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筱筱死的好慘......”


    她的聲音很是淒涼,有一種死的孤寂。


    葉辰一歎了口氣。


    呂筱筱的魂魄並沒有離開廠房,所以他和引魂燈見到了兇殺現場。


    任職這麽久,他曾見過車禍被肢解的,見過事故被拍扁的,見過被殺死的,但像這種慘無人道的死狀,他看了還是感到無比觸目驚心。


    呂筱筱是被人先奸後殺,折磨至死後取走了器官。


    葉辰一心中憤恨,究竟是多麽的喪心病狂才會對一個如花的少女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事!


    這時引魂燈也飄落下來,浮在葉辰一肩頭。


    它的眼角向下低垂,對女孩的遭遇很是同情。


    “不能讓她在陽世逗留了。”


    一句女童的聲音傳入腦海。


    這是引魂燈在向葉辰一神識傳話。


    他自然明白引魂燈的意思。


    呂筱筱如此死狀,身上積攢了無比巨大的怨念,她現在新死,還沒從神智混亂中解脫出來,一旦懼意剝除,遭此厄運其勢必會被戾氣和怨念控製,成為極為可怕的怨靈。


    “我打開陰司入口,送你離開這裏吧。”


    葉辰一的話平淡卻不容拒絕。


    女孩雖讓人同情,但他也不能因此就網開一麵。


    他隻是陰司的差人,接引亡魂是他的本職,如果放任陰魂作惡,他就違反了律典,陰魂也會受到極為嚴酷的懲罰。


    陰司並非不知善惡,隻是天道自然運行,在大道法則麵前,一切無關善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不仁,即是自然,即是天道。


    呂筱筱低著頭,烏黑的發絲低垂到額前。


    葉辰一不再猶豫,直接念出了法咒。


    “一點真陽盡,亡魂從我雲,世間紛繁事,從此了無痕。”


    “引魂燈,起!”


    法咒展開,引魂燈一陣光華湧動,霎時間一道漆黑如墨的縫隙在呂筱筱近前打開,閃動著無比深邃的黑色光影。


    “大人......筱筱可以不走嗎?”


    呂筱筱抬起頭,紛亂的發絲貼在臉上,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墨色。葉辰一知道,她的戾氣正在緩慢加重。


    “這裏已經不屬於你了,還是盡早離去吧。”


    “筱筱......想報仇。”


    呂筱筱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她的心裏話。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已是亡身,別說報仇,就是想在陽世存活都十分困難。”


    葉辰一說的也是實情,陰魂想要逗留人世,的確有很多辦法,但無一不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為一堆作惡多端的壞人,不值得啊!


    “我不怕!”


    呂筱筱語氣突然變得不再怯懦,她說出了心中所想,反而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隻要葉辰一同意,她就一定要用那些人的血來償還,無論讓她付出何種代價!


    葉辰一輕輕搖頭。


    他知道,他的好言相勸讓這個少女誤以為有了留在人世間的可能。


    “別再說了!塵俗已了,速速離去!”


    葉辰一語氣堅硬如鐵,不容拒接。


    呂筱筱聞言身子猛地一震。


    她顯然被葉辰一的態度嚇到了,更讓她感到心驚的是那股源自葉辰一體內那即將湧出的可怕法力!


    “......是。”


    呂筱筱不敢再有複仇的念想,她知道,隻要眼前這個年輕男子一動怒,她就有魂飛魄散的可能。


    她伏在地上跪拜,懷著無盡哀傷。


    呂筱筱緩緩起身,望了麵色如常的葉辰一一眼,走進了虛空。


    看著呂筱筱的身影沒入,那道縫隙緩緩閉合消失。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那些混蛋會有報應的!”


    葉辰一歎了口氣,憤憤開口。


    此時的他不知在想些什麽,臉色非常難看。


    “我們也走吧?”


    此時的引魂燈變得異常乖巧,它似是看出了葉辰一心情低落,小聲試探道。


    葉辰一看了看它,點了點頭。


    感慨歸感概,但這就是他的工作。


    當夜,葉辰一睡夢中,魂魄再次進入了陰司。


    他選擇的三昧真火這門法術,包括廣雲子教的雷法,運行口訣雖然已經記住,但修煉還需要廣雲子當麵指導,否則很容易產生偏差。


    見到廣雲子後,他將韓老板兒子的事說與了老道長,同時也將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


    他之所以不敢答應韓老板,是因為他不確定這件事自己是否能夠插手。


    黑白雖然默許了他替人收邪驅陰收取謝金這件事,但那還能算的上勉強在他職責範圍之內,可像這種超出己身能力範圍之外的事,他就不確定了。


    廣雲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須。


    “無妨。你陽差身份雖然特殊,但我輩行走世間,除魔衛道之事常有。此子天生異能是命數,遇到你也是命數,當如何即如何,切莫刻板。”


    廣雲子說的葉辰一陽差身份特殊,其實也的確如此。


    所謂陽差,多是修行有成的陽人接受陰司號令,聽從陰司調遣,替陰司執行凡塵差事,積累德行的人。這樣的人多是道士,偶有佛陀或得道精靈。


    而葉辰一相比起來就很不一樣了。


    他是陽人,自然是陽差。但他本身並非修行者出身,而是由黑白真君直接任命,所掌握的也是陰司法術,而非陽人修成的道法符籙。


    這,就是廣雲子所說身份特殊之處。


    其實若不是黑白無常位高權重,葉辰一這個奇怪的身份早就遭到質疑了。從這一點上看,雖然黑白二人經常不靠譜,但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沾了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光。


    廣雲子這一番話直指葉辰一本心。


    他所教誨,就是說葉辰一過分糾結於他陰司掌燈人的身份,由此來考慮這事是否能做,做了是否越界。因太在意越界本身,反而忽略了自己的本心,看不清事情實質。


    其實這件事,表麵上是為陽人尋求解決之法,但根本作用卻也能使善魂早歸陰司。


    從職責上說,葉辰一可以不管,因為他的責任是接引橫死亡魂。同樣他也可以管,因為歸根結底是與陰司的事務掛鉤。


    葉辰一迷障的地方就在於太怕越界,從而掂量不清做與不做,該與不該之間的界限。


    “謝道長指點迷津。”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葉辰一謙恭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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