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不是在虛張聲勢,“龍翔軍”也並非子虛烏有。


    陸氏《南唐書》記載:“後主登基,十二月,設置龍翔軍,教習水戰。”李煜隻不過是將這個計劃提前了一年,按照他的想法,老子都伸手要兵權了,還會受將領牽製?要幹,就自己直接領導!


    時至午時,朝堂方散,原本在眾人想象中毫無波瀾的朝拜,結果走的時候,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李煜沒工夫去想這些大臣的心情,他從宣政殿離開之後,就直接去了吏部,隨行的有劉政諮、孫晟,倆不同類型的街溜子。


    金陵這邊,吏部沒有直屬的官員,值守官員是吏部選事徐鍇(字楚金),也就是徐鉉的弟弟,李煜到的時候,他正要安排手下人封存奏表。


    “楚金,我有個字不認識,特來請教。”


    說話的是劉政諮,他跟在李煜身後,後麵則是孫晟。他這一嗓子,算是給徐鍇先打個招唿,提醒一下。


    徐鍇一抬頭,就見到一襲紫袍,少年太子李從嘉,已然飄然而至,臉上似有急切,雙眼卻內斂深沉。


    “徐鍇怠慢!拜見太子殿下!”


    “徐卿免禮,本王隻是路過看看。”


    路過?這裏是吏部衙門,誰會路過這兒?徐鍇低頭不言,靜等李煜吩咐。


    可李煜沒有再跟他說話,而是清退了吏部值守官員,房間內隻剩下劉政諮、徐鍇、孫晟及自己四人。


    “楚金,你可真辛苦,這麽多奏表,看來今年的官員安置、調配,是個不小的工程。”


    “年年如此,散觀,你……”徐鍇本想問李煜來此何事,可李煜坐在桌案前,自行翻看奏表,根本就沒有和自己對話的意思。


    “世人皆知你徐楚金精通訓詁,對《說文解字》研究頗深,今天是特來請教一個字的。”


    “這,莫不是取笑於我。”


    “豈敢,豈敢!”


    孫晟搭話:“徐選事,在下孫晟,久聞公之文才。”


    徐鍇一怔,說道:“孫佐郎大名,我也久聞,公所做《長江集考據》也曾拜讀過。”


    這句話,聽不出來是褒是貶,話說孫晟早年曾經當過道士,卻十分崇尚詩人賈島,問題就出在賈島曾經當過和尚,於是被道士趕了出來,他所寫的《長江集考據》,其實就是賈島的生平記錄。


    後來南唐入仕,世人對於孫晟的看法不一,各種史書上記載的差別很大,比如薛居正認為他“禍國殃民,伏法梁獄,報應使然”,陸遊則稱讚他“死於奉使,天下偉丈夫之舉也”,至於他貪汙奢靡,吃飯用“肉台盤”的典故,以及嘲諷馮延巳、硬鋼柴榮等事跡,足可見這人身上優缺參半。


    眼下,孫晟也當徐鍇是敷衍之言,沒放在心上。


    “這個……不知散觀所問,是什麽字?”


    徐鍇實在是好不到話了,這三個人,一個對自己不理不睬,一個對自己不溫不火,一個對自己不遠不近,實在搞不清楚他們到吏部衙門的目的。


    “哦,就是說字。”


    “說?這有何難,散觀,你真的不是來消遣我的?”


    “豈敢,豈敢。”


    徐鍇無奈,敷衍地解釋道,說,兌也,釋也,自然是陳述解說之義,這有什麽可難的。


    “人長一張嘴,怎麽說才是對的?楚金,你是大才,好好想想。”


    不經意的一句話,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李煜正蹙眉觀看吏部奏表,那一卷正是今年官員調整和任用名單!


    “這,這,說,同悅,聖人曰‘不亦說乎’,說話自然要讓人愉悅。”


    “沒錯,此乃正解!”劉政諮似乎故意地,向李煜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鍇再愚鈍,也知道,問字是假,讓太子愉悅開心才是真,莫非這奏表內容……他趕緊上前。


    “太子殿下,臣正欲封裝,不知有何不妥?”


    李煜放下手中奏表,微微一笑:“官員任用,朝廷頭等大事,想必這名單,是經過吏部多次商定好的。”


    “此乃薦表,任用與否,還看洪州方麵的批示。”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可瞞不過李煜,吏部一旦封裝之後,裏麵的人事安排基本就定下來了,此後,如果沒有言官的大量反對,官員調用方麵就是鐵板釘釘。


    “既如此,我有些建議,不知能不能加進去。”


    “此乃尚書令分內職權!”徐鍇感覺腦門上冒了一層汗,卻不敢去擦。


    “你們隻管去討論學問,我隨便翻翻。”


    “遵命!”


    朝廷是你們家,國家是你們家的,你想怎麽翻都行!


    徐鍇說到底,就是一個地道的讀書人,保大年間,已經三起三落,都是因為摻和南唐皇室鬥爭,最後一次觸怒李璟,被貶為校書郎,時任文安郡公徐遊與之交好,雖然徐遊與徐鍇同姓,但並不同宗,兩人隻是私交甚密,加上徐鍇的哥哥徐鉉,人稱“三徐”。


    徐遊祖上是南唐開國重臣徐溫,因為這樣的關係,他出麵保下了徐鍇,此時才升職為吏部選事。


    此後,徐鍇掌握了一條真理,少摻和皇室的事情,自己有了資源,就好好做學問。


    於是,他很知趣地和孫晟、劉政諮到外屋去探討學問去了。


    隻翻看了一半,李煜就感覺肺要氣炸了,大爺的,南唐怪不得亡了,就這麽任命官員,早晚官員比老百姓都多!


    在南唐,想要當官有三種途徑,第一種是科考,也就是貢舉,這樣考上來多是文人,而且往往是能夠做大官的。第二種是拜官,就是推薦製度,說不上這種製度的好壞,因為每年通過這種途徑上來的官員比較少。第三種就比較厲害了,就是通過官學,烈宗李弁時期在白鹿洞設置了“廬山國學”,原本是為了培養國家治理人才,後來就慢慢形成了學閥,能夠進入國學的人,多是裙帶關係,一旦學成之後,朝廷裏麵的人相互舉薦,紛紛進入要職,包括很多在軍隊的官員,實際上就是狗屁不通的世家子弟,比如南唐第一廢物皇甫繼勳!


    單單今年,官學途徑推薦做官的就有三百多!另外,一些調任的官員,大多政績平平,再這麽下去,就是這些吃財政的家夥,就能把南唐給吃沒了。


    整頓吏治,這是以後的事情,李煜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安置一些可用之才。他翻看了新晉官員名單,在拜官一欄,拿起筆重新擬定。


    第一個,淮南子弟,諸葛蘭,字藍玉,目前隻是一介秀才,在北宋滅掉南唐之後,率兵在湖廣一帶遊擊,以不足五千之眾,硬挺了兩年,最後戰死。


    第二個,並州人士,陳冠候,字仲卿,目前在翕州衙門擔任通判,後主執政末期,拒不奉行北宋詔安,率領全縣之眾拚死抵抗,其間經營屯田,經營調度有方,直至趙光義繼位,才徹底將其包圍,最後以身殉國。


    第三個,福州人士,龍幼安,字去病,目前就任祁門軍務司,他原本是彰武節度使手下的校尉中郎將,後來吳越內亂、深受其害,投奔南唐。


    ……


    前前後後,李煜在拜官一欄增加了十餘人,重新擬定之後,將他們混入眾人當中。


    無論如何,這些人都是需要的,雖然在南唐短暫的曆史上,這些人如同流星一樣劃過,可是,李煜明白,隻要時機允許,這些人都將成為不輸給林仁肇、朱令贇一樣的大將,甚至說,相比後周(北宋)的石守信、曹彬、韓通等人也絲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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