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書說到,唐莊宗李存勖要直搗汴京,囑咐宦官李紹宏送歸劉氏母子,且令他與宰相豆盧革,興唐尹王正言等,同守魏城。


    即命李嗣源為前鋒,自率大軍繼進。


    大太保李嗣源乘夜進軍,三鼓越汶水,直逼梁中都城下。


    中都隻是個小縣城,一向沒有什麽防備,雖然王彥章率軍駐紮在這裏,無奈部下卻都是剛吃了敗仗的新兵,沒什麽戰鬥力。


    王彥章初得偵報,得知唐莊宗李存勖親自到來,忙選前鋒千餘人,出城十裏,前往堵截,不值唐大軍一掃,剩得幾個敗卒,逃迴中都。


    王彥章焦急異常,正擬棄城逃往兗州,城外已鼓角齊鳴,炮聲大震,唐軍數萬人,乘勝殺到。王彥章登城遙望,但見唐軍刀槍耀日,旌旗蔽空,一班似虎似羆的將士,擁著一位威風凜凜的皇帝,即唐莊宗李存勖,踴躍前來,禁不住仰天歎道:“如此強敵,叫我如何對付呢?”


    當下下令士兵登城固守。但是各兵士望見唐軍,統已魂飛魄散,意誌動搖,勉強守了半日,那唐軍的強弓硬箭,接連射上,飛集城頭,守兵多中箭暈仆,餘卒嘩走城下。


    王彥章暗思,敵眾我寡,如今隻能堅守不出,或許能守得個一兩個月;唐軍人多勢眾,糧草消耗卻未必跟得上。待他糧盡,自然退兵。因此下令堅守不出。


    偏偏張漢傑負責監督,說他膽小怕死,嚴令他立即出戰。


    王彥章無奈出戰,飛舞大鐵槍,上下翻飛,連殺唐軍士兵數百人。


    忽然,他遠遠望見唐莊宗李存勖的旗號,心想擒賊先擒王,倘若捉得李亞子,可事半功倍。便徑往唐中軍殺來。一路上,無數唐兵唐將,前來阻擋。


    這一天,演義小說家稱他日不移影,連挑唐將三十六員落馬,更殺死唐兵無數。


    梁軍見主帥拚死,都精神百倍,奮勇殺敵。唐軍一時大亂。


    王彥章一直殺到唐莊宗身前。李存勖的親兵,蜂擁而上,卻被王彥章一一槍挑落馬。


    李存勖曾經繼任四太保,當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從小就跟嫡母劉氏學武,劉氏善使雙刀,李亞子學得精髓,活學活用,自創雙劍戰法。當下從腰間抽出兩口寶劍,乒乒乓乓,就與王彥章鬥在一起,連續扛了十幾個迴合,毫無懼色。


    “休傷我主!”唐將劉知遠,連忙舞動金刀,望王彥章砍來。


    王彥章以一敵二,仍然占據上風。隻見他左挑右刺,每一槍都往李存勖和劉知遠的要害刺去,二人逐漸吃緊。


    危急時刻,大太保李嗣源瞥見唐莊宗、劉知遠已經手忙腳亂,連忙與女婿石敬瑭一起夾攻王彥章。李嗣源綽起方天畫戟,石敬瑭挺出亮銀蟠龍戟,一起往王彥章身上招唿。


    王彥章手中兩杆鐵槍,使得出神入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不一會,四人盡皆掛彩。


    這時,忽然從遠處,一人一馬飛馳而來,卻是一員小將,手持長槊,望王彥章頭上便打。


    當下五人將王彥章圍在中間,走馬燈似的輪番砍斫劈刺,王彥章絲毫不懼,兩杆鐵槍舞得似陀螺一般,護住周身要害。時不時刺出一槍。


    其餘梁、唐士兵,都停下觀戰,一個個看得如癡如醉。


    不久,唐將高行周、李紹榮(元行欽)趕到,也加入戰團。


    王彥章手下,俱已走散,無人助戰,漸漸吃緊。


    這一天,王彥章與七員唐將鬥了三、四百個迴合,體力不支,腹中饑餓,忽然覺得頭暈眼花,隻得虛晃一槍,逼退眾人,撥馬便走,退迴城中。


    唐軍架起無數條長梯,拚死攻城。


    王彥章料不可支,沒奈何開城突圍,仗著兩杆鐵槍,挑開血路,破了一重,又有一重,破了兩重,又有兩重,等到重重解脫,向前急奔,身上已遍受重創,手下已不過數十騎,隻因逃命要緊,不得不勉力趕路。


    偏後麵突然有人叫道:“王鐵槍!王鐵槍!我在這裏!”王彥章不知是誰唿喚,聽著聲音卻是很耳熟,乃撥馬迴頭。


    說時遲那時快,王彥章剛剛撥馬迴頭,那來人卻手起槊落,打傷王彥章馬頭,馬即仆地,王彥章當然跌下,時他已經年過花甲,且已重傷,兼又累又餓,一個鯉魚打挺,想要站起來,卻沒能起身,眼見被來將捉去。


    看官道是何人捉住王彥章?


    原來是唐龍武大將軍李紹奇。他原名夏魯奇,本是青州人,原來在朱溫手下為將,後來犯罪,逃往太原。他卻是認識王彥章,對王彥章的長處、弱點也是了如指掌,因此使詐,捉了王彥章。


    唐莊宗李存勖麾動兵士,圍捕梁將,擒住監軍張漢傑,曹州刺史李知節,及裨將趙廷隱、劉嗣彬等二百餘人,斬首至數千級。


    王彥章對人說過:“李亞子不過一個鬥雞小兒,怕他做甚?”


    至是被李紹奇(夏魯奇)縛送帳下,唐莊宗李存勖笑問道:“你曾經說我是鬥雞小兒,今日肯服我否?”


    王彥章不答。


    唐莊宗李存勖又問道:“你是著名大將,奈何不守兗州,獨困守中都危城?”


    王彥章正色道:“天命已去,尚複何言?”


    唐莊宗李存勖惜王彥章材勇,諭令降唐,且賜藥敷他創痕。


    王彥章長歎道:“我本一匹夫,蒙梁太祖厚恩,位至上將,與你晉國交戰十五年,今兵敗力竭,不死何為!就使皇帝意欲留我一命,我有何麵目見天下士,豈可朝為梁將,暮作唐臣麽?”


    唐莊宗李存勖令將王彥章暫居別室,再派李嗣源前去勸降。李嗣源小名邈佶烈,王彥章神色自如地躺在那裏,毅然說道:“你不是邈佶烈麽?休來誘我!”


    李嗣源憤然歸報。


    唐莊宗李存勖大開盛筵,宴集將佐,即命李嗣源列坐首席,舉酒道:“今日戰功,公為首,次為郭卿崇韜。向使誤聽紹宏等言,大事去了。”


    唐莊宗賞賜諸將,隻有那位小將,但見他,身長八尺,麵色黝黑,虎背熊腰,站在那裏像個黑金剛,威風凜凜。隻不過臉上稚氣未脫,額頭上還刺了一隻小鳥,萌萌的很是可愛,看樣子年齡最多二十歲。眾人皆大笑。卻無人認識他。


    唐莊宗李存勖問道:“你是何人?今日救駕有功,必加賞賜!”


    那小將道:“臣姓郭,名威,因在額頭上紋了一隻小鳥,人送綽號郭雀兒,乃邢州堯山人氏,今年二十歲。我父郭簡,曾為國效力,出任順州刺史,為劉仁恭所害。家道中落,隻好往潞州投軍。不想李繼韜謀反,臣不能從賊,乃單槍匹馬,從潞州前來投奔陛下。”


    之前,郭簡曾經在晉王李克用帳下效力,李存勖卻是認識,當下道:“原來是大將郭簡之子,也算是將門虎子!”


    當下叫屬官追封郭簡官職,不提。


    看官,今天,七位唐將與王彥章車輪大戰,演義小說家卻有個說法,叫“五龍二虎鬥一獐”。


    這五龍,指的是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劉知遠、郭威,因李存勖乃是皇帝,其他四人將來也要做皇帝,因此,這是五位真龍天子。


    二虎,指的是高行周、李紹榮(元行欽),乃是兩位虎將。


    因此這一場大戰,演義小說中叫五龍二虎鬥一獐。此乃天數,五龍二虎少一個,都勝不得王彥章。


    唐莊宗又對諸將道:“從前所怕,隻一王彥章,今天他已就擒,是老天要滅梁了。但段凝尚在河上,究竟我軍下一步動向,如何為善?”


    諸將議論不一,有人說宜先取兗州,有人說須轉攻河上,唯獨康延孝請急攻大梁,實施斬首行動。


    大太保李嗣源頗為讚同,起座道:“兵貴神速,今王彥章就擒,段凝尚未知曉,就使有人傳報,他必半信半疑。就算他知我所向,即發救兵,亦應由白馬南渡,舟楫如何能倉促備齊?我軍前往大梁,路程不遠,又無山川險阻,可以方陣橫行,晝夜兼程,信宿可至,竊料段凝未離河上,朱友貞已為我所擒了!陛下盡可依康延孝言,率大軍徐進,臣願帶領千騎,為陛下前驅!”


    唐莊宗李存勖遂令撒宴,當晚就派大太保李嗣源率前鋒先行。


    次日早上,唐莊宗李存勖率大軍繼進,令用擔架抬王彥章隨行,王彥章以傷痛為由,不肯上路。


    唐莊宗又問王彥章道:“我此行能保必勝否?”


    王彥章道:“段凝有精兵六萬,豈肯驟然倒戈,此行恐未必果勝!”


    唐莊宗李存勖叱道:“你敢動搖我軍心麽?”


    又再三勸降,王彥章始終拒絕。


    唐莊宗又道:“前次在澶州,捕獲你全家老小,若不歸降,朕必將他們全部殺死!”


    王彥章神色自若,眉頭不皺。


    唐莊宗知道他一心求死,遂令左右推出斬首。唯厚待其家人,未曾加害。


    王彥章慨然就刑,顏色不變,壽六十一歲。及處斬後,獻上首級,眉頭不皺。唐莊宗李存勖見他神態安詳,亦歎為忠臣,即命擇地厚葬之。


    王彥章原是忠壯可風,其武勇、忠義,皆不亞於三國關公,可惜不遇明主,即使是朱全忠(朱溫),對他從未重用。


    二十九年前,就是在中都,王彥章追隨朱全忠(朱溫),累功至大將軍、節度使,又拜招討使,封開國候。見第四十六迴。今天,正好又死在中都。


    至今王彥章墓尚存,且有多處。中都、濮陽、新密等地皆有王彥章墓。慶雲有彥章墳。據說王彥章死,其部下將士在慶雲者,每人一把土,立成高埠,人稱彥章墳。每年彥章墳皆有廟會,直至民國年間。


    亦有王鐵槍廟存世,至宋時香火甚是旺盛。


    王彥章乃是武將,不懂文學。曾經說過,為人須得忠義。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王彥章死後僅僅三天,梁朝即宣告滅亡。


    使王彥章,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


    正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後人有詩讚曰:


    不許乾坤屬胡唐,孤軍直與決存亡。大梁僅得延三日,匹馬猶能敵五皇。誰意人間有可道,幸因身後遇歐陽。千年豹死留皮在,破塚風雲繞鐵槍。


    時為梁龍德三年,唐同光三年,十月六日。


    次日,唐軍到了曹州城下,梁守將開城迎降。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連續接到警報,慌得手足無措,急忙召群臣問計,大眾麵麵相覷,不發一言。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哭著對敬翔道:“朕自悔不用卿言!今事已萬急,幸勿怨朕,為朕設一良謀!”


    敬翔泣拜道:“臣受先帝厚恩,已將三紀,名為宰相,實是老奴,事陛下如事郎君。臣曾經說過段凝不宜大用,陛下不從。今唐兵將至,段凝逗留河北,不肯入援。臣欲請陛下避狄,諒陛下必不肯從,欲請陛下出奇合戰,陛下亦未必決行。今日雖張良、陳平複出,亦難為陛下設法,請先賜臣死,聊謝先帝!老臣不忍見宗社淪亡!”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無詞可答,隻得相向慟哭。哭到無可奈何,乃令張漢倫馳騎北上,追還段凝大軍。


    張漢倫到了滑州,墜馬傷足,又為滔滔河水所阻,竟無法抵達段凝軍中。


    梁末帝待援不至,越加惶急。城中隻有控鶴軍數千,朱珪請率之出戰,梁末帝不從,但召開封尹王瓚,囑托道:“幫朕守住這個城。一切聽卿安排!”


    王瓚是個光杆司令,無兵可調,但是感念梁太祖恩情,不得已驅迫市民,登城為備。唐軍尚未近城,城內已一日數驚,朝不保夕了。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自登建國門樓,唏噓北望,有人請西奔洛陽,有人請北上投奔段凝大軍。


    控鶴都指揮使皇甫麟道:“段凝本非將材,僥幸當上大官,今時事萬急,能指望他臨機製勝,反敗為勝麽?而且段凝聽說王彥章軍敗,心膽已寒,恐未必能為陛下盡節呢!”


    趙岩亦從旁接口道:“事勢至此,一下此樓,誰心可保?”這倒是實話。


    梁末帝乃止。


    又召宰相鄭玨等問計。


    鄭玨答道:“願請陛下將傳國寶,趕緊送往唐營,為緩兵之計,等待援兵。”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道:“朕本不惜此寶,但如卿言,事果可了否?”


    鄭玨俯首良久,出言道:“尚恐未了。”


    左右皆從旁冷笑,鄭玨羞愧退下。


    卻說梁末帝朱瑱(朱友貞)日夜哭泣,不知怎麽辦才好。


    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最為要緊,便是傳國寶。當下在殿內外四處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想必已被身邊近臣偷走,拿去獻給唐軍了。


    次日傳到緊急軍報,唐軍即將抵達汴京城下。


    最信任的租庸使趙岩,已經不辭而別,聽說他偷偷逃奔許州了。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已無生望,乃召皇甫麟道:“李氏是我世仇,誓難向他低頭,我不等他刀斧,卿可先斬我首!”


    皇甫麟答道:“臣隻可為陛下仗劍,與唐軍拚死,怎敢奉行此詔?”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道:“卿欲賣我麽?”


    皇甫麟急得舉刀要自刎,梁末帝朱瑱(朱友貞)阻手道:“朕與卿一起死!”說至此,即握住皇甫麟手中刀,向自己脖子上一抹,立即鮮血直噴,駕崩於樓側,皇甫麟亦自殺。


    史稱朱瑱(朱友貞)為梁末帝,在位十年零九個月,勉強算作十一年,壽止三十六歲。改元兩次,貞明、龍德。


    時為梁龍德三年,唐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十月八日。


    朱友貞繼位後,先改名“鍠”,後來又改名為“瑱”。當時有人拆字,瑱字左邊王旁拆為一十一,即朱友貞在位一十一年;右邊真拆為十月一八,即朱友貞亡於十月八日。果在位一十一年至十月八日而亡。


    朱友貞乃朱溫賢妃張氏所生,雖然難算明君,卻得享國十一年,竟然是五代時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


    這未免不是張妃仁慈、好救人的福報。


    自此,五代中的第一代,梁朝,就滅亡了。梁自朱溫篡位,建立梁朝,史稱後梁,國僅傳二代、三帝,共得一十六年半即亡。


    後人有詩歎道:


    登樓自盡亦堪哀,災禍都由性好猜,宗室駢誅功臣殺,滅國原來是應該!


    過了一日,十月九日,唐前鋒將、大太保李嗣源,才到汴京城下,揮軍進攻封丘門,王瓚無奈,即開城迎降。


    李嗣源立即入城,控製要害,撫軍安民。


    不久,唐莊宗李存勖也到了,李嗣源率梁臣王瓚、孔循等出梁門外迎接。梁臣皆拜伏請罪,唐莊宗李存勖親切撫慰眾人,令大家各任原官不變。


    又舉手牽起李嗣源的衣襟,低頭用額頭碰了一下,道:“朕有天下,統是大哥父子的功勞,此後富貴,應與大哥父子同享了!”


    梁開封尹王瓚伏地請死。


    唐莊宗將他扶起道:“朕與你王家世代姻親。然而,人臣各為其主,卿何罪之有?”命他仍然擔任開封尹,不久又升宣武節度使。


    既入城,禦元德殿受賀。唐莊宗李存勖,滿含熱淚,莊嚴宣布,唐朝中興了!


    李存勖自認為是恢複唐朝,中興大唐。但是史家並不認同。他的這個唐朝,史稱後唐,列為五代的第二個朝代。


    梁相李振對敬翔說道:“新主已有聖旨,赦免我等罪過,我輩理當入朝。”


    敬翔慨然道:“我二人同為梁相,君昏不能諫,國亡不能救,新君若問及此事,將如何對答呢?”


    李振退出,次日竟獨自前去朝拜唐莊宗李存勖,向他跪下,三拜九叩稱臣。


    有人報告敬翔,敬翔歎道:“李振枉為大丈夫,國亡君死,有何麵目入建國門呢?”遂上吊自盡身亡。


    唐莊宗李存勖問及梁末帝朱瑱(朱友貞)何在,有梁臣攜其首級來獻,說他已經自殺身亡,斬得他首級在此。


    李存勖審視良久,慨然歎道:“古人有言,敵惠敵怨,不在後嗣。先皇和他父親,才是仇敵。朕與梁末帝對壘十年,恨不得活著見他一麵,好好聊一聊,也並無殺他之意。今他既已自殺身死,遺骸應按王禮妥為安葬;隻是既已斬首,首級當函獻太廟,可塗漆收藏。”


    左右聞諭,當然依言辦理。


    前年,梁已故廣王朱全昱次子惠王朱友能,擔任陳州刺史,起兵叛亂,被霍彥威平定。梁末帝不忍殺他,將他降為房陵侯,軟禁在家。見第七十七迴。


    廣王朱全昱長子衡王朱友諒,在梁太祖時曾任宣武節度使。朱友貞繼位後對他優禮有加,曾要求李愚向他磕頭,見第七十一迴。廣王朱全昱三子邵王朱友誨,擔任鎮國(陝州)節度使,頗得人心。


    從前,梁太祖非常重用宗室子弟。自從康王朱友孜行刺後,梁末帝朱瑱(朱友貞)就疏遠宗室,不再信任。


    加上朱友能的牽連,梁末帝將他兄弟三人一起軟禁在家,派兵看管。唐軍來到後,手到擒來,遂將三兄弟一並殺死。


    梁末帝朱瑱(朱友貞)的弟弟賀王朱友雍、建王朱友徽,即朱溫第六、第七子,也毫無權柄,也被活捉,斬首示眾。


    梁太祖朱晃(朱溫)的二哥朱存有二子,朱友寧、朱友倫,梁朝建國前早已殉職。


    梁太祖朱晃(朱溫)共有八子。長子朱友裕梁朝建國前已經病故。養子朱友文被廢帝朱友珪殺死。至此,朱溫八子皆死,唯有第五子福王朱友璋,不知道下落。有人說可能趁亂逃走了。


    自此,朱溫兄弟三人,十三子全部死亡,除了朱友璋。


    唐莊宗也無意追捕他。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派李從珂等,出師封邱,招降梁朝北麵招討使----段凝。他還有數萬大軍,若他來包餃子,就唐軍這點兵力,還夠不夠他塞牙縫呢。


    段凝正率兵入援,派部將杜晏球為先鋒,途中接得唐莊宗李存勖勸降的詔書,段凝即派人求見李從珂,情願投降。


    段凝尚有大軍八萬餘人,全部隨段凝投誠。


    這時周知裕正在段凝軍中,聞知梁朝已經滅亡,便欲自殺,左右急忙製止。無奈,隨段凝降唐。


    大太保李嗣源時任總管,在汴京郊外受降。他見了段凝,並不熱情,見到周知裕,卻大喜,說:“今天有幸得到周歸化,實在太高興了!”命其諸子及義子李從珂,把周知裕當作兄長對待。


    原來,周知裕十一年前投奔梁太祖,梁太祖專門為他成立歸化軍,凡是河朔一帶,燕國、晉國、契丹投奔來的士兵,一律交由周知裕訓練,練成後,不斷補充到梁朝其他部隊,皆為骨幹。


    梁晉征戰這十多年,歸化軍訓練出來的士兵,對梁朝非常重要,有點像當時的黃埔軍校。周知裕因此名聲大噪。


    段凝詣闕請罪,唐莊宗李存勖好言撫慰,並和顏悅色地安撫梁軍全體將士,讓他們安心為唐朝服役,保證待遇隻會更好。


    賜段凝姓名為李紹欽,任命為宣義(滑州)留後。


    賜杜晏球(王晏球)姓名為李紹虔,任命為耀州刺史。


    唐莊宗對周知裕也非常寵愛。身邊諸將都非常嫉妒。一次打獵時,裨將唐從益以箭射之,差一點射中,周知裕慌忙逃走,才免一死。


    唐莊宗大怒,令將唐從益殺死。又恐諸將不能相容,乃出周知裕為房州刺史。


    卻說李紹欽(段凝)受寵於唐莊宗,揚揚自得,毫無愧容。


    梁室舊臣,恨他擁兵觀望,出賣、牽製王彥章在先,不戰而降在後,見到他就咬牙切齒。


    段凝遂暗地進讒,極力排斥。


    於是貶梁同平章事鄭玨為萊州司戶,蕭傾為登州司戶,翰林學士劉嶽為均州司馬,任讚為房州司馬,姚凱為複州司馬,封翹為唐州司馬,李懌為懷州司馬,竇夢徵為沂州司馬,崇政院學士劉光素為密州司戶,陸崇為安州司戶,禦史中丞王權,為隨州司戶,共計十一人,同日貶竄。


    李紹欽(段凝)意尚未足,再與李紹虔(杜晏球)聯名上書,說梁朝要人趙岩、張漢倫、張漢傑、張漢融、朱珪等,竊弄威福,殘害群生,不可不誅。


    唐莊宗李存勖下詔令,首罪敬翔、李振,說他黨同朱氏,共同策劃,顛覆唐朝、謀害君父;朱珪、趙岩等助紂為虐、殘害忠良;張氏兄弟,為虎作倀、塗毒生靈,應一並誅戮。唯有趙岩在逃,下令嚴加追捕,必須歸案正法。


    朱珪害死謝彥章,張漢傑害死王彥章,究竟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這詔一下,除敬翔已死、趙岩在逃外,所有李振、朱珪、張漢傑、張漢倫等,均被綁至汴橋下,盡行處斬。所有兄弟妻兒心腹人等,亦被斬首,敬翔家屬,也一並受誅。


    以上諸人並非無應貶、該殺之罪,但由李紹欽(段凝)進獻讒言,才被貶斥、誅殺,未免有點荒唐!


    王彥章的裨將趙廷隱,本來也在處斬名單之中,龍武大將軍李紹奇(夏魯奇)對唐莊宗說,此人才可大用,遂赦免之。


    唐軍又捕獲撒剌阿撥一家,報知唐莊宗。


    撒剌阿撥乃是契丹皇帝阿保機之弟,因造反失敗,投奔晉王。五年前,胡柳陂之戰,撒剌阿撥以為晉軍大勢已去,乃率全家及部屬投奔梁朝。見第七十五迴。


    唐莊宗李存勖下詔,契丹叛賊撒剌阿撥,背叛君主,離棄娘親,又背叛晉國,辜負皇恩,將其本人、全家及所有部屬全部正法。


    開封尹王瓚,唐莊宗本已諒解,他見張漢倫兄弟被誅,也驚憂而死。唐莊宗贈太子太師。


    卻說趙岩暗思,我待溫昭圖(溫韜)不薄,前時保薦他,升為匡國節度使,參見第七十六迴。遂率領全家,收拾金銀細軟,逃往許州。


    匡國節度使溫昭圖(溫韜),親自出城迎接,將他接到私宅安頓,聽他說唐軍已經進入汴京,便砍下他的頭顱,獻給唐廷。唐莊宗李存勖命他恢複原來姓名溫韜。又令他將趙岩家滿門抄斬。自不必說。


    兩年前,趙岩收了溫昭圖(溫韜)大量賄賂。如今,溫韜(溫昭圖)又加倍拿迴。錢財本是身外物,隻是辛苦了搬運工。


    唐莊宗李存勖下詔,追廢朱溫(朱全忠)、朱友貞(朱瑱)為庶人,恢複原來姓名,稱梁朝為偽朝,毀去梁朝宗廟神主,並欲發朱溫(朱全忠)陵墓,斫棺焚屍。


    梁朝天下兵馬副元帥、西京留守、河南尹張宗奭(張全義),已投降唐朝,自河南入朝唐莊宗李存勖,進獻大量錢財、糧草、戰馬。


    唐莊宗李存勖大喜,命他恢複姓名為張全義,並和他討論掘朱溫(朱全忠)墓一事。


    張全義麵陳道:“朱溫雖陛下世仇,但死已多年,刑無可加,乞免焚斫,借示聖恩!”


    唐莊宗李存勖乃止,隻令鏟除闕室,削去封樹,便算了事。


    乃頒詔大赦,凡梁室文武官員將校,以及之前由晉叛逃梁朝的官兵,一概不問。


    令樞密使郭崇韜守侍中,尋進封為太原郡侯,並兼成德軍節度使,賜給鐵券,可免死十次。郭崇韜職兼內外,竭忠無私,唐莊宗李存勖亦倚為心腹。


    豆盧革、盧程等,本沒有甚麽材能,無非因唐室故舊,而且門第高貴,因此得以躋身相位,坐享其成。


    任命大太保李嗣源兼中書令,天平節度使。


    唐莊宗李存勖又命肅清宮掖,捕戮朱氏族屬。


    所有梁末帝妃嬪,多半怕死,統是匍匐乞哀,涕乞求免,獨賀王朱友雍妃石氏,兀立不拜,麵色凜然。唐莊宗李存勖見她儀容優雅,體態端莊,不禁愛慕起來,便諭令入宮侍寢。


    石氏瞋目道:“我乃堂堂漢家王妃,豈肯事你蠻夷胡狗。頭可斬,身不可辱!”


    朱氏中有此烈婦,安可不傳!


    唐莊宗李存勖怒起,即令斬首。


    繼見梁末帝妃郭氏,縞裳素裙,淚眼愁眉,仿佛似帶雨梨花,嬌姿欲滴,便和顏問她數語,釋令還宮。


    此外一班妃妾,或留或遣,多半免刑。


    是夕召郭氏侍寢,郭氏貪生畏死,沒奈何解帶寬衣,一任唐莊宗李存勖戲弄。


    這也是朱溫淫惡的孽報,該當出醜。


    好淫者其聽之。


    已而唐莊宗李存勖的妾室劉氏,及皇子李繼岌,自興唐府趕到,唐莊宗李存勖迎入,重敘歡情。


    她來到汴京皇宮,聽說唐莊宗李存勖召幸郭妃,自然生了醋意,便義正辭嚴地批評教育李存勖,應該端正生活作風。


    唐莊宗李存勖自己也覺得這麽做不合適,決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乃將郭妃送到寺廟做尼姑。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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