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姑問的認真,話語裏不自覺地帶了些肯定的意味。


    蘇奶站在蘇二姑身邊,臉色複雜,她也越來越覺得鄧利軍就是昧下了她的錢。


    “哎呦,二妹,你怎麽能聽他們的挑撥?你姐夫的為人怎麽樣你還不知道,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說起來,當初有成兩口子出事,你們在深市那邊迴來看一眼都懶得跑。”


    “都是我為了他們兩口子的事,天天地往城裏跑,又出錢又出力的。”


    “現在啥好都沒落著,你們還覺得我把錢昧下了,也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鄧利軍這番話,說得蘇奶又動搖了,蘇二姑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蘇有成出事的時候,鄧利軍給蘇二姑打過電話。


    蘇二姑倒是記掛著弟弟想迴來,隻是蘇二姑父卻不答應。


    他一直不喜歡蘇二姑幫襯娘家,從前他家條件不好,蘇有成收他們的錢和東西卻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還嫌棄沒有大姐和大姐夫送得多,送得好。


    既然說得那麽好,那這次也讓他能幹的大姐夫去解決吧,他們就不摻和了。


    蘇二姑一想也是,他們迴去也幫不上什麽忙,說不定還得看他們嫌棄的臉色,便也不迴去了。


    兩口子在電話裏說得好聽,說什麽肯定會為救蘇有成出錢出力,結果卻一直待在深市,連迴都沒迴來。


    後來鄧利軍想算計蘇家的錢,便也不希望他們迴來了,沒再打電話催他們。


    蘇二姑兩口子也樂得清閑,就算蘇有成兩口子判了,他們也隻是聽著歎息了一聲,便又開始自顧自地繼續做生意。


    鄧利軍不想再接著說那些錢的事,見蘇奶和蘇二姑臉色緩和,趕緊岔開了話題,


    “咱們先別說這事了,別忘了今天我們是來做什麽的,先把正事辦了再說。”


    他今天根本就不想來的,隻是蘇二姑說的話太讓他心動,所以才勉強跟了過來。


    鄧利軍去年跟蘇奶翻了臉後,因為心虛,本來是打定主意不再跟丈母娘家來往的。


    他也確實是這麽做的,年初二蘇大姑要迴娘家他都沒讓。


    還是今年學校開學,蘇奶沒錢給蘇榮濤報名,帶著蘇榮濤去找鄧利軍。


    蘇榮濤人都瘦了一圈,穿得衣服又髒又破,看起來就像個小叫花子。


    他這幾個月過的日子,真是從來沒有過的慘。


    爸爸媽媽都不在了,蘇奶一個人收幾畝地的紅薯又閃了腰,舍不得花錢去看醫生,就在床上躺了十多天。


    蘇榮濤最開始很不高興,還鬧著要蘇奶起來給他做好吃的,不然他就滿屋子搗亂。


    蘇奶起不來床,他餓狠了也隻能自己弄吃的。


    有一迴差點把房子燒了,還好隔壁的鄰居看到了,大家一起幫著把火滅了,不然他家得一把火燒得精光。


    不過這場火燒過之後,蘇榮濤就懂事多了,不但好好去上學了,也學著自己照顧自己,還開始照顧躺在床上的蘇奶。


    最後還是鄰居看不下去,帶蘇奶去看了醫生,治了大半個月,才好些了。


    治好了腰,家裏的錢也就花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過年,蘇奶見孫子變得那麽乖,也想給他過個好年。


    隻是她去找那一萬塊死期的存單時,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鎖是好好的,其他東西都是好好的,唯獨存單不見了。


    這錢她又不能去外麵嚷嚷,隻能自己在家裏哭得肝腸寸斷,最後婆孫兩個淒淒慘慘地過了個年。


    過了年,該上學的時候,蘇榮濤卻因為沒有學費報不了名。


    不過他倒不是因為這學期的學費報不了名的。


    學校是村裏自己辦的小學,就三個年級,一三五,或者二四六。


    三個班,幾個經常都在函授的老師一人負責一個班。


    學校的學生就是附近的孩子,當然有窮的交不起學費的。


    多數都是家長跟老師說一聲,先欠著,等賣了豬或者賣了糧食什麽的補上就是了。


    可蘇榮濤不一樣,他上個學期的學費都還沒交清,平時又是個調皮搗蛋的,爹媽又坐牢去了……


    所以老師便說他不繳清學費就不讓他報名,這樣的學生他不心疼。


    蘇奶沒有辦法,孫子是肯定要上學的,這才拉下了臉去找了鄧利軍。


    畢竟是自己的種,鄧利軍也不能真的不管,所以學費他還是痛快掏了,兩家這才恢複了走動。


    不過鄧利軍的姿態便比之前拿得高多了,蘇奶也沒再提那筆錢的事。


    本來鄧利軍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上個月,幾年沒迴來過的蘇二姑突然迴來了。


    蘇二姑迴來,自然不是為了把蘇有成兩口子從監獄裏救出來。


    事實上她迴來這幾天,除了穿得光鮮漂亮地到處逛了一圈,就都守在學校門口等著蘇飛出來,連她嘴裏喊得那麽親熱的“幺弟”都還沒去看一眼。


    至於她迴來的目的,還要從追蘇秀那個渣男張波說起。


    蘇秀從廠裏辭職的事,蘇二姑當天晚上就知道了。


    蘇秀從廠裏走得太快,廠裏的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走,隻有宿舍裏的人依稀聽到她說是要迴家去。


    剛開始蘇二姑還以為蘇秀是因為知道她爸媽出事了,所以才那麽急地趕了迴去。


    她隔了幾天還特地打了電話迴去,想看看蘇秀到家了沒有。


    結果到過年打電話時,家裏的人都還說沒有看到她。


    蘇二姑便有些急了,不管怎麽樣,蘇秀也是她侄女,要是人被她帶出來丟了,她可賠不起。


    她本來是想迴來找找蘇秀,順便看一下自己弟弟一家的。


    可蘇二姑父勸她,都那麽久了,哪裏還能找得到人。


    再說蘇有成兩口子都坐牢去了,就算蘇秀真丟了,也沒人找她算賬。


    蘇二姑一想也是,再說蘇秀走也沒跟她打個招唿,她也懶得管她了。


    就是蘇秀走了,每個月的工資也就沒有了,好在蘇奶不會打電話,也沒人催她把蘇秀的工資繼續寄迴去。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沒有人關心蘇秀到底去了哪裏,就像這個人從來沒有過一樣。


    直到上個月,一個來市場買菜的小夥子,試探著問她是不是蘇秀的姑姑。


    她才知道,蘇秀是被蘇飛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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