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城防營外。


    數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前行,周身上下收拾的幹練利索,即便此刻萬籟寂靜,大街上空無一人,黑衣人也謹慎異常,漆黑的夜裏,隻有眼眸與鋼刀閃爍著冷光。


    為首的正是江寧團練使荊斌,此刻,這個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武將異常興奮,他要去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後就是無盡的榮華富貴。


    至少在他的幻想當中,自己將成為後周皇帝的座上賓,加官進爵是小事,屆時自己將被封為淮南節度使,正式晉升為一方諸侯。


    當然,刺殺契丹使者這樣天大的事情,荊斌是不敢掉以輕心的。想到這裏,他反而十分得意,因為計劃是如此完美,一刻鍾前,細作已經通知他,宴請契丹使者的活動已經結束,眾人皆大醉,此刻必然在驛館內睡得天昏地暗。寅時動手,手到擒來,把人幹掉在悄無聲息的迴到駐地,辰時,金陵城東門開放,自己立即帶領手下趕迴江寧,神不知鬼不覺。


    而因宴請較晚的原因,天亮之後,朝廷也不會派人去打擾契丹使者,定會讓他們睡到日上三竿,待到察覺人被殺時,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候,即便追查兇手,也不會牽連到自己。


    荊斌手下眾人,也被灌了不少迷魂湯,都認為刺殺任務完成,自己也會飛黃騰達!


    但所有人都不會知道,他們正一步步走向墳墓。


    伏龍橋邊,流水潺潺。


    一眾黑衣人毫無戒備奔襲而來,隻需過橋,再走上二裏路,就到驛館所在地。


    行至橋中央,突然一個黑衣人身體一僵,緊接著依靠在橋欄上一動不動,後麵的同伴一個不小心,差點撞上。


    “蠢貨,突然停下來作甚!”


    聲音慍怒,卻不見同伴反駁,用手一推,那人身體立即癱軟下去。


    與此同時,後麵的黑衣人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微弱的月光之下,一支利箭正中同伴眉心!三棱透甲錐完全沒入顱骨,尖端又從後腦淺淺刺出,白色腦漿與紅色鮮血混合一處!


    那支箭,已經被撤掉了雕翎,怪不得毫無聲息!


    “有……”


    “埋伏”二字尚未出口,另一支箭已經穿入他的喉嚨。


    荊斌不愧是沙場宿將,在漫長的軍旅生涯中,形成了對危險高度的敏感性。事實上,在第一個手下命喪箭下之際,他就已經意識到源自黑暗中的殺氣,待到第二個人發出提醒,他已經迅速伏地,同時低唿道:“藏身!”


    已經來不及了,一陣箭雨,迎麵而來,不同的是,這次的箭矢是帶有雕翎的。


    破空之聲如同閻王爺點名,轉瞬十餘人的刺殺小隊,隻剩下五名完好無損的。


    在一起砍過人,默契自不必說,荊斌與剩下的手下不約而同,從地上撈起同伴的屍體,有的尚未徹底氣絕,也被當做了擋箭盾牌。


    隻不過,這一做法有些多餘了,因為一陣箭雨之後,黑暗中的人就停止了射擊,荊斌不知所措之際,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馬兒走的很慢,每一次鐵蹄與地麵的敲擊,都好像是喪鍾一般,微光之下,一人一馬緩緩踏上橋麵,在距離他們五丈左右的位置停下。


    來人非別,正是李煜,也是他下令不要將人全部射死,他要留著荊斌,還要得到想要的口供。


    夜風吹起李煜的長發,服袍寬大,難掩一身貴氣,劍眉星目、白麵微須,堪稱潘安不讓、子都在世,若是春江邊上、花前月下,足可以襯托的這位少年太子無盡風流,也難怪周家姐妹都對他愛得死去活來。


    麵對一堆死人,李煜神態自若,可內心實屬慌得一比!


    瑪熱法克,死人了!刑事案件!還在掙紮!到處是血!


    他畢竟是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在有生之年,連一隻四條腿的動物都沒殺過,眼前這副情境若說不害怕,那純純是裝逼!


    不裝又不行,畢竟他這邊隻有十個人,雖說武力值不弱,可對方也是見慣生死的主兒!


    而且,李煜深知不僅此刻要裝,餘生都要裝。


    說起來,南唐軍力不弱,江南又是富庶之地,之所以在五代十國時期備受欺淩,主要是皇帝一味忍讓,動輒以“不忍治下黎民受難”的借口來自我感動,包括南唐開國皇帝烈宗李昪,也被人稱之為“田舍翁”,意思是像地主老財一樣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思進取。


    “你是何人?!”慌亂之餘,荊斌及手下迅速圍攏一處,聲嘶力竭又壓抑聲響地吼道。


    “要命之人。”


    “大言不慚!”


    荊斌知道,計劃一定是泄露了,此刻他已經不敢再妄想什麽榮華富貴、加官進爵,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脫身!


    眼前雖然隻有一人一馬,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黑暗之中必然隱藏伏兵。因此,一邊與李煜對峙,一邊用手在身後比劃,準備溜之大吉。


    這一點就很蠢,黑天啊大哥,你比劃手勢誰能看得到?


    猛然,荊斌發難,手中鋼刀直直向李煜投擲過去,自己則一轉身,準備向後逃竄,可身後手下並未會意,仍然聚攏在一處,等到他們意識到首領的意思,已然亂做一團。


    “鐺——”


    飛向李煜的鋼刀在半途被截下,金屬相撞,火星四溢,清風不知從何處一躍而出,護住李煜的同時,口中打了個唿哨。


    太子府剩餘的九個侍衛中,有七名從伏龍橋一端的暗夜中殺出,他們早已卸下了盔甲,怕的就是鐵葉子發出聲響,驚動賊人。


    七對五,已有勝算。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另外兩名侍衛從伏龍橋下飛身上來,原來他們一直潛伏橋底,這下更是殺的荊斌措手不及。


    即使如此,想要不費吹灰之力就幹掉對方,也是癡人說夢。


    江寧府是對抗後周的前線,團練營的士兵各個都是狠角色,雖然前後心境落差很大,但身處逆境也爆發出強大的戰力,五人將荊斌護在中間,手舉鋼刀拚命格擋,一瞬間戰鬥陷入僵局。


    李煜這時候感到後背汗津津的,幸虧這些人是去刺殺契丹使者,沒有隨身帶長兵器,否則這次行動的危險係數將大大增高。


    “清風,速戰速決,切記,留下荊斌!”


    清風點頭,無言拔劍,很多年了,青鋒劍隻是藏在腰間,自己隻是趁著無人時候才會亮劍,一腔英雄氣無處施展。


    今夜,他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太子,也要讓太子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劍氣如虹。


    寒星點點。


    清風恰如一陣清風,遊蕩在兩隊人馬之間,稍有空隙,便會一劍封喉,被他刺中的黑衣人絕不會發出聲息,也不會痛苦掙紮。


    劍尖一條,喉結剜除,比用激光拉痔瘡還利索。


    侍衛們也驚異無比,他們怎麽會想到,一直伴隨在李煜身邊的這個小太監,竟然如此神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無需多言,片刻之後,眾人將渾身是傷的荊斌團團圍住,刀鋒劍刃置於脖頸之上,這個自認無敵的武將,堪堪一條喪家之犬。


    “你們,到底是誰……”他聲音明顯弱了下去,氣勢更弱,眼神中無法掩飾對死亡的恐懼。


    “要命之人。”迴答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多了一份可憐。


    ……


    太子府中,辰時將至。


    李煜一夜未合眼,他睡不著,特別是突審荊斌之後,才明白刺殺契丹使者的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複雜,於是在白蓮居中踱來踱去,腦海中複盤這一次行動。


    現場打掃幹淨了。


    屍體妥善處理了。


    荊斌藏匿起來了。


    契丹使者安全了,暫時的。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傳來,李煜抬頭,見清風立於門外。


    “殿下,李衛尉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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