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所謂的曬寶會已經徹底變成了刁逵單方麵的炫富會了。


    李德緣嫌這裏亂糟糟的,想邀請王敦去秦淮河找個清靜地好好聊聊。


    王敦雖然後世曆史中權勢滔天走上謀朝篡位的路,但那主要是東晉國運衰弱所致。


    如今天下分崩,虞國國力還是最強的時候,李德緣感覺能把王敦爭取過來。


    即使爭取不過來,起碼讓他做個忠臣良將也行。


    可惜剛要拉著王敦離去,刁逵還沒打算徹底放棄打壓王愷。


    剛才不是宣布王愷帶了三件寶嗎,珊瑚樹已經毀了,隨侯珠不敢再拿出來比了,該第三樣了。


    第三樣寶貝不是物件,是人!確切說是兩個人!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美女,一位穿黑色紗衣挽著發髻,手持碧玉簫。


    一位穿白色紗衣,頭發用金帶隨意地挽著,抱著一把斑斕的古琴。


    這應該是王愷豢養的樂伎,雙胞胎。


    兩位美女從門外一走進來,原本喧囂紛雜的庭院,好像被按上了靜止鍵一般,瞬間安靜下來,


    沒有任何語言,沒有多餘的動作,兩人往台階那一站,所有的目光就聚焦在她們這裏。


    刁逵趕緊指揮下人把玉山前清理了出來。


    兩位美女嫋嫋婷婷地走到玉山前,盈盈一拜。


    又側身對著王愷施禮,王愷此時心情依然無比的失落,也不看樂伎,擺擺手,示意她們開始。


    白衣女子緩緩坐在地上,把古琴放在幾案上,輕拈蘭指,撥動琴弦,試了下音。


    李德緣一聽這幾下試弦聲,就知道這把琴比他那把焦尾琴還要年代久遠,而女子試弦顯露的指法也很有功力。


    黑衣女子靜靜佇立在古琴五步外,緩緩舉起洞簫。


    洞簫起聲悠然自得,李德緣立時識得是《漁樵問答》。


    這曲子後世多傳是明代所做,但有古籍記載是晉人首創,流傳年代久遠,才有三十多種版本。


    這首曲子是用東漢嚴子陵隱居垂釣和朱買臣的樵夫一問一答的形式表現出隱士豪放不羈、瀟灑自得的意境。


    但一般人隻能聽出山之魏巍、水之洋洋的曲調變化來,對於斧伐之丁丁和櫓聲之潺潺中隱含的對人生無常的感歎,卻沒幾個人能聽出來。


    而一般的演奏者因為沒有嚴子陵和朱買臣的人生際遇和感悟,在演奏時不自覺地為了曲調的流暢,會在滾拂技法運用時刻意地加強潑刺和三彈。


    這樣做固然能渲染高山和流水的環境氛圍,加強了隱士的豪放和不羈,卻削弱了隱士的真正誌向。


    兩位美女的技藝可以說到了超凡脫俗的境地了,可惜就是對曲子的解讀還差了點意思。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假如李德緣不重生,十九歲也演繹不出豪放中的無奈和不羈中的期盼的。


    後世他五十歲了,人生經曆大起大落,經曆生生死死,經曆愛人背叛,再聽這曲子,漁夫的無奈樵夫的不甘自然通透了。


    但是這個曲子在這個場合真的很應景。


    這個時代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做隱士,求仙訪道,采芝問鬆那叫時尚!


    再能有幾個誌同道合的一起清談,飲酒,修仙,那簡直就是世人眼中的高士風範了。


    所以庭院裏這些士大夫們聽的如醉如癡,沒誰注意到第一段末尾不應漸行強硬,而應舒緩。


    隨著第七段高潮部分的到來,全場賓客們都陷入了癡狂的狀態中,不少人拿著玉箸敲擊著玉杯和著拍子。


    王愷總算扳迴點麵子,神情沒剛才那麽萎靡了,隻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偷偷扭頭看李德緣。


    這一看不要緊,幾乎所有人都微閉雙眼沉浸在名利也無牽掛的境界裏,李德緣一臉淡然地仰望著夜空,一輪明月斜掛在枝頭。


    一曲終了,好半天庭院裏鴉雀無聲。


    突然爆發出陣陣歎息,隨之響起一片的喝彩聲。


    “錯了!錯了!”眾人一起迴頭看向角落。


    李德緣背著手,神情黯然地歎息著。


    王愷心裏一緊,這小子不會又挑毛病吧?


    刁逵方才就注意到了李德緣的與眾不同,眾人皆醉我獨醒,這小子看樣子是聽出什麽不對勁來了?


    “屯衛將軍!你覺得此曲如何啊?”刁逵要是不搗亂就不要刁逵了。


    “錯了!第一段入板後第十八小節和第二十一小節的落句,不該增強,應該減弱才對啊,這樣才有悠然自得之氣啊。”


    “而第二段的放合樂句,也不該增強,減弱才會令人聞之起閑適之情。”


    懂行的一聽,細細迴味下,是這麽迴事,不懂行的知道這小子又要攪局了,等著看熱鬧。


    王敦看著這會癡癡呆呆的李德緣,心說這小子還有多少本事啊,琴曲他也會?


    李德緣自顧自地穿過眾人,徑直走到兩位美女跟前,深施一禮說道。


    “某家方才所言與二位的技藝沒有關係,二位的技藝的確是出神入化,隻是人生閱曆少了些。”


    “那嚴子陵與光武帝少時同學,為何隱居富春山不出?蓋因誌向高潔,不願世人認為他因帝王關係而做官。”


    “他拒絕出仕,卻以帝同窗之誼留宮中百日,曲腳壓帝之肚腹,留下客星犯帝星的美談。”


    “但嚴子陵真的是甘於隱居數十載嗎?他滿腹才華得不到施展,空為節操而廢,心中自有一份無奈。”


    “朱買臣不惑之年靠砍柴為生,心中自有不甘,一個無奈,一個不甘,一問一答,有慰藉有鼓勵有共勉啊!”


    “這兩種境界,你們這個年齡自然無法體會,所以這曲子意似而神不似。”


    李德緣說完又深施一禮,請白衣女子稍讓。


    坐下後略一調弦,把剛才說到的兩處彈了一遍,站起身對兩位女子說“請二位再奏一次,某家吟唱而和!”


    李德緣俯下身,從玉渠中舀起杯酒,一飲而盡,對兩位美女點點頭,示意她們開始演奏。


    月上中天,庭院深深,一襲青衣,舉杯邀月。


    清越悠揚的蕭聲和如泣如訴的琴聲中,李德緣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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