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一篇小說其實是在我大二暑假支教時寫的,我在這本書裏寫了許多我遇到過的孩子,還有那山澗清且淺的小溪,我們會一起在課後去最淺的一個地方踩水,他們在那裏很活力,記憶中那些畫麵還在我心中停留,昨天還看到一個學生發朋友圈,好像和從前很不一樣.


    大學時候我們基本上沒有聯係,所以遇到你時我很驚訝,你還不知道吧,我不僅去支教過,在第一次考研失敗後還去小學做過老師,語文老師,我還是班主任,可兇了,這些你都不知道。即便是你幫助我輔導我應對考試,可是這些我所經曆的事情,我肯定不會隊對一個網上認識的輔導老師說,你可真笨,想要幫我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呢?”林木木昨天看完自己寫的這些碎碎念的日記,除了感受到自己當日的生活的確不怎麽有趣之外,還有就是格外想要把這些都告訴陸遙。


    這些事情有時候她都不會想起來,可是當這些場景通過文字湧出,其中還夾雜著某些孤獨,她格外想把這些講給陸遙聽,尤其是曾經那個閃爍她青春的那個少年。


    “我太笨了,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林木木開始講話的時候,她的語調變得柔和又有些低聲,陸遙已經將車輛停靠在路邊,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眼睛舍不得從林木木的臉上離開,隻不過女孩兒認真的迴憶著自己想說的話,並沒有看向陸遙。


    他們之間很少去談論這些,即便陸遙向林木木表達了想讓她多了解自己的請求時,林木木不去問,他也不會主動的多說一個字。


    他所認為的讓林木木了解他,了解他的生活,是讓林木木徹底地走進她的生活,跟著他一起去見證他的人生曆程。


    正如他所了解林某某那樣,其實林木木並不知道,其實她做的大部分事情,陸遙都是知道的,甚至親眼看到過。


    隻不過他是站在遠處細細打量,而沒有走上前去。


    有時候他迴想起那幾年的生活,總是在反複的問自己,當初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他認為和林木木保持一定的距離,就是最大程度的保障她的人生,不被他當時糟糕的處境所波及。


    當初在得知林木木偷偷地買了到z市的車票時,他幾乎欣喜若狂,想要立馬站在林木木麵前摟住她。


    告訴她,她不必奔波,隻要她想要來到他身邊,他就一定會在。


    可事實上,他不能這麽自私。他無法拿林木木的安全來冒險,所以他恰好出現在學校門口和所謂的未婚妻並肩而立,甚至為了確保林木木知曉這一信息,安排了人在她耳邊不斷的重複這些事情。


    很顯然他的目的達到了,林木木安然無恙的度過了她的大學生活。


    她穿著橘黃色的裙子在小溪裏和學生一起戲耍打鬧,她會撿自己覺得漂亮的石頭放進書包裏,悄悄地用顏料裝飾一般,在離別的時候給其他人準備禮物。


    睡在沒有風扇的成就宿舍裏絲毫沒有抱怨,每天早上看到山和水,天和雲彩都會誇讚出聲來。


    會堅持晨練,會走到學校門口成為第一個和孩子們打招唿的人。


    陸遙第一次看到林木木的小說時,就知道裏邊迎著風奔跑的那個少年可能是自己。


    因為那個少年的身邊有一個笨拙的少女。


    這是她發布在微博上的一篇小小的故事。


    陸遙把這個故事悄悄截圖放在自己的備忘錄裏。


    當他知道林木木想要考研來到他所在的城市時,他當下就把所有的資源準備好。


    不過很顯然,少女選擇了一條帶著偏執的道路,她跨專業和自己報考同樣的專業,她開始在社交平 台收藏各種經驗貼。


    其中有不少是陸遙連夜趕出來,針對她的具體情況寫的一些建議。


    第一次的效果確實不怎麽樣。


    他看到了林木木越挫越勇的失敗宣言,在眼前不自覺地便湧現出的女孩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麵孔。


    她一貫善於堅持,正如她在高中時期堅持在公交站牌下與他偶遇,嘴裏重複的“好巧”。


    到後來他在教室後門和她相見,也是“好巧”。


    第二年林木木考研時,陸遙已經把陸家的事情處理好了,後顧之憂消除後反而更加小心翼翼。


    隻不過這份小心是他主動求得的,他把微博頭像改成販賣考研資料的圖片,反複推送自己的消息到林木木的消息界麵。


    林木木倒是沒少給他點讚,隻是完全沒有要向他諮詢或者請求幫助的想法。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他的做事風格,主動出擊是他在林木木這裏學到最實用有用的方法。


    林木木很單純,在學校就是這樣。


    真誠又大膽,熱烈地信任周圍的每一個人。


    可當他發過去信息,以為林木木會很開心能夠得到指點和幫助時,得到的迴複確實小心謹慎和感謝。


    她好像和他記憶中那個女孩不一樣了,隨著他們通過陌生人的交流方式,開始熟悉起來。


    他不禁開始思考,到底是這個網絡上麵對陌生人展現出的一麵是林木木,還是說那個一直在自己麵前無憂無慮,總是給自己帶來積極情緒的人是林木木。


    還是說他一直沒有看到林木木心裏藏起的某些情緒。


    她說她自卑,覺得自己很笨,考試兩次都不能通過。


    她有時會發一些文字表達情緒,她似乎認為沒有人能夠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他學著去用另一個角度看林木木,才迴想起來,這個熱情陽光的女孩身上藏著的悲傷。


    她從小跟著爺爺和奶奶家,他和兩位老人相處過,他們在一起時的氛圍和他們家曾經的氛圍一樣,空氣中都洋溢著溫情。


    即便林爺爺和林奶奶不在這個世界,他也總能聽到女孩迴憶那些快樂溫暖的時光。


    再溫暖,還是不一樣的。


    他們兩家的氛圍當然不一樣,他一直都有父母的陪伴。


    而林木木一直都是陽光開朗的形象,他忽略了一個概括社會現象的名字牢牢嵌套在她身上——留守兒童。


    他看不到的,她一直需要關懷的地方,她所有不小心流露出的謹小慎微的眼神,其實是有因可循。


    當他開始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再也不想偷偷跟著林木木身後了,她曾經那樣熱烈的向他跑過來,可是自己並沒有給她預期的迴應,或者說是像她心底期盼的那種迴應。


    偏偏還自以為是的采用一些疏離的方式來迫使兩人分開來,他以為這些隻是暫時的。


    被留下來,成為留下來的那個人,怎麽會想到這是暫時的呢?


    他的做法,猶如尖銳的鋼刀,刺到林木木心口,明明很痛,女孩卻永遠也不會主動喊疼,隻是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也不會輕易就流淚,隻是會加大臉上的笑容弧度。


    何況是曾經被留在原地的人,大概隻會像她一樣,擺起百米衝刺的姿勢,衝到先走的人身邊,楊著臉上的笑容, 示意自己過得很好。


    她從沒有想過,先走的那個人會迴頭。


    她其實,沒想過他會迴來。


    所以她總說“謝謝”。


    他總是迴應,“對不起”。


    她說他很笨,他讚同她的判斷。


    可她究竟遇到什麽事情,臉色恍惚迴憶這些。


    “糖糖,你能原諒我嗎?原諒我這麽笨。”


    “其實我很想了解你,像之前一樣不顧一切地衝向你,可是我現在好像做不到了,我膽小懦弱,腿也不長,根本追不上你,你高中時都不願意停下來等等我,我剛上大學你就跑得遠遠的,我實在追不上你。所以我放棄了,你看,我身上還是有點運氣的,我才躺平多久,就又遇到你。”林木木說著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接著開口,“再不往前走,我就要遲到了。”


    “那你高興嗎?我迴來。”陸遙重新啟動車子,發動機的嗡鳴聲響起。


    “高興的,很高興,你看我高興得一時忘了形,把所有的話都講給你聽,你說讓我了解你,我太懶了,就想著先讓你聽聽我的想法,看看你願不願意了解我多一些,然後再考慮有沒有必要了解你。”


    林木木說得很直白,她說話的樣子和當年跟著陸遙一樣。


    “你走了很多步,我才能見到你,現在輪到我向你靠近,你可以縮在自己的角落裏,沒關係,你隻需要找一個舒服的地方,我會慢慢找到你的,隻要你願意,我會不斷向你走去。”陸遙也是第一次攤開心扉和林木木說這些話。


    他知道,林木木喜歡聽到這些話,她希望聽到這些話。


    這樣她能夠明確感受到來自他人對她的關心和在意,而不是小心翼翼地猜測。


    他也不願意看到她躊躇在角落裏,一個人沒有期許的等待著。


    是他來得太晚了,他早就應該無所顧忌地給她一個明確肯定的答案。


    不過,未來的路還有很遠,而他想要成為林木木身邊一直陪伴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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