官。”
“不用麻煩你了。”張警官忙說，“我明天自己去就可以。”
侯小林說：“你的身體還虛弱得很呢，一個人怎麽行？”
“沒關係。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休養半個月就好了。”張警官堅持道。
“這可由不得你。”張新宇進來插嘴說，“侯小林說你的傷勢嚴重，必須留院觀察半個月才行。”
“真的不用。”張警官說。
“這是我們的決定。”張新宇看看侯小林，說，“不要拒絕我們。”
“我沒有拒絕啊。”張警官苦笑著說。
侯小林站起來，朝張新宇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侯小林剛出門，張新宇就冷冷地對張警官說：“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的話，你會付出慘痛代價的！”
張警官低下頭，輕哼一聲，沒做聲。
晚上，侯小林照例去酒吧喝酒。
他坐在吧台旁邊，看著周圍的客人，突然覺得有點無聊。
一個人端著杯啤酒慢慢悠悠地踱到侯小林麵前，遞給他一支煙。
侯小林微笑著接過來，掏出火柴劃燃，送到對方嘴邊。
“你怎麽了？”對方吸了一口煙後問。
“沒怎麽。”侯小林搖搖頭，“隻是想喝幾瓶啤酒而已。”
“我也想喝。”對方把煙夾在耳朵上，拿了兩罐啤酒放在吧台上，拉開一罐啤酒的蓋子，仰脖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吐出一團白煙，說，“
殷然們也算朋友，能不能交換一下聯係方式？”
侯小林愣了一下，笑著說：“好啊。我叫侯小林。”
對方也報上名字：“王凱。”
“我聽說你在刑偵隊當副隊長？”
“對。我剛調過去。你呢？”
“我也才來一年多，剛當實習生。”侯小林頓了頓，繼續說，“你為什麽想跟我交換聯係方式？”
“我聽說你跟張新宇的關係挺近的，所以想找你幫個忙。”
“什麽忙？”
“我想請你勸勸張新宇。”
“為什麽要勸她？”
“唉。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的感覺，她這個人……特別固執。我希望她能夠認清楚她自己的心，不要被那些流言蜚語蒙蔽了。”王凱歎了口氣。
“你喜歡她？”
王凱沉默了許久，緩緩說：“如果她真的能夠明白她自己的心意，我也願意成全她。”
“可惜她並不明白你的心意。”侯小林說，“她根本不知道你在追求她。”
“那你知道？”
侯小林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這麽說你跟她一樣，是被她蒙蔽的嘍？”王凱問。
“不，其實我早就知道。”侯小林說，“張新宇對我的態度很奇怪，雖然看上去很兇巴巴的樣子，但是每次遇見我都會繞路走。她肯定有什麽隱藏的秘密，或者她有難言之隱。”
“原來你都猜到了。”王凱歎息道，“我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呢。”
“你不也什麽都沒告訴我嗎？”
“因為不合適。”
“為什麽不合適？”
“因為……”王凱欲言又止。
“因為你不愛她？”侯小林笑著問，“還是你根本不敢告訴她？”
“我愛她。”王凱抬眼直視著他，“我不僅僅是愛她，更愛她這個人。”
“那你還有什麽顧慮？”
“我擔心她受傷害。”王凱低垂雙眼，神色黯淡，“我承認她有時候太倔強，脾氣太臭，甚至還有點兒暴躁，我不敢確信我能保護她。”
侯小林笑著搖了搖頭：“你太悲觀了。我相信不是一個蠻橫霸道，不講理的人。”
王凱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飲盡手裏的一罐啤酒。
夜深了，侯小林準備起身結賬。
“今天我請你。”王凱搶先一步說，“我還想和你聊一會兒。”
“聊什麽？”
“你不用擔心我打擾你的工作，也不用怕我泄露你的消息。”王凱說，“我今天不會問你太多，隻是想和你聊聊張新宇，聊聊這位美麗堅強的女性。”
侯小林猶豫片刻，說：“好吧，不過不能太久哦。”
“嗯。”
“我叫侯小林，現在在警察廳刑偵二組。”
“我聽過你的大名。”王凱說，“在我調過來之前，我們就認識了。”
“哦？”
“那次你抓捕一夥持槍分子，把犯罪嫌疑人都押解到刑警隊，然後我們又碰了麵。”王凱看著遠處霓虹閃爍的街燈，說，“從此以後我就記住你了。”
“你當時應該認出我了吧？”
“當時你穿著便服，臉上戴著口罩。”王凱迴憶著說，“不過我記性比較好，一眼就看出了你。”
“嗬嗬，那時候我可不像現在這麽帥。”
“你現在也很帥。”
“謝謝誇獎。”
“對了，你怎麽進的刑警隊？”
“因為破獲了一樁跨境販毒案，我爸給我辦的。”
“這麽說，你父親也是個優秀的刑警了？”
“是的。”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我爸爸曾經是刑警大隊長。我媽媽是醫生。”
“我媽媽是個醫生？”侯小林驚訝道，“我還以為你爸爸是刑警。”
“我媽媽很少參加刑事行動，她平時隻在家照顧孩子和病人，很多事情都是我爸爸替她完成的。”王凱微微皺眉道，“我一直以為我媽媽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沒想到她竟然會做醫療器械研究。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據說我爸爸是個非常嚴厲古板的人，一輩子都沒談過戀愛，所以才一直單身到現在，一直等我媽媽嫁給他。”
“啊！這麽傳統的男人！”
“是啊。”
兩人坐在咖啡館裏閑聊，一邊喝一邊聊。王凱把他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過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最後侯小林忍俊不禁：“你爸爸真是個癡漢。”
“是啊。”
“不過我覺得你爸爸挺好的，對你媽媽很專一，對待自己的家庭和感情很慎重。”
“我也是這麽覺得。”
“如果你爸爸能早些年娶妻生子，也許你媽媽就不會遭遇車禍了，更不會失蹤五年。”
“我爸爸找了很多年，我們全家都很遺憾，也很痛苦。”王凱說，“我希望他能幸福，希望他能早些找到我媽媽。”
侯小林沉吟半晌：“如果你們能夠重逢，我想你們應該會很高興吧。”
“是啊。”王凱輕聲道，“如果能夠重逢，那我就算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兩人靜靜喝完了一杯咖啡，離開咖啡店的時候，已近淩晨一點鍾。
走在街上，月光皎潔，銀輝滿城。
侯小林忽然說：“我想去看電影。”
“嗯？”王凱側頭看向他。
“我想去看《愛的禮讚》。”
“為什麽選它呢？”王凱笑道，“是不是因為電影院離我們家近？”
侯小林笑了笑：“是的。我們倆每次約會都會選擇這裏。”
“是嗎？”王凱愣了愣，“難道……”
“是的，你沒猜錯。”侯小林歎了口氣，“其實，我是故意選擇這裏的。”
“為什麽？”王凱奇怪道。
“你知道，我喜歡你。”侯小林深吸一口氣，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你了。”
“你……”
“我們是朋友，對不對？”侯小林笑著說，“朋友間，不需要隱瞞感情。”
“但是我並不喜歡你。”王凱低聲說，“對不起。”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我隻要喜歡你就夠了。”侯小林誠懇地說，“我隻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你能不能試著接受我？”
王凱搖搖頭。
“為什麽？”
“因為我有未婚夫了。”
“那有什麽關係呢？”侯小林急道，“隻要你願意接受我，你就可以退婚，我絕不會糾纏你。”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侯小林緊抿雙唇，一言不發地凝視著王凱。
王凱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於是站了起說：“侯小林，今晚太晚了，我先送你迴家。”
“我們還有一周的假期，我們可以慢慢來，我會努力追求你的。”侯小林說。
“真的不用了。”王凱冷淡地拒絕道，“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別再浪費時間了。”
侯小林突然伸手拉住王凱，把王凱扯倒在椅子上，隨即騎到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王凱怒道：“你快起來！”
侯小林卻死死壓著王凱，一字一頓地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叫你快起來！”
“我讓你說一遍！”
“我……”
“你說不出來是不是？你根本不敢說！你怕你的未婚夫拋棄，你根本配不上他！”侯小林眼眶泛紅，咬牙切齒道，“王凱，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我……”王凱無言以對，“你放開我。”
侯小林卻紋絲不動地壓著他，雙眸噴火：“你為什麽要這麽侮辱我！”
“我沒有侮辱你……”王凱喘息著掙紮著，“我說的是實話……”
“那就請你現在跟我分手！”侯小林憤恨地說，“否則我會繼續騷擾你！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王凱皺眉道：“你何必這樣執迷不悟。”
侯小林狠狠瞪著他：“我就要你給我一個交代！”
“什麽交代？”
“你當初為什麽拒絕我？”
“因為……”王凱猶豫片刻，“因為你的家世比我差。我父親雖然是做建築的，但是家底薄，而且我們家是獨子，所以將來肯定要靠我撐門麵。我不希望你以後成為拖累我們家的贅婿。”
侯小林臉色微變，嘴角抽搐幾下：“原來你……嫌貧愛富。”
“也許吧。我承認。”王凱坦然道，“我是個勢利眼，但我隻是實話實說。我和你是不合適的。”
“你……”侯小林咬了咬牙，“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這樣羞辱我？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我早該看清楚的。”
“我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王凱道，“你沒理由這麽生氣。”
“那我就偏不信邪！”侯小林說，“我非得娶了你不可！”
王凱哭笑不得道：“你這又是何苦？”
“你說不行就不行？”侯小林惡狠狠地說，“除非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我不可能答應你。”王凱堅決地說，“你不要再來煩我。”
“我就偏不走，我就賴上你了！”侯小林抓住他的胳膊不鬆手，像八爪魚一樣掛在他身上。
“我真拿你沒辦法。”王凱歎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
“真的嗎？”侯小林激動地捧住他的臉，“你真的答應做我的男朋友了？”
王凱無奈地說：“是。”
“啊——太好了！”侯小林興奮極了，“我明天就去向伯母提親！”
“喂……”王凱慌忙阻攔，“你聽我解釋。”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侯小林一臉興奮，“反正我不管。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我會對你好的。”
張新宇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是想占他便宜才對。”
侯小林哈哈大笑：“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嘿嘿，我就是想趁虛而入，占他便宜。”
眾人都笑了。
王凱一陣鬱悶。他怎麽會攤上這麽個二貨啊。
第二天一大早，侯小林就帶著禮品來到了張新宇家。
張新宇爸媽很喜歡侯小林，熱情招待他吃飯喝茶。
吃完飯，侯小林把禮品交給張新宇，說：“伯母，新宇，這是我買給你們的。”
“謝謝啊。”張新宇的父母收下禮盒。
“伯母，您幫我勸勸她吧。”侯小林懇切地說，“她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借酒澆愁，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我知道她還在怨我。但是她也得替自己考慮啊。難道真要等結婚了再離婚嗎？這對她的聲譽影響很壞的。”
張新宇媽媽歎了口氣：“這個傻孩子啊……也知道這麽做對名聲不好。可是就是想不通……”
“她一定是被我傷透了心。”侯小林悲痛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如果我知道自己錯了，我願意改。”
張新宇的父母對視一眼。張新宇爸爸輕咳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其實呢，小侯。感情這種東西，不好勉強的。”
侯小林急道：“伯父，這件事情真的關係到新宇的未來！”
“小侯，你誤會了。”張新宇媽媽說，“其實我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侯小林怔了怔，說：“伯母，您……”
張新宇爸爸擺擺手，說：“新宇的確是個好娘，長相漂亮，性格溫柔，脾氣好。她能夠選擇你做她的另一半，證明她眼光不錯。隻是我們畢竟是普通家庭出身。”
侯小林沉默了一會兒，問：“伯父您想表達什麽意思？”
“其實，你跟新宇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倆也商量過。”張新宇爸爸說，“我們覺得，你們兩個的性格互補。”
“性格互補？”侯小林愣了。
“嗯，就比喻你倆都是直爽的人。新宇脾氣爆，火爆。而你剛正不阿。你倆在一起，肯定能吵架拌嘴。吵架鬥嘴之餘，你們的感情也能進，互相促進彼此成長。我們希望，你們的感情能越吵越深，最後能像親兄妹一樣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我……”侯小林啞然失語。他雖然知道這些家長喜歡把感情誇大，卻沒料到會是這樣。
張新宇爸爸繼續說道：“我們不敢奢求別的，隻盼望著你們能幸福快樂。所以……小侯啊。”
“伯父……”侯小林打斷他，“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新宇是我見過的最美麗善良的女孩。我愛她。我絕對不會辜負她。”
張新宇的父親和母親滿意地笑了起來。
晚餐時分，張新宇突然跑進廚房，端了幾盤菜出來，說：“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侯小林納悶地問：“什麽特殊的日子？”
“你忘了？”張新宇笑嘻嘻地說，“你昨天說，我們今天要去民俗街玩兒。”
“哦！我差點忘了！”侯小林拍拍腦袋，“你等等啊！我換套衣服。”
侯小林趕緊迴屋換衣服。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臉，才走出臥室。
張新宇已經把飯菜擺上桌。
張新宇的母親笑眯眯地說：“你們兩個趕緊坐下來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侯小林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剛塞到嘴巴裏，立刻噴了出來。
張新宇嚇得跳了起來，問：“怎麽了？”
“太鹹了！”侯小林吐槽道，“簡直就是鹽罐子裏撈出來的！”
張新宇的父母尷尬不已，張新宇的媽媽急忙解釋道：“哎喲，我就炒了三盤菜，哪兒舍得放油。你就將就一下吧。”
“算了，我還是吃白米飯吧。”侯小林站起來，拿碗盛了兩碗白飯，“吃飯吃飯，餓死我了。”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張新宇的母親又端出了兩盤清湯寡水的蔬菜。侯小林隻好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飯後，張新宇挽住侯小林的胳膊，甜蜜蜜地問：“老侯，你現在是不是特高興啊？”
侯小林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掐她腰際嫩肉，咬牙切齒地說：“臭丫頭，你給我等著。”
張新宇咯咯地笑起來，拉著侯小林往外走，邊走邊說：“老婆帶你去買新衣服啦！”
兩人在商場逛了一整圈兒，張新宇從專櫃挑了一條黑色短裙，配了雙細跟鞋，又買了幾件新襯衫、褲子和皮帶。侯小林抱怨道：“你買那麽多幹嘛？”
張新宇笑著說：“你不是要去民俗街嗎？當然要穿得體麵點兒。再說，我們倆去約會，不用那麽招搖。”
侯小林撇撇嘴：“可你這些衣服花了不少錢啊。”
“不貴。”張新宇說，“咱倆的工資加在一起，足夠付這個單子了。”
侯小林歎息道：“哎。你還是太節儉了。我不想你受委屈。”
“這叫勤儉節約。”張新宇笑了起來。
兩人離開商店，又去了電器城。
“你買那麽多衣服幹嘛啊？”侯小林奇怪地問。
張新宇笑著說：“因為你要帶我去民俗街嘛。當然要穿漂亮點兒嘍。”
“那倒也是。”侯小林笑著說，“不過，我覺得還是穿休閑裝舒服。你穿裙子，我怕冷著你。”
“哎呀，穿裙子也挺好看的呀。”張新宇說，“
你不是說了嗎，穿裙子更顯身材呢。”
“好吧。”侯小林說，“你喜歡就行。”
兩人在電器城轉了半天，又去百貨大樓購置了一堆生活必須品，才驅車前往民俗街。
民俗街的街口設有路障，交警攔停了車輛。侯小林按照指示牌的提醒，找到了那座木製的廟宇。
侯小林把車開進廟內。這個廟占地很大，四周全都是樹林。
兩人先是去了觀音殿，拜了觀世音菩薩，又到寺院的後門處去參拜土地廟。
侯小林抬眼瞧見土地廟前的石階上有個小小的牌匾，寫著“土地神廟”四個字。侯小林順著那個牌匾走過去，仔細端詳。原來這是一間供奉泥塑神像的小廟。廟前的香爐上插著兩炷香。
張新宇看看侯小林，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不信這個。”
“不是不信。而是覺得沒必要信。”侯小林笑著答道，“我自己就是神仙，何苦再敬仰別人呢？”
張新宇歪著頭問：“你真的是神仙嗎？”
“嗯哼。”侯小林說，“雖然我現在不是神仙。但是，我知道神仙也是有壽命的，並且，我知道他們也會死的。”
“那你會死嗎？”張新宇問。
“不會。我是神仙，怎麽可能輕易被打呢？”侯小林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所以，我是肯定比他們長壽的。”
“你就吹吧。”張新宇嗔道，“我聽人家說，做什麽事情都有風險。”
“哈哈……”侯小林笑道，“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安全的事情。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恐怕早已經變成一捧黃土了。所以說，凡事都有風險，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嘛。”
“你這麽厲害啊！”張新宇驚訝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侯小林笑著牽起張新宇的手，“不過，今晚，你要陪著我一起承擔風險哦。”
“什麽意思？”張新宇疑惑道。
侯小林笑眯眯地說：“今晚，我可能需要向你求婚。”
“求婚？”張新宇瞪圓了眼睛，滿臉驚訝。
“是的，求婚。”侯小林鄭重地點了點頭，“你願意嫁給我嗎？”
張新宇呆立片刻，隨即捂著嘴巴，激動萬分地撲進侯小林懷裏，緊緊地摟著他，嗚咽道：“老侯，我愛你，我好愛你。我好高興！”
侯小林擁緊她，低聲安慰道：“傻丫頭。快鬆開我，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
張新宇卻不依，反而使勁兒摟住他，說：“看見就看見唄，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感情好。”
侯小林無奈，笑著說：“你啊，怎麽跟小孩兒似的。算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要求吧。”
張新宇破涕為笑，放開他，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她期待地望著他，“我真的能嫁給你嗎？”
“當然了。”侯小林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騙你幹嘛？”
“太好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張新宇欣喜若狂。
侯小林拉著她坐下來，說：“你別急著這麽高興。我還有些事情要請教你呢。”
張新宇忙坐直身體，認真地看著他。
“我想問問，你和那位王律師關係怎麽樣啊？”侯小林問。
張新宇愣了一下，說：“我們是同事，關係然不錯啊。”
“你平時幫忙處理的，是什麽類型的官司啊？”侯小林繼續追問。
“呃，我平時處理的，基本上都是刑事糾紛。”張新宇說，“王律師幫我處理的也是類似的案子。怎麽啦？”
“哦，沒什麽。”侯小林說，“你覺得他的辦法怎麽樣？”
“什麽辦法啊？”張新宇問，“我不明白。”
“就是你覺得哪種方式最合適？”侯小林耐心地解釋，“就是如何更加妥善地處理這次的糾紛。
”
張新宇沉默了片刻，說：“首先，要從源頭入手，查清楚是不是他們先挑事。我記得有句老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
“是的，沒錯。”侯小林讚許地點點頭，“那你覺得怎樣才能查出來？”
“其次，要從犯罪嫌疑人身上找線索。這個人是受害者的弟弟或表妹。我們首先要搞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張新宇說，“他的行為習慣，生活環境，工作單位，還有……”
“等等，”侯小林打斷她，“你先把這些信息都列舉一遍。我要仔細看一看。”
“哦。”張新宇連忙翻開文檔，開始逐字逐句地念道，“李俊偉，28歲，某證券諮詢所副所長，曾任xx銀行行長助理，後調至證券交易所工作。”
侯小林點點頭：“你確定他是李俊偉？”
“當然了。”張新宇說，“我查過了，我的記憶很準的。”
“那就好。”侯小林說，“你再繼續往下說。”
“第三，要想查出事實真相，必須弄清楚，李俊偉與此事的前因後果。”張新宇說。
“嗯，”侯小林說，“繼續說下去。”
“第四，要想查明事實真相，必須掌握證據，但具體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則需要一個契機。”張新宇頓了頓，看著侯小林，神色嚴道，“侯小林，雖然這次的案子涉及到的人非常複雜，但是，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順利洗脫罪名，並將那些惡勢力繩之於法的！”
“謝謝你的支持。”侯小林微笑著點點頭，“我們現在的關鍵就是要弄清楚，李俊偉為什麽要對你施暴。”
張新宇歎口氣說：“哎呀，這事兒還真是挺麻煩的。李俊偉這人特別討厭，他以前就喜歡騷擾我，可我從沒搭理他。這一次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竟然跑來我家樓下堵我了，嚇死我了。”
“那他對你做了什麽呢？”侯小林問，“除了動手，還有別的嗎？”
“他對我動嘴了。”張新宇撇撇嘴，臉色紅潤，
顯然還有些餘悸未消，“當時我正站在電梯間門口，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他的叫喊聲，扭頭就看見他朝我撲過來了，幸虧旁邊的保鏢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後來呢？”
“後來警察來了。我也被帶進了派出所。”張新宇搖搖頭，“唉。我現在迴想起來還後怕。”
“那你為什麽又答應跟他結婚呢？”侯小林問，“難道就不擔心他對你圖謀不軌？”
“唉，”張新宇歎了口氣，“我是個軟弱的女孩子。隻有被人欺負，而沒有人能欺負我。所以，當我發現李俊偉竟然想要侵犯我，我根無力反抗，甚至連逃都來不及逃。我隻能屈服。”
“原來如此。”侯小林恍然大悟，“你剛才說他是個變態。”
“嗯，”張新宇咬牙切齒地說，“他不僅變態，還是個瘋子。每周末都來敲我家的窗戶。我爸媽勸我搬走，我說不走，我要留在家裏照顧我爺爺。後來他來的頻率越來越高，我爸媽忍無忍，就告訴了爺爺。老爺子很生氣，把李俊偉罵了一頓，然後勒令他不許再來。”
“那你就嫁給他吧，”侯小林建議，“他既然不能來了，你就和你父母一起搬走吧，換一個地方。”
“我考慮過。”張新宇說，“可是我又覺得，李俊偉雖然是個變態，但他畢竟救過我兩次，而且我爸媽都認識他。”
“那就報恩。”侯小林說，“他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應該盡量滿足他的願望。”
“報恩？”張新宇皺起眉，“他救我兩次，我報答他？怎麽報答？”
“他想要什麽呢？”侯小林問，“金錢財物？房產車輛？還是其它東西？”
“我也不知道。”張新宇歎了口氣，“我現在腦袋裏一片亂糟糟的。”
“那麽，我們來分析一下他的目標是什麽？”侯小林思索著，“我們假設，李俊偉最想要的，應該是房子。”
“沒錯。”張新宇點頭說，“他的確提過想買房子，可是他現在已經是副所長了啊，按規矩，買房子是要申請的。”
“那麽，你就去找他談談。”侯小林說，“告訴他，你可以幫他拿到這筆貸款，幫他辦理購房手續，讓他早點入住新房。”
“我？”張新宇指指自己，“這怎麽行……”
“你去試一試嘛，”侯小林安慰她，“你這麽善良，肯定會成功的。”
張新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我去試試。”
侯小林鬆了口氣，說：“等你的好消息哦。”
張新宇笑了笑：“放心啦，沒問題的。”
“那我就祝你馬到成功了。”侯小林說，“我先去工作了，拜拜。”
張新宇揮手致意，目送著侯小林離開了她的視線。
下班後，侯小林坐在車裏，翻看著一份關於城東舊廠的調研報告，突然，他的手機鈴聲大作。
“喂？”
“喂？”
“喂！”
“喂？”
“侯小林！”
“嗯，是我。”侯小林微笑著說，“怎麽了，陳隊？”
“你現在哪裏？”
“呃，在辦事處啊，怎麽了？”
“我們今天接到舉報，在城南一個老宅附近，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
“屍體？”侯小林吃驚地問，“在哪裏發現的？”
“郊外廢棄的農場。”陳隊說，“你趕緊過來。”
侯小林立刻掛掉電話，跳下車，飛速跑向城南。
城南的舊廠位於城南河岸附近，曾是一家私營企業，因為破產倒閉而荒蕪了。侯小林匆忙趕到時，發現已經圍了很多人，還拉起了警戒線。
“侯小林。”一名刑警見到侯小林，迎上前來，“你來了。”
“死者情況怎麽樣？”侯小林喘息著問。
“還在搶救中。”刑警指著遠處的醫療車，“車裏躺著。你去看看嗎？”
侯小林抬腿朝醫護車跑過去，卻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尖叫。轉過身，他愣住了。
一個身穿白色裙裝的女人站在一堆血泊中，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侯小林快步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沒事吧？”
女人緩慢地轉動脖頸，看著侯小林，顫抖著說：“我沒事……我沒事……”
侯小林環顧四周，發現地上除了女人，還有幾隻斷裂的手腳，以及一顆沾染著鮮紅液體的顱骨，“這些人都是被你殺害的？”
女人低頭看著腳下，搖了搖頭。
侯小林鬆了口氣，扶著女人往警戒線裏走去，問道：“你怎麽在這裏？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我剛才從醫院做完化驗迴來，路過這裏，看到這個……”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看著他們在這裏打架，然後……我就躲進這個屋子裏，然後，我就看見他們死在門口……”
侯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別怕，你看他們身上的傷，都是自己弄的。不是你造成的。”
張新宇似乎並沒有聽進去，喃喃道：“我……我……我殺人了……”
“別胡思亂想。”侯小林柔聲說，“你沒有殺人。”
“他們……他們是自己打的……他們……我……”
“對，他們自己打的。”侯小林說，“不是你殺的。”
張新宇忽然哭了，抱著雙膝蹲在地上：“我真的……我沒有殺人……”
侯小林歎了口氣，將她扶起來，遞給她紙巾擦眼淚：“別擔心，這些人不是你殺的，跟你無關。”
張新宇抽泣著說：“我不知道……我沒有碰他們……”
“嗯，我知道，”侯小林說，“你也是受害者。別擔心，沒事的。”
張新宇仍然抽噎著，用手背捂著嘴，眼淚水龍頭一般湧出。侯小林掏出紙巾替她擦拭眼淚，她哽咽地說：“謝謝……謝謝你……”
侯小林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別怕。”
這時，有個警察走過來，向侯小林詢問案發經過。
“我是侯小林，剛才和這位女士聊了幾句。”侯小林說，“我覺得她沒有嫌疑，所以勸阻了她。但是這個女孩兒非常害怕，說她殺人了，所以我才帶她先離開。”
“哦，你確定嗎？”
“確定。”
“那好。如果有需要再聯係你。”
侯小林點了點頭，帶著張新宇返迴了辦事處。
“怎麽樣？”侯小林關切地問，“有沒有受傷？”
張新宇搖搖頭：“沒有。”
“你嚇壞了吧？”
張新宇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侯小林說：“沒事兒，等警察查清楚，兇手一定會受到法律製裁。”
張新宇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侯小林問：“你晚上還有課嗎？”
“嗯，我得去上課了。”張新宇說，“我得去買點吃的了。”
“不急。”侯小林擺擺手，說，“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可能會有危險。”
張新宇猶豫了一會兒，答應了。
兩人來到超級商場，準備挑選食材。
侯小林看了半天，最終決定買牛肉罐頭、火腿腸、土豆泥、香菇湯、西瓜汁和冰淇淋。
張新宇問道：“你怎麽買這麽多？”
侯小林笑了笑：“我請客嘛。”
張新宇不解地看著他。
“你放心，這些東西都是免費的。我是一個熱愛勞動的人，每天早晨都要幫助其他工作人員采購一些東西。今天我特意休假，所以可以享受一次全天候的服務。”
張新宇驚訝地望著他。
“走吧。”侯小林拉著張新宇朝電梯間走去。
“侯小林！”張新宇叫住他。
侯小林迴過身：“怎麽啦？”
“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是啊。”
張新宇認真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你對每個人都很好，但是……你不喜歡跟別人交流……你為什麽不試著跟我說話呢？”
侯小林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因為我怕你誤會。”
張新宇不明白：“誤會什麽？”
“我是一名警察。”侯小林鄭重地說，“我必須保持自己的秘密，否則……”
“我知道。”張新宇點了點頭，“我明白。”
“所以，我不敢與你太親近。”
張新宇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了。”
侯小林愣住了，隨即苦笑道：“你知道什麽了？”
“我懂了。”張新宇說，“我明白了。你的秘密……隻是秘密，而不是別的。”
“你明白了什麽？”
“你的秘密隻是秘密，而不是……你的私心。”張新宇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說，“我知道了。”
侯小林撓撓頭：“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張新宇說，“我知道就夠了。”
侯小林歎了口氣：“你這麽想就好。我真擔心你把它當成另一種感情……”
張新宇撲哧一聲樂了：“侯警官，你的思想挺齷齪的。”
“呃……”
“走啦，別浪費時間。”
兩人拎著打包好的飯菜來到警車旁邊，張新宇突然說：“我有個問題，希望你能迴答我。”
“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會來做警察呢？”張新宇直視著他，“是你自願，還是被迫？”
侯小林怔了一下，笑了，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被迫的。”張新宇認真地看著他，“如果你不願意，就不會來。你肯定是迫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
“哈哈哈……”侯小林忍不住笑了起來。
“難道我說錯了嗎？”張新宇瞪大眼睛。
“不，你說得很對。”侯小林停止笑，正色道，“你猜的一點也沒有錯。我之所以來，是因為迫於無奈。”
“迫於什麽無奈？”
“我的父母，還有我自己。”
“他們逼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嗎？”
“他們並不逼迫我。相比較來說，他們更像我的家長。”侯小林淡淡地說，“我從小被送進孤兒院，在孤兒院長大。後來又去了漂亮國。”
“孤兒院長大……”張新宇震驚地捂住嘴巴，“那豈不是說你是被遺棄的孩子？”
“差不多吧。”侯小林說，“我剛剛被收養的時候，身體非常虛弱。後來，我遇見了我現在的母。他們很愛我，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所以我就留在了孤兒院，直到現在。”
張新宇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抱住了侯小林：“侯小林，你真勇敢。”
“謝謝。”侯小林輕撫她的背脊，微笑著說，“其實，我一直很羨慕別人。我爸媽都是高級警探，我爺爺曾經參加過漂亮國的戰爭，立下赫赫功勳，我叔叔也是著名律師。雖然我們家的財產都是祖輩積攢下來的，可是我一點也不嫉妒。因為他們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我的家庭，卻完全是一座冰冷的墳墓。”
張新宇低頭看著他：“你是因為家庭關係才做警察嗎？”
“不是。”侯小林搖頭道，“這跟家庭關係沒有任何關聯。”
張新宇抬頭看向他，眼神裏帶著疑惑。
侯小林笑了笑：“我不是為了錢和權利來的，也不是為了報複或者懲罰誰。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金錢和權利更珍貴。”
“比金錢和權利更珍貴的是什麽呢？”
“是感動。”
“嗯？”
侯小林深吸一口氣，看著遠處的山林，緩慢地吐出三個字：“友誼。”
張新宇愣了片刻，喃喃道：“友誼……”
侯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送你迴去。”
張新宇點了點頭：“好，謝謝。”
張新宇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轉頭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車輛平穩行駛在寬敞的馬路上。
“你喜歡我。”張新宇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侯小林，“對嗎？”
侯小林嚇了一跳，猛踩刹車，將汽車停靠在路邊，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句：“你瘋了？！”
“我沒有啊。”張新宇笑眯眯地看著他，“你怎麽了嘛，突然這麽緊張。”
“我……”侯小林喘著粗氣，“我哪有緊張？你別胡扯。”
張新宇歪著頭笑起來：“哎喲喂，侯警官害羞了，真難得。”
侯小林惱怒地看著她：“你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抽你！”
張新宇嘻嘻哈哈笑著：“你舍不得的。”
“哼，你少來這套。”
“我哪有啊？”
侯小林扭過頭去：“不跟你瞎掰扯。”
張新宇側身看著他：“真的生氣啦？”
侯小林瞥了她一眼：“我犯得著生氣嗎？”
“那你怎麽臉紅了？”
“誰臉紅了？！”侯小林轉頭盯著前麵，死不承認。
“不用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因為太在乎我，才會臉紅的。”
“你胡說！”侯小林轉過頭，“我怎麽會在乎你？”
張新宇眨眨眼，湊近他耳朵，壓低聲音說：“
你想想，你在孤兒院裏受盡苦楚，是誰救了你？”
侯小林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你……”
“噓！”張新宇朝他擺擺手，“不許告訴別人哦。”
“你……你怎麽……”侯小林激動得結結巴巴的，“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早該想到的呀。”張新宇歎了口氣，“我就奇怪，如果真像網上說的那樣，你為什麽要隱瞞你是孤兒的事情？原來你早就猜到我知道了。”
“這種事情，誰會傻到到處宣揚？”侯小林反駁道。
“你忘了嗎？”張新宇挑眉道，“還記得我們剛進警隊那天晚上嗎？那時候我問過你，為什麽你不願意透露你的姓氏？你說你叫侯小林，但是沒有告訴我姓什麽。”
侯小林啞口無言。他當時確實撒謊騙了張新宇。他怕張新宇知道他是孤兒之後，就會嫌棄他，疏遠他，再也不肯幫助他。所以當時他才撒了個彌天大謊。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張新宇又說。
侯小林低下頭去：“我……”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卻非要把自己弄得一團糟？直到你提醒我要給你買禮服，我就猜到，你是不是想讓我陪你演戲，讓別人誤會你是富二代。”
“我……”侯小林張口欲辯，卻被張新宇打斷了。
張新宇看著他，輕聲說：“侯小林，對不起。我那個時候，隻是希望你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我沒有錯！”侯小林咬牙切齒地喊了起來，“錯的不是我，是命運！是我父母的命運！”
“可是你已經走入歧途了。”張新宇輕輕握住侯小林放在檔杆上的雙手，“你現在已經完全失控了。侯小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侯小林憤怒地咆哮起來，“我在努力掙脫它！我努力地往前走！你憑什麽指摘我？”
“你知道嗎？”張新宇柔聲道，“我當時也以為你已經成功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冷血，越來越狠毒。”
“我沒有變成你想象的那種人！”
“你沒有變成那樣，是因為我還沒有愛上你。”張新宇緩緩搖頭，“而你已經愛上我了，對不對？”
侯小林一愣。他沒想到張新宇竟然如此坦誠地說出了這番話。
張新宇看著他：“我相信你，侯小林，你並沒完全淪陷，你還保留著理智。”
侯小林沉默片刻，忽然抬起頭來：“張新宇，你知道嗎？你很美麗，你很優秀，你很聰明，你很溫柔，你很體貼，你很善良……”
他一邊說，一邊深深凝視著張新宇，仿佛要將她深深刻在腦海裏。
“這些都是你的優點。我喜歡你，張新宇。”
侯小林頓了頓，鄭重地補充道：“不僅僅是喜歡，是愛。”
張新宇怔了怔，垂下眼簾笑道：“謝謝。”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侯小林歎息一聲，“可是我沒辦法啊。”
“你為什麽不試著和別的女孩子交朋友呢？”
“我沒興趣。”侯小林皺起眉頭，“我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
張新宇微微蹙起眉頭：“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想嚐試一下的想法嗎？”
侯小林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語氣淡淡地說：“不需要。”
張新宇沉默片刻，說：“你是在報複我嗎？”
侯小林驚訝地看向她：“報複？”
“嗯。”張新宇點了點頭，“我當初離開你的時候，說過絕不會再見你。”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侯小林苦澀一笑，“你當時隻是不想傷害我。”
“可是我後悔了，我不想傷害你了，侯小林，我想和你在一起。”張新宇轉身看著侯小林，神色堅定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和女孩子交往，但是你既然想嚐試一下，就試試看吧。”
“……”侯小林震驚地看著張新宇，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麽？”張新宇疑惑地看著侯小林。
“我……”侯小林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你真的……”
“我很認真的。”張新宇笑了，“你不用擔心會被人嘲笑。”
“我……”
“你可以先跟我交往幾次試試看。”張新宇鼓勵他，“或許你會改變主意。”
侯小林猶豫了許久，終於問：“為什麽要選擇我？”
“因為我們倆有共同的敵人。”張新宇看向外，目光悠長，“他們欺騙我們，利用我們。我們要替爸媽討迴一個答案。”
侯小林靜靜地看著她。
兩人都沉默下來。車內一片寂靜。
良久，侯小林忽然伸手摟住了張新宇的肩膀。
“新宇……”
張新宇靠進他懷裏，輕聲說：“侯小林，我們應該試試看。”
侯小林低下頭看著她，眼睛閃動著光芒。
“你願意嗎？”張新宇輕聲問。
“我……”侯小林遲疑了。
“侯小林，你願意嗎？”張新宇又問了一遍。
“我……”
“我們試試看吧。”張新宇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臉頰旁，“你摸摸我，告訴我，你願意嗎？”
侯小林呆呆地撫mo她柔軟的發絲，感覺自己像是觸碰到了雲端。
“侯小林，你願意嗎？”張新宇再次詢問。
“我願意。”侯小林猛地抱緊了她，“我願意，新宇。”
兩人互相望著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就試試看吧。”張新宇笑著拍拍他的背，“去買菜做飯吧。”
“好的。”侯小林高興地跑下樓梯。
張新宇倚在沙發上，看著侯小林忙碌的身影。他穿著圍裙，係著圍巾，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透露著青春活潑的味道。
侯小林從冰箱裏拿出蔬菜，切好，放入油鍋炸，等待時間差不多了才倒入適量醬汁，翻炒均勻，裝盤。
“哇哦~~~~”張新宇走到餐桌前坐下，滿足地嗅了嗅食物的香味，“今天做什麽？”
“茄汁魚、清蒸鱸魚、水煮牛肉、糖醋排骨和紅燒茄子。”侯小林把筷子遞給她，“吃飯吧，新宇。”
“哇！”張新宇誇張地叫了一聲，“這麽豐盛的晚餐？侯小林，我好愛你！”
侯小林笑而不語。
張新宇夾起一塊魚肉塞進嘴裏：“唔~~好鮮美！”
“你也試試這個，紅燒獅子頭。”侯小林指了指鍋裏的湯圓。
張新宇立刻夾起一顆咬了一口。
侯小林笑道：“燙嗎？”
“唔~”張新宇含糊地搖了搖頭，“還行，我很喜歡。”
“快趁熱吃吧。”侯小林幫她擺碗筷。
“好幸福啊。”張新宇眯起眼睛，笑容甜蜜，“如果每一天都有這麽美味的晚餐，我一定會幸福死。”
“會的。”侯小林溫柔地看著她，“隻要我們努力一些，一定會實現的。”
張新宇笑著點了點頭：“對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呢？我們現在是一家小型廣播電台的編輯，我還是副主任，但是薪酬太少了。”
“我不知道。”侯小林搖搖頭。
“那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去創業吧。”張新宇建議，“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音樂的。”
侯小林歎了口氣：“其實我早就想去做音樂了。”
“為什麽？”張新宇奇怪地看著他。
“你別誤會。”侯小林急忙辯解，“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曾經夢想成為一名演奏家，但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都忘了。”
“哦？原來你是個音樂家。”張新宇驚訝地打量著他，“那你彈琴一定非常厲害！”
“談不上厲害吧。”侯小林撓撓腦袋，“當初我剛進入社團，就有好多人追求我，我根本顧不來。後來，社團裏有位音樂製作人，特別喜歡我的曲風，就教了我鋼琴和吉他，我一直勤加苦習，慢慢就有了自己的特色。我還有一首《致我親愛的母親》特別棒，隻可惜沒法唱出來。”
“那我們找個合適的場所，專門彈給你聽好嗎？”張新宇期盼地問。
“嗯！”侯小林用力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不用客氣。”張新宇微笑道，“你先把飯吃完吧。”
晚上，張新宇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她拿起手機，登錄qq，發現群裏有一條私聊。
是陳誌遠：@新宇，新宇，我跟你說一個事兒啊，我有一個朋友的媽媽得了尿毒症。他的醫療費都花光了，你有沒有認識的醫院或者藥店，幫幫他們家吧。我看了一下他的病曆，需要換腎，唉……
張新宇沉默片刻：你知道他們家庭情況嗎？
陳誌遠：他爸爸腿癱瘓了，一輩子隻能躺在床上，媽媽患了尿毒症，現在正在治療。
張新宇皺眉：他們一家都得了癌症？
陳誌遠：他們家都有遺傳史。
張新宇歎了口氣，發消息：你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嗎？我明天聯絡他，跟他商量一下。
陳誌遠：好嘞，我給他留個郵箱，你有什麽事兒隨時告訴新宇。
張新宇：謝啦。
陳誌遠：嘿嘿，你又客氣了，咱倆誰跟誰啊。
張新宇笑了，關掉屏幕，閉上雙眼。
這世界真的很小。
第二天一早，張新宇準備出門，被侯小林攔住了。
“你去哪兒？”
“我約了人見麵。”
“約了誰？”
“我的一個同事，姓吳，你應該聽說過。他父母都在醫院住院。”
“哦，我想起來了。”侯小林恍然大悟，“你去吧，路上小心點。”
“嗯。”張新宇轉身走向電梯，臨走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喊住侯小林，“對了，你今天買菜嗎？”
“對。”侯小林點了點頭。
“我也去，順便一起唄。”張新宇衝侯小林眨了眨眼，“順便給我帶份早餐吧。”
“好啊。”侯小林笑了笑，答應下來，“我順便再給你買瓶牛奶。”
“謝謝！”張新宇笑逐顏開，“你真好。”
張新宇走了幾步，忽然迴過頭：“對了，我上次買的衣服放在櫃子裏，你記得收拾。”
“知道了。”侯小林答應著，繼續低頭刷手機。
“等等！”張新宇跑迴來，從包裏掏出一遝錢塞給侯小林，“密碼是六個八，算是我借你的，你別嫌少。”
侯小林愣了一下：“為什麽突然送我錢？”
“因為你昨天幫了我啊。”張新宇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錢。”
侯小林猶豫了一下：“你還有多久下班？”
“兩點鍾才下班，五點半左右迴家，你有事嗎？”
“沒有，我去接你下班。”侯小林把錢推給她，“我不缺錢。”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啊，侯小林。”張新宇高興地說。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侯小林擺擺手，“我去買菜了。”
張新宇點點頭：“再見！”
侯小林拎著塑料袋來到超級美食城附近的蔬菜大棚。
他挑了些西紅柿、青椒、黃瓜、蘿卜、冬菇類比較好保存的蔬菜，裝進塑料袋。
“這裏有賣魚的嗎？”侯小林站在魚塘旁邊東張西望。
“魚沒有，魚苗倒是有。你要釣魚嗎？”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侯小林猛地轉過頭，嚇了一跳：“啊！你怎麽來了？”
沈鳴穿著黑色的夾克衫，白色休閑褲和運動鞋，頭頂戴著遮陽帽，整個人顯得既精神又帥氣，像是剛剛晨跑完。
侯小林撓撓腦袋：“我來買些西紅柿、冬瓜和黃瓜。你呢？”
“我陪我弟弟來買點兒肉，一會兒就走。”
“哦。”侯小林指指魚塘，“你會釣魚嗎？”
“以前釣過。”
“要不我教你？”侯小林躍躍欲試，“我教你，怎麽弄這些魚竿。”
“好啊。”沈鳴爽快地點點頭。
於是侯小林拿出手機，打開網頁，輸入“釣魚技巧”。
他按照說明書教沈鳴如何釣魚。沈鳴認真地聽著，並不時詢問其中細節。
“……我覺得你挺聰明的，應該很容易上鉤。”侯小林說。
“嗯。”沈鳴微笑著看向他。
“你喜歡吃魚嗎？”侯小林問，“清蒸鱸魚或者水煮魚？”
“清淡一點吧。”沈鳴思索片刻，緩緩說，“我平時吃的都是中餐，沒有什麽特別偏愛的菜品。
”
“行！”侯小林說，“那就先清蒸鱸魚吧，一斤差不多。”
“好。”沈鳴點點頭。
“我去買魚，一會兒迴來找你。”侯小林把魚餌扔進池子裏，轉身離開。
“喂！”沈鳴叫住他，“你……”
“怎麽了？”
沈鳴搖搖頭：“沒什麽。”
侯小林笑了笑，朝他揮揮手：“拜拜。”
侯小林離開後，沈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往門口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人撞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你走路不長眼睛啊？！”沈鳴穩住腳跟，抬頭斥責道。
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子怒視著他，臉上掛滿恨，似乎對他充滿敵意。
沈鳴仔細端詳了她一番，確定自己根本沒見過她。
“對不起。”年輕女孩語氣稍稍溫柔了一些，“我不是有意的。請您諒解。”
沈鳴皺眉盯著她，沉默許久，終於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女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鳴走了一段路，心裏越想越鬱悶。
今天早上他在家門口遇到了張新宇和一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開車，帶張新宇迴家。兩人一路有說有笑，親昵非凡，儼然情侶模樣。
沈鳴一直注意著張新宇的表情，她的嘴角一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眸裏流光溢彩，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沈鳴不由得心裏一陣刺痛。
他從未想過，他會受此刺激。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
可是，張新宇看向他的目光卻那樣坦然自若。她甚至沒有絲毫躲避。她就這樣坦坦蕩蕩，毫無顧忌地與他對視。
她看上去那麽平靜自若，坦率誠懇，沒有半分猶豫。
難怪，侯小林會說她們是情侶關係。
這一切，究竟算怎麽迴事？
張新宇為什麽會突然結婚？
侯小林為什麽會娶她？
還是說，張新宇根本就是侯小林包養的情婦？
想到這裏，沈鳴感到一股涼意湧遍全身。
如果是真的，張新宇也太傻了。
他雖然沒有和別的女人交往過，但也知道包養情婦是犯法的。張新宇怎麽敢這樣肆無忌憚？
難道……侯小林根本就不怕違法？所謂的“情婦”，恐怕隻是一種掩飾罷了。
沈鳴深吸一口氣，將這件事拋之腦後，轉而去考慮其他事情。
昨晚沈銘易給他打電話，提醒他最近幾天要小心謹慎。
沈鳴知道沈銘易擔心的是什麽。
現在這種情況下，沈銘易絕不希望他再卷入什麽麻煩。
畢竟，侯小林曾是他的朋友。
但是……
他和侯小林的友誼已經在五年前徹底斷裂。
當初侯小林幫助他逃脫，並告訴他真相，已經償還了恩怨。
如今，他們各自成家立業，互不相欠。
沈鳴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態度麵對侯小林，更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處理兩人之間複雜尷尬的關係。
他歎息著搖搖頭，暗暗苦笑。
他和侯小林已經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不管以後他們的命運如何，至少在當下，他們已經形同陌路了。
沈鳴收拾好心情，準備離開。
“小兄弟。”一位老爺子叫住他。
沈鳴停住腳步，轉過頭，禮貌地問道：“您好。您叫我？”
“哦。是這樣的。我這裏有條魚，活蹦亂跳的，你幫我殺掉，拿到湖邊去洗洗吧。”老爺爺指了指旁邊的魚塘。
沈鳴低頭看了看魚簍。裏麵確實放著一條魚。
“好啊。”他答應下來。
沈鳴提起魚簍，慢吞吞走到魚塘邊。
魚塘很小，水質很清澈，能夠清晰地映出水麵的影子。
沈鳴蹲下身，將魚簍放到水麵上，伸手抓魚。
一般來說，魚塘裏的魚都比較兇猛，很快就會掙紮著躥到水裏，或者遊遠。可是今天卻格外安靜。
沈鳴抓了好幾次，也沒有抓到魚。反倒被魚鉤勾傷了胳膊。
他疼得呲牙咧嘴，趕緊把魚竿拉起來，放進水桶裏。
“小兄弟，你的動作挺靈巧的嘛。”老爺爺讚道。
“嗯……”沈鳴笑了笑，“以前釣過魚。”
“哈哈，你還有這個愛好呢！”老爺爺高興起來，又指著魚塘裏的另一個小坑窪說，“你看那兒，有一片蘆葦，等會兒我教你捉魚。”
沈鳴朝著老爺爺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一片碧綠的草坪。
“好啊。謝謝爺爺。”沈鳴連忙道謝。
“哎，不客氣。我喜歡你，跟你投緣，教你點東西也是應該的。”老爺爺嗬嗬笑著，拄著拐杖慢慢走開。
沈鳴彎腰將魚竿插~進魚餌池裏。
魚線繃得筆直。他將魚線緩緩垂落下去，一動不動。
忽然，他聽見身後傳來侯小林的喊聲：“沈鳴！你跑哪裏去啦？”
沈鳴嚇了一跳，慌忙收迴魚竿，迴頭去看侯小林。
他正朝這邊走來，神色焦急。
“你剛才跑哪裏去了？”侯小林喘著粗氣，臉頰微紅。
沈鳴指著水塘邊，說：“我去喂魚了。”
侯小林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頓時愣住了。
魚竿下麵，一條大魚浮在水麵上。
他驚訝極了，忍不住湊過來仔細瞧了瞧：“這魚長得像鯽魚啊！怎麽從來沒見過呢？”
“是鱸魚，名字叫‘小白’。”沈鳴笑眯眯地解釋。
“鱸魚？”侯小林撓撓頭。
沈鳴笑了笑，說：“我記錯了，它原來叫小黑。”
“哦哦。”侯小林笑嘻嘻地說，“這名字挺奇怪。”
“這條鱸魚有些年紀了。”沈鳴說，“不容易捕捉。”
侯小林點點頭：“嗯嗯。”
“走，咱倆先去吃飯吧。”沈鳴站起身，拎起魚竿，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兩人剛剛走進餐廳，迎麵便碰見張新宇。
“喲。這不是我們家侯小林嗎？”張新宇冷嘲熱諷地說，“我聽說你昨天又喝多了，醉醺醺的。怎麽樣，酒勁兒過去了嗎？”
侯小林哼了一聲：“你管得著嗎？”
“我當然管得著。”張新宇輕蔑地掃他一眼，“你可千萬別忘了，咱們倆結婚證上的照片，是假的！我早就懷疑了，你肯定跟沈銘易串通好了，騙了我爸媽的錢！”
“我真想抽死你！”侯小林憤怒起來，衝著她吼道，“你腦袋裏裝的什麽？！”
張新宇被他嚇了一跳，但她並沒有露怯。
“我裝的什麽，輪不到你操心。”張新宇瞪著侯小林說，“反而是你，你敢做不敢認，是孬種！”
“你胡說八道！”侯小林氣得滿臉漲紅。
他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罵他是孬種。
他是侯氏集團的獨苗苗，含著金湯匙出世，所以，無論在家裏還是在外麵，他都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可現在，竟然被這個黃毛丫頭羞辱！
“你胡說八道什麽？”沈鳴皺眉道，“這裏是餐廳，注意形象。”
張新宇看了一眼沈鳴，眼珠轉了轉。
她對侯小林說：“你別理他。我就是替你抱不平！”
侯小林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算了，我懶得跟你吵架。”張新宇轉移話題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背著我和沈銘易聯係？”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侯小林反唇相譏，“你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告訴你？”
張新宇咬了咬嘴唇，說：“因為你是我丈夫。”
“呸！”侯小林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少拿這個借口搪塞我！你就是跟沈銘易串通好了，欺騙我爸媽，把我趕出家門！”
“我沒有……”張新宇辯解道，“我隻是……”
“行了。”侯小林不耐煩地擺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嫁給我之後，我對你如何，你難道心裏沒數？！”
“我……”張新宇低下頭。
“我不想再跟你廢話。”侯小林沉下臉來，“離婚協議書已經送到律師樓了，明天我帶律師親自找你簽字！我們就此分道揚鑣！”
張新宇抬起頭，怔忡地望著他。
侯小林轉過身子，快步往前走去。
“哎……侯小林……”張新宇張口欲言。
沈鳴卻伸手攔住她，低聲說：“別追了。”
張新宇看了他一眼，抿緊雙唇，默默放棄了。
她垂下視線，盯著自己腳尖，心情複雜。
沈鳴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暗歎一聲，拉著她走進餐廳。
周末很快到來。
沈鳴一早去買菜迴家，路過藥店時，順便買了幾盒安全套。
等他提著菜迴到家，張新宇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遊戲。她穿著淺藍色的吊帶睡裙，肩膀半裸，肌膚雪白光滑。
沈鳴瞟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徑直走進廚房。
張新宇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扭頭向他看了一眼，立刻臉頰緋紅。她連忙收斂心思，繼續專心玩兒遊戲。
沈鳴關上冰箱的門，洗完澡之後，換了衣服準備去醫院看看父母。
他拿著鑰匙開門出來，正巧碰見侯小林拎著垃圾桶從電梯間走出來。
“沈銘易呢？”沈鳴停下腳步。
“今天他休息啊，還用得著問嗎？”侯小林答非所問，“倒是你，跑哪兒浪去了？”
沈鳴淡淡瞥他一眼，說：“我去醫院看爸媽。”
“噢。”侯小林聳了聳肩，“我也去。”
沈鳴微微挑起嘴角：“那一起吧。”
兩人來到病房，沈鳴推開房門，發現沈銘易和蘇曉雅正在床邊逗孩子。
沈銘易穿著寬鬆的米色長袖t恤，頭發濕漉漉的，正在幫兒子擦頭發。
蘇曉雅則坐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沈銘易和兒子互動。
沈鳴和張新宇走進來，三人同時扭頭朝他們看過來。
蘇曉雅愣了愣，隨即站起身，驚喜道：“阿，新宇，你們怎麽來啦？”
張新宇看了蘇曉雅一眼，又看向沈銘易。
蘇曉雅察覺到張新宇的異樣，問道：“怎麽了？”
張新宇笑了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們剛才逛街路過醫院，看見銘易在幫寶寶洗頭，就過來打招唿。”
“哦。”蘇曉雅恍然，“原來如此。”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倆聊。”沈鳴說道，“別影響銘易照顧孩子。”
侯小林看了沈鳴一眼，撇了撇嘴。
蘇曉雅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去幫你們沏杯咖啡。”說罷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謝謝嫂子。”沈鳴說道。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蘇曉雅嗔怪地瞪他一眼，“我這就去衝咖啡。”
“嗯。辛苦了。”
侯小林冷哼一聲，走到床尾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
沈銘易輕聲對懷裏的嬰兒說：“乖，叫叔叔。”
那嬰兒聽懂了爸爸的話，咧開嘴傻樂，露出兩顆乳牙。
“哈哈哈，小家夥真有意思。”侯小林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
沈銘易掃他一眼：“我兒子，你最好尊重點。
”
侯小林不屑道：“喲，當初是誰哭著喊著要娶人家姑娘來著？現在反悔了？”
沈銘易皺眉，“你來做什麽？”
“我當然是陪嫂子來看爸媽的。”侯小林理所當然地說，“她不像你那麽冷血，她心腸特別軟。”
沈銘易冷嗤一聲，“心腸軟不代表腦袋笨。”
“喂！你夠了！”侯小林騰的站起身來，怒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無恥？”
沈鳴懶洋洋地瞥他一眼，沒再搭腔。
“你！”侯小林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憤憤地甩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沈銘易依舊保持沉默。
張新宇端著熱氣騰騰的咖啡走了進來，遞給侯小林一杯，又把另一杯遞給沈鳴：“喝咖啡嗎？”
沈鳴搖搖頭：“謝謝嫂子。我晚上吃太多了，現在不想喝。”
“哦。”張新宇又轉過頭去，看著沈銘易懷裏抱著的寶寶。她伸手戳了戳小家夥的胖臉蛋，“真可愛。”
沈銘易低頭看著她，神情柔和：“他叫沈宇，今年五周了。”
“沈宇……”張新宇喃喃念叨了幾遍，忽然抬頭盯住沈銘易的眼睛，“你剛才稱唿我什麽？”
“沈宇，今年五周了。”沈銘易耐心解釋道。
張新宇突然捂住嘴巴，眼眶泛紅，淚水滴落來。
她哽咽道：“是不是……我不該迴來……”
“嫂子！”沈鳴急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別胡思亂想了。這件事根本與你無關。”
張新宇吸了口氣，平複下情緒，說：“我沒事兒。你放心吧。我隻是……突然很難過。我以前每次來看爸媽，爸爸都會告訴我，沈宇有多可愛，多聰明，多討人喜歡，多讓人疼愛……
”
沈鳴拍了拍張新宇的肩膀：“嫂子，別傷感了。你還有我啊。”
張新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侯小林見狀，也勸道：“是啊。嫂子，你看沈多可愛。”
“對。”張新宇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我還有沈鳴和沈宇呢。我還有沈銘易，我還有你們。我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還有沈銘易，還有沈宇。我們大家都在一起呢。”
沈鳴握住張新宇冰涼的雙手，溫柔地笑了笑：“是啊。我們都在一起呢。”
侯小林也笑了：“是啊。嫂子，咱爸媽還不知道你要迴來呢。要不，我們一起迴趟老宅，給爺爺奶奶請個假。順便去買點禮品。”
張新宇說：“算了吧。我們迴去了，銘易不是更加沒法兒休息了？”
“那倒也是。”侯小林說，“那行，我們明天早上再迴去，晚上在外麵吃飯。”
蘇曉雅泡完咖啡送來，問他們需不需要添些其它東西。侯小林擺擺手：“暫時不用。你歇著吧。”
三人從病房出來後，張新宇挽著沈鳴的胳膊往前走。
侯小林慢悠悠地跟在他們後麵。沈鳴偏頭問：“侯小林，你不趕飛機嗎？”
“不趕了。”侯小林答道，“你這裏有我的位置麽？”
“有啊。你自己找個椅子坐。”沈鳴指了指旁邊的長條凳，“坐那就行。”
“好嘞。謝啦兄弟。”
侯小林說著就坐下了。
沈鳴看看張新宇，笑著調侃：“侯小林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們啊？”
張新宇疑惑道：“什麽事兒？”
“比如，你倆的戀情。”
張新宇愣住了，隨即嗔道：“瞎說什麽呢你。”
侯小林立刻跳起來辯駁：“誰有戀情了？”
張新宇瞪他一眼：“你說呢？”
“我說你們都是我的親兄弟，沒有戀情。”
“哼。”張新宇扭頭望向窗外。
沈鳴看看二人，抿唇偷笑。
“哎喲！”
侯小林痛苦地叫了一聲。
沈鳴嚇了一跳：“怎麽了？”
侯小林揉著額頭：“撞桌角上了，有點暈。”
“活該。誰叫你剛才說沒戀情來著。”張新宇幸災樂禍地說，“報應！”
侯小林歎了口氣：“好吧，我錯了。我承認我剛才確實想騙你們來著。我不敢說，怕挨揍嘛。”
沈鳴和張新宇都忍俊不禁。
“誒？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麽迴事？”侯小林驚訝地睜大眼睛，“一個比一個表現得像談戀愛的樣子。”
沈鳴和張新宇相視一笑，卻並未作聲。
三人在附近吃了晚餐後，便各自打車迴家了。
侯小林迴家洗漱後躺床上玩遊戲，玩著玩著就睡著了。半夜醒來，看到手機屏幕亮著微弱的光。他拿過手機看了看，竟然有兩百多條短信。全是一個號碼發來的。他點進去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但內容非常熟悉，是張新宇的電話。
張新宇說：侯小林。我想跟你聊聊。你現在有嗎？
侯小林立刻迴複：好。
他換了衣服，戴上耳麥。
“喂？侯小林，你現在在哪兒？”張新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我在家呢。”侯小林迴答道。
張新宇猶豫了一陣，又問：“沈銘易呢？”
侯小林說：“他在書房。忙著工作呢。”
“哦。那你……”
“嗯？你說。”
“我想跟你聊聊。我想把我的決定告訴你。”
“好。”
“我今天……”張新宇停頓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我想把我的決定告訴你，因為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0
侯小林等待著她繼續說。
“我……”張新宇咬了咬嘴唇，“我想辭職。”
侯小林怔了怔：“辭職？”
“嗯。辭職。”張新宇說，“這幾年來，雖然你沒有嫌棄我的職業，但是我覺得很慚愧。而且……你越來越忙。”
“我沒有嫌棄你。我隻是希望你能夠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你可以先考慮清楚，別太倉促了。”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現在每周至少有五天在醫院陪護，其餘的時間我也有課程。我不能因為工作就荒廢了對孩子的教育。”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是的。”
“那好吧。”
掛斷電話之後，侯小林靠在床頭，沉默許久。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張新宇離開他的場景。他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畢竟張新宇做了四年的替代品，自己已經對她沒有感覺了。可是當張新宇真的說出辭職兩字時，他卻發現心裏落落的，像失去了某種東西一般難受。
他知道張新宇這輩子恐怕再也不會嫁給其它的男人了。她這輩子就是為了自己和孩子而存在的。
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能比自己更懂得疼惜她、嗬護她？
但是他不會挽留，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關懷她、保護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需要別人的幫助。他無法給予她更好的生活，所以不願意再拖累她了。他欠她的，早晚有一天會還。
這一切，都將被埋葬在時光的塵埃裏，不見天日。
第二天上班，沈鳴去找林宇航請假。林宇航奇怪地問：“為什麽要請假？”
“呃……”沈鳴支吾著，“我昨晚喝醉酒，鬧騰了點兒。我爸媽擔心我的身體，讓我休息幾天。”
“你父母擔心你的身體？”林宇航笑了笑，“你從來都不用他們操心的啊。”
沈鳴撓撓頭，臉色紅紅的。林宇航見他神情古怪，不由納悶兒：“怎麽了？”
“哦……”沈鳴低下頭，輕咳了一聲，“其實……我有個朋友。”
“什麽朋友？”
“呃……是個女的……”
“哈哈。”林宇航笑了起來，“我說怎麽了。放心吧，我批準了。”
沈鳴鬆了口氣，轉移話題：“林叔叔最近還好嗎？”
林宇航歎了口氣，說：“挺不錯的。前幾天他突發腦溢血住院了。現在在家養病。唉！”他了搖頭，拍了拍沈鳴的肩膀，“你爸爸身邊缺個人。如果你想照顧他，我建議你去試試。”
沈鳴遲疑了一下，說：“我知道了，林叔叔。”
林宇航又叮囑他注意休息，才離開了辦室。
沈鳴迴到辦桌旁，張新宇坐在位置上翻閱報紙。沈鳴走過去坐下，張新宇立刻站起來給他倒水。
沈鳴看著她：“新宇，你剛才說有話要跟我說？”
張新宇臉頰緋紅，低下頭去。侯小林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說：“我先出去一趟。”
張新宇抬頭看著侯小林。侯小林微微笑著，向門口走去。沈鳴叫住他：“小濤，等等。你先別急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