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黎明的曙光開始衝破昏暗的夜空。


    唿延庭屏息望去,隻見遠處密密麻麻的人群宛若潮水一般,氣勢恢宏。


    鼓聲,呐喊聲,馬蹄聲雜糅在一起,彰顯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尤其是其中那沉重的踏步聲,似欲要震碎這片虛空。


    不僅是唿延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就連他身後那三萬鐵騎也是眉頭緊鎖,脊背發涼。


    倒不是因為他們沒參加過戰鬥,實在是因為對麵那群麵露殺氣的將士實在是太過讓人震撼,好似洪荒猛獸。


    但從氣勢上來看,比之前他們遇到的蕭家軍還要厲害無數倍。


    這時,在眾人注視中,隻見對麵那兩萬多人,也讓出一條道路。


    隻見一名手持長劍,麵容俊朗的青年騎著一匹黑色的戰馬緩緩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是一群年紀不過二八的小將。


    而在那群小將身後則是一些年齡偏大的老兵。


    當這些人走出來後,戰場在這一刻,仿佛凝滯了一般。


    唿延庭陡然瞳孔一縮,旋即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就是麵前這群人昨日殺的他們大敗而逃。


    留下了三萬屍體!


    隻見對方人馬中,最小的戰士不過十三四歲,還沒他們胡馬的小娃娃長得強壯,瘦削的身材,在狂暴的北風之下,顯得是那麽渺小。


    最大的估計已經快到古稀之年,裸露在外麵的頭發也基本已經花白,但他們的身體卻站的筆挺,手中的長戟也端握在胸前。


    “一群廢物!”


    這一刻,唿延庭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氣炸了。


    滿腔怒火似乎化為滾滾長龍,恍惚間,位於他四周的那些將領,仿佛看到了一條口噴火焰的巨龍正盤旋在唿延庭的頭頂。


    聲勢駭人!


    但眾人哪裏知道,他們眼中那些即將到達古稀之年,不堪一擊的士兵之前乃是大幽最厲害的百戰老兵,隻因解甲歸田後或被大幽的那些鄉紳富豪用莫須有的罪名霸占了田地,不僅報官無門,反而被倒打一耙,流放到了這北涼。


    或是因為交不起那繁重的苛捐雜稅而被當作刁民發配到了這北涼。


    不管是什麽原因所致,最終都在這貧寒疾苦的北涼,被蕭戰特赦了。


    如今他們站在這裏,無非就是想要守護好不容易得來的家園,讓他們的子孫後代能享受到太平盛世。


    雖死無憾!!


    而那些小將亦是如此。


    他們其中有些甚至為了保護身後的家園,不惜謊報年齡就為了能夠參軍。


    還有些人甚至為了送自己的兒子參軍,不惜將兒子的戶籍都給改了,等兒子入伍後,也跟著入伍,父子皆從軍!


    隻因蕭戰給定了規矩,在北涼,一家隻能有一名男丁參軍。


    這時,昏暗的地平線,伴隨著密集的鼓聲,也越來越亮,溫暖耀眼的曙光即將再次灑落在人間。


    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兩支人馬已經準備好,迎接他們的將是無比慘烈的戰鬥。


    “給我衝!”


    “把他們全部給我殺了!”


    最後,唿延庭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怒火,當即大喝一聲,策馬朝前衝去。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要將對麵那些人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把他們的統帥抓住,將他的骨頭一根根敲碎!!


    見無數胡馬騎兵如潮水一般湧來,白起抬起腦袋微微一揚,同樣喝道:


    “弓箭手準備,重甲騎兵團墊後,輕甲步兵準備好鐵蒺藜,給我衝!”


    話音剛落,人便如一道閃電,衝了過去。


    轟隆隆!


    密集如雨的奔跑聲震得大地嗡嗡作響。


    夏日的狂風如刀子一般,吹在眾人臉上,眾人渾然不知。


    他們直勾勾的看向即將靠近的胡馬騎兵。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在迴蕩,那便是:


    自己一定要多殺一人,隻有多殺一人,身後的兄弟才能少死一個!


    而最後麵那些老兵也是目光森然,手中長戟向著前方挑起,半傾著身子,盡量讓自己跑的快些,好快點衝進那該死的胡馬騎兵中,讓前方那些少年郎少犧牲些,給北涼多留些好苗子。


    “殺!”


    “殺!”


    ……


    漫天狂風唿嘯,唿嘯聲中,是那如山唿海嘯般的人聲。


    血染的朝霞中,這支鐵甲洪流在朝陽升起的一刹那,懷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殺意,來了!


    那如狂風暴雨般的箭雨在兩軍即將匯合時,落了下來。


    不僅是白起有弓箭手,胡馬也有。


    漫天箭雨猶如暴雨梨花劃破黎明的天空,在朝陽映射下,帶著凜冽的寒意像是盛開的白蓮花。


    白蓮花綻放之時,殺戮才剛開始。


    咻咻!


    當箭雨落下的那一瞬間,無數人影砰砰從戰馬上跌落下來,幾乎是在他們落下的一瞬間,劇烈的慘叫聲驟然在這片天地間響起,仿佛是一場用鮮血奏響的交響樂。


    不同於胡馬的皮甲,白起的這支部隊雖然說年齡參差不齊,但裝備卻十分精良,奔跑在最前麵的五千名輕甲步兵身上的戰甲雖然薄如紙片,但卻異常堅韌。


    別說箭矢了,即便是大刀砍在上麵,也斷然無法砍破。


    所以,盡管胡馬的這波箭雨也異常兇猛。


    但比之胡馬,卻死傷很少。


    縱然是有人死了,也立即有人眼含兇光,堅定的踏著前方戰友的屍體加速向前衝去。


    這一幕正好被衝在最前麵唿延庭見到,唿延庭頓時目眥欲裂。


    他實在是難以相信,大幽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一支裝備精良的部隊。


    不過好在對方人數不多,否則,他還真沒那個底氣與大幽叫板。


    思慮間,雙方人馬已經交匯在了一起。


    但僅僅一瞬間,唿延庭的瞳孔便再次猛地一縮,扯著嗓子喊道:“小心!”


    轟!


    奔跑在最前麵的胡馬騎兵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忽然毫無征兆的飛了出去。


    這時,唿延庭終於看清楚了那東西,有點像草原狼常用的鐵骨朵,但與鐵骨朵不同的是,那上麵長滿了森然的蒺藜,被長長的鐵鏈連成了一片。


    又有點類似絆馬索,但比尋常的絆馬索卻要厲害無數倍。


    馬腿沾染的頃刻,便被那長長的鐵蒺藜紮入胸膛,鮮血狂奔不止。


    而且,就連那因為慣性飛出去的胡馬勇士,在落地的瞬間,隻要是碰到了那鐵蒺藜,也會在頃刻間骨碎人亡!


    當真是恐怖如斯!


    這一刻,他引以為傲的鐵騎反而失去了原本應有的優勢。


    另外,最讓他無比惱怒的是,緊跟在那手持鐵蒺藜的步兵身後的,那將近一萬騎兵中,竟然有不少是他北漠的戰馬。


    草原上的戰馬與大幽的戰馬區別很大,大幽的戰馬因為常年得不到有效的訓練,無論是體格還是耐力都略遜於他們草原的戰馬。


    所以唿延庭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霎時間,一股強大的怒意猶如即將要噴薄的火山一般占據了唿延庭的胸膛。


    他沒想到白起竟然會如此無恥,拿了剛剛從他那兒俘獲的戰馬和裝備臨時組建了一支騎兵。


    “殺!”


    唿延庭臉色陰沉無比,高舉手中大刀,胯下戰馬跳過一道道鐵蒺藜,便衝著直奔自己麵門而來的一名小將砍去。


    這勢大力沉的一刀,迅疾如電,唿延庭相信,沒人能在他手中硬扛過這一擊!


    他一定要讓這群膽敢冒犯他的漢人知道,他,唿延庭,才是這草原真正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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