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一戰,規模雖然不大,可後周損失可謂慘重,南唐的戰略目標基本達成。


    盡管以勝利告終,可包括李煜在內,劉政諮、李景達、何敬洙、劉承勳等人還是心情忐忑許久,一旦淮南周軍集中力量打過來,該哭的就是他們了。


    然而,一連兩日,長江北岸毫無動靜,線報傳來,周軍似乎還有收縮動向。


    李煜長出了一口氣,他這才斷定,自己賭對了!


    是夜,李煜在清風、李平的陪同下,再次登上了鍾山,遙望對岸。他不是在觀察江邊周軍,而是心係東京汴梁,一場改變曆史的“大變故”應該已經拉開了序幕……


    顯德七年,正月十四,臨近子時。


    魏仁浦再度來到順天門禁軍大營,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病榻上的趙匡胤,而是意氣風發的趙點檢。


    “趙點檢,這是……什麽動靜?”


    趙匡胤微微一笑,說道:“營中有人進獻靈藥,在下吃下去後,全身病痛煙消雲散,魏學士不是要在下點兵開拔嗎?”


    魏仁浦又驚又喜,說道:“天佑大周!趙點檢得以痊愈,北境無憂矣!”


    趙匡義沒有繼續客氣,問道:“魏學士,想必是給在下送來了兵符吧!”


    魏仁浦一愣,沒錯,半個時辰前,他硬著頭皮進宮去,將趙匡胤“病重”的事情講給小符皇後,又說明了趙匡胤對“淮南舊部”的擔憂。無論是做到朝廷一把手的高官,還是熟悉權力鬥爭的小符皇後,都知道趙匡胤這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得到更大的軍權(兵權)。


    小符皇後擔憂自己的父親,更害怕自己的兒子失去天雄軍這個靠山,自然沒有異議。


    “趙點檢的意思,哀家明白。昔日,大將王翦奉命伐楚,臨行之前,也是多要軍權好處,恐怕趙點檢也是心有顧慮。既然如此,就隨了他的心願。”


    小符皇後聽郭榮念叨過,趙匡胤再厲害,不過是個外人,隻要打好仗,多給些賞賜沒關係。


    “可,皇後娘娘,淮南、河北、晉西三處兵權調動,是需要國璽蓋章的。”


    小符皇後說道:“皇帝已經委托哀家、梁王及範質共同掌印,如今,範質不在朝中,我喚來梁王即可。”


    梁王,郭宗訓,七歲,這時候睡得昏天黑地。


    國璽怎麽蓋,還不是小符皇後說了算!


    就這樣,魏仁浦親手將大周軍權——約等於皇權——交在了趙匡胤手上。


    事實上,兵符對於趙匡義來說,又約等於廢紙,因為真正的軍權不是誰賦予的,而是將領自己“打下來”的,在戰爭中積累足夠的聲望,與軍中各階層將領維持好關係,這樣說話別人才聽、做事別人才跟。至於樞密院,所謂“賦予軍權”是以官方名義給出調遣、出征、作戰等命令,這樣獲得的軍權不是永久的,故而,打完一場仗就有了“交出軍權”的說法。


    那麽,為什麽趙匡胤還要爭取呢?古人做事,強調“名正言順”,所謂名分,就是做事情的合法性認證。有了樞密院的批文,他掌控軍隊的所作所為,才能在“謀逆造反”和“被迫無奈”之間進退自如。


    “不知趙點檢合適開拔?”


    “大軍即刻動身!”


    “當真!”


    魏仁浦大喜,隻要趙匡胤肯帶兵支援符彥卿,他就算是在小符皇後跟前立了大功了!


    趙匡胤笑道:“魏學士,你憂國憂民,勞苦功高,應該得到大大的賞賜!”


    魏仁浦謙虛地說:“哪裏!為臣子者,理應如此,倒是趙點檢,一路山高水遠,才是真正辛苦了!待到凱旋之日,皇家定然會給大大的賞賜!”


    趙匡胤卻意味深長地說:“魏學士,我們很快就會見麵……”


    當然很快,因為,趙匡胤沒打算走遠了。


    正常情況下,大軍動身,需要很多的準備工作,比如“糧草先行”,人要吃飯,馬要喂料,沒有這些東西誰敢出去玩命?更何況,兵器輜重、各種給養,少數也要三四天準備。


    趙匡胤的舉動就足以反常了,他點齊了一萬五千人,基本什麽都沒準備的情況下,就號令開城門,在雪夜出征去了。這一舉動,就是奔著士兵嘩變去的!


    臨近子時,在魏仁浦的親自注視下,趙匡胤帶隊走出了“萬勝門”(開遠門),大軍在金明池向北轉進,此後一路向北,經過黃河渡口之後,進入史弘肇的防區,再繼續挺進。


    遠遠的,南熏門城樓上的石守信,宣德門上的韓重贇,以及其他“義社十兄弟”在汴梁的成員,都注視著大軍前進的方向。


    雪夜之下,火光燎亮!


    寒風之中,金戈擊鳴!


    唯有擔任外城戍衛的劉守忠,聽到消息之後,仍然躲在房中喝悶酒,心中不安,等待著未知的前途。


    與此同時,郊外養馬莊,三百多人的隊伍,在夜色與風雪的隱蔽下,快速向內城運動,目標就是通津水門!


    通津水門,汴梁城唯一晝夜不會關閉的通道,潛入運糧大船之後,就能夠順汴河而上,經過麗景門進入內城,再向前便是州橋。


    州橋一側,便是王彥升的忠義軍!趙匡義要動手了!


    種桃子的人,不一定是摘桃子的人。摘到桃子的人不一定能全部吃掉,但可以先啃一大口!


    趙匡義雖有野心,還沒有跟大哥爭奪天下的膽子,他的如意算盤是,自己的人中,拿出五百人埋伏在皇宮附近,其餘五百人則守在朝廷重臣家宅附近,王彥升三千忠義軍作為策應,一旦大哥起事,趁大軍還沒有靠近皇宮的時候,率先將皇後、太子及眾多朝臣控製住,到時候,自己就是一等一的功臣。


    再想甩開自己,哼!另一個野心家王彥升也是這麽想的,自然全力配合。


    殊不知,趙匡義行動的同時,也有人在緊緊盯著他們,待到糧船靠近中醫軍營的時候,兩名船工悄然無聲地溜了下去,轉身潛入汴梁深似海的小巷當中,七拐八拐,來到了大相國寺的後門。


    人影鑽進去之後,不多時,一向平靜的大相國寺發出不太協調的喧鬧聲,可聲音又很快被壓製下去了


    大雄寶殿上,全寺的和尚都被趕到一起,手腳綁的牢牢的,嘴巴堵上、眼睛蒙上。


    “兩位兄弟,你們快去通知肖騎尉(肖正),行動可以開始了!”


    “遵命!”


    蔡振轉身看了看,整個大雄寶殿擠滿了和尚,一共三百二十個,穆堅、譚宗一改往日神情,滿臉殺氣地說:“蔡大哥,不能走漏風聲,都殺了吧!”


    蔡振也是這個意思,剛要下令,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刀下留人!”


    轉頭看,是覺悟住持,他一把拉住蔡振,苦苦哀求:“僧人並無過錯,況且,真梵住持以禮相待,不能恩將仇報啊!”


    蔡振聞聽,迴想近日種種,也有些不忍。


    “蔡大哥,不可婦人之仁!一旦他們告密……”


    “不會的!蔡虞侯,我與手下弟子在此看守,你們隻管去做大事!待到塵埃落定,我再將眾人放開!”


    蔡振低聲說:“覺悟住持,我等此一去,就不再迴來了,你們也要跟著一起走,否則怎麽迴大唐?”


    覺悟淡然一笑,雙手合十:“蔡虞侯,覺悟渡江北來,就沒有打算在活著迴去,家國大事,我一介僧人確實不懂,可太子殿下知遇之恩,我定然結草銜環。”


    “你不走了?!”


    “我與眾弟子皆是,想必迴歸大唐,路途遙遙、危機重重,帶著我們一群沒用的和尚,豈不累贅!”


    “住持……”


    “譚騎尉曉得,開寶寺後隱匿大船的地方。莫要多言,快去吧!”


    蔡振兩眼一熱,淚水湧了下來,看到覺悟的淡然,以及身後眾弟子的決絕,單腿叩拜!


    身後,譚宗、穆堅及眾軍士見狀,也都以參拜之禮。


    “阿彌陀佛!去吧!”


    蔡振一咬牙,手握鋼刀,喊道:“走!”


    覺悟及眾僧望著遠去的背影,眼中了無紅塵。


    有幸與君堂前立,不枉此生拜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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