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什麽時候能給我答複?”


    洛齊坐在老張的對麵,盯著他枯槁的麵龐,問道。


    老張劇烈咳嗽了兩聲,揉了揉兩坨黢黑的大眼袋,說:


    “大概一天半,我得先迴去報告老z,申請命格調查令,然後去技術部核查。如果真如你所說,星宇既跟洛正德聯係密切,又有煙疤痕跡,那他是洛澤的可能性還真不小!至於生日,應該是假的,我迴去一查便知。”


    洛齊抱著雙腿,蜷縮在老張對麵的石頭上,有些失神。


    他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又極度害怕知道真相!


    星宇已經失去了陽哥,變得時而瘋瘋癲癲,時而不省人事!自己卻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做這種背後插刀的事情!他覺得良心奇痛無比!


    可是他自己何嚐不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兒?


    “老張。”


    洛齊抬起頭。


    “嗯?你放心,我現在就迴去申請...”


    老張使了半天勁兒才站了起來,兩條小短腿左右打著擺子,由於體力不支,還差點摔倒。


    自從不久前過度勞累病倒後,他就一直沒太恢複好,精神力受損,身體也總是沒勁兒。


    這全部“得益”於老z的大餅。


    “我是說,如果真的是星宇的話,有什麽辦法能幫他改命嗎?我是說,他能不能不死...”洛齊說。


    老張正前後左右拍著身上的泥土,聽到這話,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兩坨大眼袋幾乎要墜到地上:


    “‘命’是注定的,隻能通過偷和搶這兩種非法的手段去改,可是這樣做跟洛正德為了自己的兒子奪你命格的行徑,不是一樣麽?”


    “那能不能先緩緩,過段時間再查?”


    “不能,老z要出差一趟,到時候申請手續會非常麻煩,他們這種大人物出差,動輒幾年的,你能等得起嗎?”


    “可是...”


    “別可是了!你隻是拿迴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老張說完,就對著失神的洛齊打了個響指。


    “我走了!最多一天半,我就來迴複你!記得好好睡覺!不然我又聯係不到你!”


    老張走後很久,洛齊才迴過神來,他伸直了身體,平躺在了身下這塊並不平坦的大石頭上。


    “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他小聲念著這句話,一遍遍得念著...反複品味著每一個字眼的含義。


    是啊,命格是他的,未來漫長的美好人生也是他的,和許庭深長相廝守的機會更是屬於他的!


    可那是星宇...是洛齊自認為最好的朋友!是疼愛他多年的趙媽的心頭肉,是陽哥的...


    “陽哥...”


    洛齊翻了個身,眼淚不知不覺掉了下來。


    陽哥沒了,星宇也可能要沒了...他們為什麽這麽苦...


    陽哥…是許庭深唯一的哥哥,是他最愛的人之一…


    遠在幾千公裏之外的許庭深,現在指不定有多痛苦呢…可是他沒辦法陪在他身邊,沒辦法安慰任何一個為此痛苦難過的人。


    他的精神力因為反複受創傷,已經太弱太弱了…


    洛齊邊掉淚,邊陷入了更深的睡眠,連這片虛空都沒有了。


    ...


    ...


    “聽說了嗎?江海的總經理星宇,在生日當天痛失愛人!現在已經瘋癲了!”


    “當然聽說了!現在整個南市還有不知道這事兒的人嗎?真是可惜了,同性戀人找到靈魂契合的伴侶真不容易!結果那朝陽卻是以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死了,哎...我在蜜戀偶爾能刷到他倆...看起來真的很般配呢!”


    “所以說,做人不能太高調,日子過的好的時候,要懂得藏起來!”


    “據說明天一早就舉行追悼會,這人呀,從活蹦亂跳到準備被人遺忘,就在一瞬間...”


    南市一條偏僻的小吃街最裏邊的燒烤攤上,幾個剛下班的小青年正聚在一起擼著熱乎的肉串兒。


    幾杯啤酒下肚,當下南市最爆炸的“在江海總經理的生日宴會上,著名犯罪心理研究院骨幹成員朝陽被槍擊身亡”這一頭條新聞,便成了最好的談資。


    現如今,meet和蜜戀幾乎是每個年輕人都玩的軟件,因此星宇和朝陽也幾乎成了媲美二線明星的“公眾人物”。


    他倆的新聞,爆炸程度可想而知!


    幾個年輕人一邊擼著串兒一邊此起彼伏得歎著氣,而一旁一張單人小桌上,一個刻意壓低鴨舌帽的男人,在一口氣幹完了最後一瓶啤酒後,站起身來對老板喊:


    “結賬!多餘的200算小費!”


    說完便隱身在不遠處的夜色中。


    幾個年輕人不免調侃起了滿臉堆笑的胖老板:


    “老板今天遇到大方人了呢!一出手就是200塊小費!不請咱哥幾個喝兩瓶?”


    老板舉起那白來的200塊,對著頭頂的燈光反複檢查,笑著應和:


    “送送送!媳婦兒~給這幾位日進鬥金哥送三瓶啤酒一盤花生米!”


    “老板敞亮!大方!”


    幾個年輕人臉上也堆了笑,在心裏感謝起那位沒看見臉的鴨舌帽男子來。


    ...


    ...


    星宇再次醒來的時候,夜色已如墨黑。


    九章和天問都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來便準備按鈴。


    星宇張了張幹燥的唇,說:


    “不用叫醫生,我不鬧。”


    天問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將他輕輕扶起,說:


    “少爺,吃點東西吧,吃點東西,明天有力氣...送陽...”


    星宇雙目無神,看不出任何生機,兩天的哭鬧和嘶吼,讓他的眼睛腫的像核桃,嗓子沙啞得如同破鑼。


    “我能去看看陽哥嗎...”他擰過頭看向九章,眼角噙著的淚衝破了水表的張力,肆無忌憚得滾落下來。


    九章雖於心不忍,可還是搖搖頭:


    “醫生說你的情緒不能再這麽激動了...不然會再出現與君山那次那種狀況。”


    “那給我打一針安定吧,讓我睡到明天追悼會,到時候我就可以見他了吧...醒著太痛苦了...我一秒鍾都不想醒著...”


    星宇盯著天花板,拚命想咽迴欲決堤的眼淚,可幾番嚐試下來,還是沒能忍得住,於是他索性不再藏著掖著,盡情得哭了出來:


    “陽哥!陽哥!你帶我一起走吧!我一秒鍾都不想活著了!陽哥你能聽見嗎?這個世界沒有你我呆不下去!讓我死!讓我死!求求你!活著太痛苦了!我好疼啊!我的心好疼啊!”


    星宇一邊嘶吼著,一邊用拳頭狠狠得砸向自己的太陽穴!九章見狀趕緊鉗製住他的手,天問趁機按了鈴!醫生不到十秒就趕到了,在給星宇打上了安定之後,他才抽泣著漸漸入了睡。


    醫生搖著頭轉身關上門後,九章才望向窗外,對身邊的天問說:


    “隱藏能力很強,要準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讓傷心的人眼淚都落了空!”


    天問也看向窗外,點了點頭,說:


    “別忘了,我的特長就是‘狠’,沒有人可以傷害到我要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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