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老掌櫃便拿了三本一指厚的書籍過來,餘賢接過看了看書名。


    一本名為《詩詞解意》,作者隻是一個不出名的人,想來這本是和詩詞有關,老掌櫃之所以拿過來,估計是為了鄉試中的詩詞一項。


    另外兩本名為《論語淺析》和《論語新解》,因為鄉試的經義一科隻考論語,老掌櫃並沒有拿別的。


    而且,《論語》一書作為啟蒙書籍,所有學堂先生都可以去縣學登記領取,要是書籍使用時間長了,還可以在縣學以舊換新。


    所以老掌櫃也沒有拿。


    再說都要參考的人了,那必定是已經通讀了論語一書的,自然用不著特意來購買。


    “多謝掌櫃大叔!”


    餘賢也沒時間多逗留了,按照前世經驗,一個小升初都得寒窗六年,這鄉試不就和小升初有得一比麽?


    隻剩下一個月時間,太緊了。


    “小先生不用著急,可以先看看合不合適再決定是否購買,否則買了迴去才發現不合適,平白浪費銀兩,還浪費光陰。”


    掌櫃大叔客氣的安慰著餘賢。


    “無妨無妨,就這三本書籍,挺合適的。”


    餘賢走到櫃台處等著,掌櫃大叔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好繼續再勸,隻得給他算了價格,三本合計四兩六錢。


    “罷了,小先生第一次來我君子書閣,那零頭就給您免了吧,承惠四兩銀子。”


    “學生多謝掌櫃大叔厚愛!”


    餘賢聽得一下免了六錢銀子,不由得大喜過望,本來還習慣性的準備砍價,但老掌櫃這麽一說,他還真開不了那個口。


    付完錢款,餘賢捧著三本書,正準備迴家苦讀,哪知道身後傳來一聲驚唿:


    “還真是餘先生當麵!”


    那聲音極為年輕,餘賢估摸著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既然人家開口,總得打個招唿再走不遲。


    否則失了禮。


    別人指不定就要說他傲氣淩人,於名聲大有影響。


    等他轉過身來,那人已經開始抱拳作揖道:


    “學生趙孟,見過餘先生!”


    餘賢猝不及防生生受了別人一禮,無奈之下也隻得同樣抱拳作揖還禮道:“蘇氏蒙學餘賢,見過趙孟兄。”


    見完禮,趙孟看了一眼餘賢手裏,正好麵前一本就是詩詞解意,他不由得失聲驚唿道:“餘鳴州驚才絕豔,還看這等蒙學之書?”


    說實話,趙孟這番話語,真要計較起來,他是有些失禮了的。


    但餘賢一眼就看出來。


    這個趙孟隻是見到他太過驚訝,心直口快之下才脫口而出罷了,他心裏並無絲毫惡意,反而是對餘賢有著滿滿的尊重和羨慕。


    所以餘賢也不計較,看著趙孟反應過來後有些羞愧的臉色,溫言笑道:“趙孟兄此言差也,正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在下雖然偶得佳句,也就是運氣好,偶然竊得上天一葉罷了。”


    “對於詩文之基礎學識,說起來反而有些才疏學淺,故此才購得此書,準備勤加學習,以期能以勤補拙,多添一些學識,沒成想倒是讓趙孟兄你見笑了。”


    “餘先生大才啊!”


    趙孟滿眼星星的說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先生隨口一句,便是鳴州之詩啊!”


    “此句大妙,餘鳴州…果然名不虛傳也!”


    “小先生便是鳴州餘?”


    老掌櫃站在櫃台裏失聲說道:“都怪老朽眼拙,沒能認出先生當麵,還望見諒。”


    “對了…”


    老掌櫃對餘賢抱拳見禮,突然反應過來,又從櫃台裏急匆匆跑了出來,手裏正拿著餘賢剛才付給他的那錠銀兩。


    “餘先生有所不知,我君子書閣有規矩,但凡入品詩文作者第一次光顧本店,一律免費,若是之後再來,所有費用皆可八折優惠。”


    “所以這錠銀子,還望先生收迴。”


    “掌櫃大叔不可!”


    餘賢雖然缺銀兩,但老掌櫃這麽好的人,他也不可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再說了,這君子書閣的客流量眼看著也就這麽幾個。


    顯然生意並不是太好。


    “先生可是嫌棄小店禮薄?”老掌櫃見餘賢拒絕他,麵色有些不太自然。


    “掌櫃大叔,您說哪裏話來?”


    餘賢輕笑著解釋道:“晚輩非是嫌棄,而是覺得便宜得來難珍惜,有價方知萬事難,吾輩學子學海求知,當有一顆珍惜之心,才能更加勤勉盡責,努力學習而已。”


    “好!好!好!”


    老掌櫃撫須而笑道:“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道盡文章之妙,一句便宜得來難珍惜,有價方知萬事難,卻又道盡人心之妙!”


    “妙,大妙也!”


    “先生大才!”


    老掌櫃言罷,瀟灑的收迴銀兩,也不再堅持,滿眼欣慰的看著餘賢說道:“既如此,小先生今後光顧我君子書閣,當以五折以敬之!”


    “這…不太好吧?”


    餘賢沒想到,老掌櫃竟然來了這麽一招。


    “哈哈哈,餘鳴州若是覺著吃虧,可以贈書老朽墨寶一幅,就寫那句便宜得來難珍惜如何?”


    老掌櫃撫須而笑道。


    “也罷!”


    既然老掌櫃盛情難卻,餘賢也放開了,想了想便欣然答應下來。


    主要是他今後要買的書極多。


    老掌櫃這麽一來肯定是要虧上不少,人家盛意拳拳,他要是再推托反而落了下乘。


    相對的,老掌櫃此舉,不知要為他節約多少銀兩,餘賢琢磨自己算是小有名氣,題上一幅字留在這裏,也能幫老掌櫃增加些許人氣,彌補一些虧欠。


    “請墨寶!”


    老掌櫃見餘賢答應下來,不由得大喜過望。


    他本就是隨口一說,讓餘賢不至於難以接受他的優惠,並沒有真心想要貪圖他的墨寶,哪知道餘賢竟然真的答應下來。


    有了餘賢墨寶鎮店,對於他的生意來說。


    那絕對是大有好處的。


    老掌櫃從商多年,自然清楚其中道理。


    不說別的,就餘賢那個沒法說出口的聖人弟子的名頭,那就是一塊金字招牌。


    更何況餘賢能夠一日兩詩,他的未來必定大有可為,而隨著餘賢走得越來越高,他現在留下的這幅墨寶,必將成為價值連城之物。


    隻是瞬息之間,老掌櫃便把事情看得通透。


    興高采烈的拿出一副全新的文房四寶,而且還是秀才文寶,老掌櫃親自磨好墨,然後站在一旁,如同書童一般恭敬的垂手而立。


    餘賢提筆蘸墨,揮毫潑墨之間。


    一幅字畫渾然天成。


    便宜得來難珍惜,有價方知萬事難。


    聖曆五二零年臘月贈君子書閣。


    寫完,餘賢習慣性的哈了一口氣,有些遺憾道:“可惜,就差一個印章了。”


    隨著他放下毛筆,字畫之上絲絲縷縷的文氣蒸騰而起,不多會兒便如同煙霧嫋繞一般,在字畫上空雲蒸霞蔚,美不勝收。


    “天呐…”


    十幾個讀書人圍在旁邊,不停驚歎:“不愧是餘鳴州,隨口一句就是聞縣之詩。”


    “此言有理!”


    “嗯,此句雖然言辭樸素,然意蘊極深,且有勸學之意蘊含其中,真如同老掌櫃所言,一言道盡人心之妙也!”


    “這位兄台說得有理,不過小生更喜歡之前那句短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此句讀之,總有一種渾然天成之感。”


    “是啊是啊,也難怪我等凡俗之人佳句那麽難得,畢竟上蒼都要珍惜珍藏的好東西,又豈是我等凡俗之人所能染指?”


    十幾人齊齊低聲議論起來。


    餘賢想了想,那句既然都說出來了,倒不如一並寫下來送與老掌櫃,今後來這裏買便宜書也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打定主意,餘賢再次鋪好紙張,揮毫寫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聖曆五二零年臘月二贈君子書閣。


    隨著餘賢停筆,一股股濃烈至極的文氣衝天而起,無視了書閣樓層屋頂直衝雲霄。


    嚨…


    哩…


    一聲聲輕鳴自高空傳遞而來,清晰的傳入眾人耳朵裏麵,那龍鳳和鳴之聲讓人心神舒泰,欣喜難言。


    “達府…又見達府!”


    趙孟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語著。


    過了一會兒,天地異象消失,餘賢吸收了那些天賜文氣之後,不由得渾身有些飄飄然,如同酒意微醺一般。


    掌櫃大叔和那些小年輕一樣,張大嘴嘴呐呐難言,他知道那句短句不凡,但限於見識,他並沒有敢往達府方向去想。


    畢竟再妙也隻是一句短句。


    這種短句,真要論起來其實是不完整的。


    而且,短句雖然同樣由兩句組成,但它和對聯又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是介於對聯和詩文之間的一種特殊文體。


    這種短句。


    其實就相當於隻說了半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並不是完整的。


    所以短句讀起來,就有種讀詩的時候,隻看到了最精彩的那兩句一般,雖然很爽,但總是會覺得差了那麽一點意思。


    有種淡淡的缺憾之感。


    而且,這種短句隻是意義深遠,並不押韻也不對仗工整。


    但是對聯不同。


    對聯的兩句話不僅對仗工整,對韻律要求極高,還是一句完整的話,能清晰的表達完整的意境和義理。


    “大叔!”


    餘賢笑了笑,雙手捧起字畫遞給老掌櫃。


    “這幅可不是白送的,得換您一顆印章,不知您意下如何?”


    “換,龜孫兒才不換!”


    老掌櫃喜不自禁,迫不及待的從餘賢手裏搶過那幅字畫,鄭重的說道:“老朽占了餘先生大便宜,這樣吧,我盡快給您尋來一顆舉人文寶級別的印章。”


    “說實話,要不是老朽能力有限。”


    “哪怕是一顆翰林文寶印章,也是辱沒了先生這兩幅墨寶啊!”


    “大叔客氣了不是?”


    餘賢笑了笑說道:“正所謂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大叔您敬我在先,我還您也是應當,所以,都是爽快人,磨磨唧唧就沒意思了。”


    “好!”


    老掌櫃放下墨寶,眼睛一亮,沒想到又聽得一句經典,餘鳴州小小年紀就能出口成章,今後必定會潛龍出淵。


    前途不可限量,也難怪聖人對他青睞有加。


    和老掌櫃商量好印章格式,餘賢辭別眾人。


    徑直迴了家裏。


    一群人正站在蘇氏蒙學門口,就連柳子和和縣尊蔡林都趕了過來。


    畢竟,剛才接連出現了聞縣和達府的天地異象,想來能做到這點的,整個路陽也就唯有餘賢一人了。


    “賢兒,剛才那天地異象…?”


    等餘賢和縣尊以及柳子和見過禮之後,蘇城便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蔡林和柳子和不好開口,這萬一並非餘賢所作的話,一旦出口那就有點尷尬了。


    “迴父親大人,隻是孩兒贈予君子書閣的兩個短句而已,並不是什麽大事。”


    餘賢謙虛的對蘇城鞠了一躬說道。


    幾人交談了一會兒,縣令蔡林臨走,才掏出一張請柬遞給餘賢道:


    “餘先生,數日之後,本縣按例要舉辦迎春文會,到時還請先生務必要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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