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到。


    在這萬物複蘇的季節,宋悅寧戀愛了。


    “你知道嗎?原來她在愛情裏可以變得那麽美,整個人都在發光耶!”


    楊甜甜一邊解著辛遲的扣子,一邊跟他說著話,


    “你說,將來她生的孩子,是該叫我姐姐還是叫我阿姨啊?”


    衣服扒開,辛遲有些蒼白的上半身便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麵前。


    楊甜甜微微蹙了蹙眉,


    “辛遲,你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啊?你的八塊腹肌眼睜睜就成一塊了啊!”


    “唉!”


    歎了一口氣,楊甜甜從熱氣騰騰的盆子裏撈出毛巾擰幹,慢慢地從肩膀往下擦拭。


    本來這活兒是請了專業的護工做的,怎麽也不用楊甜甜親自來幹。


    後來有一天,庚陽師父突然來了這邊。


    他在辛遲屋子裏待了一天後,便請楊甜甜如果有空時,幫辛遲擦擦身體。


    說是也許會對他的醒來有幫助。


    庚陽師父沒說為什麽要這麽做,據辛仲說是起了個什麽卦,有什麽特殊連結啥的。


    雖然不是很懂,但能幫辛遲醒來,楊甜甜當然義不容辭。


    擦個身體而已,多大點事兒。


    於是,楊甜甜從此便化身職業搓澡工。


    最開始那半拉月,她請了假,按頓一天給辛遲搓三迴,把辛遲皮子都搓得反光了。


    可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辛遲始終跟個睡美人似的,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楊甜甜懷疑是因為自己隻擦了上半身,沒給搓到位,暗戳戳地想再往下擦點。


    底線這個東西,在救死扶傷麵前完全可以靈活點嘛。


    許承澤幾個哪能讓她這麽幹,關鍵時刻死活攔住了她。


    庚陽師父知道後,隻笑著告訴她不需要那麽勤奮,隨緣就好。


    雖然仍然沒說為啥要這麽做,不過也讓楊甜甜放棄了要把辛遲搓個遍的想法。


    隨緣就隨緣吧。


    就是不知道這個緣,要隨到哪一天去。


    “辛遲,我……有點想你了,你快迴來好不好?”


    辛遲一直不醒,眼看他的身體漸漸衰敗,她也越來越擔心。


    雖然庚陽師父說他總會有醒來的一天,連辛遲親媽都勸她不要心急。


    可他們不是她,他們不會一個又一個地做夢。


    她無數次地在夢裏看見辛遲醒來了,卻又在下一秒就變成了另一個時空的他。


    夢裏的他越來越老,越來越虛弱,她真怕有一天他在她的夢裏倒下,現實裏的辛遲也……


    “昨晚,我又夢見你了。”


    楊甜甜手下動作不停,一邊擦一邊碎碎念著。


    “你還站在那棵玉蘭花樹下,頭發都白完了,倒越來越仙風道骨,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讓你給我個準信,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你也不說話。”


    “不過你那棵玉蘭花居然是粉紅色的,那麽大一樹,開得那樣盛大,實在好看。”


    “辛夷……那是辛夷花。”


    略帶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楊甜甜的自言自語。


    楊甜甜微愣,眨了眨眼,緩緩轉頭。


    辛遲緊閉了一年多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正滿眼溫柔地看著她。


    “辛遲,你醒了?”


    楊甜甜聲音輕得像飄絮。


    她不是很敢相信這個場景是真的。


    她甚至都不敢有什麽動作,生怕自己一動,辛遲下一秒就又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


    “嗯。”


    辛遲微微笑了笑。


    他試著動了動,果然身體如同石化一般,又沉又重。


    意識才迴來,又躺久了,身體還沒那麽快聽指揮。


    視線下移,他看到自己光著的身子,眼裏閃過絲不自在。


    他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麽老夢見她給他洗澡了。


    那些讓他動搖的旖旎的夢,居然都真的發生在這個世界。


    楊甜甜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手還拿著毛巾停在辛遲的胸膛上呢。


    “這個,就是……”


    她觸電似的把手拿開,搖了搖手裏的毛巾,呲牙笑得尷尷尬尬,


    “我在給你擦身體啊。”


    “你知道的,長期臥床的人不多擦擦會長褥瘡什麽的,所以,啊對,是庚陽師父讓我幫你擦的,說對你醒來有好處,對,就是這樣!”


    她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一邊忙幫辛遲把衣服胡亂攏了攏,好歹沒再讓他光著。


    辛遲沒醒的時候,她想擦遍全身時都沒覺得有啥問題。


    可這會兒他醒了,她連看一眼肩膀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過這場麵,倒把她剛才差點高興出的眼淚給憋了迴去。


    這個時候哭什麽,她該笑啊!


    “辛苦你了!我躺了多久?”


    辛遲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神色坦然。


    隻是眼神卻看向了房間裏的各種儀器,似乎在研究它們的作用。


    “你都睡了一年多了你知道嗎?”


    楊甜甜放了毛巾,拿起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辛遲的情況跟普通病人不一樣,醒來的第一時間得先通知庚陽師父。


    “還好,沒有用太久。”


    他說著話,身體也慢慢恢複了知覺,便想撐著坐起來。


    楊甜甜急忙按住他,


    “別動別動,你先別動,等我先問問師父,再讓醫生檢查一下你再動。”


    房間裏信號不太好,楊甜甜示意他躺好,自己去外麵打電話。


    辛遲聽到她在外一邊講電話,一邊還讓人趕緊去熬粥,又讓人去喊溜號的醫生……


    熱鬧得讓他向往。


    沒等楊甜甜再進來,辛遲自己就從床上下來了。


    除了剛醒來時的不適應外,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支配這邊這個身體。


    他慢慢走到了房間外,倚著門框看院子裏打電話的楊甜甜。


    院裏院外春光明媚,柳絲正長,桃花正豔,滿世界的生機盎然。


    打電話的女孩子眉眼靈動,表情比照片上生動多了,讓他那空寂已久的心,終於被填得滿滿當當。


    “你怎麽起來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楊甜甜餘光掃到他居然起來了,趕緊跑進來扶他。


    辛遲溫柔地笑了笑,


    “我沒事了,你別這麽緊張。”


    走了幾步後,他現在已經行動自如。


    不過,他還是任由楊甜甜扶著坐到了沙發上。


    “你先坐會兒,等粥好了先吃點東西。”


    一年多沒吃啥東西,就靠營養液維持著,鐵打的神仙也該餓了。


    “師父說他很快就來看你,等下咱們先檢查一下身體。”


    “我感覺很好,你先別忙了。”


    辛遲攔住忙活個不停的楊甜甜。


    他現在,隻想和她靜靜地坐一會兒。


    在那個時空,他已經苦等了二十年,才終於找到一線機會,迴到了這裏。


    雖然他可以不迴來的。


    他早已不被俗世牽絆,被天道吞噬也未嚐不是一種圓滿。


    可卻始終擺脫不了心底的那一分思念。


    他答應了甜甜會迴來,如果失信,他怕她會難過。


    所以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他也拚盡全力地迴來了。


    好在,一切似乎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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