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扞,單身前往鎮州,覲見王鎔。成德軍上下,尚未知道朱全忠(朱溫)的態度,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劉扞向王鎔說明朱全忠(朱溫)的意思,隻要歸順宣武,斷絕與河東的來往,一切維持不變。王鎔遂降,將其子、節度副使王昭祚,以及各位大將之子,送至汴梁作為人質。贈絹二十萬匹勞軍。


    朱全忠(朱溫)乃退兵,返迴邢州。後來,將一個女兒嫁給王昭祚為妻,以示籠絡。


    又一藩鎮投歸宣武旗下。


    成德軍判官張澤,對王鎔說:“河東晉王李克用,兵力強大。我們雖然交好宣武,可是如果家中突然起火,遠水難救近火。鄰近各鎮,盧龍、義昌、義武三鎮,依然歸附河東,實乃心腹大患。不如煽動朱全忠(朱溫),乘勝進軍,把他們一一征服,使得河朔諸鎮,兵力合而為一,才可以抵擋河東。”


    王鎔頗以為然,遂派周式,前往邢州,再次遊說朱全忠(朱溫)。


    朱全忠(朱溫)大喜,派大將張存敬,統帥邢州、魏州三萬大軍,再次北伐劉仁恭。


    唐昭宗光化三年,公元900年,九月二十九日,張存敬攻克瀛洲。


    十月二日,張存敬攻克景州,擒獲刺史劉仁霸。


    十月七日,張存敬又攻克莫州。


    八天攻克三州,攻克城池二十多座,完美複刻了兩年前葛從周八天攻陷邢、洺、磁三州的神跡。


    一時間,張存敬威震河朔!


    一時間,劉仁恭父子瑟瑟發抖。


    幸虧老天幫忙,連日大雨。


    張存敬打算從瓦橋關進逼幽州,但是探馬迴報,因連日大雨滂沱,道路泥濘難行,張存敬遂率軍西進,進攻義武軍。


    十月二十七日,張存敬攻克祁州(無極),斬刺史楊約,再進攻義武節度使駐地定州。


    義武節度使原來是王處存,五年前已經去世,其子王郜繼任。王處存之弟,王郜叔父王處直,任職後院都知兵馬使。王郜急忙向河東、盧龍兩鎮求救,同時派叔父王處直率軍數萬抵抗。


    王處直比大哥王處存小三十二歲,比侄兒王郜還小一些,今年四十八歲。古代子女多,經常有這種情況。有的人年齡甚至比自己的侄孫還小。


    王處直打算緊靠城池,建立營寨陣地,堅守不出,待到把梁兵拖得筋疲力盡,再出兵破敵,比較穩妥。


    孔目官梁汶道:“十五年前,盧龍軍和成德軍,共有兵三十萬,南北夾攻我們,我軍隻有不到五千人,卻一戰而擊敗之。今天,張存敬軍隻有三萬,我們的兵力卻比從前多了十倍,為什麽膽小如鼠,要依靠高大的城池來保命?”


    梁汶忘記了,十五年前,也曾經請河東李克用出兵救援。


    王郜遂命王處直率軍,進駐沙河,於懷德驛迎戰,結果大敗,死傷、被俘超過一半,屍首連綿十多裏。王處直拚死衝殺,才得逃迴定州。


    第二天,王郜驚慌失措,放棄定州,投奔河東。眾將領擁戴王處直為留後。


    數日後,朱全忠(朱溫)抵達定州城下。


    王處直登城大唿曰:“本鎮對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又從未得罪大王,為何進攻我們?”


    朱全忠(朱溫)道:“你們為何依靠河東?”


    王處直說:“我家大哥王處存,當年和李克用一起討伐黃巢,一起立功,建立了交情,而兩鎮邊境又相鄰,隻隔了一座山,兩家又是兒女親家,和平往來,應是人之常情。我們又沒有建立同盟關係,共同侵害別人。不過大王既然不高興,我們也可以改變態度,與河東斷絕來往!”


    朱全忠(朱溫)大喜,再派大將劉扞單身匹馬,進入城中,撫慰王處直。王處直表示歸順。


    王處直惱恨孔目官梁汶多嘴誤事,便將所有罪過推到他身上,斬殺他全家,將首級獻給朱全忠(朱溫),並贈送綢緞、棉布各十萬匹勞軍。


    朱全忠(朱溫)這才迴軍,並上奏朝廷,任命王處直為義武節度使。


    從此,又一藩鎮投歸宣武旗下。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派其子劉守光,率大軍,增援定州。


    大軍行至易水河畔,張存敬大軍殺到,盧龍軍被殺六萬人,從此不敢再南下。


    晉王李克用,接到王郜求救信,乃派二太保李嗣昭,率步騎兵三萬,南下,越過太行山,攻克懷州,再進攻河陽。


    時朱全忠(朱溫)任命大將侯言為河陽節度使。侯言沒有料到晉軍來得這麽快,隻得閉城堅守。


    晉軍揮兵攻城,已經摧毀孟州羊馬牆,眼看就要攻破孟州,突然,有一支兵馬,從晉軍背後猛攻,晉軍大亂。


    原來是佑國節度使張全義,派大將閻寶來援。侯言見援兵到了,也立刻率軍出擊,前後夾攻,這才擊退晉軍。


    今年九月,朝廷將桂州升級為靜江軍,以桂管經略使劉士政為靜江節度使,駐地桂州,下轄東至梧州、賀州;西至融州、環州、柳州;南至嚴州、龔州、象州,共十二州。


    劉士政原來是安州大將。五年前,安州防禦使家晟,與朱全忠(朱溫)親信蔣玄暉有仇,見到朱全忠(朱溫)日益強大,於是率指揮使劉士政、大將陳可璠等,率軍三千人,千裏南下桂州,攻殺桂管經略使周元靜,襲據桂州。


    後來,家晟酒後亂性,侮辱陳可璠,為陳可璠所殺。陳可璠推舉劉士政知軍府事,自為副使。上奏朝廷,唐昭宗任命劉士政為桂管經略使至今。


    劉士政聽說馬殷,已經統一湖南道,大恐,命副使陳可璠駐防全義嶺(越城嶺東)防範。


    武安(湖南道)節度使馬殷派使節來訪,希望建立友好關係,各自保境安民,陳可璠卻在邊界一口迴絕。


    馬殷大怒,遂派大將秦彥暉、李瓊等,率軍七千,進攻嶺南,進駐全義嶺。


    劉士政再派指揮使王建武率兵進駐秦城。


    陳可璠劫掠村民的耕牛,宰殺犒軍。村民恨之,自願充當湖南軍的向導,對秦彥暉說:“此處西南有一條小道,隻能通過一匹馬,距離秦城,隻有五十裏。”


    秦彥暉大喜,命李瓊率數百人輕裝襲擊秦城,半夜翻牆入城,將王建武擒獲,次日天亮,已經迴到全義嶺,將王建武綁縛到靜江軍大營前示眾。


    陳可璠還不肯相信。秦彥暉遂斬王建武首級,扔到靜江軍大營內,靜江官兵震驚,毫無鬥誌。


    李瓊即發兵攻打,擒獲陳可璠,俘虜兩千餘人,盡殺之,乃直趨桂州城下。


    靜江軍自秦城至桂州,二十多個大營,皆聞風逃散。湖南軍包圍桂州。劉士政遂降。


    馬殷上奏朝廷,任命李瓊為靜江軍節度使。自此,馬殷據有武安、靜江兩鎮。


    劉士政、陳可璠等襲據桂州,前後五年而亡。


    唐昭宗自從華州迴京,一直愁眉苦臉,鬱鬱寡歡,終日飲酒。酒後更加煩躁,喜怒無常,坐立不安。左右伺候的宮女、宦官,經常無故被殺。宮人心中非常恐慌。


    當時神策軍左軍中尉宦官劉季述,統領左神策軍,曾與韓建一起謀殺諸親王,見樞密使宋道弼、景務修等貶死,不免動了兔死狐悲的念頭。


    劉季述與右軍中尉王仲先,繼任樞密使王彥範、薛齊偓等密謀道:“皇上輕佻多詐,刻薄寡恩,不值得侍奉,而且他隻聽從南司,與崔胤日夜密謀要誅殺我等宦官。我等恐難逃一死,不若奉立太子,引岐、華二鎮兵入援,挾天子以令諸侯,控製天下諸藩,方得免禍。”


    王仲先等同聲讚成。


    十一月,一天,唐昭宗在禁苑打獵,就在禁苑中設宴擺酒,喝得大醉,踉蹌而迴。突然兇性大發,拔劍砍死幾個隨從的宦官、宮女。


    次日早晨,天已大亮,宮門仍然緊閉。


    劉季述來到中書省,對宰相崔胤道:“宮中必有變故,我是內臣,不便坐視,願便宜從事。”


    崔胤半晌無言,劉季述竟率禁軍一千人,破門直入,訪問宮中,了解到昨晚情狀,複出對崔胤道:“皇上所作所為如此,怎麽君臨天下?不如廢昏立賢,為社稷大計,不得不然。”


    崔胤怕他兇威,含糊答應。


    次日,已經是十一月六日,劉季述陳兵於金鑾寶殿,召集百官,令崔胤等文武百官聯名簽署一份奏章,奏請太子李裕監國。崔胤等統是怕死,無奈署名。


    劉季述、王仲先,將禁軍一千人,埋伏於宣化門外,與宣武進奏官程岩等十餘人,一起進殿。


    劉季述又下令門外埋伏的士兵,一起大唿大叫,衝入宣化門內,闖入思政殿,殺死宮女多名。


    唐昭宗酒尚未全醒,正在床上睡覺,聞殿前鼓噪,驚得滾落床下,待到勉強起身,見劉季述、王仲先率兵站在麵前,嚇得毛發直豎。


    劉季述令人架住唐昭宗,叫他坐好,出示百官聯名狀遞給唐昭宗。


    宮人忙走報何皇後,何皇後急忙趕到,對兩位中尉宦官跪下道:“中尉勿驚動官家,有事不妨徐議。”


    劉季述道:“陛下厭倦大寶,中外群情,願太子監國,請陛下移養東宮!”


    唐昭宗支吾道:“昨與卿曹樂飲,不覺過醉,今日已悔悟了。”


    劉季述瞠目道:“這非臣等所為,事出宰相及文武百官,眾怒難犯,願陛下且往東宮,待事稍就緒,還當迎還大內,休得自誤!”


    何皇後見他聲色俱厲,頗有懼容,乃顧昭宗道:“陛下且依中尉語。”隨即取出傳國璽,交與劉季述。


    劉季述叱令群閹,扶唐昭宗及何皇後登輦,跟隨的嬪禦侍從僅十餘人,驅趕到東宮少陽院。


    劉季述用銀撾劃地,仿佛似父訓子,數唐昭宗過失道:“某時你不從我言,某事你又不從我言,罪至數十,尚有何說?”


    劉季述語畢出門,親自加鎖,熔鐵錮住,又派左神策軍副使李師虔率兵,把守少陽院,將之圍得密不透風,飛鳥難入。隻在牆上,挖一個小洞,用來傳遞食物。任何武器,哪怕是一根針,都不準傳入。


    唐昭宗求錢帛紙筆,一概不與。


    時為冬天,天氣嚴寒,嬪禦公主們都沒有被子蓋,食物也少,號哭聲直達牆外。


    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十一月七日,劉季述迎太子李裕入宮,矯詔令太子即位,改名為李縝,奉唐昭宗為太上皇,何皇後為皇太後,文武百官皆加官晉爵,更優賞將士。


    凡宮人左右,和尚道士,巫師術士,之前受唐昭宗寵信,一律殺死,每夜殺人,天亮後用十幾輛車將屍體運出城外,連睦王李倚,也被殺害。


    更欲殺司天監胡秀林,胡秀林正色道:“中尉幽囚君父,尚欲多殺無辜麽?”


    劉季述倒也不敢下手,聽他自去。


    又欲殺宰相崔胤,隻是恐懼其背後的朱全忠(朱溫),僅罷去其所兼的度支鹽鐵轉運使一職。


    時朱全忠(朱溫)正在定州行營,聞聽京城發生政變,即刻返迴汴梁。


    劉季述怕崔胤密召朱全忠(朱溫),遂遣養子劉希度至汴梁,許把唐室江山,作為贈品,贈送給朱全忠(朱溫)。


    後人有詩歎道:


    拚將社稷送強臣,逆豎居然作主人。試看唐朝閹寺禍,江山從此付沉淪。


    宦官劉季述,囚禁唐昭宗,擁戴皇太子李裕登基,怕宰相崔胤勾結朱全忠(朱溫)反對,派他的養子劉希度至汴梁城,宣武節度使府邸,拜見宣武節度使朱全忠(朱溫),說願以大唐江山社稷為贈品,擁戴他為皇帝。


    又派供奉官李奉本,把太上皇唐昭宗親自寫的退位詔書,給朱全忠(朱溫)看。


    正巧,宰相崔胤,也秘密寫信給朱全忠(朱溫),令他出兵勤王,翦滅造反的宦官劉季述、王仲先等,擁戴唐昭宗複辟。


    朱全忠(朱溫)接閱兩書,躊躇不決。詢問左右,左右皆說,朝廷大事,我乃地方藩鎮,不宜表態。


    唯節度副使李振進言道:“王室有難,是助主公您成就霸業的好機會,今主公對於唐室來說,就像是春秋時的霸主齊桓公、晉文公,您是朝廷的安危所係,您是朝廷的唯一指望。劉季述這些宦官閹奴,有何根基,竟然敢囚廢天子,主公您若不能討伐這些逆賊,如何號令天下諸侯?況且幼主的位子一定,朝廷大權,盡歸宦官,豈不是讓他們挾天子以令諸侯麽?”


    朱全忠(朱溫)大悟,即將劉希度、李奉本等囚住,並且又派李振前往京城,了解情況。


    李振趕往京城,密會崔胤,盡知虛實。


    李振返迴,報知朱全忠(朱溫)。朱全忠(朱溫)再派親吏蔣玄暉赴京,與崔胤共謀反正。又命在京城的宣武進奏官程岩,返迴汴梁述職。


    時左仆射張浚,已經致仕,家住洛陽下麵的洛寧縣長水鎮,即刻前往洛陽,勸說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出兵勤王,又致信各藩鎮,號召大家一起勤王。


    時無棣舉人李愚,正客居華州,致書韓建說:“吾讀史書,每次讀到父子、君臣之間,有傷教化、有損禮儀之事,恨不得將亂臣賊子綁縛市曹斬首。大帥身居京師門口最近的藩鎮,而君父已經被囚禁一個月有餘,大帥卻坐在那裏眼睜睜看著,忘記出兵勤王,吾實不解。吾思朝廷文武百官,雖有複辟之心,而無勤王之力。各道藩鎮,有勤王之力,卻無複辟之心。四年前,天子出奔,大帥涕泣迎入華州,使得皇家宗廟,得以重建。大帥忠義,甲於天下。天下人莫不稱頌。如今大帥遙兼宰相,卻沒有采取行動。倘若山東各道,聯合起來,出兵勤王,戰鼓聲中,揮兵西進,那時候,大帥如何保住官位呢?不如趁各道藩鎮尚未行動,現在就傳檄各方,倡議討逆。大帥一聲令下,叛臣十天半月就會將人頭自動奉上。”


    韓建待之甚厚,然而猶豫不決。李愚堅辭而去。


    神策軍右軍中尉王仲先,為人聰明,性情嚴苛,深知兩神策軍多年弊病叢生。自從出任右軍中尉,稽查軍中曆年的錢糧財物賬目,查出大量貪贓枉法官兵,一律軍法從事。案犯皆被毒打,並追索贓款,軍中惶恐不安。


    神策指揮使孫德昭,之前為鹽州雄毅軍使,調入京城不久。因劉季述擅自廢立,心中不平,常有憤言。


    崔胤微有所聞,即令判官石戩,秘密結交之。每次飲酒,孫德昭都為唐昭宗的遭遇痛哭流涕。


    石戩道:“自上皇幽閉,上至中外大臣,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咬牙切齒。叛逆不臣者獨劉季述、王仲先等數人,公若能誅此二人,迎上皇複位,豈非功成名就,流芳百世?若再狐疑不決,恐此功必將為他人所奪。”


    孫德昭且泣且謝道:“德昭不過一個小校,國家大事,怎敢擅行?若宰相大人有命,德昭何惜一死?”


    石戩立即迴去告訴崔胤,崔胤割衣帶為書,令石戩轉授孫德昭。


    孫德昭又秘密聯絡右軍都將董彥弼、周承誨等,擬至除夕舉事,伏兵安福門外,掩捕閹宦。


    是時已為光化三年,公元900年的暮冬臘月了。


    殘年已屆,宮廷內外,統是團圓守歲,暢飲通宵,唯有孫德昭等部署軍士,分頭潛伏。


    光化四年,即是公元901年,正月初一。


    天色微熹,雞剛報曉,神策軍右軍中尉宦官王仲先馳馬入朝,剛到安福門外,孫德昭馬上跳出來,麾動兵士,將他拿下,趁手一刀,砍作兩段。


    王仲先名為仲先,有個“先”字,自然先誅。


    孫德昭提了王仲先首級,趕到少陽院,叩門大唿道:“逆賊已誅,請陛下出勞將士!”


    何皇後正與唐昭宗對泣,驟聞唿聲,還不敢相信,說道:“逆賊果誅,首級何在?”


    孫德昭急忙將王仲先首級,從穴中遞入。


    何皇後壯著膽子,提了人頭,給唐昭宗看,果然是王仲先無誤。於是大家破門而出,崔胤也已到來,奉唐昭宗禦長樂門樓,自率文武百官稱賀。


    周承誨那邊也早已擒住左軍中尉宦官劉季述、樞密使王彥範等,押至樓下。


    唐昭宗正欲開口詰責,已被各軍士用棍棒亂打,打成了一團肉泥。


    另一位樞密使薛齊偓投井自盡,被士兵搜出梟首。


    遂滅四人家族,誅逆黨二十餘人。


    宦官奉太子李裕躲避到左神策軍,獻還傳國璽。


    唐昭宗道:“裕兒尚幼弱,為兇豎所立,不足言罪,可還居東宮。”乃廢其太子位,降為德王,仍複原名李裕。


    又命將劉季述同黨,左右神策軍副使李師度、徐彥孫等賜死。


    賜孫德昭皇家姓名為李繼昭,遙兼靜海節度使;


    賜董彥弼皇家姓名為李彥弼,遙兼寧遠節度使;


    賜周承誨姓名為李繼誨,遙兼嶺南西道節度使。


    三功臣均加同平章事職銜,仍留掌宿衛,三人各值班十日始出還家。


    唐昭宗對他三人賞賜豐厚,使府庫一空,時人號為三使相。


    進崔胤為司徒。崔胤堅決辭讓,唐昭宗待崔胤越加優厚。


    朱全忠(朱溫)得到消息,令將進奏官程岩,打斷雙腿,與劉希度、李奉本三人一起,檻送京師。


    唐昭宗下令,將三人綁縛市曹,斬首示眾。


    加封朱全忠(朱溫)為梁王。


    李振,乃是大唐名將李抱真曾孫,曾經擔任金吾衛將軍,朝廷任命其為台州刺史,恰逢浙東變亂,無法前往,乃投奔汴梁,獻計於朱全忠(朱溫),朱全忠(朱溫)頗為看重。之前已經任命為節度副使。


    至此,梁王朱全忠(朱溫)對李振,越加另眼相看。


    近年來,宰相參加延英殿禦前會議時,樞密使宦官也一並出席,時時與宰相爭執。


    宰相會後宣布旨意,樞密使往往否認,說皇上不是這個意思,宰相不得不一再修改,由此朝政日亂。


    唐昭宗下令,恢複宣宗時製度,宦官不得幹涉朝政,待宰相奏事完畢後,樞密使宦官才準上殿,聽候旨意。


    李茂貞聞唐昭宗複位,特自鳳翔入朝祝賀,詔封他為岐王,守尚書令,遙兼同平章事。


    此次無功加封,更令李茂貞跋扈。


    宰相崔胤、陸扆,聯名上疏,謂:“國家禍亂,皆由宦官典兵,乞令臣崔胤主左神策軍,臣陸扆主右神策軍,使得宦官無從專擅,諸侯亦不敢冒犯,皇室恢複尊嚴。”


    唐昭宗猶豫不決。


    李茂貞聞了此言,大怒,說:“崔胤等尚未奪得兵權,就欲翦滅諸侯!”遂大加反對。


    唐昭宗乃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三人入商,三人同聲說道:“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可為軍帥,且禁軍若屬南司,必多所變更,不若仍歸北司為便。”


    唐昭宗對崔胤、陸扆二人道:“將士們不願隸屬文官,卿等不必堅持。”


    於是命樞密使韓全誨,鳳翔監軍宦官張彥弘為神策軍左右中尉,二人皆曾擔任鳳翔監軍。


    另用宦官袁易簡、周敬容為樞密使。


    前任樞密使宦官嚴遵美,已經致仕,再征召為左右神策軍觀軍容使。嚴遵美辭讓。


    李茂貞辭行還鎮,崔胤因擔心宦官掌握神策軍,自己無法把控,可能隨時發生災害,便與李茂貞商議,令留兵三千人,充作宿衛,監督宦官。


    李茂貞允諾,令養子李繼筠為將,率三千人留京。


    左諫議大夫、萬年人韓偓道:“留此兵必為國患。”


    崔胤道:“此鳳翔兵不肯走,非我留之。”


    韓偓問道:“然則為何召他?”


    崔胤不能答。


    韓偓又道:“可速令其返迴原鎮,家國皆可平安。”


    崔胤不從,但日思裁抑宦官,削除內患。


    梁王兼宣武、宣義、天平三鎮節度使朱全忠(朱溫),已經控製河朔、河南諸鎮,再將目光,關注河中府,意欲取得護國軍,進一步克製河東李克用。


    唐昭宗光化四年,公元901年,正月十六日。


    朱全忠(朱溫)召集諸將訓話道:“護國節度使王珂,乃是蠢材,依靠老丈人李克用,自以為高枕無憂。自晉陽到汾州、晉州、絳州、河中府,就像一條長蛇,我要從中間將他斬斷,麻煩諸位,給本王把王珂綁來汴梁。”


    次日,派張存敬率大軍三萬,作為先鋒,自汜水渡過黃河北上,順含山小道,奇襲絳州、晉州。


    朱全忠(朱溫)親自率主力大軍,尾隨在後。


    八天後,張存敬軍急行軍抵達絳州城下。絳州完全沒有戒備,刺史陶建釗大出意料,勉強堅守兩日即降。


    再過兩天,晉州刺史張漢瑜亦降。


    三個月前,張存敬威震河朔,天下震動,絳、晉二州軍隊魂飛膽喪。


    朱全忠(朱溫)命大將侯言,率軍兩萬,鎮守晉州,切斷河東與河中之間的道路。又派大將何絪鎮守絳州。


    朝廷恐朱全忠(朱溫)西入蒲津關,頒詔和解。


    梁王朱全忠(朱溫)當然拒絕。


    王珂困守河中府,派使節從小路翻山去往河東求救。可是侯言已經駐軍晉州,切斷道路,河東援兵無法南下。


    王珂妻即是李克用女兒,致信李克用道:“女兒隨時可能被敵人俘虜,父親怎能見死不救?”


    李克用迴信道:“我軍人少,敵軍人多,前進則與我兒同死!如果無法堅守,不如與王郎率全家迴歸朝廷。”


    王珂無奈,又修書向李茂貞、韓建等求救,書中略雲:“皇上剛剛返迴京城不久,下詔命各藩鎮和解,勿要互相進攻。而今,梁王朱公不理,率先攻擊我軍。護國一滅,則鎮國、匡國、靜難、鳳翔都難自保,而皇帝寶座,也將為他所有。請諸位大帥緊急救援河中,協防潼關。王珂不才,但求能在西方邊陲,賞賜一個小鎮,安度殘年。願意雙手將河中府奉上!關中安危,朝廷安危,在諸君一念之間!”


    然而李茂貞、韓建缺乏遠見,又畏懼朱全忠(朱溫),竟然沒有任何迴應。


    二月二日,龍抬頭。大吉。


    張存敬率軍從晉州出發,四天後抵達河中府,開始圍城。


    王珂無奈,打算投奔京師。


    不料,黃河浮橋損壞。河麵上,流冰互相碰撞,堵塞河麵,船隻難行。王珂全家數百人,準備於夜間登船,親自吩咐守城將士做好準備,可是軍心已經渙散,無人理睬。


    牙將劉訓,半夜進入王珂臥室。


    王珂大驚道:“你要造反?”


    劉訓脫下上衣,令部下士兵將自己綁起來,進來道:“大帥如果懷疑末將,請先把末將殺了!”


    王珂這才打消顧慮,道“事急了!怎麽辦才好?”


    劉訓道:“自古人情險惡,人心勢利。倘若夜晚登船,秩序混亂,大家都來搶先登船。隻要一夫發難,我等就死無葬身之地。不如明天早上再曉諭軍中,至少還有一半人願意追隨大帥。否則,先向張存敬表示願意歸附,作為緩兵之計,下一步怎麽做再看情況。”


    王珂然之。兩天後,城上升起白旗。王珂派人攜帶護國節度使符節、令牌、印信等,向張存敬投降。


    張存敬令他立即打開城門。


    王珂派人說:“我家跟大王,有兩世的交情。請大帥稍稍退兵,待大王駕到,我親自把城池交給他。”


    張存敬遂派人通知朱全忠(朱溫)。


    梁王朱全忠(朱溫)這時已抵達洛陽,大喜,傳令眾軍加速前進。三天後,抵達虞鄉,哭著祭拜王重榮墓,表示哀悼之情。


    河中府人皆感悅朱全忠(朱溫)。


    王珂準備雙手綁到背後,行牽羊之禮,出城歸降。


    朱全忠(朱溫)急派人勸阻說:“你的父親乃俺舅舅,恩情似海,焉能忘懷!表弟如果這樣做,將來九泉之下,俺怎麽有臉見我舅舅!”


    王珂遵命,以平常禮節,參見朱全忠(朱溫),二人當年在河中府曾經見麵,當時朱全忠(朱溫)剛剛投降唐朝,拜王重榮為舅舅,認王珂為弟弟,轉眼已經快二十年了。見第二十六迴。


    王珂當年還是個小孩,現在已經是孩子的爸爸了。朱全忠(朱溫)當年,剛三十歲,現在已經年過半百,頭發已經花白了。二人當下雙手緊握,暫時把一切忘到九霄雲外,隻傾訴十九年前的往事,唏噓不已。


    二人並轡入城。


    又一大鎮歸了朱全忠(朱溫)。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代十國演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文書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文書生並收藏五代十國演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