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是不是不小心破壞了你的美夢？”張新宇懊惱地捶打他的胸膛。
侯小林握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腕，“沒有沒有。我現在非常幸福。”
張新宇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好逗。”
“不逗了，不逗了。”
“不逗了。”張新宇從善如流，把手抽了出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困了，睡覺吧。”
“嗯。”侯小林關掉電源，拉滅燈光，黑暗中隻聽到他唿吸的聲音，安穩悠長。
這一夜，張新宇睡得並不踏實。她在噩夢裏醒來，額角全是冷汗。
第二天早晨她特地起晚了，她要給自己補充營養，好多休息一會兒。侯小林已經先起來了。張新宇洗漱完走出衛生間，看到侯小林正在擺弄桌上的盆栽，神色認真專注。張新宇站在旁邊看著他，直到侯小林抬起頭來，才驚訝地問道，“你怎麽沒叫我起床？”
“因為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張新宇微微皺眉，“你怎麽知道我昨晚又失眠了？”
“嗯……”侯小林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說，“因為你的眼圈很重。而且你今天沒精神。”
張新宇歎了口氣，“唉，我昨天失眠了，所以沒睡好。我決定今天請假。”
“請假？為什麽要請假？”侯小林急忙問道，“因為我嗎？”
張新宇白了他一眼，“當然不是，我隻是不願意熬夜罷了。你放心好了。”
“但是……”
“別再囉嗦啦。快做飯。餓死我了！”
侯小林聳了聳肩膀，乖乖做起飯來。
張新宇在廚房看著他的背影。她想，侯小林真是個好人啊，溫暖又體貼，而且還懂事。雖然他有點笨，但是真的很可愛。
張新宇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和侯小林在一起。他們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彼此之間毫無秘密。他們可以像一家三口那樣共度餘生，享受甜蜜而溫馨的時光。
這種想法讓張新宇有點焦慮不安。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忘記過往。或者說，她是否可以忍受與侯小林在一起後，他將來可能會變心？畢竟他們才剛剛交往，甚至連戀愛都算不上，隻是一場單純的戀愛。如果侯小林有朝一日變了心，她該怎麽辦？
可是……她似乎找不到拒絕侯小林的借口。
他是那麽好。好到她無法拒絕。
張新宇的腦袋裏亂糟糟的。她想了一整天。她告訴自己，既然選擇跟他在一起，那麽就必須承擔起未來的風險。她不可能保證自己永遠對他忠誠。即便是最親近的朋友也難免會變心。更何況他們之間隔了太遙遠的距離。
但是，她依舊渴望與侯小林攜手一輩子。
張新宇的臉頰紅紅的。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張新宇？”侯小林喚道。
“啊？”張新宇迴過神，看向他，“怎麽了？”
“我煮好了，過來吃飯吧。”
“嗯。”張新宇走進餐廳坐下。侯小林幫她盛好粥，夾好菜。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飯。
“今天下班後我去買菜。你喜歡吃什麽？魚還是蝦？”
“我隨便啊。”張新宇嘴巴裏嚼著食物含糊不清地答道。
“我不喜歡吃西蘭花。”侯小林忽然冒出一句話。
張新宇差點被噎住，猛咳幾聲：“你……咳咳……為什麽……”
侯小林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水。
張新宇擦拭唇角，繼續吃飯，“因為西蘭花是我的禁忌。”
張新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侯小林笑了笑。
張新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挑起了他的興趣。她以前曾試圖用美食引誘侯小林，卻屢次碰壁。侯小林對於美食沒有特別偏愛的東西。張新宇以為他對美食沒有追求。沒想到他卻對自己感興趣了。這說明他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喜歡美味的。
張新宇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說：“好呀，那你就做頓豐富的晚餐給我嚐嚐吧。”
侯小林愣了片刻：“你不嫌棄？”
“我有什麽好嫌棄的？”
“你不怕我把你毒死嗎？”
“你敢嗎？”張新宇輕哼一聲，“我看你還沒活膩歪呢。”
侯小林哈哈大笑，“行。那我們今天去超級廣場逛逛吧。”
“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去超級廣場？”張新宇納悶地說，“你以前不是從來不提超級廣場的嗎？”
“我想給你帶點禮物。”侯小林笑了笑，“聽說那裏的衣服挺好看的。”
“謝謝。”張新宇笑了，“不過我不需要禮物。”
“哦？為什麽？”
張新宇沉吟半晌：“我想要你送我的東西。”
“嗯？”侯小林不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戒指啊……”張新宇俏皮地眨眨眼睛，“我喜歡戒指。”
“戒指……”侯小林有點猶豫，“戒指……”
“怎麽？你不肯給我買？”張新宇撇撇嘴，“小氣！”
“不是。”侯小林急忙擺擺手，“我隻是怕買不到合適的。”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買。你要是敢賴賬，我就把你綁起來打一頓。”
侯小林哈哈大笑。
吃完飯，侯小林收拾碗筷，順帶洗了鍋刷了盤子。張新宇在旁邊看著他，心跳不由加速。
張新宇的眼神柔軟，她看著侯小林。他認真的樣子真是帥呆了。張新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侯小林轉過身，抓住她的手腕。他的目光幽邃。
“怎麽了？”張新宇問。
“新宇，你願意嗎？”他的語調平靜而堅定。
張新宇咬著下唇，不敢吭聲。
“我們結婚吧。”侯小林低下頭親了一口她的嘴唇，“等我賺了錢，就娶你。”
張新宇睜圓了漂亮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他，“我……我……”
侯小林笑了：“我嚇到你了？”
張新宇連忙搖頭，“我沒有想過嫁給你……”
侯小林皺了皺眉頭：“我不太懂。”
張新宇解釋道：“我才剛二十四歲，你都三十七了，差了我九歲。”
“這算什麽？我們現在也是夫妻了，你可以叫我老侯啊。”
張新宇搖頭，她雖然沒讀多少書，但是也清楚，“老牛吃嫩草”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侯小林並不算老，他才二十八，正當壯年。她想了想，說：“其實我們不用這麽早結婚的。”
侯小林愣了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對我好，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張新宇認真地說，“我希望你幸福。但是我們不應該現在結婚。我們應該先相互了解，確信彼此都值得托付終身，這樣才不會後悔。你覺得呢？”
侯小林沉默片刻，抬起頭盯住張新宇，目光炯炯：“我答應你。”
“嗯。”張新宇抿嘴笑了。
侯小林拿出手機，撥打了李浩的電話：“浩子，幫我準備一套鑽石戒指。”
“哇塞！鑽石的啊！”李浩激動不已，“你買來送誰？”
“我要和我媳婦兒求婚。”
李浩興奮起來：“你媳婦兒是誰？”
侯小林沉默了兩秒鍾：“你猜。”
“你丫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嘛。”
“我保證你會非常驚訝。”侯小林說，“我要結婚了，你要做伴郎嗎？”
“靠！”李浩哀嚎，“我還以為你單身一輩子了！你竟然要結婚？！我不服！”
侯小林說：“不服憋著。我掛了。”
侯小林掛掉電話，張新宇好奇地問：“誰要做伴郎啊？”
“李浩。”侯小林說，“我要結婚了，他當伴郎。”
“哦。”張新宇露出羨慕的表情，“那你結婚的時候，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侯小林點了點頭，把手伸進西裝褲內，掏出了一枚精致華貴的鑽石戒指。張新宇疑惑地看著他。
侯小林說：“這枚鑽石戒指的價格是兩百六十六萬美金，它是由全世界最著名的設計師米蘭達設計，並請了世界頂級珠寶設計師費雷思·貝利特製成。”
“哇……”張新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掌心的戒指，“兩百多萬？”
“對。所以，它比較昂貴。”
“你放心。”侯小林說，“我不是白送你的。你今天晚上陪我一夜。明天，你帶上這枚戒指去銀行存起來。我會每月支付你五千元的報酬。”
“啊？”
侯小林微笑著說：“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形式的結婚儀式，我也可以不用這樣。”
“可是……”張新宇緊張地看著他，“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家庭……我們……我們……”
“你不必擔心這些。”侯小林溫柔地說，“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愛你，新宇。這次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你相信我。”
張新宇遲疑地看著他，眼眶泛酸。
“你相信我，新宇。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侯小林握住她的手，“我會盡快攢夠首付給你買房子，我們就住在這個房子裏，每周末一塊兒去散步，去超商逛街，一起去酒店睡覺。我們還可以去旅遊。我們可以像所有情侶那樣，在夕陽之前牽手走完全程。”
“我願意……”張新宇紅著臉，羞澀地垂下眼瞼。
“你願意就行。”侯小林笑了。
侯小林又把戒指戴迴了她手指上。張新宇看著自己的無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些失神。
這一切，真的是她夢寐以求的嗎？
這天晚上，張新宇洗澡的時候，聽見外間傳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她穿著浴袍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就看見侯小林端著杯牛奶站在玄關處等她。
“我煮了牛奶，你喝一點吧。”侯小林把杯子遞給她。
張新宇猶豫片刻，接過杯子坐到沙發上，低聲說：“謝謝你。”
侯小林在另一邊坐下，靜靜地注視著她。
“我們……”
“我們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
“聊什麽？”
“隨便。”
“哦。”張新宇抱著杯子，喝了口牛奶，“你很少喝牛奶？”
“嗯，因為我平時忙於工作，沒有太多休閑的時間。”
“我知道。”張新宇輕聲說，“我剛來這裏的時候，看見你在廚房做菜。”
“我喜歡做飯給你吃，但是不擅長西餐。我媽媽曾經教我我，如何做西餐才營養豐富而且味道不錯。”
“我知道。”
侯小林看著她：“你喜歡西餐，對嗎？”
“我不懂西餐。”張新宇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西餐一般都是用刀叉的。”
“那我以後可以教你西餐。”
“好。”張新宇抬眼望著他，“我們可以先談戀愛嗎？”
“好。”侯小林毫不猶豫地答應，“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求婚。”
張新宇愣了幾秒鍾，撲哧笑出來，捂住嘴巴：“你……你……你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侯小林湊近她，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喜歡我這樣嗎？”
“嗯。”張新宇點了點頭。
“那我以後會一直保持這樣。”侯小林捧起她的臉頰，親了一下她的額角，“我希望可以娶你，做你丈夫，照顧你、疼愛你，永遠跟你在一起。”
張新宇感動得熱淚盈眶，卻又忍不住問：“可是，你父母那邊呢？他們肯定不會反對你娶別人。”
“不，他們不會反對的。”侯小林篤定地說，“我爸爸媽媽都很尊重我的選擇。”
“為什麽？”張新宇奇怪地問，“他們對你這麽好，應該不會勉強你啊。”
“因為，我有能力給你幸福。”侯小林微笑著撫摸著她的頭頂，“新宇，嫁給我，你就擁有整個世界。”
張新宇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侯小林笑容更加燦爛，俯身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個淺淺的濕潤。
張新宇閉上雙眼，感受到他灼熱的唿吸拂過自己的臉龐，她慢慢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將自己貼進他的懷抱。
侯小林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低下頭，深深地凝視著她，一寸寸描摹著她的眉梢眼角。他的喉嚨滾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噴薄而出，卻被他拚命抑製住。
他低下頭，想要攫住她柔軟的雙唇，卻在最後時刻頓住。
他克製著，緊張地舔舐著嘴唇。
兩人都屏息著，不敢再往下看。張新宇緊咬著下唇，努力維護著臉上的表情，不露出絲毫異樣。
侯小林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放鬆下來，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鼻尖，溫柔地說：“新宇，我愛你。”
張新宇含淚微笑著，伸手摟住他精壯的腰肢。
“你也愛我嗎？”
“當然。”
“如果我和你分開，你會難過嗎？”
侯小林沉默了半晌，才鄭重其事地說：“我會非常難過。”
“你會恨我嗎？”
“傻瓜。”侯小林笑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怎麽舍得恨你呢？”
“所以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侯小林點點頭：“當然。”
“我們明天去登記，好不好？”
“好！”
侯小林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你害怕嗎？”
“我不怕。我隻是擔心……你家人會拒絕我們。畢竟我的身份特殊。”
“他們會理解的。”侯小林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相信我，我一定能給你幸福。”
“嗯。”張新宇依偎在他懷裏，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剛剛結識時候的情形嗎？”
侯小林點點頭：“記得，當時的你……”
“你當時還騙我說，自己沒錢買車，結果把我帶去4s店，刷卡付款。”張新宇想起當時那驚訝而羞澀的場景，忍不住輕笑起來，“後來你又騙我說，你家裏有車，結果每次開來開去都是摩托車……”
侯小林哈哈大笑，張新宇也笑彎了腰，兩人鬧成一團。
“那時候的你……”張新宇想了想，又說，“比現在還要壞吧？”
“那當然了。我就是典型的衣冠禽獸。”侯小林說，“你不知道，我當初還偷看過你洗澡。”
“討厭！”張新宇嗔怒，“你不準提這個！”
“你不想聽？”
“不聽！”
“你確定？”侯小林笑眯眯的，“不過，我倒是覺得，你應該會想聽。”
“胡扯！”張新宇瞪他一眼，“趕緊吃飯啦！”
吃完早餐，兩人走出賓館，坐上了前來迎接的汽車。
張新宇靠在座位上，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長風衣，顯得格外高挑纖細。侯小林看她一眼，忽然問道：“你今天怎麽穿這麽正式？”
“我……”張新宇抿了抿嘴唇，“昨晚睡不著。”
“嗯？”
“我……”張新宇低下頭，“我想到要和你結婚了，興奮得……根本睡不著。”
“哦？”侯小林饒有趣味地問，“那今天早上呢？”
張新宇抬起頭，認真地說：“我在想，等我們結婚之後，應該做些什麽？”
侯小林一愣，笑了起來：“你還挺有追求的嘛。”
“我是認真的。”張新宇皺眉說，“可是，我連個房間都沒有，哪兒都不能去，你說我們能做些什麽呢？”
侯小林思考片刻，說：“我們可以約會。”
張新宇睜大眼睛：“約會？”
“沒錯。約會。”
“可是……可是……”張新宇吞吞吐吐，臉頰紅彤彤的，“我們都沒有見過幾次麵，甚至還沒有談過戀愛，怎麽能約會呢？”
侯小林笑著說：“我不覺得沒見過幾麵，沒有談過戀愛就算不合適啊。”
“但是……”張新宇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找個浪漫一點的地方，或者找一個美麗的地方。像電影院、咖啡廳、遊樂園，這種地方，都是很浪漫的地方。”
“電影院，我們以前不是都經常一起去看電影嗎？”
“可是，你不喜歡那電電影嗎？”
侯小林搖頭：“我不太喜歡看。因為太吵了。”
“那……遊樂園？”
侯小林歎了口氣，說：“新宇，咱倆是夫妻，不需要搞這些虛禮。”
“但是我還是想試試。”張新宇說，“如果你願意陪我，我就答應你。”
“好。”侯小林點點頭，“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西山？”
“西山？”
“嗯……”張新宇有些期待地問，“你覺得好不好？”
侯小林沉默片刻，點點頭：“好。”
“謝謝你！”
“我先打個電話，跟家裏說一下。”
“好。”
侯小林撥通了父母的電話。
“爸媽，我決定了。我和新宇，決定結婚。”
侯小林掛掉電話，對張新宇說：“我媽讓我告訴你，她祝福我們。”
“謝謝阿姨！”
“我爸爸那邊……”侯小林猶豫片刻，說，“他可能會反對。”
“沒關係，叔叔是明白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給你打了電話，征詢你的意見。”
“其實，叔叔一直都希望我們盡快結婚，但是他怕我不情願，所以從來都沒說過。”張新宇苦笑了一聲，“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情願娶我。”
“你怎麽會這麽想？”
“你看你平時，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整天隻顧埋頭苦讀，你肯定不是特別熱衷於婚姻。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原因，突然想到結婚這件事。但是我想，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理由的話，我們最好分手吧，畢竟我們並沒有感情基礎，而且你又比較忙。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糾纏你的。我會保守秘密，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張新宇頓了頓，繼續說，“當然，我也會努力工作，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這樣就夠了，你不用再改變。”
張新宇咬住下唇，沉默半晌：“對不起……”
“沒關係。”侯小林淡然道，“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張新宇垂下眸子，輕輕地歎息一聲。她伸出手，拉住侯小林的手臂：“對不起，你……你可能不懂，我真的是認真的。”
“我懂。”侯小林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認真的。”
張新宇鬆開手，低下頭。
侯小林站了起來，走到沙發旁坐下：“新宇，不要胡思亂想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病。”
張新宇抬起頭，看著侯小林：“我知道，我不是無理取鬧。我隻是希望，我們能有一段浪漫美滿的婚姻，這樣……我們就能有孩子了。”
侯小林沉默良久，才說：“新宇，我們現在的情況，還不足以考慮孩子的事情。”
張新宇怔了怔，隨即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是為了照顧我的身體，我很感激。我們不提孩子的事情了。”
侯小林點點頭：“好吧。你休息吧。”
“晚安。”張新宇站起來，衝侯小林鞠躬道別。
侯小林也朝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兩個人各懷心事，卻不約而同地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侯小林剛踏進辦室門檻，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笑聲。他走近一瞧，卻見李浩南和張曉正聊得熱火朝天。
侯小林笑道：“聊什麽呢？聊得這麽高興。”
“沒啥沒啥。”張曉急忙揮手解釋，“我們倆聊點兒八卦。”
“什麽八卦？”
“呃，也就是一個朋友的八卦……”張曉撓撓腦袋，“不值一提。”
侯小林皺眉：“我記得你以前不愛聽這些啊。難道是受刺激了？”
張曉尷尬地笑了笑：“嗬嗬，我就是想找點兒樂子嘛。”
“你這叫做‘樂極生悲’。”李浩南說，“你不要忘記你的初衷啊。”
“哎呦，我說浩南，你咋那麽多廢話呢？”
侯小林擺擺手：“算了，既然有人幫我管你，我就放心了。”
“誰管誰啊？”張曉哭喪著臉，指著李浩南，“浩南，你不仗義啊。”
“你管我啊？”李浩南攤攤手，“你要是真管我，那你就把我帶走唄？”
“我呸！”張曉笑罵，“你這種貨色，我才懶得要呢。”
“你不要，我也不跟你去。”
“滾蛋滾蛋！”
侯小林看看表，說：“你倆趕緊幹活，我先走了。”
“等會兒！”李浩南叫住侯小林，說，“咱們今晚喝酒去。”
“不行，太晚了。”
“沒事，今天周末，我媽也不會管我。”
侯小林搖搖頭，推辭道：“算了算了，我今晚有事。”
“什麽事？”李浩南問。
“私事兒，不方便告訴你們。”
“切，還神神秘秘的。”李浩南聳聳肩，“那好吧，下次再說。”
“嗯。”侯小林點點頭，“我先走了。”
“路上慢點兒。”張曉叮囑道。
“好的。”侯小林應了一聲，拿上包，離開了。
張新宇盯著侯小林的背影看了許久，突然說道：“你覺不覺得，侯小林這個人……有時候給人的感覺怪怪的？”
“哪裏怪了？”
“他似乎……對我挺冷漠的。”張新宇蹙著眉，喃喃地說，“可是他明明……對我挺溫柔的啊？”
“或許是因為他太忙了吧？”李浩南說，“畢竟他是個律師嘛。平時肯定都在律所待著的。”
“哦，也是。”張新宇若有所思。
李浩南忽然湊到張新宇耳邊，悄悄問道：“那你喜歡這樣的嗎？”
張新宇紅著臉，嬌嗔道：“討厭！你又打趣我。”
“不逗你了。”李浩南輕輕拍拍張新宇的臉頰，說，“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嗯，晚安啦。”張新宇乖巧地躺下。
侯小林出了電梯，徑直去了車庫。
他的車子停在樓下，保姆已經將車擦拭幹淨。
侯小林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啟動汽車。
“嗡……”一陣鳴笛響起。
侯小林從後視鏡向左右看去。原來是張新宇的車子也駛進了車位。
侯小林按熄車燈，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假裝自己不存在。
張新宇走到副駕駛座的門口，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敲了敲車窗。
侯小林無奈地打開車門。張新宇笑眯眯地說：“侯律師，我想請你吃個飯，謝謝你送我這麽貴的禮服。”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侯小林淡淡道，“何況你穿得很漂亮。”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是禮尚往來，我不能白收你的東西。”張新宇說，“而且這件禮服，實際上並不貴。”
“是嗎？”侯小林說，“不過我也隻是個小律師而已。”
“侯律師，你這麽謙虛幹嘛？”張新宇笑容滿麵，“你是個很優秀的男士。”
“謝謝。”侯小林笑笑，“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時間。”
“沒關係的。反正我明天還要上班。”張新宇說，“我剛搬過來，家裏什麽都沒有準備，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陪我逛逛超級商場嗎？”
侯小林想了想，說：“好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去商場吧。”
“ok。”侯小林答應。
張新宇露出了一絲欣喜的微笑：“那我們明天見！”她朝侯小林揮了揮手，轉身迴去了。
侯小林鬆了一口氣，開車迴了別墅。
洗漱完畢，換上睡衣，他躺倒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兩天他都處於興奮狀態。
他終於找到了那份遺產繼承合同！
這兩天來他每天都泡在法院裏，花費了三四萬塊錢，才弄清楚了遺產分配情況和具體的財產使用條款。
他現在已經成功地把父母留給自己的財產，全都變成了自己的！
盡管他依舊沒有辦法確定，這些錢究竟有多少，又該用來做什麽。但至少他知道，它們不屬於林宇豪了。
他甚至隱隱約約地猜測，林宇豪的財產，其實是由林振業代理掌控的。
這是一個非常驚悚的結論。
如果按照父親曾經提供給自己的信息，林宇豪擁有林氏集團百分之七十二的股權。而且這百分之七十二的股權中，有百分之五被父親收購了，剩餘的百分之六十九，則被林振業持有。
也就是說，父親持有林氏集團絕大多數的股票。
如今，林振業和林宇豪雙雙入獄，父親名義上是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但是除了必須參與的董事會議，林振業基本上是不管事的。
也就是說，林振業現在是名副其實的空架子，集團實質上仍由林宇豪說了算。而林宇豪擁有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權。也就是說，他隨時可以罷免父親，重組林氏集團，甚至奪取整個集團。
如此一來，林宇豪就等於擁有了絕對的控製權。
侯小林想，如果不幸，父親的遺囑上沒有規定自己的繼承權，也許林宇豪會立即殺掉父親，再奪取集團。
想到這裏，侯小林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恐怕整個江州，再沒有人敢為他出頭了。
當然，如果林宇豪的計劃失敗了，或者他不願意奪走林振業的遺囑，而選擇另外一種方式奪取集團，那麽他就要跟侯小林拚命。
因為他知道，隻有自己活著，才能繼續保住集團。否則，林振業死了，侯小林就是唯一有繼承權的人了。
侯小林越想越覺得危險。他突然坐起身來。
這麽一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淩晨幾點鍾了。
他拿起電腦，登錄遊戲，先去郵箱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然後他打開聊天室，問道：“小美，你睡了嗎？”
小美說：“我正準備睡呢，你有事嗎？”
“嗯……你能幫我查一下林振業入獄前的一段視頻嗎？”
“你想看什麽視頻？”
“就是他出獄後的那段。”
“行啊，你等一下。”
過了半晌，小美發了過來。
侯小林點開視頻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
林振業在監獄裏過得並不舒坦。他的牢房裏一共關押了八個犯人。其中有兩個是他的同夥兒，有三個則是被抓進去的。林振業進去的時候，這幾個人正蹲在角落裏抽煙喝酒玩撲克牌。
林振業一進門就被他們圍起來揍了一頓。
林振業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當然也不肯認輸。他咬牙切齒地反擊了迴去，結果挨了更狠的一頓毒打。
林振業在監獄裏遭遇暴力毆打，引起獄警的注意，派了幾個人過來把他拉開。
獄警訓斥了那幾個人，帶他離開牢房，送醫務室檢查身體。
林振業被打傷了。醫務室護士給他包紮了傷口之後，告訴他：“林先生，您以後還是安分守己一點比較好，不要再惹麻煩了，否則吃虧的是您自己。”
林振業雖然心裏憋屈，但也知道，自己在獄裏受欺負是正常的，如果他能忍住不招惹別人，別人反倒要奇怪了。
第二天早上，侯小林剛到集團就聽說林振業被釋放了。他急忙趕到監獄，見到了林振業。
“爸，您怎麽樣了？”侯小林問道。
林振業搖搖頭：“沒事。就是骨折了，休養兩天就好了。”
侯小林很高興，這表示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原本還在糾結，如果林振業的遺囑真的不能改變的話，那該怎麽辦。
林振業似乎看穿了兒子的心思，笑了笑，說：“放心吧，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也不會輕易將集團交給宇豪的。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太珍貴，我不能毀了他們。”
侯小林鬆了口氣，問道：“那您的遺囑呢？我記得您有兩份。”
“我找律師擬定了遺囑，”林振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歎道，“唉！頭疼！這麽久沒操勞了，身體真是差得很啊。”
“您的傷勢嚴重嗎？要不要緊？”侯小林焦急地問。
“沒事，”林振業擺擺手，說道，“我的身體素質比你爺爺強。我估計最快也要半個月後才能痊愈。”
侯小林又問道：“爸，我們該怎麽做？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暫時不用。”林振業說道，“宇豪應該會按照我之前說的那樣，提交財產申請和股權轉移協議，我們靜觀其變就好了。”
“好。”侯小林點點頭，“爸，那我先走了。”
“去吧。”
侯小林離開監獄，開車直奔張新宇所在的旅店。
路上，他的臉色顯得非常凝重，眼神卻閃爍著期待和激動的光芒。
“叮咚~~”
張新宇的房門被敲響了。
她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侯小林。
張新宇愣了片刻，便笑著迎向侯小林，說道：“侯董事長，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侯小林看著張新宇，微笑著說道：“我今天特意來看你。”
“哎呦，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張新宇掩嘴而笑，“咱倆可從未單獨見過麵。”
侯小林點點頭：“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張新宇疑惑地說道：“哦？侯董事長請說。”
侯小林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想把我名下的股票轉讓給你百分之十五。”
張新宇愣了一瞬間，隨即明白過來，說道：“侯董事長，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侯小林解釋道，“我準備退休了。現在我隻希望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留給宇豪。”
張新宇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她冷哼一聲，說道：“我不信。你是不是又準備騙我？”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侯小林平靜地說道。
張新宇狐疑地盯著侯小林，試圖從他的表情裏讀出破綻。但侯小林一臉淡漠，完全讓她捉摸不透。張新宇忽然感覺有些慌亂，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翻騰的怒火，說道：“侯董事長，我想，你對於宇豪來說應該至關重要，你把股權留給宇豪，對他絕對是好事。”
“但是我對宇豪而言，並不重要。我對他來說是一個陌生人。”
“我不相信。”張新宇堅決否認。
侯小林說道：“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難道是因為我當初曾拒絕了你的愛意？但是我不喜歡你，是我的錯嗎？如果當初我答應娶你，你還會嫁給宇豪嗎？”
張新宇無法迴答。
侯小林繼續說道：“我和你一樣，不想失去親人和朋友，可惜這兩者之間我更加在乎的是它們。”
“侯董事長……”
侯小林伸手打斷了張新宇：“你不用再叫我侯董事長，叫我‘阿濤’或者‘濤濤’都行。”
“……”張新宇咬住牙齒，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她深唿吸了幾次，才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阿濤，你究竟想幹嘛？你知道你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是在侮辱我嗎？”
侯小林搖搖頭，說道：“我並不覺得這是在侮辱你，因為我確實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我利用了你，欺騙了你，甚至害死了你的孩子。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能坐視不理，不能讓那些惡毒的陷害繼續發展下去。我不想讓宇豪步我的後塵。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能做什麽？”張新宇問道，“我連你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都搞不清楚！”
“你知道的，我的病已經好了。”侯小林說道，“我的身份暴露以後，我沒有別的選擇。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辦法阻止這場危險的災難。”
張新宇皺眉道：“那你現在想怎麽辦呢？”
侯小林歎了口氣，說道：“我希望你能盡快拿到我的遺囑，然後帶著它遠走高飛，離宇豪越遠越好。”
張新宇瞪圓雙眼，驚愕地看著侯小林，說道：“什麽？你要我和宇豪離婚，然後帶著你的錢逃跑？”
“不，不是逃跑。”侯小林苦笑著說道，“就算你想要離開宇豪，也不需要這樣急著走吧。你應該等到宇豪穩定下來以後，再告訴他這件事情。”
張新宇冷笑了一聲：“穩定？嗬嗬，你指的是宇豪的家庭穩定？”
“我承認，這段時間宇豪確實有些飄飄然，做了許多荒唐事。”侯小林緩慢而低沉地說道，“但他畢竟沒有犯下太大的過錯。我相信，隻要你稍加勸說，他就會迷途知返的。”
“你憑什麽替他擔保？”張新宇反駁道，“你不了解宇豪的脾氣，他就像是一個瘋子，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侯小林說，“我比你更了解他。你放心，我會幫助你勸說他的。”
張新宇仍舊半信半疑。
“我們可以先假設你成功勸說宇豪，那麽你將獲得什麽？”
侯小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宇豪會失去一切，包括他的父母、爺爺奶奶，還有你們倆的兒子。你們會被迫和宇豪脫離父子關係，你們還有你們自己的孩子。”
張新宇緊握雙拳，額角青筋直冒，卻遲遲沒有吭聲。
侯小林說：“我會幫助你，我會讓你們一家團聚。但我隻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請你們離開宇豪。”侯小林鄭重其事地說。
張新宇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道：“哈哈侯小林啊侯小林！原來這就是你今天約見我的目的。你想趕我們走？你以為我稀罕待在宇豪身邊嗎？”
侯小林平靜地看著張新宇，說：“這樣你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張新宇臉色微紅，嘴硬道：“我是不會走的。我要陪著宇豪。”
“你不怕他傷害你們母子嗎？”
“宇豪不會傷害我們的。”
“你怎麽這麽肯定？他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
張新宇咬住嘴唇，說道：“如果宇豪想殺了我們，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也不必花費巨額金錢雇傭兇徒。我了解他，他雖然脾氣古怪，又愛耍賴，但他絕不會濫殺無辜的。他從未想過要傷害我和他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他。”
“你……”侯小林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能說出口，隻是搖搖頭，“你真傻。”
“謝謝誇獎，侯董事長。”張新宇淡漠地說，“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們走吧。”
“等一下。”侯小林叫住了轉身欲走的張新宇。
“你還有什麽話說？”張新宇停下腳步，迴頭看向侯小林。
侯小林說：“你真的了解宇豪嗎？你真的知道他現在是怎麽想的嗎？”
張新宇毫不猶豫地說：“當然！”
“那麽……”侯小林深吸一口氣，說道，“宇豪在外麵養了一個情婦，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什麽？”張新宇震驚地睜大了雙眼，“你在騙我！宇豪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你覺得呢？”侯小林冷笑著說，“他既然敢養情婦，為什麽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我才不相信宇豪做出這種事情！”張新宇怒道，“我不會相信你！”她憤恨地跺了跺腳，轉身走掉了。
望著張新宇漸漸遠去的背影，侯小林的神情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仿佛內心正在掙紮。良久之後，他歎息一聲，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剛響兩聲就被人接了，傳來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喂？阿濤？”
侯小林輕輕喚道：“媽。”
“嗯？你迴家了？”對方問道，“吃飯了嗎？”
侯小林點點頭，又問：“您和爸現在都在家嗎？”
“我跟你爸都在家，正準備去買菜呢。”
侯小林說：“那我一會兒過來吧，順便給您和爸送點東西。”
掛斷電話，侯小林朝樓上望了一眼。
房門緊閉著，侯小林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晚餐過後，侯小林提著幾個禮品袋子迴到了家。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張峰問道。
“我看看有沒有您喜歡的。”侯小林答道。
“喲，還挺細致。”張峰樂嗬嗬地笑了。
“爸，”侯小林問，“宇豪呢？”
“在臥室睡覺呢。”張峰說，“我看他今天狀態不太好，估計是累壞了。”
侯小林坐到沙發上，問：“爸，宇豪這次受刺激，和您和媽有關嗎？”
“你怎麽知道的？”張峰問。
“因為我知道，宇豪這次迴來，是專程針對您二位來的。”
“哎……”張峰歎了口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提它幹嘛。”
“是啊。都過去了。”張新宇勸慰父親，“咱們不說這些了，快吃水果。”
“別忙活了，我吃飽了。”張峰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問，“你找我和你媽，究竟什麽事啊？”
侯小林說：“宇豪的情況比較特殊，他不願意見任何人，連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希望您能代替我去見一見宇豪，勸他迴到正軌，重新做人，不要再做違法犯罪的勾當了。”
張峰沉默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句話：“我不讚成。”
“為什麽？”
“首先，我並不覺得宇豪有錯。其次，宇豪不需要我去勸說。他自己就會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並且改正過來。”
“難道您就不怕他繼續墮落下去嗎？”
“他不會的。”張峰說，“我了解他，他不會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萬一他真的走進了死胡同呢？”侯小林問，“您怎麽保證？”
張峰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才勉強笑道：“這世界上沒有‘萬一’的事情，他不會的。”
侯小林說：“可是，我們都清楚，世間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幫助我，幫助宇豪。”
張峰歎了口氣，說：“你們倆都長大了，各自有自己的思想，我這個老頭子也管不了了。不過，你應該很清楚，他是絕不可能放棄這一切的。”
“但是您也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狀態，如果您不阻止他，將來他肯定會釀成更大的錯誤的。”
“我知道……”張峰說，“可是，你讓我怎麽辦？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能怎麽辦？”
侯小林皺眉道：“他隻是不理智而已。他的腦子還很清醒的。”
“夠了！”張峰忽然暴跳起來，吼道，“我不允許你這麽說宇豪！他不是不理智！他不是瘋子！你懂什麽？！”
張峰越說越生氣，指著侯小林的鼻子罵道：“你懂什麽！你憑什麽指責他！”
侯小林靜靜注視著對方，臉色平靜如水。
“你不明白！”張峰咬牙切齒地說道，“宇豪從小到大受了多少苦！我這輩子最疼愛他！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你聽懂了嗎？！”
“爸……”張峰的妻子擔憂地叫了一聲。
張峰擺擺手，示意妻子不必插嘴。
“我知道您疼他。可是您忘記了他曾經遭遇的一切嗎？”侯小林冷靜地說，“您不僅不疼他，還在害他！”
“混賬！”張峰猛拍桌子，怒道，“我是為了他好！”
“您不是為了他好。您隻是把他逼向了絕路，”侯小林反駁道，“他是您唯一的骨肉啊！您忍心嗎？！”
“住口！”張峰怒吼，“我告訴你，我不是為了他好。”
張峰喘息片刻，繼續說：“我是在保護他，保護我們整個張家！”
侯小林沉默了。
“我知道你們都不理解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可是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當中。”張峰痛哭失聲，“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讓你媽嫁給他……如果沒有我們的婚姻，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侯小林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我後悔了。”張峰哽咽著說，“我太後悔了。”
張新宇站起身，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似乎是要勸阻他繼續說下去。
侯小林抬眼看她一下，又轉頭看向父親。
張峰抹抹淚，繼續說：“當年我不應該跟你媽離婚，不應該把你送到孤兒院去。”
“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責和懊惱中。我一閉上眼睛就想到我對不起你媽媽，想到我們那麽相愛卻因為種種原因被迫分開。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好男人，一直以為我能對得起全世界，可到了最後，我還是傷害了她，還是傷害了我們的孩子。我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敢留給她。”
“爸爸……”張峰握緊拳頭，眼眶通紅，“不要說了……不怪您，真的……”
“我知道，你媽媽也不會怪我，所以我才更加內疚。我對不起她，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對不起我的朋友，對不起所有支持我的人，更對不起……”
“別說了。”侯小林打斷他，“我們都知道您已經盡力了，您是個英雄。”
張峰搖搖頭，歎息道：“可是我們都知道，你不會放棄宇豪的，對吧？”
侯小林沒有立即迴答，隻是沉默著。
“如果你們都覺得我不配做一個父親的話……”張峰低著頭說，“我不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了。”
“爸！”張峰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我知道您心裏很難受。您先坐一下，喝杯水吧……”
張峰走到廚房燒開水，張峰看見妻子拿出了一袋餅幹。
“吃這個吧，媽媽特地帶迴來給你補充體力的。”張新宇笑嘻嘻地說。
張峰拿起餅幹盒，輕輕撕開包裝紙。
張峰剛準備塞進嘴巴裏，就聽見門鈴響了。
張峰停頓了一秒鍾，隨即扔掉餅幹，跑去開門。
“新宇……”侯小林站在門口，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侯小林？”張峰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喜之色，“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昨天晚上才迴來。”侯小林說，“今天剛好有事找峰叔談一下。”
張峰點點頭：“快請進。”
侯小林進屋之後環顧四周，張峰趕緊解釋道：“家裏亂糟糟的，我們一家三口剛搬迴來沒兩天。”
侯小林點點頭，問：“新宇呢？”
“去給我買飯了。”張峰說，“你餓了嗎？我讓她給你泡杯咖啡。”
“我不渴，謝謝。”侯小林說，“我就是過來問一下宇豪的近況。”
張新宇端著咖啡從臥室出來，說：“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去叫他下樓。”
侯小林微微頷首，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待。
張新宇關上臥室的門，用鑰匙開鎖的聲音引起了侯小林的注意。
張峰看到侯小林朝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猜測他可能是發現了張新宇開了鎖。
“爸。”張宇豪從臥室走出來，“怎麽了？”
張峰說：“有人來拜訪。”
“是什麽人啊？”張宇豪皺眉說，“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聯係陌生人嗎？”
“我認識的人。”張峰說。
張宇豪撇撇嘴角：“你認識的人多了，誰知道是哪個阿貓阿狗？”
張峰說：“我也不認識。但是人家專程來拜訪，肯定是有什麽事吧。”
“算了，既然爸讓你下來，你就下來吧。反正他是爸的朋友。”
張宇豪走到玄關處換鞋。
“等一下。”侯小林喊了一句。
“幹嘛？”張宇豪瞪圓了眼睛，“有什麽問題嗎？”
“你穿成這樣就出去了？”
張宇豪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無奈地說：“不行麽？我還要穿禮服啊？”
“這是你爸的朋友。”張峰說，“你別擺架子。”
“哎呀你煩死了，穿成這樣我不習慣！”
“那你想穿什麽？”張峰問。
張宇豪說：“我想穿西裝，但是你又不允許……”
“西裝不適合在外人麵前穿。”張峰勸道，“而且，你穿著西裝出去的話，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多富貴似的，太張揚了。”
“哦。”張宇豪勉強答應下來，“那你幫我挑選幾套衣服，我就穿你幫我挑選的那些。”
張峰轉頭看了看，侯小林和張新宇都沒有什麽意見，於是張峰拉著他進了臥室。
“幫我選一套西裝，襯衫和休閑褲各來五條，領帶夾和袖扣各來一對。”張宇豪坐在床邊，雙腿搭在桌上晃悠著。
“你自己選擇款式。”張峰說，“其實你穿什麽都挺帥的。”
“真的？”張宇豪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明星似的。”
“明星？”張峰忍俊不禁，“那倒不至於，但是我覺得，你如果戴上眼鏡和帽子，會比平時更斯文一點。”
“那還差不多。”張宇豪摸摸鼻子，說，“我最討厭戴眼鏡了。”
“你不喜歡戴眼鏡的時候？”張峰笑了笑，“我記得以前你總是戴著黑框眼鏡。”
“以前……”張宇豪喃喃道，“是啊，以前，我戴著眼鏡的時候，你每次見到我都會害羞……現在……你連臉紅都很少了……”
張峰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喜歡現在的我麽？”張宇豪望著張峰，輕聲問。
“當然。”張峰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的你，更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張宇豪的眸光暗淡了片刻，突然抬高嗓音問：“難道你不希望我是真正的男人？”
“我當然希望你是真正的男人……”張峰歎了口氣，“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也很努力試圖忘記從前，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張宇豪深深地吸了口氣，緩慢卻堅決地說：“你放心，我會治好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宇豪握住張峰的手腕，溫柔地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呢？不論什麽事情，隻要你跟我說，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助你。”
張峰感動極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新宇，”侯小林說，“我先迴避一下吧。”
張新宇點點頭。
侯小林走後，張新宇將咖啡遞給兩人，順手關掉房間裏所有的燈，留給他們獨立交談的空間。
“謝謝。”張宇豪接過咖啡喝了一口。
張峰笑了笑，拿起報紙翻看。
“你在等人麽？”張宇豪問。
“嗯。”張峰說，“一個很重要的人。”
張宇豪看了張峰一眼，說：“你們剛才說了那麽多，還是沒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
張峰頓了頓，笑著說：“我們不是說過麽？他姓侯。”
“侯？”張宇豪皺眉道，“侯小林？”
“侯小林是侯小林，他是他。”張峰糾正道，“侯小林是他父親的表弟，我們的長輩。”
張宇豪冷哼了一聲，說：“我就說嘛，侯小林那種貨色，怎麽配得上你。”
張峰說：“侯叔叔很疼我，對我特別好，所以我把他當做親人。”
“那你爸爸呢？”張宇豪問，“你爸爸怎麽樣？”
張峰沉默了一陣，低下頭說：“我沒辦法迴答你這個問題。”
“為什麽？”張宇豪問，“因為我提到了你媽媽？”
張峰搖搖頭：“因為我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為什麽？”張宇豪問，“你為什麽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張峰說：“我從小就被拋棄了。她把我送給鄰居，後來我又被拐賣，再後來又被找到，然後被帶迴家……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是我媽媽。”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張峰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她撿來的孩子。”
張宇豪愣了一下，說：“你為什麽要這麽想？”
“因為我沒有爸爸。”張峰說，“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不要我的爸爸，為什麽把我丟掉。她不肯說，我問她為什麽要丟掉我，她也不說，隻是哭。後來我漸漸懂事了，再問她的時候，她就不迴答了。”
張宇豪聽完，沉默了很久，才說：“原來是這樣……”
張峰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苦衷，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反正從小到大，我沒有體驗過父愛母愛是什麽滋味兒，我甚至都沒有看過我爸爸長什麽模樣，也許他早就已經死了吧……而且我媽媽也不願意和我說關於我爸爸的事情，所以我就越來越好奇……但是，她不說，我就不問，我怕她傷心。”
張宇豪靜靜地望著他，說：“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張峰笑了，說：“其實，我覺得你挺好的。我媽媽也是這麽認為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和她分手。”
“我不想再耽誤她了。”張宇豪說，“我已經辜負她了。”
“你不是說你們沒有結婚嗎？”張峰問。
張宇豪笑了笑：“是啊。沒錯。但是她不愛我了。”
“那你為什麽還執迷不悟？”張峰問。
張宇豪沒有迴答，轉移話題說：“對了，這段時間我會在s城呆幾天。我們見麵的時間可能會比較少，但我保證每周六都陪你吃飯。”
張峰點了點頭，又說：“你有什麽喜歡吃的菜嗎？”
“不用，隨便就行。”
“那我給你買衣服吧，你穿什麽碼數？”
張宇豪看了一眼身材，說：“35號。”
張峰點點頭：“好，那我記下了。”
張宇豪微笑了一下，說：“你最近工作累不累？有沒有休息不好的時候？”
張峰說：“沒有，我一般都是睡覺前加班。”
張宇豪說：“辛苦你了。”
“應該的。”張峰說，“我還指望你幫忙呢。”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張宇豪突然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
“好，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張峰說。
“好，拜拜。”
張峰離開之後，張新宇走進包廂。
“你們聊完了嗎？”張新宇坐下來，說，“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張宇豪淡淡地說。
張新宇盯著張宇豪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抓住張宇豪的胳膊，激動地說：“宇豪！你剛才是不是和張峰說，你要娶他？”
張宇豪看著自己被張新宇握住的胳膊，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但並沒有甩開。
“是啊。”張宇豪說，“難道你希望我娶你妹妹？”
“當然不是！”張新宇立刻鬆開了手，說，“我是太高興了。”她看著張宇豪，又說，“宇豪，你真的決定了嗎？”
張宇豪抬頭看向窗外，說：“我考慮過了。我們倆是絕配。”
張新宇說：“我是說，你跟張峰結婚，你爸爸……”
“你放心。”張宇豪冷冷地說，“等張峰大二畢業，我們立刻結婚。”
“真的嗎？”張新宇驚喜地說，“謝謝你。宇豪，謝謝你肯接納我。”
“嗯，不用客氣。”
“對了，宇豪。”張新宇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今天下班的時候，侯小林告訴我，他想去參觀一下你的車庫。”
張宇豪說：“好啊，他現在在哪裏？”
“就在樓下。”張新宇說，“我帶他過來吧？”
“行，叫上侯小林一塊兒。”張宇豪說，“咱們晚上一起吃飯。”
張新宇點了點頭，說：“好，我去找侯小林。”
侯小林正坐在車子裏玩兒手機，聽見敲門聲，連忙跑去開門。
門外果然站著張新宇和侯小林。侯小林一副精英裝扮，顯然是剛從辦事處趕過來的。
“新宇。”侯小林笑著打招唿。
張新宇看了他一眼，說：“侯小林，請你下來一下。”
侯小林看看她，又看看張宇豪，愣了一下，然後走到車門邊：“好。”
三個人來到樓下停車場，張宇豪把車鑰匙丟給侯小林，說：“去試試。”
侯小林拿起鑰匙，對張新宇說：“新宇，我先去看看。”
張新宇點點頭。
侯小林開著車子駛遠了，張新宇這才開口說：“宇豪，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你說。”
“我知道我這次提出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張新宇說，“我不想跟侯小林繼續交往了。”
“哦。”張宇豪漫不經心地說，“為什麽啊？”
張新宇猶豫片刻，說：“因為我發現侯小林對我不是真心的，而是在利用我。”
“那是他活該。”張宇豪冷哼一聲，“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不值得托付。”
“我也知道。”張新宇低著頭，“可是我……我控製不住自己。我隻想嫁給他，不願意別人碰我一根手指。所以，我隻能選擇他。”
張宇豪沉默了片刻，說：“新宇，我理解你。可是我覺得，你現在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如果你現在就陷入了婚姻，恐怕將來會非常遺憾。”
“我已經不再年輕了。”張新宇搖了搖頭，歎息著說，“宇豪，我都31歲了，孩子都快四歲了。我不知道我剩下的時間夠不夠我熬過去。我想趁著自己還清醒，多做幾件有意義的事情。”
張宇豪說：“你想做什麽？”
“我想把自己的工作調到京州。”張新宇說，“雖然這樣會影響我的家庭，但我相信，我可以忍受。”
“京州？”張宇豪皺了皺眉頭，說，“你想調到京州？”
張新宇堅定地點點頭，說：“是的。我必須這麽做。”
“你確定嗎？”張宇豪問，“京州的水深得很，你去那裏，我擔心你會遭遇危險。”
“我不怕。”張新宇說，“我相信我自己。”
張宇豪歎了口氣，說：“新宇，既然你這麽堅持，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你需要慎重，最近你不要再跟侯小林聯係了。”
“為什麽？”張新宇問，“我們倆之前明明關係那麽好。你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因為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你。”張宇豪說，“他在騙你。他其實不愛你。他是衝著我來的。”
“這不可能！”張新宇激動起來，“侯小林絕對不是這種人！”
“你不要急於否認。”張宇豪說，“侯小林這個人，你太單純了，根本看不透他。他接近你的目的，是因為我。”
“他……他接近我，隻是為了討好你嗎？”張新宇說，“難怪……難怪他會那麽熱情，我說怎麽那麽奇怪呢？我原來還挺感動的，以為是因為你們兩個人之間有些誤會……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新宇。”張宇豪安慰她，“我不是在針對你。我隻是不希望你被人欺騙。我希望你幸福。我也希望侯小林能珍惜你、保護你。”
張新宇苦澀地笑了笑，說：“他對我的好，我全記得，可是我……我沒法迴報他。”
“新宇，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你不能因此放棄自己。”
“宇豪，我不想耽誤他，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傻瓜！”張宇豪說，“你哪裏不配得上他？他比你高貴嗎？你漂亮嗎？你身材好嗎？他長得帥嗎？他哪點兒都比不上你。他就算有錢，他也配不上你。”
張新宇抬頭怔怔地看著張宇豪。
張宇豪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說：“新宇，不要害怕，我永遠都陪在你身邊。”
張新宇抽迴手，擦了擦淚水，說：“謝謝你宇豪，你放心，我沒事的。”
張新宇離開以後，侯小林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動彈。
過了許久，他忽然站起身來，走進衛生間，洗了臉和手，又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表情，然後才拉開門，走出了咖啡廳。
“侯小林，你怎麽才出來？”張新宇問，“剛才你去廁所，怎麽那麽長時間？”
侯小林微微笑了笑，說：“喝完飲料忘了買單，所以等了好半天。”
張新宇愣了一下，隨即掩飾地笑了笑。
侯小林看著她，溫和地問：“怎麽了？新宇。”
“沒什麽。”張新宇搖了搖頭，“今天你幫我買單，我應該請你吃飯。”
侯小林笑了笑，說：“咱們是朋友嘛，這麽見外幹什麽？”
張新宇低著頭不吭聲，似乎不願意提這茬。
侯小林也不好再追問，便轉移話題說：“你真的打算調到京州？”
張新宇點點頭，猶豫片刻，說：“宇豪說，我的工作太累，而且容易得罪人，不適合呆在南方城。所以，我想換個環境。侯小林，我想去京州。”
侯小林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嗯，這倒也是個辦法。”
張新宇看著侯小林，眼圈紅紅的，說：“侯小林，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走，可是……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失去理智，更何況，你的家在京州。”
“如果你真的很舍不得我，我就先迴去，等你畢業以後再過來找你好嗎？反正我在南方工作了那麽多年，早已習慣，也不差再待幾年。”
侯小林沉默不語。
張新宇咬咬嘴唇，說：“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放心吧，我會把你當親兄弟看待。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侯小林輕聲答應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張新宇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謝謝你，侯小林。你也別送了，我自己打車走了。”
侯小林揮了揮手，目送張新宇離開。直到她攔下一輛計程車消失不見了，他才歎口氣，轉身迴到店裏。
他從包裏掏出煙盒，遞了一支給張宇豪。
張宇豪伸手接過香煙，卻沒有立刻點燃，而是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青色的煙霧，說：“我沒有怪她。”
“你不恨她？”侯小林問，“你明明知道她跟侯小林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恨她，她背叛我，傷害我。我曾經以為，這輩子我最愛的人是她，可是我錯了，我愛上了另一個女孩子，並且無怨無悔地付出了我的一切。我曾經以為，她也是這樣的，我們是彼此相依偎、互相扶持走過來的，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沒有欺騙。”張宇豪說，“可是她做了什麽呢？她拋棄了我們。在我和侯小林分享愛情的時候，在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她選擇了侯小林。她根本不需要考慮我的感受，我甚至還替她操心她的未來，我以為她會幸福快樂。可是我錯了。侯小林隻是她眾多選擇中的一個。侯小林是什麽東西？不過是個窮教書匠，憑什麽擁有一段純潔美好的愛情？我真是瞎了眼啊，怎麽會喜歡這種貨色！”
侯小林聽罷，忍不住說：“其實……我認識一位律師，他是個很厲害的角色，我幫你約他吧？”
“不用。”張宇豪擺擺手，冷靜下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現在隻想盡快離開這裏。”
“那……祝你前途似錦。”侯小林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改天聯係。”
張宇豪點點頭，“嗯。”
侯小林拎著兩份餐盒走出咖啡館，看見遠處停著一輛白色奧迪，車窗搖了下來，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他頓時一怔，腳步遲疑，竟然挪不動腳步。
那人見狀，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車。
侯小林猶豫了幾秒鍾，才硬著頭皮走過去。
“我剛才看見你了，沒想到會遇到你。”林清泉淡淡笑了笑。
“您好。”侯小林恭敬地鞠躬，禮貌地向他表達尊重，“好巧。”
“不巧，”林清泉說，“我專門來找你。”
侯小林詫異地抬起眼睛，“您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林清泉指了指副駕駛座上的包裝精致的紙袋，說：“給你的，收下吧。”
侯小林愣了一下，“我？給我的？”
林清泉微笑著點點頭，“對，你的。”
侯小林狐疑地看著林清泉，又扭頭往街邊看了一下，“這是什麽？”
“你拆開看看就知道了。”林清泉催促道，“快點吧，我趕時間。”
侯小林雖然疑惑萬分，但仍然拿著紙袋坐進了車裏。
林清泉把鑰匙丟給他，說：“開車。”
侯小林看了一眼林清泉，啟動汽車，緩緩將車開上了馬路。
林清泉側著身體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侯小林透過後視鏡，觀察著林清泉的臉龐，忽然覺得他有些眼熟。
這張臉很帥氣，但是，卻顯得有些滄桑。他眉宇間的神采已經被磨平，眼窩變得凹陷下去，眼角的皺紋比三四月份的雨水還濃鬱。
他穿著灰藍色長款風衣，黑色休閑褲搭配黑色運動鞋，戴著鴨舌帽，帶著墨鏡，看不出他的眼神。
侯小林心底湧出一股酸澀的滋味，他輕輕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自己內心翻滾的情緒。
“到了。”車子穩穩停在一家商場門口。
侯小林下了車，林清泉也下了車。
侯小林問：“您買衣服嗎？”
“嗯。”林清泉隨口答應了一句，邁開腿朝著商場大樓裏麵走去。
侯小林提著塑料袋跟在後麵，走了幾步，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該稱唿林清泉什麽？
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林律師？”
林清泉停住腳步，轉過頭來望著他。
侯小林低頭思索片刻，說：“林……林先生？”
林清泉笑了笑，說：“隨便。你怎麽稱唿都行。”
侯小林略顯尷尬：“那個……我叫你清泉，好嗎？”
林清泉沉默許久，最後點點頭，“嗯。”
他們倆一起走進商場，侯小林推薦道：“這裏是南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賣的衣服都很高檔，而且價格比較合理。你挑選衣服的話，肯定更加合適。”
林清泉漫無目標地走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半晌後，他問：“你今年多大？”
侯小林如實答道：“二十九周歲。”
林清泉點點頭，“嗯，很好。”
“什麽？”
“二十九了，還單身。”
“……哦，是的。”
“我看過你的簡曆，”林清泉說，“在業界也算是名人，但至今為止依舊沒結婚，真是奇怪啊。”
侯小林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工作忙唄。”
“我也有一個朋友在法院工作。”林清泉笑道，“他和你一樣，都是從業五六年，卻依舊沒有結婚，你們之間是存在某種原因嗎？”
侯小林歎口氣，苦惱地說：“我們不是沒結婚。是……呃……”
“嗯？”
侯小林猶豫一下，說：“他……結婚以後，就再也沒碰過女人了。”
“這樣啊。”林清泉若有所思地說，“可能是因為……太潔癖了吧。”
侯小林沒再吭聲。
林清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
兩個人在附近一家川菜館坐下，要了四個菜一個湯，各自吃起來。
侯小林悶著頭喝酒，林清泉則慢悠悠地品嚐每一道菜，偶爾說上一兩句，似乎在等著什麽。
不一會兒，張新宇打電話過來：“喂？清泉。”
林清泉說：“我現在和侯小林吃飯呢。你在哪兒？”
張新宇說：“我就在你旁邊呀！”
“你怎麽跑到我隔壁來了？”
“我……我不是怕你餓嘛，我剛吃完早餐。”
“你吃的什麽？”
“豆漿油條啊！”
林清泉掛斷電話，抬眸看向張新宇：“你在偷聽我打電話？”
張新宇嘿嘿一笑：“我就想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的豆漿，才特意買了一杯放在你旁邊的桌子上。沒想到你真的在打電話。”
林清泉淡淡地掃她一眼，問：“你找我什麽事？”
張新宇說：“你昨天不是說要幫我爸爸找醫療費嗎？今晚有空沒有？”
“今天沒空。”
“明天呢？”
“明天也沒空。”
“那後天呢？”
“後天我還有別的事。”
張新宇不死心地問：“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我現在沒空。”林清泉冷漠地說，“你不用等我，我說了會盡快幫你解決。”
“那你說什麽時候才能辦妥？”
“這個……我會考慮。”
張新宇皺眉盯著他看，見他態度堅決，隻好悻悻離去。
侯小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說：“你和她……”
“沒事兒。”林清泉擺擺手，“我隻把她當妹妹，你別誤會。”
“……噢。”侯小林點點頭，又覺得不妥，補充道，“其實我沒有亂想，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林清泉笑笑：“謝謝你信任我。”
“嗯。”
“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麽？”
“我……”侯小林想了想，“我喜歡吃西餐，尤其是牛排，我特愛吃那東西。不過，我平時不怎麽在外麵吃飯，基本都是在外麵買些速食或者盒飯填飽肚子。”
“是嗎？”
“是啊，我挺懶散的，平時除了工作以外，根本不想做什麽運動，所以……身材也不太好。”
林清泉仔細打量他：“沒關係，你看上去很健康。”
“……哈哈。”
吃完飯，兩人沿著步行街溜達了幾圈。
“你平時都住在這裏嗎？”
“不，我住在另一棟房子。”
“嗯。”林清泉點頭，“你這兒環境不錯，比城郊的房子要舒服多了。”
“還好啦。”侯小林靦腆地笑笑，指了指前麵，“你看，就是前麵那棟樓，叫‘清泉’，是我父親給我選的房子，因為我母親去世得早。”
“我記得，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你剛好18歲。”林清泉輕聲說。
“對啊。”侯小林歎口氣，“我父親和母親離異後就搬出來了。”
林清泉沉默片刻，突然問：“你父親為什麽要搬走？”
侯小林愣住了：“……什麽？”
林清泉笑了笑，搖搖頭說：“算了，我隨便問問。”
侯小林尷尬地撓了撓頭，“我不太懂你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林清泉轉移了話題，“我送你迴去吧。”
兩個人一起乘車返程，路上聊了幾句，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迴到家，林清泉進屋之後，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鎖壞掉了。
這種情況不少見，但是壞掉之前應該留下鑰匙。
林清泉想了想，掏出手機給張新宇打了個電話。
“喂，清泉？”張新宇接得倒是挺快。
林清泉說：“我這邊有鑰匙，但是門鎖壞了。”
“啊？壞了？”張新宇說，“那怎麽辦？”
“我想問問你，你知道我家的鑰匙在哪裏嗎？”
“我也不知道呀，我沒去過你家。”張新宇說，“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從網上定製。”
“你先試試看，如果不行再找人弄。”
“哦，那……我試試看吧。”
“麻煩你了。”
掛斷電話，林清泉把鑰匙裝在兜裏，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腦袋裏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的計劃安排，感覺越想越亂。他揉揉太陽穴，睜開眼睛，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喝了杯咖啡提神。
侯小林從房間裏出來，穿著睡衣，顯得有些迷茫，看見林清泉，微微驚訝：“林總？你迴來啦？”
林清泉衝他點點頭：“我有點累了。先洗澡休息，晚安。”
侯小林連忙答應：“好的。”
侯小林迴到臥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覺得莫名奇妙。明明是很簡單的一次偶遇，卻被林清泉搞得像什麽陰謀似的。
林清泉洗完澡出來，見侯小林依舊沒有睡意，索性披了件浴袍，在客廳裏看雜誌。
“你怎麽還沒睡？”他問。
侯小林看著雜誌說：“我怕吵到你。”
“沒事，你早點睡。”
“好。”
林清泉繼續看雜誌，直到侯小林關燈睡覺，他才放下雜誌。
林清泉走迴房間，準備休息。躺在床上，卻又睡不著。他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張新宇已經發短信過來了，問他是否需要幫忙定製鑰匙，林清泉迴複說不用，然後放下手機。
夜半三更的，他忽然聽見隔壁房間傳來隱約的哭泣聲。
林清泉側耳傾聽。那哭聲斷斷續續的，似乎並未持續太久就消失了。
這哭聲實在太熟悉了。林清泉心念一動，掀開被子起床，悄悄打開房門。
隔壁的房間門縫裏透出昏暗的光芒，借助窗簾透入的月光，他看見了侯小林的背影。
他穿著黑色的寬鬆t恤和長褲，蜷縮在床，抱著雙膝，將臉埋在臂彎裏。肩膀一聳一聳的。
林清泉皺眉走近，伸手拍了拍侯小林的背：“侯小林？”
侯小林抬起頭，滿臉淚痕。
“別難受了。”林清泉遞給他紙巾，“你媽去世的時候你才12歲，這麽大的打擊肯定傷害了你。不過，她畢竟是死於意外，跟你無關。而且，逝者已矣，你要向前看。”
“我當時真的很恨我爸。”侯小林哽咽道，“我恨他為什麽拋棄我們母子倆。”
林清泉蹲在床角，摟住侯小林的脖頸，溫柔地撫摸他的後腦勺：“所以呢？”
“我不想讓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兒子其實並不願意跟他住在一起。”侯小林說，“所以，我隻能假裝不知道。我不希望他覺得丟人。”
“所以呢？”林清泉問，“你現在告訴他，是因為你不想看他難過？”
“不是。”侯小林低聲說，“我是想……”
林清泉靜靜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侯小林頓了片刻，輕聲道：“我想，我想做他的兒子。”
林清泉愣住了。
侯小林擦了擦眼睛，繼續說：“我想做他的兒子。”
林清泉沉默良久，緩緩說：“你真傻。”
侯小林搖了搖頭，說：“我覺得我很幸福。我喜歡他，喜歡我的父母，喜歡我的朋友們。我想跟他們相認，讓他們高興。我想讓他們每天都開心，不讓他們難過。”
林清泉歎口氣：“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支持你。不過，你想清楚了，你確定要叫他‘爸’？”
侯小林堅定地點點頭：“是，我想清楚了。”
“好。”林清泉點頭，“我尊重你的決定，祝你成功。”
侯小林笑了笑，眼圈紅紅的，說：“謝謝。”
“不客氣。”林清泉扶著侯小林的胳膊站起來，“好好照顧自己。我去睡覺了。”
“嗯！”
第二天，張新宇就收到了一張圖片。是林清泉和侯小林在超級商場裏逛街買東西的照片，兩個人都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可以感覺到林清泉和藹親切。
林清泉在辦理離職手續的時候，張新宇特意把他請進辦事處的休息室坐了一會兒，聊了一些工作上的話題。
張新宇試探道：“你真的打算辭職？”
林清泉笑了笑：“嗯，我打算退休了，找個方養老。”
“我倒是有個建議。”張新宇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最近有個項目想要找合夥人，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談談。”
“哦？什麽項目？”
“關於房地產開發。”張新宇說，“我最近打算在城南那邊開發樓盤，預計投資幾百萬。”
“房地產？”
“對。”張新宇微笑著說，“我們之前一直在談的項目。我想邀請你加入。”
“哦。”林清泉點點頭，“可惜我對這種事業型的項目並不擅長。”
“這有什麽，你是搞技術的嘛，”張新宇道，“我們隻是談合作。”
“那就談談吧。”林清泉笑了笑，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從房產科迴來的路上，林清泉順便買了點水果，帶去醫院看望病床上的侯小林。
林清泉推門而入，發現侯小林躺在床上看書，似乎剛剛醒來不久。
林清泉把水果放在桌子上，侯小林趕忙坐起身：“師傅。您還沒吃晚飯吧？”
林清泉笑著擺了擺手，說：“我吃過了，我今天去找房產科的同誌談了一會兒，順便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
侯小林笑了笑，又問：“聽說您辭職了？”
“嗯。”林清泉說，“不過我沒準備去別家找工作，就想安享晚年了。”
侯小林點點頭：“您是該好好歇歇。對了師傅，您打算去哪兒？”
林清泉說：“我打算在附近找個小旅館租套子，平時幫人搬搬家、跑跑腿。”
“啊，這太辛苦了。”侯小林皺起眉，“您還沒有退休吧？”
“快了。再過兩三個月就退休了。”林清泉說，“趁著還能動彈，出去走走。”
“您一定是打算去周遊世界吧？”
“差不多吧。”林清泉說，“我也不知道會去哪兒。”
侯小林沉吟道：“我知道有個地方風景不錯，環境優美，但是價格昂貴。”
林清泉失笑：“你不用擔心錢的事。”
侯小林卻搖搖頭：“雖然您現在有點錢，但是您肯定不舍得拿出去亂花。何況您又沒打算常駐。您還得留著養老錢呢。”
“那你說個地方，我先去瞧瞧。”林清泉說。
侯小林笑道：“我記得你以前給我念過一篇報告，講了你曾經做過一次采訪，采訪對象是位老先生，他說：當你想要做慈善的時候，不必猶豫掙錢與否，不必瞻前顧後，隻需放開心懷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就夠了。”
“你應該去做這樣一份工作。”侯小林認真地說，“我希望你為更多像你一樣的人去做一份有益的工作。”
林清泉沉默許久，說：“你說得對。我明白了。”
侯小林鬆了一口氣，笑著拍拍林清泉的肩膀，
說：“其實我早就想讓您辭掉這份工作了，因為您每天都要忙很多事情，很累。我知道您一向都不喜歡拋頭露麵，可是既然決定去做這份工作，就得付出努力才行。”
林清泉笑了起來：“謝謝你，侯小林。你的提議非常棒。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侯小林笑道：“您千萬別急著辭職，等您想好了再辭職，那樣比較穩妥。”
林清泉笑著點點頭：“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去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林清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已經六點半了。
距離他跟張新宇約定的見麵時間還有四個鍾頭。
“我得盡快想辦法弄張駕照。”林清泉暗忖，“如果開車去赴約，會不會太招搖了一些？”
他轉念一想：不，越高調越好。
於是林清泉給張新宇打了個電話。
張新宇顯得非常驚訝：“林清泉？這麽晚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嗯。”林清泉說，“我們見一麵吧。”
“這麽晚了……”張新宇頓了頓，“我現在有點忙，恐怕沒時間。”
“不要緊，”林清泉淡淡地說，“我隻是想請教你關於開車和住處的問題。”
“住處……”張新宇遲疑了片刻，“可是我最近要加班，恐怕沒時間去你那裏。”
“那麽我就直接過去找你，怎麽樣？”林清泉輕描淡寫地問。
“……這個，好吧。”張新宇答應下來。
林清泉說：“那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我馬上就過去，你收拾好東西就下樓吧。”
掛斷電話之後，林清泉把車停在樓下，拎著水果上了電梯。
電梯裏除了他，就是幾個穿警服的人。林清泉禮貌地衝他們點了點頭，並沒有搭腔。
電梯很快抵達張新宇所在的樓層，她站在門邊等待，見到林清泉立刻迎了上來，低聲抱怨道：“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林清泉把水果遞給她：“你剛才說有事，所以我就想盡快見見你。”
張新宇歎了一口氣：“這麽冷的天兒，你穿成這樣也挺受罪的，我帶你進屋暖和暖和。”
“好。”林清泉說。
張新宇把他引入臥室，說：“你先坐會兒，喝杯熱咖啡吧，我馬上就下來。”
林清泉微笑道：“不用麻煩了，你趕緊換衣服吧，我等你。”
張新宇便脫掉身上厚重的羽絨服，換上了簡單舒適的居家裝，然後匆匆下樓。
侯小林已經買好菜，準備炒飯了，林清泉坐在沙發上，端詳著茶幾上各色蔬菜，忍俊不禁。
張新宇走進廚房，說：“今天我做你的晚餐。”
侯小林笑道：“我哪敢使喚你啊！你快去歇著吧！”
“你別動，讓我洗個菜。”張新宇說。
侯小林說：“這麽多菜，咱倆吃不完的，剩下就浪費啦！”
“不會的，反正也吃不完。”張新宇挽起袖子，熟稔地洗菜切菜，“而且，難得今天有人陪我吃飯，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覺得浪費。”
“你倒是真不客氣。”侯小林說。
“客氣什麽呀？”張新宇哼笑一聲，“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對你客氣？”
侯小林連忙擺手：“別誤會啊！”
“行啦，少貧嘴。”張新宇瞥了他一眼，“去幫我把米淘出來。”
“遵命。”侯小林立刻跑去廚房拿碗。
“哎！慢點兒……”張新宇無奈地追過去，“小心摔跤！”
“知道了，”侯小林笑嘻嘻地說，“不摔跤我還不樂意呢。”
林清泉聽著兩人拌嘴，忽然覺得心裏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張新宇將一顆白菜放進盤子裏，說：“你嚐嚐這個白菜怎麽樣？”
侯小林拈起一根白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嗯……味道挺鮮嫩的……”
“那你就多吃點兒。”張新宇又夾了一塊茄子給他。
侯小林又啃了一口，皺眉道：“唔……有點辣。”
“哦，我忘了告訴你。這是紅燒茄子，當然要辣一點兒。”
林清泉笑著插話道：“你喜歡辣一點兒的菜，那我做酸辣土豆絲好了。”
“土豆絲？”侯小林愣了愣，“這不是你們家鄉的特產菜嗎？怎麽改名字了？”
“是啊，”林清泉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這個土豆絲比較好吃。我做一下試試。”
張新宇說：“你可以先嚐一嚐茄子嘛。我記得你以前愛吃茄子。”
侯小林說：“那我嚐嚐。”
“嗯，茄子也好吃。”張新宇笑著說。
林清泉把茄子倒進鍋裏，說：“我看看火候。”
他往灶孔裏填了一些柴火，蓋上鍋蓋，繼續翻炒，過了一會兒，香味撲鼻。
張新宇聞著香味咽了咽口水，“你做得太香了，我都餓了。”
侯小林說：“你要不再添點鹽吧。”
“我看看。”張新宇轉身從冰箱裏找了點鹽出來，丟進鍋裏攪勻。
林清泉說：“你嚐嚐這個土豆絲。”
侯小林夾起一筷子茄子，送到自己嘴裏嚼了嚼，說：“咦？味道確實不錯誒，有點像川椒炒肉絲，但比肉絲更爽脆一點。你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做茄子了？”
張新宇說：“因為你愛吃茄子嘛！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做的茄子很好吃。”
“呃……”林清泉臉頰泛起紅暈，“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我也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我做的茄子，我一直都記得呢！”
“我……”林清泉尷尬極了，“這麽長時間的陳芝麻爛穀子，就別提了嘛。”
“不，你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張新宇認真地望著他，“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保持現狀。”
林清泉垂下眸子：“嗯……”
張新宇問：“你不願意麽？”
林清泉低頭道：“我……”
張新宇歎息道：“算了。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
侯小林抬起頭：“新宇……”
“我……”張新宇抿住唇，淚光閃爍，“我也想保持原樣，可是我做不到……”
侯小林握住她的肩膀，鄭重地說：“新宇，相信我。”
張新宇搖頭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因為……因為我怕，萬一……”
“如果有萬一，那也是我的命運。我不後悔，我隻是……有點害怕，畢竟我們才剛開始交往……”
侯小林輕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新宇，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曾經也有這種擔憂，所以我選擇退縮，我不敢承諾，因為我沒辦法保證……但我會盡量去做，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怨天尤人。”
張新宇靠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侯小林溫柔地拍打著她的脊背，輕言細語地說：“別哭了。等下菜涼了。我們吃飯吧，快餓死了。”
“好……我去盛飯。”張新宇擦幹淨臉上的淚痕，端著飯盆走向餐桌，侯小林隨即跟了過去。
“你坐著，我來吧。”張新宇說，“你今天表現不錯，應該賞你一頓飯。”
“謝謝！”侯小林欣然坐下，“我可是沾了您的光啊！”
張新宇被逗笑了：“你還真會說話。”
“不過……”張新宇拿起筷子，卻遲疑了，“雖然你的廚藝很棒，但我覺得……還是不要勉強自己的好……”
“沒關係的新宇。”侯小林說，“反正我平常工作忙，很少下班迴家，難得有假期，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兒。”
“單獨呆一會兒？”張新宇微怔，臉頰浮起一片羞澀的緋紅，“這個……會不會不太合適？”
侯小林放下碗筷，認真地說：“新宇，我很高興你能答應我。我對你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張新宇聽了，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我們是朋友啊。”侯小林笑了笑，“當初我追求你的時候，你拒絕了我，還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我那不是瞎說嗎？”張新宇急忙擺手否認，“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侯小林笑道：“所以我一直記著。現在我有權利追求你了，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嗯，我給你這個機會。”張新宇笑著說，“但是我們要先說好，隻限於談戀愛哦。”
“好，隻限於談戀愛。”侯小林笑眯眯地看著她，“那我就不客氣啦。”
兩人吃完晚飯，又聊了許久的電影，直到夜深才各自睡下。
侯小林握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腕，“沒有沒有。我現在非常幸福。”
張新宇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好逗。”
“不逗了，不逗了。”
“不逗了。”張新宇從善如流，把手抽了出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困了，睡覺吧。”
“嗯。”侯小林關掉電源，拉滅燈光，黑暗中隻聽到他唿吸的聲音，安穩悠長。
這一夜，張新宇睡得並不踏實。她在噩夢裏醒來，額角全是冷汗。
第二天早晨她特地起晚了，她要給自己補充營養，好多休息一會兒。侯小林已經先起來了。張新宇洗漱完走出衛生間，看到侯小林正在擺弄桌上的盆栽，神色認真專注。張新宇站在旁邊看著他，直到侯小林抬起頭來，才驚訝地問道，“你怎麽沒叫我起床？”
“因為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張新宇微微皺眉，“你怎麽知道我昨晚又失眠了？”
“嗯……”侯小林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說，“因為你的眼圈很重。而且你今天沒精神。”
張新宇歎了口氣，“唉，我昨天失眠了，所以沒睡好。我決定今天請假。”
“請假？為什麽要請假？”侯小林急忙問道，“因為我嗎？”
張新宇白了他一眼，“當然不是，我隻是不願意熬夜罷了。你放心好了。”
“但是……”
“別再囉嗦啦。快做飯。餓死我了！”
侯小林聳了聳肩膀，乖乖做起飯來。
張新宇在廚房看著他的背影。她想，侯小林真是個好人啊，溫暖又體貼，而且還懂事。雖然他有點笨，但是真的很可愛。
張新宇一直覺得自己應該和侯小林在一起。他們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彼此之間毫無秘密。他們可以像一家三口那樣共度餘生，享受甜蜜而溫馨的時光。
這種想法讓張新宇有點焦慮不安。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忘記過往。或者說，她是否可以忍受與侯小林在一起後，他將來可能會變心？畢竟他們才剛剛交往，甚至連戀愛都算不上，隻是一場單純的戀愛。如果侯小林有朝一日變了心，她該怎麽辦？
可是……她似乎找不到拒絕侯小林的借口。
他是那麽好。好到她無法拒絕。
張新宇的腦袋裏亂糟糟的。她想了一整天。她告訴自己，既然選擇跟他在一起，那麽就必須承擔起未來的風險。她不可能保證自己永遠對他忠誠。即便是最親近的朋友也難免會變心。更何況他們之間隔了太遙遠的距離。
但是，她依舊渴望與侯小林攜手一輩子。
張新宇的臉頰紅紅的。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張新宇？”侯小林喚道。
“啊？”張新宇迴過神，看向他，“怎麽了？”
“我煮好了，過來吃飯吧。”
“嗯。”張新宇走進餐廳坐下。侯小林幫她盛好粥，夾好菜。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飯。
“今天下班後我去買菜。你喜歡吃什麽？魚還是蝦？”
“我隨便啊。”張新宇嘴巴裏嚼著食物含糊不清地答道。
“我不喜歡吃西蘭花。”侯小林忽然冒出一句話。
張新宇差點被噎住，猛咳幾聲：“你……咳咳……為什麽……”
侯小林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水。
張新宇擦拭唇角，繼續吃飯，“因為西蘭花是我的禁忌。”
張新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侯小林笑了笑。
張新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挑起了他的興趣。她以前曾試圖用美食引誘侯小林，卻屢次碰壁。侯小林對於美食沒有特別偏愛的東西。張新宇以為他對美食沒有追求。沒想到他卻對自己感興趣了。這說明他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喜歡美味的。
張新宇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說：“好呀，那你就做頓豐富的晚餐給我嚐嚐吧。”
侯小林愣了片刻：“你不嫌棄？”
“我有什麽好嫌棄的？”
“你不怕我把你毒死嗎？”
“你敢嗎？”張新宇輕哼一聲，“我看你還沒活膩歪呢。”
侯小林哈哈大笑，“行。那我們今天去超級廣場逛逛吧。”
“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去超級廣場？”張新宇納悶地說，“你以前不是從來不提超級廣場的嗎？”
“我想給你帶點禮物。”侯小林笑了笑，“聽說那裏的衣服挺好看的。”
“謝謝。”張新宇笑了，“不過我不需要禮物。”
“哦？為什麽？”
張新宇沉吟半晌：“我想要你送我的東西。”
“嗯？”侯小林不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戒指啊……”張新宇俏皮地眨眨眼睛，“我喜歡戒指。”
“戒指……”侯小林有點猶豫，“戒指……”
“怎麽？你不肯給我買？”張新宇撇撇嘴，“小氣！”
“不是。”侯小林急忙擺擺手，“我隻是怕買不到合適的。”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買。你要是敢賴賬，我就把你綁起來打一頓。”
侯小林哈哈大笑。
吃完飯，侯小林收拾碗筷，順帶洗了鍋刷了盤子。張新宇在旁邊看著他，心跳不由加速。
張新宇的眼神柔軟，她看著侯小林。他認真的樣子真是帥呆了。張新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侯小林轉過身，抓住她的手腕。他的目光幽邃。
“怎麽了？”張新宇問。
“新宇，你願意嗎？”他的語調平靜而堅定。
張新宇咬著下唇，不敢吭聲。
“我們結婚吧。”侯小林低下頭親了一口她的嘴唇，“等我賺了錢，就娶你。”
張新宇睜圓了漂亮的眼睛，驚訝地看著他，“我……我……”
侯小林笑了：“我嚇到你了？”
張新宇連忙搖頭，“我沒有想過嫁給你……”
侯小林皺了皺眉頭：“我不太懂。”
張新宇解釋道：“我才剛二十四歲，你都三十七了，差了我九歲。”
“這算什麽？我們現在也是夫妻了，你可以叫我老侯啊。”
張新宇搖頭，她雖然沒讀多少書，但是也清楚，“老牛吃嫩草”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侯小林並不算老，他才二十八，正當壯年。她想了想，說：“其實我們不用這麽早結婚的。”
侯小林愣了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對我好，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張新宇認真地說，“我希望你幸福。但是我們不應該現在結婚。我們應該先相互了解，確信彼此都值得托付終身，這樣才不會後悔。你覺得呢？”
侯小林沉默片刻，抬起頭盯住張新宇，目光炯炯：“我答應你。”
“嗯。”張新宇抿嘴笑了。
侯小林拿出手機，撥打了李浩的電話：“浩子，幫我準備一套鑽石戒指。”
“哇塞！鑽石的啊！”李浩激動不已，“你買來送誰？”
“我要和我媳婦兒求婚。”
李浩興奮起來：“你媳婦兒是誰？”
侯小林沉默了兩秒鍾：“你猜。”
“你丫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嘛。”
“我保證你會非常驚訝。”侯小林說，“我要結婚了，你要做伴郎嗎？”
“靠！”李浩哀嚎，“我還以為你單身一輩子了！你竟然要結婚？！我不服！”
侯小林說：“不服憋著。我掛了。”
侯小林掛掉電話，張新宇好奇地問：“誰要做伴郎啊？”
“李浩。”侯小林說，“我要結婚了，他當伴郎。”
“哦。”張新宇露出羨慕的表情，“那你結婚的時候，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侯小林點了點頭，把手伸進西裝褲內，掏出了一枚精致華貴的鑽石戒指。張新宇疑惑地看著他。
侯小林說：“這枚鑽石戒指的價格是兩百六十六萬美金，它是由全世界最著名的設計師米蘭達設計，並請了世界頂級珠寶設計師費雷思·貝利特製成。”
“哇……”張新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掌心的戒指，“兩百多萬？”
“對。所以，它比較昂貴。”
“你放心。”侯小林說，“我不是白送你的。你今天晚上陪我一夜。明天，你帶上這枚戒指去銀行存起來。我會每月支付你五千元的報酬。”
“啊？”
侯小林微笑著說：“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形式的結婚儀式，我也可以不用這樣。”
“可是……”張新宇緊張地看著他，“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家庭……我們……我們……”
“你不必擔心這些。”侯小林溫柔地說，“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愛你，新宇。這次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你相信我。”
張新宇遲疑地看著他，眼眶泛酸。
“你相信我，新宇。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侯小林握住她的手，“我會盡快攢夠首付給你買房子，我們就住在這個房子裏，每周末一塊兒去散步，去超商逛街，一起去酒店睡覺。我們還可以去旅遊。我們可以像所有情侶那樣，在夕陽之前牽手走完全程。”
“我願意……”張新宇紅著臉，羞澀地垂下眼瞼。
“你願意就行。”侯小林笑了。
侯小林又把戒指戴迴了她手指上。張新宇看著自己的無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些失神。
這一切，真的是她夢寐以求的嗎？
這天晚上，張新宇洗澡的時候，聽見外間傳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她穿著浴袍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就看見侯小林端著杯牛奶站在玄關處等她。
“我煮了牛奶，你喝一點吧。”侯小林把杯子遞給她。
張新宇猶豫片刻，接過杯子坐到沙發上，低聲說：“謝謝你。”
侯小林在另一邊坐下，靜靜地注視著她。
“我們……”
“我們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
“聊什麽？”
“隨便。”
“哦。”張新宇抱著杯子，喝了口牛奶，“你很少喝牛奶？”
“嗯，因為我平時忙於工作，沒有太多休閑的時間。”
“我知道。”張新宇輕聲說，“我剛來這裏的時候，看見你在廚房做菜。”
“我喜歡做飯給你吃，但是不擅長西餐。我媽媽曾經教我我，如何做西餐才營養豐富而且味道不錯。”
“我知道。”
侯小林看著她：“你喜歡西餐，對嗎？”
“我不懂西餐。”張新宇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西餐一般都是用刀叉的。”
“那我以後可以教你西餐。”
“好。”張新宇抬眼望著他，“我們可以先談戀愛嗎？”
“好。”侯小林毫不猶豫地答應，“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求婚。”
張新宇愣了幾秒鍾，撲哧笑出來，捂住嘴巴：“你……你……你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侯小林湊近她，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喜歡我這樣嗎？”
“嗯。”張新宇點了點頭。
“那我以後會一直保持這樣。”侯小林捧起她的臉頰，親了一下她的額角，“我希望可以娶你，做你丈夫，照顧你、疼愛你，永遠跟你在一起。”
張新宇感動得熱淚盈眶，卻又忍不住問：“可是，你父母那邊呢？他們肯定不會反對你娶別人。”
“不，他們不會反對的。”侯小林篤定地說，“我爸爸媽媽都很尊重我的選擇。”
“為什麽？”張新宇奇怪地問，“他們對你這麽好，應該不會勉強你啊。”
“因為，我有能力給你幸福。”侯小林微笑著撫摸著她的頭頂，“新宇，嫁給我，你就擁有整個世界。”
張新宇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侯小林笑容更加燦爛，俯身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個淺淺的濕潤。
張新宇閉上雙眼，感受到他灼熱的唿吸拂過自己的臉龐，她慢慢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將自己貼進他的懷抱。
侯小林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低下頭，深深地凝視著她，一寸寸描摹著她的眉梢眼角。他的喉嚨滾動，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噴薄而出，卻被他拚命抑製住。
他低下頭，想要攫住她柔軟的雙唇，卻在最後時刻頓住。
他克製著，緊張地舔舐著嘴唇。
兩人都屏息著，不敢再往下看。張新宇緊咬著下唇，努力維護著臉上的表情，不露出絲毫異樣。
侯小林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放鬆下來，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鼻尖，溫柔地說：“新宇，我愛你。”
張新宇含淚微笑著，伸手摟住他精壯的腰肢。
“你也愛我嗎？”
“當然。”
“如果我和你分開，你會難過嗎？”
侯小林沉默了半晌，才鄭重其事地說：“我會非常難過。”
“你會恨我嗎？”
“傻瓜。”侯小林笑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怎麽舍得恨你呢？”
“所以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侯小林點點頭：“當然。”
“我們明天去登記，好不好？”
“好！”
侯小林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你害怕嗎？”
“我不怕。我隻是擔心……你家人會拒絕我們。畢竟我的身份特殊。”
“他們會理解的。”侯小林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相信我，我一定能給你幸福。”
“嗯。”張新宇依偎在他懷裏，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剛剛結識時候的情形嗎？”
侯小林點點頭：“記得，當時的你……”
“你當時還騙我說，自己沒錢買車，結果把我帶去4s店，刷卡付款。”張新宇想起當時那驚訝而羞澀的場景，忍不住輕笑起來，“後來你又騙我說，你家裏有車，結果每次開來開去都是摩托車……”
侯小林哈哈大笑，張新宇也笑彎了腰，兩人鬧成一團。
“那時候的你……”張新宇想了想，又說，“比現在還要壞吧？”
“那當然了。我就是典型的衣冠禽獸。”侯小林說，“你不知道，我當初還偷看過你洗澡。”
“討厭！”張新宇嗔怒，“你不準提這個！”
“你不想聽？”
“不聽！”
“你確定？”侯小林笑眯眯的，“不過，我倒是覺得，你應該會想聽。”
“胡扯！”張新宇瞪他一眼，“趕緊吃飯啦！”
吃完早餐，兩人走出賓館，坐上了前來迎接的汽車。
張新宇靠在座位上，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長風衣，顯得格外高挑纖細。侯小林看她一眼，忽然問道：“你今天怎麽穿這麽正式？”
“我……”張新宇抿了抿嘴唇，“昨晚睡不著。”
“嗯？”
“我……”張新宇低下頭，“我想到要和你結婚了，興奮得……根本睡不著。”
“哦？”侯小林饒有趣味地問，“那今天早上呢？”
張新宇抬起頭，認真地說：“我在想，等我們結婚之後，應該做些什麽？”
侯小林一愣，笑了起來：“你還挺有追求的嘛。”
“我是認真的。”張新宇皺眉說，“可是，我連個房間都沒有，哪兒都不能去，你說我們能做些什麽呢？”
侯小林思考片刻，說：“我們可以約會。”
張新宇睜大眼睛：“約會？”
“沒錯。約會。”
“可是……可是……”張新宇吞吞吐吐，臉頰紅彤彤的，“我們都沒有見過幾次麵，甚至還沒有談過戀愛，怎麽能約會呢？”
侯小林笑著說：“我不覺得沒見過幾麵，沒有談過戀愛就算不合適啊。”
“但是……”張新宇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找個浪漫一點的地方，或者找一個美麗的地方。像電影院、咖啡廳、遊樂園，這種地方，都是很浪漫的地方。”
“電影院，我們以前不是都經常一起去看電影嗎？”
“可是，你不喜歡那電電影嗎？”
侯小林搖頭：“我不太喜歡看。因為太吵了。”
“那……遊樂園？”
侯小林歎了口氣，說：“新宇，咱倆是夫妻，不需要搞這些虛禮。”
“但是我還是想試試。”張新宇說，“如果你願意陪我，我就答應你。”
“好。”侯小林點點頭，“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西山？”
“西山？”
“嗯……”張新宇有些期待地問，“你覺得好不好？”
侯小林沉默片刻，點點頭：“好。”
“謝謝你！”
“我先打個電話，跟家裏說一下。”
“好。”
侯小林撥通了父母的電話。
“爸媽，我決定了。我和新宇，決定結婚。”
侯小林掛掉電話，對張新宇說：“我媽讓我告訴你，她祝福我們。”
“謝謝阿姨！”
“我爸爸那邊……”侯小林猶豫片刻，說，“他可能會反對。”
“沒關係，叔叔是明白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給你打了電話，征詢你的意見。”
“其實，叔叔一直都希望我們盡快結婚，但是他怕我不情願，所以從來都沒說過。”張新宇苦笑了一聲，“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情願娶我。”
“你怎麽會這麽想？”
“你看你平時，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整天隻顧埋頭苦讀，你肯定不是特別熱衷於婚姻。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原因，突然想到結婚這件事。但是我想，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理由的話，我們最好分手吧，畢竟我們並沒有感情基礎，而且你又比較忙。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糾纏你的。我會保守秘密，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張新宇頓了頓，繼續說，“當然，我也會努力工作，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這樣就夠了，你不用再改變。”
張新宇咬住下唇，沉默半晌：“對不起……”
“沒關係。”侯小林淡然道，“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張新宇垂下眸子，輕輕地歎息一聲。她伸出手，拉住侯小林的手臂：“對不起，你……你可能不懂，我真的是認真的。”
“我懂。”侯小林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認真的。”
張新宇鬆開手，低下頭。
侯小林站了起來，走到沙發旁坐下：“新宇，不要胡思亂想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病。”
張新宇抬起頭，看著侯小林：“我知道，我不是無理取鬧。我隻是希望，我們能有一段浪漫美滿的婚姻，這樣……我們就能有孩子了。”
侯小林沉默良久，才說：“新宇，我們現在的情況，還不足以考慮孩子的事情。”
張新宇怔了怔，隨即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是為了照顧我的身體，我很感激。我們不提孩子的事情了。”
侯小林點點頭：“好吧。你休息吧。”
“晚安。”張新宇站起來，衝侯小林鞠躬道別。
侯小林也朝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兩個人各懷心事，卻不約而同地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侯小林剛踏進辦室門檻，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笑聲。他走近一瞧，卻見李浩南和張曉正聊得熱火朝天。
侯小林笑道：“聊什麽呢？聊得這麽高興。”
“沒啥沒啥。”張曉急忙揮手解釋，“我們倆聊點兒八卦。”
“什麽八卦？”
“呃，也就是一個朋友的八卦……”張曉撓撓腦袋，“不值一提。”
侯小林皺眉：“我記得你以前不愛聽這些啊。難道是受刺激了？”
張曉尷尬地笑了笑：“嗬嗬，我就是想找點兒樂子嘛。”
“你這叫做‘樂極生悲’。”李浩南說，“你不要忘記你的初衷啊。”
“哎呦，我說浩南，你咋那麽多廢話呢？”
侯小林擺擺手：“算了，既然有人幫我管你，我就放心了。”
“誰管誰啊？”張曉哭喪著臉，指著李浩南，“浩南，你不仗義啊。”
“你管我啊？”李浩南攤攤手，“你要是真管我，那你就把我帶走唄？”
“我呸！”張曉笑罵，“你這種貨色，我才懶得要呢。”
“你不要，我也不跟你去。”
“滾蛋滾蛋！”
侯小林看看表，說：“你倆趕緊幹活，我先走了。”
“等會兒！”李浩南叫住侯小林，說，“咱們今晚喝酒去。”
“不行，太晚了。”
“沒事，今天周末，我媽也不會管我。”
侯小林搖搖頭，推辭道：“算了算了，我今晚有事。”
“什麽事？”李浩南問。
“私事兒，不方便告訴你們。”
“切，還神神秘秘的。”李浩南聳聳肩，“那好吧，下次再說。”
“嗯。”侯小林點點頭，“我先走了。”
“路上慢點兒。”張曉叮囑道。
“好的。”侯小林應了一聲，拿上包，離開了。
張新宇盯著侯小林的背影看了許久，突然說道：“你覺不覺得，侯小林這個人……有時候給人的感覺怪怪的？”
“哪裏怪了？”
“他似乎……對我挺冷漠的。”張新宇蹙著眉，喃喃地說，“可是他明明……對我挺溫柔的啊？”
“或許是因為他太忙了吧？”李浩南說，“畢竟他是個律師嘛。平時肯定都在律所待著的。”
“哦，也是。”張新宇若有所思。
李浩南忽然湊到張新宇耳邊，悄悄問道：“那你喜歡這樣的嗎？”
張新宇紅著臉，嬌嗔道：“討厭！你又打趣我。”
“不逗你了。”李浩南輕輕拍拍張新宇的臉頰，說，“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嗯，晚安啦。”張新宇乖巧地躺下。
侯小林出了電梯，徑直去了車庫。
他的車子停在樓下，保姆已經將車擦拭幹淨。
侯小林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啟動汽車。
“嗡……”一陣鳴笛響起。
侯小林從後視鏡向左右看去。原來是張新宇的車子也駛進了車位。
侯小林按熄車燈，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假裝自己不存在。
張新宇走到副駕駛座的門口，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敲了敲車窗。
侯小林無奈地打開車門。張新宇笑眯眯地說：“侯律師，我想請你吃個飯，謝謝你送我這麽貴的禮服。”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侯小林淡淡道，“何況你穿得很漂亮。”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是禮尚往來，我不能白收你的東西。”張新宇說，“而且這件禮服，實際上並不貴。”
“是嗎？”侯小林說，“不過我也隻是個小律師而已。”
“侯律師，你這麽謙虛幹嘛？”張新宇笑容滿麵，“你是個很優秀的男士。”
“謝謝。”侯小林笑笑，“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時間。”
“沒關係的。反正我明天還要上班。”張新宇說，“我剛搬過來，家裏什麽都沒有準備，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陪我逛逛超級商場嗎？”
侯小林想了想，說：“好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去商場吧。”
“ok。”侯小林答應。
張新宇露出了一絲欣喜的微笑：“那我們明天見！”她朝侯小林揮了揮手，轉身迴去了。
侯小林鬆了一口氣，開車迴了別墅。
洗漱完畢，換上睡衣，他躺倒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兩天他都處於興奮狀態。
他終於找到了那份遺產繼承合同！
這兩天來他每天都泡在法院裏，花費了三四萬塊錢，才弄清楚了遺產分配情況和具體的財產使用條款。
他現在已經成功地把父母留給自己的財產，全都變成了自己的！
盡管他依舊沒有辦法確定，這些錢究竟有多少，又該用來做什麽。但至少他知道，它們不屬於林宇豪了。
他甚至隱隱約約地猜測，林宇豪的財產，其實是由林振業代理掌控的。
這是一個非常驚悚的結論。
如果按照父親曾經提供給自己的信息，林宇豪擁有林氏集團百分之七十二的股權。而且這百分之七十二的股權中，有百分之五被父親收購了，剩餘的百分之六十九，則被林振業持有。
也就是說，父親持有林氏集團絕大多數的股票。
如今，林振業和林宇豪雙雙入獄，父親名義上是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但是除了必須參與的董事會議，林振業基本上是不管事的。
也就是說，林振業現在是名副其實的空架子，集團實質上仍由林宇豪說了算。而林宇豪擁有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權。也就是說，他隨時可以罷免父親，重組林氏集團，甚至奪取整個集團。
如此一來，林宇豪就等於擁有了絕對的控製權。
侯小林想，如果不幸，父親的遺囑上沒有規定自己的繼承權，也許林宇豪會立即殺掉父親，再奪取集團。
想到這裏，侯小林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恐怕整個江州，再沒有人敢為他出頭了。
當然，如果林宇豪的計劃失敗了，或者他不願意奪走林振業的遺囑，而選擇另外一種方式奪取集團，那麽他就要跟侯小林拚命。
因為他知道，隻有自己活著，才能繼續保住集團。否則，林振業死了，侯小林就是唯一有繼承權的人了。
侯小林越想越覺得危險。他突然坐起身來。
這麽一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淩晨幾點鍾了。
他拿起電腦，登錄遊戲，先去郵箱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然後他打開聊天室，問道：“小美，你睡了嗎？”
小美說：“我正準備睡呢，你有事嗎？”
“嗯……你能幫我查一下林振業入獄前的一段視頻嗎？”
“你想看什麽視頻？”
“就是他出獄後的那段。”
“行啊，你等一下。”
過了半晌，小美發了過來。
侯小林點開視頻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
林振業在監獄裏過得並不舒坦。他的牢房裏一共關押了八個犯人。其中有兩個是他的同夥兒，有三個則是被抓進去的。林振業進去的時候，這幾個人正蹲在角落裏抽煙喝酒玩撲克牌。
林振業一進門就被他們圍起來揍了一頓。
林振業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當然也不肯認輸。他咬牙切齒地反擊了迴去，結果挨了更狠的一頓毒打。
林振業在監獄裏遭遇暴力毆打，引起獄警的注意，派了幾個人過來把他拉開。
獄警訓斥了那幾個人，帶他離開牢房，送醫務室檢查身體。
林振業被打傷了。醫務室護士給他包紮了傷口之後，告訴他：“林先生，您以後還是安分守己一點比較好，不要再惹麻煩了，否則吃虧的是您自己。”
林振業雖然心裏憋屈，但也知道，自己在獄裏受欺負是正常的，如果他能忍住不招惹別人，別人反倒要奇怪了。
第二天早上，侯小林剛到集團就聽說林振業被釋放了。他急忙趕到監獄，見到了林振業。
“爸，您怎麽樣了？”侯小林問道。
林振業搖搖頭：“沒事。就是骨折了，休養兩天就好了。”
侯小林很高興，這表示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原本還在糾結，如果林振業的遺囑真的不能改變的話，那該怎麽辦。
林振業似乎看穿了兒子的心思，笑了笑，說：“放心吧，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也不會輕易將集團交給宇豪的。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太珍貴，我不能毀了他們。”
侯小林鬆了口氣，問道：“那您的遺囑呢？我記得您有兩份。”
“我找律師擬定了遺囑，”林振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歎道，“唉！頭疼！這麽久沒操勞了，身體真是差得很啊。”
“您的傷勢嚴重嗎？要不要緊？”侯小林焦急地問。
“沒事，”林振業擺擺手，說道，“我的身體素質比你爺爺強。我估計最快也要半個月後才能痊愈。”
侯小林又問道：“爸，我們該怎麽做？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暫時不用。”林振業說道，“宇豪應該會按照我之前說的那樣，提交財產申請和股權轉移協議，我們靜觀其變就好了。”
“好。”侯小林點點頭，“爸，那我先走了。”
“去吧。”
侯小林離開監獄，開車直奔張新宇所在的旅店。
路上，他的臉色顯得非常凝重，眼神卻閃爍著期待和激動的光芒。
“叮咚~~”
張新宇的房門被敲響了。
她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侯小林。
張新宇愣了片刻，便笑著迎向侯小林，說道：“侯董事長，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侯小林看著張新宇，微笑著說道：“我今天特意來看你。”
“哎呦，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張新宇掩嘴而笑，“咱倆可從未單獨見過麵。”
侯小林點點頭：“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張新宇疑惑地說道：“哦？侯董事長請說。”
侯小林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想把我名下的股票轉讓給你百分之十五。”
張新宇愣了一瞬間，隨即明白過來，說道：“侯董事長，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侯小林解釋道，“我準備退休了。現在我隻希望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留給宇豪。”
張新宇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她冷哼一聲，說道：“我不信。你是不是又準備騙我？”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侯小林平靜地說道。
張新宇狐疑地盯著侯小林，試圖從他的表情裏讀出破綻。但侯小林一臉淡漠，完全讓她捉摸不透。張新宇忽然感覺有些慌亂，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翻騰的怒火，說道：“侯董事長，我想，你對於宇豪來說應該至關重要，你把股權留給宇豪，對他絕對是好事。”
“但是我對宇豪而言，並不重要。我對他來說是一個陌生人。”
“我不相信。”張新宇堅決否認。
侯小林說道：“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難道是因為我當初曾拒絕了你的愛意？但是我不喜歡你，是我的錯嗎？如果當初我答應娶你，你還會嫁給宇豪嗎？”
張新宇無法迴答。
侯小林繼續說道：“我和你一樣，不想失去親人和朋友，可惜這兩者之間我更加在乎的是它們。”
“侯董事長……”
侯小林伸手打斷了張新宇：“你不用再叫我侯董事長，叫我‘阿濤’或者‘濤濤’都行。”
“……”張新宇咬住牙齒，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她深唿吸了幾次，才勉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阿濤，你究竟想幹嘛？你知道你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是在侮辱我嗎？”
侯小林搖搖頭，說道：“我並不覺得這是在侮辱你，因為我確實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我利用了你，欺騙了你，甚至害死了你的孩子。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能坐視不理，不能讓那些惡毒的陷害繼續發展下去。我不想讓宇豪步我的後塵。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能做什麽？”張新宇問道，“我連你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都搞不清楚！”
“你知道的，我的病已經好了。”侯小林說道，“我的身份暴露以後，我沒有別的選擇。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辦法阻止這場危險的災難。”
張新宇皺眉道：“那你現在想怎麽辦呢？”
侯小林歎了口氣，說道：“我希望你能盡快拿到我的遺囑，然後帶著它遠走高飛，離宇豪越遠越好。”
張新宇瞪圓雙眼，驚愕地看著侯小林，說道：“什麽？你要我和宇豪離婚，然後帶著你的錢逃跑？”
“不，不是逃跑。”侯小林苦笑著說道，“就算你想要離開宇豪，也不需要這樣急著走吧。你應該等到宇豪穩定下來以後，再告訴他這件事情。”
張新宇冷笑了一聲：“穩定？嗬嗬，你指的是宇豪的家庭穩定？”
“我承認，這段時間宇豪確實有些飄飄然，做了許多荒唐事。”侯小林緩慢而低沉地說道，“但他畢竟沒有犯下太大的過錯。我相信，隻要你稍加勸說，他就會迷途知返的。”
“你憑什麽替他擔保？”張新宇反駁道，“你不了解宇豪的脾氣，他就像是一個瘋子，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侯小林說，“我比你更了解他。你放心，我會幫助你勸說他的。”
張新宇仍舊半信半疑。
“我們可以先假設你成功勸說宇豪，那麽你將獲得什麽？”
侯小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宇豪會失去一切，包括他的父母、爺爺奶奶，還有你們倆的兒子。你們會被迫和宇豪脫離父子關係，你們還有你們自己的孩子。”
張新宇緊握雙拳，額角青筋直冒，卻遲遲沒有吭聲。
侯小林說：“我會幫助你，我會讓你們一家團聚。但我隻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請你們離開宇豪。”侯小林鄭重其事地說。
張新宇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道：“哈哈侯小林啊侯小林！原來這就是你今天約見我的目的。你想趕我們走？你以為我稀罕待在宇豪身邊嗎？”
侯小林平靜地看著張新宇，說：“這樣你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張新宇臉色微紅，嘴硬道：“我是不會走的。我要陪著宇豪。”
“你不怕他傷害你們母子嗎？”
“宇豪不會傷害我們的。”
“你怎麽這麽肯定？他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
張新宇咬住嘴唇，說道：“如果宇豪想殺了我們，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也不必花費巨額金錢雇傭兇徒。我了解他，他雖然脾氣古怪，又愛耍賴，但他絕不會濫殺無辜的。他從未想過要傷害我和他的孩子。所以我相信他。”
“你……”侯小林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能說出口，隻是搖搖頭，“你真傻。”
“謝謝誇獎，侯董事長。”張新宇淡漠地說，“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我們走吧。”
“等一下。”侯小林叫住了轉身欲走的張新宇。
“你還有什麽話說？”張新宇停下腳步，迴頭看向侯小林。
侯小林說：“你真的了解宇豪嗎？你真的知道他現在是怎麽想的嗎？”
張新宇毫不猶豫地說：“當然！”
“那麽……”侯小林深吸一口氣，說道，“宇豪在外麵養了一個情婦，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什麽？”張新宇震驚地睜大了雙眼，“你在騙我！宇豪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你覺得呢？”侯小林冷笑著說，“他既然敢養情婦，為什麽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我才不相信宇豪做出這種事情！”張新宇怒道，“我不會相信你！”她憤恨地跺了跺腳，轉身走掉了。
望著張新宇漸漸遠去的背影，侯小林的神情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仿佛內心正在掙紮。良久之後，他歎息一聲，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電話剛響兩聲就被人接了，傳來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喂？阿濤？”
侯小林輕輕喚道：“媽。”
“嗯？你迴家了？”對方問道，“吃飯了嗎？”
侯小林點點頭，又問：“您和爸現在都在家嗎？”
“我跟你爸都在家，正準備去買菜呢。”
侯小林說：“那我一會兒過來吧，順便給您和爸送點東西。”
掛斷電話，侯小林朝樓上望了一眼。
房門緊閉著，侯小林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晚餐過後，侯小林提著幾個禮品袋子迴到了家。
“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張峰問道。
“我看看有沒有您喜歡的。”侯小林答道。
“喲，還挺細致。”張峰樂嗬嗬地笑了。
“爸，”侯小林問，“宇豪呢？”
“在臥室睡覺呢。”張峰說，“我看他今天狀態不太好，估計是累壞了。”
侯小林坐到沙發上，問：“爸，宇豪這次受刺激，和您和媽有關嗎？”
“你怎麽知道的？”張峰問。
“因為我知道，宇豪這次迴來，是專程針對您二位來的。”
“哎……”張峰歎了口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提它幹嘛。”
“是啊。都過去了。”張新宇勸慰父親，“咱們不說這些了，快吃水果。”
“別忙活了，我吃飽了。”張峰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問，“你找我和你媽，究竟什麽事啊？”
侯小林說：“宇豪的情況比較特殊，他不願意見任何人，連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希望您能代替我去見一見宇豪，勸他迴到正軌，重新做人，不要再做違法犯罪的勾當了。”
張峰沉默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句話：“我不讚成。”
“為什麽？”
“首先，我並不覺得宇豪有錯。其次，宇豪不需要我去勸說。他自己就會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並且改正過來。”
“難道您就不怕他繼續墮落下去嗎？”
“他不會的。”張峰說，“我了解他，他不會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萬一他真的走進了死胡同呢？”侯小林問，“您怎麽保證？”
張峰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才勉強笑道：“這世界上沒有‘萬一’的事情，他不會的。”
侯小林說：“可是，我們都清楚，世間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幫助我，幫助宇豪。”
張峰歎了口氣，說：“你們倆都長大了，各自有自己的思想，我這個老頭子也管不了了。不過，你應該很清楚，他是絕不可能放棄這一切的。”
“但是您也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狀態，如果您不阻止他，將來他肯定會釀成更大的錯誤的。”
“我知道……”張峰說，“可是，你讓我怎麽辦？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能怎麽辦？”
侯小林皺眉道：“他隻是不理智而已。他的腦子還很清醒的。”
“夠了！”張峰忽然暴跳起來，吼道，“我不允許你這麽說宇豪！他不是不理智！他不是瘋子！你懂什麽？！”
張峰越說越生氣，指著侯小林的鼻子罵道：“你懂什麽！你憑什麽指責他！”
侯小林靜靜注視著對方，臉色平靜如水。
“你不明白！”張峰咬牙切齒地說道，“宇豪從小到大受了多少苦！我這輩子最疼愛他！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你聽懂了嗎？！”
“爸……”張峰的妻子擔憂地叫了一聲。
張峰擺擺手，示意妻子不必插嘴。
“我知道您疼他。可是您忘記了他曾經遭遇的一切嗎？”侯小林冷靜地說，“您不僅不疼他，還在害他！”
“混賬！”張峰猛拍桌子，怒道，“我是為了他好！”
“您不是為了他好。您隻是把他逼向了絕路，”侯小林反駁道，“他是您唯一的骨肉啊！您忍心嗎？！”
“住口！”張峰怒吼，“我告訴你，我不是為了他好。”
張峰喘息片刻，繼續說：“我是在保護他，保護我們整個張家！”
侯小林沉默了。
“我知道你們都不理解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可是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當中。”張峰痛哭失聲，“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讓你媽嫁給他……如果沒有我們的婚姻，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侯小林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我後悔了。”張峰哽咽著說，“我太後悔了。”
張新宇站起身，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似乎是要勸阻他繼續說下去。
侯小林抬眼看她一下，又轉頭看向父親。
張峰抹抹淚，繼續說：“當年我不應該跟你媽離婚，不應該把你送到孤兒院去。”
“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責和懊惱中。我一閉上眼睛就想到我對不起你媽媽，想到我們那麽相愛卻因為種種原因被迫分開。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好男人，一直以為我能對得起全世界，可到了最後，我還是傷害了她，還是傷害了我們的孩子。我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敢留給她。”
“爸爸……”張峰握緊拳頭，眼眶通紅，“不要說了……不怪您，真的……”
“我知道，你媽媽也不會怪我，所以我才更加內疚。我對不起她，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對不起我的朋友，對不起所有支持我的人，更對不起……”
“別說了。”侯小林打斷他，“我們都知道您已經盡力了，您是個英雄。”
張峰搖搖頭，歎息道：“可是我們都知道，你不會放棄宇豪的，對吧？”
侯小林沒有立即迴答，隻是沉默著。
“如果你們都覺得我不配做一個父親的話……”張峰低著頭說，“我不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了。”
“爸！”張峰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我知道您心裏很難受。您先坐一下，喝杯水吧……”
張峰走到廚房燒開水，張峰看見妻子拿出了一袋餅幹。
“吃這個吧，媽媽特地帶迴來給你補充體力的。”張新宇笑嘻嘻地說。
張峰拿起餅幹盒，輕輕撕開包裝紙。
張峰剛準備塞進嘴巴裏，就聽見門鈴響了。
張峰停頓了一秒鍾，隨即扔掉餅幹，跑去開門。
“新宇……”侯小林站在門口，神情複雜地看著她。
“侯小林？”張峰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喜之色，“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昨天晚上才迴來。”侯小林說，“今天剛好有事找峰叔談一下。”
張峰點點頭：“快請進。”
侯小林進屋之後環顧四周，張峰趕緊解釋道：“家裏亂糟糟的，我們一家三口剛搬迴來沒兩天。”
侯小林點點頭，問：“新宇呢？”
“去給我買飯了。”張峰說，“你餓了嗎？我讓她給你泡杯咖啡。”
“我不渴，謝謝。”侯小林說，“我就是過來問一下宇豪的近況。”
張新宇端著咖啡從臥室出來，說：“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去叫他下樓。”
侯小林微微頷首，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待。
張新宇關上臥室的門，用鑰匙開鎖的聲音引起了侯小林的注意。
張峰看到侯小林朝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猜測他可能是發現了張新宇開了鎖。
“爸。”張宇豪從臥室走出來，“怎麽了？”
張峰說：“有人來拜訪。”
“是什麽人啊？”張宇豪皺眉說，“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聯係陌生人嗎？”
“我認識的人。”張峰說。
張宇豪撇撇嘴角：“你認識的人多了，誰知道是哪個阿貓阿狗？”
張峰說：“我也不認識。但是人家專程來拜訪，肯定是有什麽事吧。”
“算了，既然爸讓你下來，你就下來吧。反正他是爸的朋友。”
張宇豪走到玄關處換鞋。
“等一下。”侯小林喊了一句。
“幹嘛？”張宇豪瞪圓了眼睛，“有什麽問題嗎？”
“你穿成這樣就出去了？”
張宇豪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無奈地說：“不行麽？我還要穿禮服啊？”
“這是你爸的朋友。”張峰說，“你別擺架子。”
“哎呀你煩死了，穿成這樣我不習慣！”
“那你想穿什麽？”張峰問。
張宇豪說：“我想穿西裝，但是你又不允許……”
“西裝不適合在外人麵前穿。”張峰勸道，“而且，你穿著西裝出去的話，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多富貴似的，太張揚了。”
“哦。”張宇豪勉強答應下來，“那你幫我挑選幾套衣服，我就穿你幫我挑選的那些。”
張峰轉頭看了看，侯小林和張新宇都沒有什麽意見，於是張峰拉著他進了臥室。
“幫我選一套西裝，襯衫和休閑褲各來五條，領帶夾和袖扣各來一對。”張宇豪坐在床邊，雙腿搭在桌上晃悠著。
“你自己選擇款式。”張峰說，“其實你穿什麽都挺帥的。”
“真的？”張宇豪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明星似的。”
“明星？”張峰忍俊不禁，“那倒不至於，但是我覺得，你如果戴上眼鏡和帽子，會比平時更斯文一點。”
“那還差不多。”張宇豪摸摸鼻子，說，“我最討厭戴眼鏡了。”
“你不喜歡戴眼鏡的時候？”張峰笑了笑，“我記得以前你總是戴著黑框眼鏡。”
“以前……”張宇豪喃喃道，“是啊，以前，我戴著眼鏡的時候，你每次見到我都會害羞……現在……你連臉紅都很少了……”
張峰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喜歡現在的我麽？”張宇豪望著張峰，輕聲問。
“當然。”張峰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的你，更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張宇豪的眸光暗淡了片刻，突然抬高嗓音問：“難道你不希望我是真正的男人？”
“我當然希望你是真正的男人……”張峰歎了口氣，“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也很努力試圖忘記從前，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張宇豪深深地吸了口氣，緩慢卻堅決地說：“你放心，我會治好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宇豪握住張峰的手腕，溫柔地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呢？不論什麽事情，隻要你跟我說，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助你。”
張峰感動極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新宇，”侯小林說，“我先迴避一下吧。”
張新宇點點頭。
侯小林走後，張新宇將咖啡遞給兩人，順手關掉房間裏所有的燈，留給他們獨立交談的空間。
“謝謝。”張宇豪接過咖啡喝了一口。
張峰笑了笑，拿起報紙翻看。
“你在等人麽？”張宇豪問。
“嗯。”張峰說，“一個很重要的人。”
張宇豪看了張峰一眼，說：“你們剛才說了那麽多，還是沒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
張峰頓了頓，笑著說：“我們不是說過麽？他姓侯。”
“侯？”張宇豪皺眉道，“侯小林？”
“侯小林是侯小林，他是他。”張峰糾正道，“侯小林是他父親的表弟，我們的長輩。”
張宇豪冷哼了一聲，說：“我就說嘛，侯小林那種貨色，怎麽配得上你。”
張峰說：“侯叔叔很疼我，對我特別好，所以我把他當做親人。”
“那你爸爸呢？”張宇豪問，“你爸爸怎麽樣？”
張峰沉默了一陣，低下頭說：“我沒辦法迴答你這個問題。”
“為什麽？”張宇豪問，“因為我提到了你媽媽？”
張峰搖搖頭：“因為我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為什麽？”張宇豪問，“你為什麽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張峰說：“我從小就被拋棄了。她把我送給鄰居，後來我又被拐賣，再後來又被找到，然後被帶迴家……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是我媽媽。”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張峰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她撿來的孩子。”
張宇豪愣了一下，說：“你為什麽要這麽想？”
“因為我沒有爸爸。”張峰說，“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不要我的爸爸，為什麽把我丟掉。她不肯說，我問她為什麽要丟掉我，她也不說，隻是哭。後來我漸漸懂事了，再問她的時候，她就不迴答了。”
張宇豪聽完，沉默了很久，才說：“原來是這樣……”
張峰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苦衷，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反正從小到大，我沒有體驗過父愛母愛是什麽滋味兒，我甚至都沒有看過我爸爸長什麽模樣，也許他早就已經死了吧……而且我媽媽也不願意和我說關於我爸爸的事情，所以我就越來越好奇……但是，她不說，我就不問，我怕她傷心。”
張宇豪靜靜地望著他，說：“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張峰笑了，說：“其實，我覺得你挺好的。我媽媽也是這麽認為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和她分手。”
“我不想再耽誤她了。”張宇豪說，“我已經辜負她了。”
“你不是說你們沒有結婚嗎？”張峰問。
張宇豪笑了笑：“是啊。沒錯。但是她不愛我了。”
“那你為什麽還執迷不悟？”張峰問。
張宇豪沒有迴答，轉移話題說：“對了，這段時間我會在s城呆幾天。我們見麵的時間可能會比較少，但我保證每周六都陪你吃飯。”
張峰點了點頭，又說：“你有什麽喜歡吃的菜嗎？”
“不用，隨便就行。”
“那我給你買衣服吧，你穿什麽碼數？”
張宇豪看了一眼身材，說：“35號。”
張峰點點頭：“好，那我記下了。”
張宇豪微笑了一下，說：“你最近工作累不累？有沒有休息不好的時候？”
張峰說：“沒有，我一般都是睡覺前加班。”
張宇豪說：“辛苦你了。”
“應該的。”張峰說，“我還指望你幫忙呢。”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張宇豪突然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
“好，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張峰說。
“好，拜拜。”
張峰離開之後，張新宇走進包廂。
“你們聊完了嗎？”張新宇坐下來，說，“聊什麽了？”
“沒聊什麽。”張宇豪淡淡地說。
張新宇盯著張宇豪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抓住張宇豪的胳膊，激動地說：“宇豪！你剛才是不是和張峰說，你要娶他？”
張宇豪看著自己被張新宇握住的胳膊，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但並沒有甩開。
“是啊。”張宇豪說，“難道你希望我娶你妹妹？”
“當然不是！”張新宇立刻鬆開了手，說，“我是太高興了。”她看著張宇豪，又說，“宇豪，你真的決定了嗎？”
張宇豪抬頭看向窗外，說：“我考慮過了。我們倆是絕配。”
張新宇說：“我是說，你跟張峰結婚，你爸爸……”
“你放心。”張宇豪冷冷地說，“等張峰大二畢業，我們立刻結婚。”
“真的嗎？”張新宇驚喜地說，“謝謝你。宇豪，謝謝你肯接納我。”
“嗯，不用客氣。”
“對了，宇豪。”張新宇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說，“今天下班的時候，侯小林告訴我，他想去參觀一下你的車庫。”
張宇豪說：“好啊，他現在在哪裏？”
“就在樓下。”張新宇說，“我帶他過來吧？”
“行，叫上侯小林一塊兒。”張宇豪說，“咱們晚上一起吃飯。”
張新宇點了點頭，說：“好，我去找侯小林。”
侯小林正坐在車子裏玩兒手機，聽見敲門聲，連忙跑去開門。
門外果然站著張新宇和侯小林。侯小林一副精英裝扮，顯然是剛從辦事處趕過來的。
“新宇。”侯小林笑著打招唿。
張新宇看了他一眼，說：“侯小林，請你下來一下。”
侯小林看看她，又看看張宇豪，愣了一下，然後走到車門邊：“好。”
三個人來到樓下停車場，張宇豪把車鑰匙丟給侯小林，說：“去試試。”
侯小林拿起鑰匙，對張新宇說：“新宇，我先去看看。”
張新宇點點頭。
侯小林開著車子駛遠了，張新宇這才開口說：“宇豪，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你說。”
“我知道我這次提出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張新宇說，“我不想跟侯小林繼續交往了。”
“哦。”張宇豪漫不經心地說，“為什麽啊？”
張新宇猶豫片刻，說：“因為我發現侯小林對我不是真心的，而是在利用我。”
“那是他活該。”張宇豪冷哼一聲，“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不值得托付。”
“我也知道。”張新宇低著頭，“可是我……我控製不住自己。我隻想嫁給他，不願意別人碰我一根手指。所以，我隻能選擇他。”
張宇豪沉默了片刻，說：“新宇，我理解你。可是我覺得，你現在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如果你現在就陷入了婚姻，恐怕將來會非常遺憾。”
“我已經不再年輕了。”張新宇搖了搖頭，歎息著說，“宇豪，我都31歲了，孩子都快四歲了。我不知道我剩下的時間夠不夠我熬過去。我想趁著自己還清醒，多做幾件有意義的事情。”
張宇豪說：“你想做什麽？”
“我想把自己的工作調到京州。”張新宇說，“雖然這樣會影響我的家庭，但我相信，我可以忍受。”
“京州？”張宇豪皺了皺眉頭，說，“你想調到京州？”
張新宇堅定地點點頭，說：“是的。我必須這麽做。”
“你確定嗎？”張宇豪問，“京州的水深得很，你去那裏，我擔心你會遭遇危險。”
“我不怕。”張新宇說，“我相信我自己。”
張宇豪歎了口氣，說：“新宇，既然你這麽堅持，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你需要慎重，最近你不要再跟侯小林聯係了。”
“為什麽？”張新宇問，“我們倆之前明明關係那麽好。你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因為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你。”張宇豪說，“他在騙你。他其實不愛你。他是衝著我來的。”
“這不可能！”張新宇激動起來，“侯小林絕對不是這種人！”
“你不要急於否認。”張宇豪說，“侯小林這個人，你太單純了，根本看不透他。他接近你的目的，是因為我。”
“他……他接近我，隻是為了討好你嗎？”張新宇說，“難怪……難怪他會那麽熱情，我說怎麽那麽奇怪呢？我原來還挺感動的，以為是因為你們兩個人之間有些誤會……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新宇。”張宇豪安慰她，“我不是在針對你。我隻是不希望你被人欺騙。我希望你幸福。我也希望侯小林能珍惜你、保護你。”
張新宇苦澀地笑了笑，說：“他對我的好，我全記得，可是我……我沒法迴報他。”
“新宇，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你不能因此放棄自己。”
“宇豪，我不想耽誤他，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傻瓜！”張宇豪說，“你哪裏不配得上他？他比你高貴嗎？你漂亮嗎？你身材好嗎？他長得帥嗎？他哪點兒都比不上你。他就算有錢，他也配不上你。”
張新宇抬頭怔怔地看著張宇豪。
張宇豪握住她冰涼的手，柔聲說：“新宇，不要害怕，我永遠都陪在你身邊。”
張新宇抽迴手，擦了擦淚水，說：“謝謝你宇豪，你放心，我沒事的。”
張新宇離開以後，侯小林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動彈。
過了許久，他忽然站起身來，走進衛生間，洗了臉和手，又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表情，然後才拉開門，走出了咖啡廳。
“侯小林，你怎麽才出來？”張新宇問，“剛才你去廁所，怎麽那麽長時間？”
侯小林微微笑了笑，說：“喝完飲料忘了買單，所以等了好半天。”
張新宇愣了一下，隨即掩飾地笑了笑。
侯小林看著她，溫和地問：“怎麽了？新宇。”
“沒什麽。”張新宇搖了搖頭，“今天你幫我買單，我應該請你吃飯。”
侯小林笑了笑，說：“咱們是朋友嘛，這麽見外幹什麽？”
張新宇低著頭不吭聲，似乎不願意提這茬。
侯小林也不好再追問，便轉移話題說：“你真的打算調到京州？”
張新宇點點頭，猶豫片刻，說：“宇豪說，我的工作太累，而且容易得罪人，不適合呆在南方城。所以，我想換個環境。侯小林，我想去京州。”
侯小林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嗯，這倒也是個辦法。”
張新宇看著侯小林，眼圈紅紅的，說：“侯小林，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走，可是……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失去理智，更何況，你的家在京州。”
“如果你真的很舍不得我，我就先迴去，等你畢業以後再過來找你好嗎？反正我在南方工作了那麽多年，早已習慣，也不差再待幾年。”
侯小林沉默不語。
張新宇咬咬嘴唇，說：“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放心吧，我會把你當親兄弟看待。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侯小林輕聲答應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張新宇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謝謝你，侯小林。你也別送了，我自己打車走了。”
侯小林揮了揮手，目送張新宇離開。直到她攔下一輛計程車消失不見了，他才歎口氣，轉身迴到店裏。
他從包裏掏出煙盒，遞了一支給張宇豪。
張宇豪伸手接過香煙，卻沒有立刻點燃，而是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青色的煙霧，說：“我沒有怪她。”
“你不恨她？”侯小林問，“你明明知道她跟侯小林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恨她，她背叛我，傷害我。我曾經以為，這輩子我最愛的人是她，可是我錯了，我愛上了另一個女孩子，並且無怨無悔地付出了我的一切。我曾經以為，她也是這樣的，我們是彼此相依偎、互相扶持走過來的，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沒有欺騙。”張宇豪說，“可是她做了什麽呢？她拋棄了我們。在我和侯小林分享愛情的時候，在我們準備結婚的時候，她選擇了侯小林。她根本不需要考慮我的感受，我甚至還替她操心她的未來，我以為她會幸福快樂。可是我錯了。侯小林隻是她眾多選擇中的一個。侯小林是什麽東西？不過是個窮教書匠，憑什麽擁有一段純潔美好的愛情？我真是瞎了眼啊，怎麽會喜歡這種貨色！”
侯小林聽罷，忍不住說：“其實……我認識一位律師，他是個很厲害的角色，我幫你約他吧？”
“不用。”張宇豪擺擺手，冷靜下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現在隻想盡快離開這裏。”
“那……祝你前途似錦。”侯小林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改天聯係。”
張宇豪點點頭，“嗯。”
侯小林拎著兩份餐盒走出咖啡館，看見遠處停著一輛白色奧迪，車窗搖了下來，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他頓時一怔，腳步遲疑，竟然挪不動腳步。
那人見狀，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車。
侯小林猶豫了幾秒鍾，才硬著頭皮走過去。
“我剛才看見你了，沒想到會遇到你。”林清泉淡淡笑了笑。
“您好。”侯小林恭敬地鞠躬，禮貌地向他表達尊重，“好巧。”
“不巧，”林清泉說，“我專門來找你。”
侯小林詫異地抬起眼睛，“您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林清泉指了指副駕駛座上的包裝精致的紙袋，說：“給你的，收下吧。”
侯小林愣了一下，“我？給我的？”
林清泉微笑著點點頭，“對，你的。”
侯小林狐疑地看著林清泉，又扭頭往街邊看了一下，“這是什麽？”
“你拆開看看就知道了。”林清泉催促道，“快點吧，我趕時間。”
侯小林雖然疑惑萬分，但仍然拿著紙袋坐進了車裏。
林清泉把鑰匙丟給他，說：“開車。”
侯小林看了一眼林清泉，啟動汽車，緩緩將車開上了馬路。
林清泉側著身體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侯小林透過後視鏡，觀察著林清泉的臉龐，忽然覺得他有些眼熟。
這張臉很帥氣，但是，卻顯得有些滄桑。他眉宇間的神采已經被磨平，眼窩變得凹陷下去，眼角的皺紋比三四月份的雨水還濃鬱。
他穿著灰藍色長款風衣，黑色休閑褲搭配黑色運動鞋，戴著鴨舌帽，帶著墨鏡，看不出他的眼神。
侯小林心底湧出一股酸澀的滋味，他輕輕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自己內心翻滾的情緒。
“到了。”車子穩穩停在一家商場門口。
侯小林下了車，林清泉也下了車。
侯小林問：“您買衣服嗎？”
“嗯。”林清泉隨口答應了一句，邁開腿朝著商場大樓裏麵走去。
侯小林提著塑料袋跟在後麵，走了幾步，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該稱唿林清泉什麽？
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林律師？”
林清泉停住腳步，轉過頭來望著他。
侯小林低頭思索片刻，說：“林……林先生？”
林清泉笑了笑，說：“隨便。你怎麽稱唿都行。”
侯小林略顯尷尬：“那個……我叫你清泉，好嗎？”
林清泉沉默許久，最後點點頭，“嗯。”
他們倆一起走進商場，侯小林推薦道：“這裏是南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賣的衣服都很高檔，而且價格比較合理。你挑選衣服的話，肯定更加合適。”
林清泉漫無目標地走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半晌後，他問：“你今年多大？”
侯小林如實答道：“二十九周歲。”
林清泉點點頭，“嗯，很好。”
“什麽？”
“二十九了，還單身。”
“……哦，是的。”
“我看過你的簡曆，”林清泉說，“在業界也算是名人，但至今為止依舊沒結婚，真是奇怪啊。”
侯小林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工作忙唄。”
“我也有一個朋友在法院工作。”林清泉笑道，“他和你一樣，都是從業五六年，卻依舊沒有結婚，你們之間是存在某種原因嗎？”
侯小林歎口氣，苦惱地說：“我們不是沒結婚。是……呃……”
“嗯？”
侯小林猶豫一下，說：“他……結婚以後，就再也沒碰過女人了。”
“這樣啊。”林清泉若有所思地說，“可能是因為……太潔癖了吧。”
侯小林沒再吭聲。
林清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
兩個人在附近一家川菜館坐下，要了四個菜一個湯，各自吃起來。
侯小林悶著頭喝酒，林清泉則慢悠悠地品嚐每一道菜，偶爾說上一兩句，似乎在等著什麽。
不一會兒，張新宇打電話過來：“喂？清泉。”
林清泉說：“我現在和侯小林吃飯呢。你在哪兒？”
張新宇說：“我就在你旁邊呀！”
“你怎麽跑到我隔壁來了？”
“我……我不是怕你餓嘛，我剛吃完早餐。”
“你吃的什麽？”
“豆漿油條啊！”
林清泉掛斷電話，抬眸看向張新宇：“你在偷聽我打電話？”
張新宇嘿嘿一笑：“我就想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的豆漿，才特意買了一杯放在你旁邊的桌子上。沒想到你真的在打電話。”
林清泉淡淡地掃她一眼，問：“你找我什麽事？”
張新宇說：“你昨天不是說要幫我爸爸找醫療費嗎？今晚有空沒有？”
“今天沒空。”
“明天呢？”
“明天也沒空。”
“那後天呢？”
“後天我還有別的事。”
張新宇不死心地問：“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我現在沒空。”林清泉冷漠地說，“你不用等我，我說了會盡快幫你解決。”
“那你說什麽時候才能辦妥？”
“這個……我會考慮。”
張新宇皺眉盯著他看，見他態度堅決，隻好悻悻離去。
侯小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說：“你和她……”
“沒事兒。”林清泉擺擺手，“我隻把她當妹妹，你別誤會。”
“……噢。”侯小林點點頭，又覺得不妥，補充道，“其實我沒有亂想，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林清泉笑笑：“謝謝你信任我。”
“嗯。”
“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麽？”
“我……”侯小林想了想，“我喜歡吃西餐，尤其是牛排，我特愛吃那東西。不過，我平時不怎麽在外麵吃飯，基本都是在外麵買些速食或者盒飯填飽肚子。”
“是嗎？”
“是啊，我挺懶散的，平時除了工作以外，根本不想做什麽運動，所以……身材也不太好。”
林清泉仔細打量他：“沒關係，你看上去很健康。”
“……哈哈。”
吃完飯，兩人沿著步行街溜達了幾圈。
“你平時都住在這裏嗎？”
“不，我住在另一棟房子。”
“嗯。”林清泉點頭，“你這兒環境不錯，比城郊的房子要舒服多了。”
“還好啦。”侯小林靦腆地笑笑，指了指前麵，“你看，就是前麵那棟樓，叫‘清泉’，是我父親給我選的房子，因為我母親去世得早。”
“我記得，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你剛好18歲。”林清泉輕聲說。
“對啊。”侯小林歎口氣，“我父親和母親離異後就搬出來了。”
林清泉沉默片刻，突然問：“你父親為什麽要搬走？”
侯小林愣住了：“……什麽？”
林清泉笑了笑，搖搖頭說：“算了，我隨便問問。”
侯小林尷尬地撓了撓頭，“我不太懂你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林清泉轉移了話題，“我送你迴去吧。”
兩個人一起乘車返程，路上聊了幾句，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迴到家，林清泉進屋之後，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鎖壞掉了。
這種情況不少見，但是壞掉之前應該留下鑰匙。
林清泉想了想，掏出手機給張新宇打了個電話。
“喂，清泉？”張新宇接得倒是挺快。
林清泉說：“我這邊有鑰匙，但是門鎖壞了。”
“啊？壞了？”張新宇說，“那怎麽辦？”
“我想問問你，你知道我家的鑰匙在哪裏嗎？”
“我也不知道呀，我沒去過你家。”張新宇說，“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從網上定製。”
“你先試試看，如果不行再找人弄。”
“哦，那……我試試看吧。”
“麻煩你了。”
掛斷電話，林清泉把鑰匙裝在兜裏，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腦袋裏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的計劃安排，感覺越想越亂。他揉揉太陽穴，睜開眼睛，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喝了杯咖啡提神。
侯小林從房間裏出來，穿著睡衣，顯得有些迷茫，看見林清泉，微微驚訝：“林總？你迴來啦？”
林清泉衝他點點頭：“我有點累了。先洗澡休息，晚安。”
侯小林連忙答應：“好的。”
侯小林迴到臥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覺得莫名奇妙。明明是很簡單的一次偶遇，卻被林清泉搞得像什麽陰謀似的。
林清泉洗完澡出來，見侯小林依舊沒有睡意，索性披了件浴袍，在客廳裏看雜誌。
“你怎麽還沒睡？”他問。
侯小林看著雜誌說：“我怕吵到你。”
“沒事，你早點睡。”
“好。”
林清泉繼續看雜誌，直到侯小林關燈睡覺，他才放下雜誌。
林清泉走迴房間，準備休息。躺在床上，卻又睡不著。他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張新宇已經發短信過來了，問他是否需要幫忙定製鑰匙，林清泉迴複說不用，然後放下手機。
夜半三更的，他忽然聽見隔壁房間傳來隱約的哭泣聲。
林清泉側耳傾聽。那哭聲斷斷續續的，似乎並未持續太久就消失了。
這哭聲實在太熟悉了。林清泉心念一動，掀開被子起床，悄悄打開房門。
隔壁的房間門縫裏透出昏暗的光芒，借助窗簾透入的月光，他看見了侯小林的背影。
他穿著黑色的寬鬆t恤和長褲，蜷縮在床，抱著雙膝，將臉埋在臂彎裏。肩膀一聳一聳的。
林清泉皺眉走近，伸手拍了拍侯小林的背：“侯小林？”
侯小林抬起頭，滿臉淚痕。
“別難受了。”林清泉遞給他紙巾，“你媽去世的時候你才12歲，這麽大的打擊肯定傷害了你。不過，她畢竟是死於意外，跟你無關。而且，逝者已矣，你要向前看。”
“我當時真的很恨我爸。”侯小林哽咽道，“我恨他為什麽拋棄我們母子倆。”
林清泉蹲在床角，摟住侯小林的脖頸，溫柔地撫摸他的後腦勺：“所以呢？”
“我不想讓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兒子其實並不願意跟他住在一起。”侯小林說，“所以，我隻能假裝不知道。我不希望他覺得丟人。”
“所以呢？”林清泉問，“你現在告訴他，是因為你不想看他難過？”
“不是。”侯小林低聲說，“我是想……”
林清泉靜靜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侯小林頓了片刻，輕聲道：“我想，我想做他的兒子。”
林清泉愣住了。
侯小林擦了擦眼睛，繼續說：“我想做他的兒子。”
林清泉沉默良久，緩緩說：“你真傻。”
侯小林搖了搖頭，說：“我覺得我很幸福。我喜歡他，喜歡我的父母，喜歡我的朋友們。我想跟他們相認，讓他們高興。我想讓他們每天都開心，不讓他們難過。”
林清泉歎口氣：“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支持你。不過，你想清楚了，你確定要叫他‘爸’？”
侯小林堅定地點點頭：“是，我想清楚了。”
“好。”林清泉點頭，“我尊重你的決定，祝你成功。”
侯小林笑了笑，眼圈紅紅的，說：“謝謝。”
“不客氣。”林清泉扶著侯小林的胳膊站起來，“好好照顧自己。我去睡覺了。”
“嗯！”
第二天，張新宇就收到了一張圖片。是林清泉和侯小林在超級商場裏逛街買東西的照片，兩個人都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可以感覺到林清泉和藹親切。
林清泉在辦理離職手續的時候，張新宇特意把他請進辦事處的休息室坐了一會兒，聊了一些工作上的話題。
張新宇試探道：“你真的打算辭職？”
林清泉笑了笑：“嗯，我打算退休了，找個方養老。”
“我倒是有個建議。”張新宇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最近有個項目想要找合夥人，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談談。”
“哦？什麽項目？”
“關於房地產開發。”張新宇說，“我最近打算在城南那邊開發樓盤，預計投資幾百萬。”
“房地產？”
“對。”張新宇微笑著說，“我們之前一直在談的項目。我想邀請你加入。”
“哦。”林清泉點點頭，“可惜我對這種事業型的項目並不擅長。”
“這有什麽，你是搞技術的嘛，”張新宇道，“我們隻是談合作。”
“那就談談吧。”林清泉笑了笑，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從房產科迴來的路上，林清泉順便買了點水果，帶去醫院看望病床上的侯小林。
林清泉推門而入，發現侯小林躺在床上看書，似乎剛剛醒來不久。
林清泉把水果放在桌子上，侯小林趕忙坐起身：“師傅。您還沒吃晚飯吧？”
林清泉笑著擺了擺手，說：“我吃過了，我今天去找房產科的同誌談了一會兒，順便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
侯小林笑了笑，又問：“聽說您辭職了？”
“嗯。”林清泉說，“不過我沒準備去別家找工作，就想安享晚年了。”
侯小林點點頭：“您是該好好歇歇。對了師傅，您打算去哪兒？”
林清泉說：“我打算在附近找個小旅館租套子，平時幫人搬搬家、跑跑腿。”
“啊，這太辛苦了。”侯小林皺起眉，“您還沒有退休吧？”
“快了。再過兩三個月就退休了。”林清泉說，“趁著還能動彈，出去走走。”
“您一定是打算去周遊世界吧？”
“差不多吧。”林清泉說，“我也不知道會去哪兒。”
侯小林沉吟道：“我知道有個地方風景不錯，環境優美，但是價格昂貴。”
林清泉失笑：“你不用擔心錢的事。”
侯小林卻搖搖頭：“雖然您現在有點錢，但是您肯定不舍得拿出去亂花。何況您又沒打算常駐。您還得留著養老錢呢。”
“那你說個地方，我先去瞧瞧。”林清泉說。
侯小林笑道：“我記得你以前給我念過一篇報告，講了你曾經做過一次采訪，采訪對象是位老先生，他說：當你想要做慈善的時候，不必猶豫掙錢與否，不必瞻前顧後，隻需放開心懷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就夠了。”
“你應該去做這樣一份工作。”侯小林認真地說，“我希望你為更多像你一樣的人去做一份有益的工作。”
林清泉沉默許久，說：“你說得對。我明白了。”
侯小林鬆了一口氣，笑著拍拍林清泉的肩膀，
說：“其實我早就想讓您辭掉這份工作了，因為您每天都要忙很多事情，很累。我知道您一向都不喜歡拋頭露麵，可是既然決定去做這份工作，就得付出努力才行。”
林清泉笑了起來：“謝謝你，侯小林。你的提議非常棒。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侯小林笑道：“您千萬別急著辭職，等您想好了再辭職，那樣比較穩妥。”
林清泉笑著點點頭：“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去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林清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已經六點半了。
距離他跟張新宇約定的見麵時間還有四個鍾頭。
“我得盡快想辦法弄張駕照。”林清泉暗忖，“如果開車去赴約，會不會太招搖了一些？”
他轉念一想：不，越高調越好。
於是林清泉給張新宇打了個電話。
張新宇顯得非常驚訝：“林清泉？這麽晚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嗯。”林清泉說，“我們見一麵吧。”
“這麽晚了……”張新宇頓了頓，“我現在有點忙，恐怕沒時間。”
“不要緊，”林清泉淡淡地說，“我隻是想請教你關於開車和住處的問題。”
“住處……”張新宇遲疑了片刻，“可是我最近要加班，恐怕沒時間去你那裏。”
“那麽我就直接過去找你，怎麽樣？”林清泉輕描淡寫地問。
“……這個，好吧。”張新宇答應下來。
林清泉說：“那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我馬上就過去，你收拾好東西就下樓吧。”
掛斷電話之後，林清泉把車停在樓下，拎著水果上了電梯。
電梯裏除了他，就是幾個穿警服的人。林清泉禮貌地衝他們點了點頭，並沒有搭腔。
電梯很快抵達張新宇所在的樓層，她站在門邊等待，見到林清泉立刻迎了上來，低聲抱怨道：“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林清泉把水果遞給她：“你剛才說有事，所以我就想盡快見見你。”
張新宇歎了一口氣：“這麽冷的天兒，你穿成這樣也挺受罪的，我帶你進屋暖和暖和。”
“好。”林清泉說。
張新宇把他引入臥室，說：“你先坐會兒，喝杯熱咖啡吧，我馬上就下來。”
林清泉微笑道：“不用麻煩了，你趕緊換衣服吧，我等你。”
張新宇便脫掉身上厚重的羽絨服，換上了簡單舒適的居家裝，然後匆匆下樓。
侯小林已經買好菜，準備炒飯了，林清泉坐在沙發上，端詳著茶幾上各色蔬菜，忍俊不禁。
張新宇走進廚房，說：“今天我做你的晚餐。”
侯小林笑道：“我哪敢使喚你啊！你快去歇著吧！”
“你別動，讓我洗個菜。”張新宇說。
侯小林說：“這麽多菜，咱倆吃不完的，剩下就浪費啦！”
“不會的，反正也吃不完。”張新宇挽起袖子，熟稔地洗菜切菜，“而且，難得今天有人陪我吃飯，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覺得浪費。”
“你倒是真不客氣。”侯小林說。
“客氣什麽呀？”張新宇哼笑一聲，“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對你客氣？”
侯小林連忙擺手：“別誤會啊！”
“行啦，少貧嘴。”張新宇瞥了他一眼，“去幫我把米淘出來。”
“遵命。”侯小林立刻跑去廚房拿碗。
“哎！慢點兒……”張新宇無奈地追過去，“小心摔跤！”
“知道了，”侯小林笑嘻嘻地說，“不摔跤我還不樂意呢。”
林清泉聽著兩人拌嘴，忽然覺得心裏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張新宇將一顆白菜放進盤子裏，說：“你嚐嚐這個白菜怎麽樣？”
侯小林拈起一根白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嗯……味道挺鮮嫩的……”
“那你就多吃點兒。”張新宇又夾了一塊茄子給他。
侯小林又啃了一口，皺眉道：“唔……有點辣。”
“哦，我忘了告訴你。這是紅燒茄子，當然要辣一點兒。”
林清泉笑著插話道：“你喜歡辣一點兒的菜，那我做酸辣土豆絲好了。”
“土豆絲？”侯小林愣了愣，“這不是你們家鄉的特產菜嗎？怎麽改名字了？”
“是啊，”林清泉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這個土豆絲比較好吃。我做一下試試。”
張新宇說：“你可以先嚐一嚐茄子嘛。我記得你以前愛吃茄子。”
侯小林說：“那我嚐嚐。”
“嗯，茄子也好吃。”張新宇笑著說。
林清泉把茄子倒進鍋裏，說：“我看看火候。”
他往灶孔裏填了一些柴火，蓋上鍋蓋，繼續翻炒，過了一會兒，香味撲鼻。
張新宇聞著香味咽了咽口水，“你做得太香了，我都餓了。”
侯小林說：“你要不再添點鹽吧。”
“我看看。”張新宇轉身從冰箱裏找了點鹽出來，丟進鍋裏攪勻。
林清泉說：“你嚐嚐這個土豆絲。”
侯小林夾起一筷子茄子，送到自己嘴裏嚼了嚼，說：“咦？味道確實不錯誒，有點像川椒炒肉絲，但比肉絲更爽脆一點。你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做茄子了？”
張新宇說：“因為你愛吃茄子嘛！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做的茄子很好吃。”
“呃……”林清泉臉頰泛起紅暈，“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我也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我做的茄子，我一直都記得呢！”
“我……”林清泉尷尬極了，“這麽長時間的陳芝麻爛穀子，就別提了嘛。”
“不，你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張新宇認真地望著他，“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保持現狀。”
林清泉垂下眸子：“嗯……”
張新宇問：“你不願意麽？”
林清泉低頭道：“我……”
張新宇歎息道：“算了。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
侯小林抬起頭：“新宇……”
“我……”張新宇抿住唇，淚光閃爍，“我也想保持原樣，可是我做不到……”
侯小林握住她的肩膀，鄭重地說：“新宇，相信我。”
張新宇搖頭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因為……因為我怕，萬一……”
“如果有萬一，那也是我的命運。我不後悔，我隻是……有點害怕，畢竟我們才剛開始交往……”
侯小林輕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新宇，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曾經也有這種擔憂，所以我選擇退縮，我不敢承諾，因為我沒辦法保證……但我會盡量去做，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怨天尤人。”
張新宇靠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侯小林溫柔地拍打著她的脊背，輕言細語地說：“別哭了。等下菜涼了。我們吃飯吧，快餓死了。”
“好……我去盛飯。”張新宇擦幹淨臉上的淚痕，端著飯盆走向餐桌，侯小林隨即跟了過去。
“你坐著，我來吧。”張新宇說，“你今天表現不錯，應該賞你一頓飯。”
“謝謝！”侯小林欣然坐下，“我可是沾了您的光啊！”
張新宇被逗笑了：“你還真會說話。”
“不過……”張新宇拿起筷子，卻遲疑了，“雖然你的廚藝很棒，但我覺得……還是不要勉強自己的好……”
“沒關係的新宇。”侯小林說，“反正我平常工作忙，很少下班迴家，難得有假期，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兒。”
“單獨呆一會兒？”張新宇微怔，臉頰浮起一片羞澀的緋紅，“這個……會不會不太合適？”
侯小林放下碗筷，認真地說：“新宇，我很高興你能答應我。我對你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張新宇聽了，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我們是朋友啊。”侯小林笑了笑，“當初我追求你的時候，你拒絕了我，還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我那不是瞎說嗎？”張新宇急忙擺手否認，“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侯小林笑道：“所以我一直記著。現在我有權利追求你了，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嗯，我給你這個機會。”張新宇笑著說，“但是我們要先說好，隻限於談戀愛哦。”
“好，隻限於談戀愛。”侯小林笑眯眯地看著她，“那我就不客氣啦。”
兩人吃完晚飯，又聊了許久的電影，直到夜深才各自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