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冷冰冰地眼神,李德緣一接觸,頭一次後脊梁冒冷氣。


    最低級的使者憑什麽有如此高的戰略性的見解?李德緣突然明白蕭指揮使的警惕性了。


    老蕭這一級不僅有匯總各方情報的工作,還要在匯總的基礎上給皇帝陛下提戰略性的建議。


    然後再去具體執行皇帝陛下的戰略性部署。


    所以老蕭才會對一個南路繡衣使者冒出的最高戰略性的構想產生警惕心。


    陳慶之倒是不慌不忙,迎著上司的目光,規規矩矩地站起來,施禮後娓娓道來。


    “稟指揮使大人,屬下負責南路邸報整理和抄送,大人可派人詢問南路郎將杜大人。”


    “杜大人處有屬下筆跡存底,屬下這裏尚有未抄寫完的邸報和南路四五六三月的廋語抄錄,大人可命人取來對照。”


    李德緣有點沒聽明白,看了看老蕭,別說,陳慶之這幾句話說完,老蕭的臉色沒那麽難看了。


    老蕭喚來守在竹棚外的兩名親信,耳語片刻,二人匆匆離去。


    李德緣腦子裏轉了幾圈,突然茅塞頓開。


    陳慶之雖然是個最小的使者,但是他卻是繡衣直指南路這一整路的“書記員”!


    南路兩千多“察子”日常搜集的情報和急遞都要經過陳慶之整理和重新抄錄才能向上呈遞。


    這些情報都是用特殊語言寫的,“廋語”也就是後世的密碼,需要陳慶之用密碼本解密後,再用官方語言寫成正常的文書交給上麵。


    而從高層傳來下的官方文書,也得由陳慶之再用密碼重新寫成“廋語”再傳遞給“察子”們。


    在這種雙向的抄錄中,陳慶之不僅能看到南路搜集來的大量情報,還能看到最高層的決策和部署。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隸屬於南路,卻在虞國境內的明溪縣當教書先生和賬房的原因,這麽重要的人放到敵國去不安全。


    李德緣問老蕭北路和西路的這種中間抄錄員是不是也在虞國境內辦公?


    老蕭略一沉思,點了點頭。


    這時兩名老蕭的親隨抬來個木箱,上著鎖,李德緣看看木箱,又看看陳慶之,這小身板背著這木箱到處跑,不容易啊!


    陳慶之還挺聰明,仿佛聽到李德緣的心聲了。


    “屬下有頭驢,脾氣不太好,不過尚能聽屬下的話。”


    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啊嗚啊嗚”的驢叫聲。


    陳慶之走到竹棚門口,大喊“綠耳莫叫!某在誇獎你的神駿呢!”


    怪了,陳慶之一喊,那頭驢果然不叫了。


    這時南路郎將杜仲被帶進來,老蕭向他核對陳慶之方才說的話,果然對上了。


    讓杜仲迴去歇息,老蕭臉色緩和了,指了指草墊。


    老蕭腦子挺好使,但最底層的“書記員”在他腦子裏還不會留下什麽印象。


    不過下麵遞上來的呈報上的筆跡他是認得的,有了杜郎將的對證,又看了陳慶之箱子裏那些木簡和剝開的蠟丸裏的帛書。


    仔細比對了抄錄的筆跡,老蕭這才衝陳慶之揮了下手。


    “坐吧,某還有話問你。”


    陳慶之恭恭敬敬地施禮,坐下,詢問杜郎將和比對筆跡全程他麵不改色目不斜視。


    李德緣佩服的緊,看樣子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二十出頭你看這氣度,老蕭那是什麽人,殺人不眨眼的特務頭子!


    想想後世的陳慶之,年少跟隨梁武帝蕭衍,也一定是見慣了政治的波詭雲譎,見慣了戰場上的屍山血海,才能練出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大將風度。


    這下李德緣更想把陳慶之劃拉到自己身邊了。


    當然這不是一句話的事,繡衣直指是個龐大的組織,有很嚴密的分工和管理製度。


    衍武帝還在做太子時就開始組建和經營繡衣直指了,三十多年下來,指揮使都換了五任。


    李德緣說改成錦衣衛就給改了,怎麽可能,沒看人人自報家門還是繡衣直指嗎?


    老蕭罕見的話有點密,一個一個問題拋向陳慶之。


    “南路間使有多少人?察子有多少人?最近設立的隱站在什麽地方?南路的字驗多長時間更換一次?”


    “迴稟大人,南路繡衣使者正使有五百五十人,察子一千九百四十人,七月二十日南路郎將設南海郡隱站。”


    歇了一歇,陳慶之又接著匯報。


    “南路字驗八月十五更換,依繡衣直指成例,每半年更換一次。本次為韓詩檢字法。”


    李德緣聽不太明白兩人對話,但明白了一件事,衍武帝把蕭指揮使指派給他,壓根就不是由他統領,而是輔助他而已。


    所以他心血來潮給改名叫“錦衣衛”,人家繡衣直指上上下下,從老蕭到陳慶之還是以“繡衣直指”自處。


    李德緣苦笑了下,自己太自作多情了,那個便宜皇帝老爹怎麽可能把苦心經營三十多年的龐大諜報網交給他?


    爭!必須爭!一會就上書管皇帝老爹要繡衣直指的管轄權!


    把陳慶之挖牆腳挖過來的念頭先壓一壓。


    李德緣迴憶了一下後世明代錦衣衛的那些事,和老蕭聊了聊繡衣直指改組的話題。


    主要是體製的問題,和上下監管的問題。


    情報和特務組織發展到明代時,達到了古代社會的巔峰,錦衣衛其實是被文人和民間刻意抹黑了的。


    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李德緣送走老蕭等人,沒閑著,寫了一份《奏請繡衣直指重組書》。


    沒走正常的奏報程序,走了下老蕭的後門,直接以密報的路徑送走了。


    天明時,連夜甄別俘虜身份有了初步結果。


    一百多官宦子弟和“富二代”、“富三代”。


    李德緣心說,這數不對!再查!不放早飯了!


    還沒到中午,又檢舉揭發出二百多帶著爵位的,最小的都候,最大的領光祿大夫。


    從八品至正四品,大大小小三百多個“錢罐子”。


    用完午飯,後麵運糧車也到了,發放完糧食。大隊開拔迴越豐縣。


    一千多燒傷的百越軍除了十來個有官身的,其餘都留下了,李德緣給南豐縣縣令留下一封手書,囑咐他速速派人送去百越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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