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宋陽晨起後,在街邊吃了一碗麵片湯,立即前往縣衙,準備從縣丞那裏取一張過所。


    古代王朝大多限製出行,沒有過所,出行將極其不便且危險。


    在十幾年前,大唐鼎盛時期,過所申請流程極為複雜。


    不止要擔保人向縣衙呈牒申報,還要送洲府戶曹進行審批,一趟流程下來可能要一月甚至數月時間。


    但如今八王割據,地方轄管力量混亂,隻需一張縣府蓋印的過所,加之過關稅銀,便可正常往來。


    正沿曲巷走出,準備上金玉街。


    忽見到前方一群人聚集著,堵在曲巷口,仿佛金玉街上有什麽洪水猛獸,不敢上前。


    宋陽湊過去看了一眼。


    卻見一行大約十人,身著墨色步人甲的軍卒,手提橫刀,腰配勁弩,鐵血肅殺地走在街道之上。


    他們的裝備比起長安不良人更加精良,而且鷹視狼顧,氣勢極兇厲。


    周圍民眾俱都不敢靠近,擠在兩側,噤若寒蟬,將金玉街全都讓給他們。


    直到軍卒消失在一條寬巷,所有人方才鬆了口氣,一邊陸陸續續走出,竊竊私語。


    “這是哪兒來的兵?以前從未見過。”


    “那眼神盯著我,我都以為他要吃人了!”


    “可不是。這番兇惡模樣,也不知誰要倒黴。”


    “兵過如蓖,匪過如梳,隻盼別鬧到我們頭上……”


    人群很快散去。


    宋陽盯著軍卒消失的寬巷,眼中疑惑。


    黃柳縣可沒有兵。


    像這等裝備精良、鐵血十足的兵,絕不是什麽簡單來曆。


    為什麽會到黃柳縣來?


    來做什麽?


    難道……是候明遠?


    看他們去的方向,宋陽一時也想象不出,他們到底是去哪裏。


    “這黃柳縣,越來越熱鬧了……”


    繼續向前,快步來到縣衙。


    今日的縣衙,也是冷冷清清,門都沒開。


    敲了敲,仍是昨日那老通傳開的門。


    一見宋陽,老通傳立時露出訝異之色:“你怎麽沒去呢?”


    “去哪兒?”


    “九坨嶺啊!”


    九坨嶺是城外一座山峰名字,宋陽隻是聽過,卻沒去過。


    再跟老通傳聊了幾句,宋陽才知道,縣丞今日仍然不在。


    不止縣丞,如今整個縣衙內,武侯、捕役、文書等等各方人員,都不在縣衙之內,全去了九坨嶺!


    “昨天縣令柳大人,不是邀曹大人、黃大人一同郊遊去了嗎?


    “說是有什麽要事商議,一夜都沒迴來。


    “不止如此,昨日傍晚還派人來,一一通知縣衙內的各司,把人都叫九坨嶺去了。”


    “都叫去了?!”


    宋陽有點驚訝,黃柳縣雖小,但食民脂膏的,也有三十幾人,而且並不都聚集在縣衙內。


    “可不是嘛,是柳大人的親隨,拿著名錄,挨個兒上門到家裏,敲門通知的!


    “也就是我年老體衰,腿腳不利索了,否則定也一塊兒跟去了。”


    挨個兒敲門通知?


    有什麽事情,這麽緊急,要挨個敲門,把縣衙所有人都叫過去?


    那怎麽沒人來叫他?


    宋陽這時想起,當時領製衣的時候,的確登記過姓名居住基本信息。


    但當時他還沒找客棧,所以登記的是自己在西南坊的住址。


    “我這是……錯過了?”


    這就相當於老板召集所有人開會,就他一個人沒去?


    “錯過了?那可糟糕!


    “你啊,快趕去九坨嶺吧!


    “若去遲了,怕是惡了曹大人!”


    “謝老前輩關心。不過,我突然記起,縣丞交代我有件事情要辦,先辦好了再去。”


    去什麽九坨嶺?


    縣衙內一個人沒有,正好是他偷一張過所的好機會。


    宋陽找了個借口,直接進到西側廂院。


    公廨的門已經鎖上了。


    但這難不倒宋陽,從腰間隨身囊袋裏,取出兩根細長的硬竹釺。


    伸進門鎖中,來迴捅了半晌,哢噠一聲,鎖便開了。


    ——盜竊lv.2,來自幫派裏一個慣偷,溜門撬鎖也算個熟手。


    推開門,房間又昏又暗,有一股子陳黴的氣味。


    宋陽點了一盞油燈,進去一頓翻找。


    然而,他把所有東西翻了個遍,竟也沒有找到過所的影子。


    “奇怪,怎麽會沒有……”


    曹蟄總攬縣內政務,按理說“過所”這種製式的小文件,肯定在他這裏才對。


    但宋陽又再次翻了一遍,仍是沒有找到。


    出了房間,重新將門鎖上。


    宋陽出去跟老通傳又聊了幾句,方才知道,曹蟄的兒子曹昂,在臨行前,搬了兩箱公文,一並上去九坨嶺了!


    宋陽猜測,很可能是些見不得人的文件賬目,擔心留在縣衙,被有心人光顧。


    而過所,極有可能也被他一並帶走了。


    “麻煩……”


    沒有過所,意味著無法通過各地的州縣關津。


    雖說如今吏治敗壞,手裏有錢,總也有其他的路子能夠辦事。


    但沒有過所,就相當於沒身份的黑戶,這在大唐是極其危險的,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人抓去打成奴隸。


    跟老通傳告別,走出縣衙,宋陽有些煩惱地按了按眉心。


    難不成也要上一趟九坨嶺?


    正漫無目的地順著街道走著。


    忽然宋陽腳步一頓,停在路邊一個陶器攤位上,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個陶盆觀看。


    眼角餘光中,有一駕樸素的馬車,靜靜停靠在一間茶肆側邊。


    這輛馬車他見過。


    剛才縣衙門口,他剛走出時,這輛馬車就停在縣衙邊上。


    宋陽放下陶盆,順著大道繼續走,到路口時,忽然九十度轉了個方向,上了縱向的另一條大路。


    一路出了縣中坊,都不曾再見到那輛馬車。


    “是我多心了麽……”


    宋陽拐進一條小巷,正走了幾步。


    忽然,一個青黃圓領袍衫的大漢,自巷道對麵走出,迎麵走來,攔在他身前。


    大漢身材高瘦,腰佩木鞘橫刀,一手搭在刀柄,一手伸直阻攔,神態冷峻如青岩,氣質冷厲。


    宋陽敏銳地注意到,他按刀的那隻手,手指關節粗大,虎口長著厚厚的繭。


    ——一個極老練的刀客。


    “停步。我家主人請你一敘。”


    他的聲調低沉渾厚,有一種不容人置疑的威嚴,口中說請,但態度分明是不容反對,仿佛宋陽應該理所當然地聽從他的命令。


    宋陽迴身望了一眼,身後巷道口,也有一個同樣裝束的護衛跨步而出,正好堵在巷道入口。


    “有備而來啊。”


    宋陽眼睛稍稍眯了眯,眼角餘光左右掃視,漸漸浮起危險之色。


    這時,那輛樸素的馬車,緩緩轉過街角,不疾不徐地追趕上來。


    “籲!”


    駕馬的車夫技術嫻熟,隻是輕輕一拽,高頭大馬便即停住,穩穩當當,正好將前半段堵在巷道之外。


    那馬車通體包裹灰色綢緞,乍看之下樸素簡約,但仔細分辨,卻不太簡單。


    車身的木紋,色澤黝黑深邃,細膩而不失厚重,顯然不是普通木材;車窗以翡翠色的琉璃鑲嵌,雕紋精致典雅,細節感十足;車輪、車身各處俱都巧妙地添加了許多金屬零件,嚴絲合縫,渾然天成仿佛無瑕的工藝品;拉車的高馬毛色鮮亮,品種極純,不少地方夾帶疤痕,絕不是尋常的駑馬,而像是沙場的戰馬。


    與這些細節相比,灰色而略顯平庸的綢緞,便更像是一層漫不經心的偽裝和欲蓋彌彰,仿佛在說:“看,我真的有努力在低調了。”


    ——黃柳縣,出不了這種低調內斂的奢華。


    停好馬車,趕車的車夫翻身下馬,躬步小跑至馬車的琉璃窗前,低聲向馬車內的人說著什麽。


    宋陽體魄屬性遠超常人,五感極其敏銳,雖然隔著距離,也能隱約聽清,他應該是在詢問馬車內的主人怎麽處置他。


    隻是馬車內的人說話聲音不大,有琉璃小窗隔著,宋陽並未聽見。


    等那車夫聽完了吩咐,便轉過身,大步向著宋陽走來。


    神奇的是,隻是一個轉身的功夫,那車夫的氣質,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像是從一個躬腰駝背的奴仆,一下子變成了什麽昂首闊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般。


    宋陽這才發現,這車夫身材極高,五官立體凸顯,瞳孔墨綠妖異,是個胡人。


    他慢悠悠走到宋陽跟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和輕視,先是略帶鄙夷地上下掃視,而後以極為標準的長安口音,冷冷問道:“喂,叫什麽名!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深淵行者:從熱武器霸淩古代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蹠並收藏深淵行者:從熱武器霸淩古代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