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來,他臉膛方正,兩道劍眉,頷下留著黑須。


    譚笑脫口而出:“您是澹台先生!”


    那人倒反過來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見過澹台敏,他告訴我,他父親精通術數,看您相貌,自然想起。”


    原來他正是澹台敏之父澹台亮,字孔明。


    譚笑又道:“他說您雲遊四方,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您。”


    澹台孔明摸了一下胡須:“看來該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了。你是受人之托尋找什麽東西?”


    “為什麽說我是受人之托呢?我是進山迷了路,誤入洞中。”


    “你敢說你沒有得到任何人指點嗎?你的能力和勇氣我不懷疑,你頭腦是不簡單,但要在愛晚山莊的地盤上施展還不夠。指點你的人如果不是也已經來到,就是身遭大難不得脫身。”


    譚笑驚得合不攏嘴。半晌才道:“真是神了,就算諸葛孔明再生恐怕也難及澹台孔明。”


    “這麽說我的算數沒有差錯,我那好侄女現在在哪兒?”


    詹碧雲隱藏在暗處聽著他們說話,這時走出來,叫了一聲“伯父。”撲到他身上大哭起來。


    澹台孔明和詹展飛是至交,常有往來,可以說是看著詹碧雲長大的,還差一點要她當兒媳婦。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父親突然把自己許配司空俊傑,她不知道緣故,卻仍把澹台孔明當成自己的親人。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一直強忍在心裏,這時才宣泄出來。


    澹台孔明等她哭了一陣,才拍拍她說:“我雖然算出莊裏有大難,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給我說說好嗎?”


    於是詹碧雲向他訴說了事情經過。她講累了,譚笑再接著說。末了,譚笑又說:“現在司空宏圖留下諸葛仲達這莊裏為難莊主,要做什麽事情放不開手腳。”


    “諸葛仲達?”澹台孔明臉色一寒。


    譚笑見他神色有異,問:“這人很難纏嗎?”


    “何止難纏,你知道諸葛孔明臨死最後一個對手是誰?”


    “司馬懿。”


    詹碧雲告訴他:“司馬懿字仲達。”


    “啊?這有什麽關係?”


    澹台孔明沒有迴答,又坐了下去,看向沙盤。


    道人說道:“師兄不必過分擔憂,我可以助師兄一臂之力。”


    澹台孔明又朝譚笑和詹碧雲道:“噢,剛才忘了介紹,這位是我的師弟。”


    道人自己接上道:“貧道羅澄。”


    譚笑覺得奇怪,澹台孔明並非道士,怎會和他稱師兄弟?而且這人相貌奇異,讓人摸不著頭腦。詹碧雲也有疑惑:“道長可是來自西方?據說那裏的人金發碧眼,可道長又是黑發。”


    澹台孔明看出他驚奇,道:“羅真人祖居西涼,到中原學道家法術,和我結識後又對命理術數產生興趣,要拜我為師。可我們年紀接近,我家傳《易數》並無師門,也不便授徒,便以師兄弟相稱,一起探討。”


    “噢,漢書記載,漢朝的時候西方大秦國(古羅馬)有支人馬來到中土,後來就在西涼定居。羅真人想必是他們的後裔吧?”詹碧雲問,


    羅澄道:“難怪師兄說博聞強記、心細如發,難出詹碧雲姑娘之右。我們今天要等的人就是姑娘你啊。”


    詹碧雲道:“羅真人謬誇啦,你們都已經算到我要來,可知你們才洞察天機,有通神的本領。”


    “通神做不到,預測還行。”羅真人笑了笑,“有人相信占卜,有人相信江湖術士算命,那玩意是騙人的。但也有人根本不信可以預知命運,其實人從出生到老死,必有規律可循,再結合自然法則,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五行,嚴密推測,雖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卻能涵蓋多數。澹台師兄家傳的《易數》就在研究陰陽命理上有過人之處。”


    澹台孔明道:“傳說伏羲得河圖洛書而創八卦,其實並不神秘,那是先民的記事符號,但其中包含的智慧超出了一般人的認知能力,再加上古樸的東西往往高度概括,並不具體指某件事,似乎放之四海而皆準,後人將它神化了。袁天罡重骨相,大體不錯,但精微不足;到麻衣相法,重外在形相而忽略血緣;淵海子平重天人感應而忽略具體環境,得失各半。察其形而得其神,是相麵之精髓,但相有真假之別,又受移性的作用,如家教、師承等等,故相法常有失誤。每個人在不同時間來到世間,感應的宇宙信號都不同,所以徐子平用四柱八字來概括命運有一定道理,但一個新生兒降生的家族不同,環境不同,同樣影響命運,這是他預測命運時重大疏漏。而我的《易數》,是通過一般法則再緣事及理,順勢推導來預測結果。”


    譚笑聽得驚訝不已,但他更關心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事,道:“澹台先生對愛王山莊的變故是怎麽預知的?”


    “天下之道,無非王霸。秦以霸道興,天下一統,沒有所謂的江湖;但剛極反折,短命而亡。大宋開國以來,朝廷以王道興邦,江湖則以霸道立命。勢所必然。美刀王崛起之時,也是司空宏圖蓄勢待發之時。我和諸葛仲達都以王佐自居,都想成為當世江湖的諸葛亮。同樣研究陰陽學說,我以命理見長,他卻以風水見長,尤其是望氣的本領無人能及……”


    譚笑突然打斷他:“他懷疑山莊有密道,揚言要掘地三尺,可真有密道?”


    “他說有,那就一定有!我也推測過可能有密道,但這方麵我判斷不如他,所以雖然推測,以前並不能確定。當時我跟隨美刀王,除了輔佐他,還兼有朋友之誼;他輔佐司空宏圖,完全是認定他能成霸業。然而當時的實際情形卻是美刀王如日中天,司空宏圖年紀雖長,才剛剛練成乾坤一刀。直到盟主產生之前,美刀王突然降低姿態,並漸漸淡出江湖,司空宏圖得到了盟主的寶座。”


    “聽說司空宏圖耍了手段,買通一些江湖門派,又打壓威脅一些有影響的人物。”譚笑道。他是聽澹台敏這樣說的。


    “他是耍了手段,但這不是全部原因。”又轉向詹碧雲,“你可能不知道你父親以前的脾氣,他不到三十歲就成為江湖的王者,倨傲不可一世,就算爭不到,他也不會輕易放棄。司空宏圖就算收買了全天下,武功上不能勝過美刀王,又怎能做穩盟主?你爹娶了你娘,特別是生下你後,脾氣溫和了許多,但真正性情大變是在盟主之爭即將定局的前夕。”


    “難道這期間發生了重大變故,或者說,他被人挾持了?”詹碧雲秀眉微蹙。


    “連你也這麽說?”澹台孔明驚訝地。


    “後來作的安排讓我感到他那時正麵臨重重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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