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更覺奇怪,跟著進去了。隻見一條木板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物,後麵豎放著一卷裝裱好的帛書經文,好像經常對照什麽。屋子裏連張床都沒有,就一個蒲團,和一口小灶,旁邊放著好幾隻瓦鍋。


    再仔細看,豎起的經卷距離土牆還有段空隙,探頭一看不由大驚!


    詹碧雲見他神色有異,也湊上去看,不由失聲叫出來:“燭光!”


    隻見一塊楠木板上躺著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穿一身潔白的綢衫,款式跟祠堂裏燭光造像的裝束完全一樣,隻是手中沒有燭台,眉目和詹碧雲依稀有些相像,但神色淒婉,嘴唇緊緊抿著,身上罩著透亮的水晶罩子。


    譚笑看看女子,又看看詹碧雲:“怎麽迴事?”


    湘山野老對詹碧雲道:“小姑娘,現在明白我為什麽總是幫你了吧?”


    詹碧雲咬緊嘴唇凝思。


    “但可以告訴你,她不是你們要找的宵明。她是我老婆,躺在這裏已經二十年了。”


    兩人又是吃了一驚,因為看她的相貌,也僅僅二十歲的樣子。也就是說,她二十年前就已經死去,卻一直完好保存到現在!


    “這,這……”詹碧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們一定奇怪,好,我老鬼就把我當年丟人現眼的醜事說給你們聽。”湘山野老坐到蒲團上,譚笑和詹碧雲也在他旁邊坐下。


    “咳,怎麽說呢?”湘山野老突然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開始慢慢講述:“我是藥王邱補天的徒弟,邱補天,聽說過嗎?”


    “噢,是和靈山聖母同輩的高人,據說是從天竺來的,已經作古很多年了。”詹碧雲迴答。


    湘山野老點點頭:“不錯,小姑娘有見識。我跟藥王雲遊四方,也算見了很多世麵,在邊關遇到一個極美的少女,當時她才十三歲,被亂兵的毒箭射傷了,倒在路邊。我剛巧經過,就救了她。就這樣就把她記在腦海裏了。後來在汴京城外又見到她,她從一個大將軍府中出來,我認出她,這時她長得更有風韻,我簡直驚為天人。正看著她發呆,她也認出了我,就和我打招唿,隨便聊了幾句,說要答謝我當年救命之恩。可後來她說了什麽,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就是她的影子。但可以肯定,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又跟江湖有往來。那以後,她到東,我也到東;她往西,我也往西。她知道我已經迷戀上了她,就明確對我說,自己身份特殊,我們之間沒有可能。她是什麽特殊身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他略微停頓,似在沉思,然後又接著說:


    “我也不管,隻要常常看到她,我就開心。就這樣足足追求了她五年,居然把她感動了,她要我發誓,一輩子對她好,我哪有二心?當即對天發誓,後來她就成了我老婆,還放棄富貴生活,跟我到家鄉,也就是這小島上。她究竟什麽身份,家裏有哪些人,我一概不知。”


    譚笑道:“那應該是一對神仙眷侶了,她怎麽會這樣躺著?”


    詹碧雲也睜大眼睛望著他。


    湘山野老抽泣起來,又狠抽自己耳光:“我該死,我可惡!我是天下最卑鄙最無恥的大色狼,大淫棍,大惡魔!是我辜負了她。”打完了又嚎啕大哭。


    兩個年輕人不敢勸阻,任他發泄到自己停止。


    湘山野老又接下去說:“我們在島上住了一年,雖然生活簡單,卻十分和美。後來,來了個道士,笑我空有一身本領,卻不能造福蒼生;又說我內力雖強,卻不會應用,武功平平,萬一遇上歹人,絕對保護不了自己老婆。我一聽有道理,就想跟他探討,修煉。我跟老婆一講,不料她竭力反對。她說,遇到別人有危難,給人幫助是做人的本分;為了濟世救人特地去涉險的人,不是有野心就是別有用心。還說,說話越崇高的人,內心越卑微;嘴上越光鮮,骨子裏越齷齪。要我提防那個道士。”


    譚笑道:“這話對不對呢?好像有點道理,又好像不全是。要是大家都隻掃門前雪,那大路上的雪誰去掃呢?”


    “放屁!再放臭屁我打你巴掌!什麽叫好象有點道理,全是道理!可惜那時我剛剛激起雄心壯誌,哪裏聽得進勸告,常常和那道士談論修煉方法,互相拆招,交流武藝。那道士武功也有限,就說,他師傅死得早,他學得不多,他的師兄武功高強,邀我一起去他師兄那裏。我跟老婆一提,就被她責怪了一頓,說,你走了就別迴來,我迴娘家去。我隻好打消念頭。可總不死心,就找道士商量,他說,走不成,也可以用藥增強功力。但我研究的藥都是以治病強身為主的,當年藥王並不重視武功,認為能夠防身就夠了,研究藥理才是最重要的。道士說,他師門裏有這樣的藥,問我願不願意試試。我當然願意,他說今天沒帶,明天午後就在這山下練功,到時候帶上。”


    “難道是害人的毒藥?”詹碧雲問。


    “小姑娘真聰明,後麵發生了什麽,一會就明白了。第二天,我們開始練功,他先給我幾處要穴上塗上藥,又點了香,要我練他剛教我的功法。可一會兒工夫就發覺身體不對勁,渾身躁熱,男人那玩意突然衝動起來,那道士脫下外衣,我呆住了,原來,和小姑娘一樣,竟是個女的。”


    “她就是蛟龍幫總管鍾天明?”詹碧雲道。


    湘山野老吃驚地:“你們認出了她身份?厲害。要是當年我能像你一樣的眼力,就不會有後來的悲慘事情。當時她對我笑著說,天下最好的功法就是陰陽交合,擺好姿勢叫我上去,我當時迷迷糊糊,哪顧得了許多,撲上去就做了那不該做的事情。做完才後悔,她費這麽多心的目的原來是為了盜我的功力。太弱的意義不大,太強的她不敢碰,就相中了我。更要命的是,這一切都被我老婆看到了。我心懷鬼胎忐忑不安迴到這裏,老婆坐在這蒲團上,臉上冷若冰霜。我不敢辯解,直接就向她下跪。她當時什麽表情也沒有,就說了句:晚了。就再也不開口。我說,我這就去把她殺了。操起平時用的竹杖就衝了出去。可見到那女人,卻下不去手,畢竟……有點下不了手,隻恨恨地罵了一通,誰知她根本不生氣,還說,讓我老婆親眼看到也是她安排的,這樣以後就可以不用遮掩了。這下我火了,一杖打過去,她讓開說,還是先迴去看看,你老婆別出了意外。我想起她要我對天發誓的情景,心裏也一緊,顧不得糾纏,連忙迴家,就見她躺在地上,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啊?!”


    “從那以後,我對專說好聽話的人深惡痛絕,事事都要反過來。”湘山野老恨恨道。


    原來他受此打擊,所以憎恨世間虛偽,說話行事乖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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