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有點冷,王萍芳將衣服攏了攏。她現在是在萬眾矚目下走過,那一雙雙眼睛,有探究,有幸災樂禍,更有期待。


    她的腳步不急不慢,遠遠地 就看到那個包圍圈,那邊的熱鬧仍在繼續。她一邊走,一邊思考著解決方法。


    “你們就說拿不拿錢吧?囉嗦那麽多幹嘛?”聲音很大,清晰的傳到了她的耳中。王萍芳不禁感慨,還是我們勞動人民中氣足,瞧瞧這氣勢,這聲音傳得多遠啊!


    再遠的路也就在工地裏,不管她怎麽磨蹭,也還是很快就走到了跟前。這一次不需要曹勇開道,圍觀的人看了她一眼都紛紛讓開了,這就是權力的效應!


    現場還是隻有那幾個工人的嚷嚷聲,就連曹勇那張超級能掰扯的嘴,這會兒都啞火了。見到王萍芳迴來,他那沉重的表情,又增添了一丟丟的幽怨,這什麽領導啊,居然忘消失!


    王萍芳知道,他是急啦,問道:“醫生來了嗎?”


    “還沒有?”曹勇的聲音不大,蔫蔫的。


    王萍芳也不搭理他,徑直走到了廖三的跟前,那幾個工人環繞在他的周圍,井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怎麽樣?身上還有其他地方疼嗎?”王萍芳輕聲細語的問他:“如果還有哪裏不舒服,就趕緊說,不要拖延。”


    話落也不等他迴應,轉身又對小王他們說道:“去搬個凳子來,這天氣,怎麽能一直坐地上呢?”


    小王的速度倒是挺快的,麻溜的居然還搬來了好幾張凳子。不錯,小夥子有眼力勁。王萍芳讚許的點點頭,笑著招唿道:“你們幾個將人扶到椅子上坐下,曹工,您也坐,我們一起等吧!”


    她一副悠閑的模樣,倒是將大家給整不會了,這什麽情況啊?曹家父子對視一眼,滿是疑惑的坐下。


    那哼哼唧唧的廖三這會兒也聽話了,讓人半抬著坐在了凳子上。就這鬼天氣,在地上坐這老長的時間,那也是很遭罪的好不好。


    王萍芳不再理他,指著小王跟曹爸爸聊起來:“曹工,這支隊伍不錯,挺專業的嗎!您一定費了很多功夫吧!”


    “這還真的不是我的功勞。”曹爸爸大概是被她那輕鬆的語調給感染了,說話也輕鬆了幾分:“這都是小王安排的,這小夥子不錯。”


    “哦!”王萍芳望向當事人,一副想細聽的模樣。


    見話題轉向自己,小王也不扭捏:“我這些都是在部隊上學的。當時曹工說要準備個安全責任小分隊,我就想到給大家培訓一下,也可以應付一些突發狀況。”


    “那還是曹工領導有方。”王萍芳又將話頭轉到曹爸爸的身上。


    “這都是我的職責。”曹爸爸的謙虛是他們這一輩人特有的含蓄,王萍芳很滿意的又對曹勇說道:“你可得好好跟著曹工學學,不要一天到晚的埋怨,砌牆有什麽好學的,看看這裏麵包含的東西可多啦。”


    臭小子,居然到處嚷嚷老子的本事就是砌牆的。曹爸爸帶著殺氣的眼神嗖嗖的射向曹勇,那小子這會兒也老實,憨憨的笑著,大手一直在腦袋上摩擦。王總這是在幹嘛,專門來揭短的嗎?他倒是不怕老爸削他,可這不是地方不對嗎?


    不說他在工人麵前的形象,就那哼哼唧唧的廖三,這不還在一旁擱著的嗎!不過這廖三怎麽迴事,好像有一會沒有哼唧啦?


    廖三這會兒也正在鬱悶呢,這幾人在幹嘛?這都聊點啥啊?自己才是主角好不好。他倒是也想哼哼來著,可是也沒人搭理他啊!獨角戲很尷尬的好不好!


    沒人管他,是因為沒法聊。王萍芳轉悠一圈迴來,氣氛就變了,曹勇是習慣性的對她的信任,而曹爸爸是不好意思問,畢竟這應該是他來處理的狀況。至於小王,他多機靈啊,領導不發話,他就不問唄!所以廖三就這樣被撂一邊啦。


    王萍芳可不會說什麽戰術,她隻是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化解這個難題,總不能直接跟人說,我知道了,你這是在算計我呢!人家不承認怎麽辦?將秋菊姨供出來嗎?那也太不講義氣,她是這種人嗎?


    其實她是很想做這種人的,可是秋菊姨對她多好啊!怎麽好意思讓他們兩口子難做呢!鄉下跟城裏不一樣,七裏八鄉的,那消息在田埂上流通的可快啦!就那三姑六婆的口水就能將人給淹死。


    別看她現在表麵上一派輕鬆,可是那內心的糾結啊,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好在救護車總算是來了,隨著那“嗚哩——嗚哩——”的聲音闖進工地,眾人的臉上都有了變化。


    王萍芳還特意的將注意力轉移到廖三幾人身上,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那明顯的慌亂都掛在臉上,最後還是廖三強自鎮定的,按壓住了他們。


    王萍芳暗吐一聲倒黴,就被這幾個貨拖著,居然耽誤了一個上午的工期!


    幾個白大褂抬著擔架速度的奔著人群就來了,廖三再也按捺不住開始呻吟起來:“哎喲,我的命啊,怎麽這麽苦啊,這要是被拉走了,可怎麽辦啊?”


    “哥,你就放心吧,我們護著你!”老四大義凜然的慷慨就義,那氣勢哦,說得靠近的醫護人員速度又快了幾分。


    “快讓開,讓我們看看。”一個男醫生一把將老四推開,就擠到廖三跟前:“傷哪了?”


    老四被推了個猝不及防,倒退好幾步,王萍芳很慶幸現在的服務態度,這要換她上輩子,你敢推我,我就敢投訴你。


    隨著他的動作,小王的機靈勁再次體現,他敏捷的一個補位,就將老四給擋在了一邊,隨即對醫生說道:“是左腳。”


    “那個位置?”醫生說著話就蹲了下來。


    “腳踝。”小王有問必答,卻還是下意識的將老四擋住。


    “我現在要給傷者檢查,大家都讓開一點,這樣圍著,太影響光線了。”醫生動手之前就開始清場,小王伸開長臂,順勢就將圍著的眾人都推到一邊。曹勇也將外圍的人群又驅趕著散開了一些,那邊醫生的手已經摸向了廖三的腳踝。


    “哎喲——哎喲……”


    “叫什麽叫,我手都還沒有摸到你。”不得不說,這醫生是真的彪悍。王萍芳在心裏感謝,還好現在還沒有。


    廖三的聲音被醫生給終止在了喉間,那可是醫生,這年月,誰都對穿製服的,有天然的敬畏,白大褂也一樣。


    “這裏痛不痛?”醫生一邊的手在廖三的腳上遊走,一邊詢問,還一邊警告他:“不要瞎嚷嚷,這可是你自己的腿,要實話實說,耽誤了病情,可是你自己受罪。”


    廖三那到了嘴邊的哎喲,再次被截殺,臉上那個尷尬哦!


    “這裏痛嗎?”醫生問。


    “不痛!”他答。


    醫生再問:“這裏痛不痛?”


    他再答:“不痛!”


    “這裏啊?”


    “不痛!”


    ……兩人一問一答了好幾個迴合,醫生的手終於是按上了那明顯腫脹的部位,“啊!好痛,好痛!”


    那尖叫聲,陡然爬升,這才是最真實的感受,可比那哎喲哎喲形象多了。廖三的臉上,盡是痛苦的神情,這下手,可夠狠的!王萍芳一直盯著他,忍不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看著都痛!


    “大男人的,叫那麽大聲幹嘛?”醫生可是見慣了傷患的,說得那是毫不留情。


    廖三還在疼痛的餘韻裏徘徊,就那傷處,被按幾下,誰受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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