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宗皇帝正要下令招安,一位大臣出班道:“且慢!”原來是駙馬於琮,剛從嶺南迴到京城,已被任命為左仆射。


    於琮道:“廣州地處南方濱海,是對外貿易的港口,各國海船來往貿易,廣州的各個倉庫裏堆滿了來自海外的奇珍異寶,還有國內要裝船出海的茶葉、絲綢、瓷器、鐵鍋等。廣州出發,到達西洋的海運航線,被稱為海上絲綢之路。這樣的寶地,若落入賊手,國庫將日漸空虛。”


    於琮出身河南於氏,乃是北周太師於謹之後,尚唐宣宗女廣德長公主,曾任宰相,德高望重,唐僖宗對他非常敬重。而且,唐僖宗李儇(李儼)最怕的,就是國庫空虛,沒錢花!因此隻能指望高駢成功!乃依盧攜提議。


    但是明確拒絕招安,不是落人口實麽?


    最後由群臣議定,隻任命黃巢為衛率府率,這衛率府率是個什麽官職呢?


    衛率府率,原來不過是護衛東宮的一名武官,執掌兵仗羽衛,沒有什麽實權,隻是一個四品小官,說白了就是太子的護衛,而且終日生活在禁衛軍的監視之下,隨時可能被當做叛賊被人拿下。


    這野心勃勃的黃巢,想要的是正二品的節度使官職,而且看中的是節度使能大權獨攬,還能保留自己的軍隊,豈肯低聲下氣,接受這麽小的官職,給太子當護衛麽?而且,唐僖宗李儇(李儼)有太子嗎?太子在哪兒呢?


    列為看官,朝廷如果是真心要招安黃巢,至少要封他個節度使。如果覺得天平節度使,駐地鄆州,離黃巢老家太近,離東都洛陽也太近,容易養成心腹大患;廣州節度使又掌管海外貿易,油水太大,這兩個節度使都不能給,那麽,完全可以讓黃巢去做安南大都護,防禦南詔,跟外敵作戰。


    其實也可以叫他去成都,做西川節度使,或者接替老將辛儻,接任嶺南西道節度使,這兩個地方與安南一樣,都經常遭受南詔的進攻。


    這樣,一來黃巢得了功名,成為一方諸侯(節度使),麵子上過得去;二來,需要防範南詔,所以黃巢部下人馬也不用解散,可讓黃巢自己在對南詔作戰中,對部下論功行賞,安排官職;如此,黃巢及其部下需要功名,需要討生活、找出路,朝廷需要精兵強將守衛邊境,可謂兩全其美。


    或者,就讓黃巢做振武節度使,讓他去討伐李克用,以毒攻毒。二虎相爭,朝廷得利!


    現在黃巢僅僅被封為衛率府率,正四品。


    前些年王郢請求招安,被任命為右率府率,也是正四品。王仙芝接受招安,任命的官職是神策軍押牙、監察禦史,隻有正八品下。


    而實力小很多的柳彥璋要求招安,卻被封為右監門將軍,正三品;王郢部下朱實投降,封為金吾將軍,也是正三品。


    為何朝廷對實力強大的王仙芝、黃巢如此吝嗇官職呢?至少應該授予正三品的將軍吧?


    這就是,表麵上,朝廷同意了招安,但是你黃巢肯定不能接受!你不接受,繼續造反,就是你黃巢理虧!


    等到中書商量起草聖旨,鄭畋仍然對盧攜說:“妖賊百萬,橫行天下,高駢養寇自重,遷延觀望,無意翦除,草賊得計矣。國祚安危,在我輩四五人畫度。公卻依靠江南用兵,我不知賦稅從哪裏出了!”


    盧攜大怒,拂衣而起,衣袖被硯台染黑了,氣得把硯台扔到老遠。


    唐僖宗李儇(李儼)聞之大怒,道:“這兩人天天吵鬧,如何治理天下?”遂將二人撤銷全部職務,以太子賓客的身份,分司東都洛陽。


    當下由朝廷頒給衛率府率的告身,黃巢大怒,將詔書摔在地上,大罵僖宗皇帝以及執政大臣,憤憤地說:“唐廷不給我做廣州節度使,難道我不能自己去攻取廣州麽?”


    鎮海節度使高駢,上表朝廷,推薦部下黃碣,出任漳州刺史。黃碣是福州閩縣人,文武雙全,頗得高駢真傳。為了防止黃巢南下,因此高駢有此安排。


    不料,黃巢率大軍日夜兼程,經過泉州、漳州、潮州,沿著海邊,隻用兩個多月就趕到廣州。這時,黃碣的任命才剛剛下來,黃巢大軍已經南下廣州,把漳州甩在身後了!


    廣州因地處南方,百年未經戰亂,城牆不甚高大,士兵不習戰事。也不像邕州有北方士兵駐守。


    草軍四麵架梯,攻打廣州城。


    不料,廣州節度使李迢登城據守,倒是調度有方。他的部將劉謙,登城抵抗,帶人隨處增援,數次將草軍攻城的士兵殺退。連續三天,草軍仍然未能拿下廣州城。


    劉謙,字內光,本是河南上蔡縣人,自言乃漢高祖劉邦後裔。其父劉安仁,遷居福建經商,後來買官從政,出任潮州長史,因此又遷居嶺南。劉謙少年從軍,在嶺南節度使部下為小校。


    十多年前,韋宙擔任嶺南節度使時,就賞識他的才華,又見他狀貌雄偉,將侄女嫁給他為妻。韋宙出身名門望族的京兆城南韋氏,曾經擔任宰相。


    當時,名門士族絕對不肯和普通人家通婚。有時候,名門士族子弟,連駙馬都不願意當。韋宙卻對劉謙這個出身寒門的軍人讚賞有加。有人勸阻這門婚事,韋宙卻說:“此人非常人也,將來我的子孫或許要依靠他”。


    黃巢再次下令攻城。無數草軍士兵,手持盾牌,肩扛長梯,向城牆衝去。


    忽然,城牆上閃過一個高大的黑影!隻見一位黑大漢,手持長刀,上下翻飛,將十幾個城上守兵放到。


    草軍士氣大振,隻一天輕鬆攻克廣州。


    劉謙對廣州節度使李迢道:“大人,守不住了!快撤吧!”


    李迢說:“你們逃吧!本帥誓與廣州共存亡!”


    不久,草軍就活捉了李迢。


    劉謙眼見廣州城破,率數百人,帶妻子韋氏和年僅五歲的兒子劉隱突圍逃走。後來,他多次與黃巢大軍作戰,多次立功。再後來,他出任賀江鎮遏使。四年後,朝廷任命劉謙為封州(今封川縣)刺史,擁有士兵萬人,戰艦百餘艘。此乃後話,不提。


    鄧天王、葛從周等人簇擁著一位黑大漢來見黃巢。


    黃巢大喜道:“原來是孟賢弟!”此人正是孟覺海。原來孟覺海正是嶺南人氏。之前,因家母年老,沒有答應和黃巢一切造反,而是選擇迴嶺南老家盡孝。如今,他母親已經去世,剛好黃巢大軍殺到,正準備投奔黃巢,見草軍攻城不利,於是混入城中,助草軍拿下廣州城。


    廣州節度使府衙。黃巢逼李迢起草給朝廷的奏章,就說自願讓黃巢代掌廣州節度使的節鉞。


    李迢慨然道:“我世受國恩,你就是砍斷我的手腕,我也不能起草這樣的奏章。”


    黃巢大怒,立即拔出龍泉寶劍,斬下李迢的左手。再問:“寫不寫?”


    李迢答道:“不!”


    黃巢出手。李迢失去了兩隻手。


    黃巢又問:“寫不寫?”


    李迢道:“我已經沒有手了,怎麽寫?再說,你就是砍下我的頭,我也不能起草這樣的奏章。”


    黃巢遂砍下李迢的頭顱!可憐一縷忠魂,升入九天。


    斬殺了李迢後,黃巢才顧得上外出欣賞一下廣州這座嶺南名城的風土人情。雖然早就聽說過廣州的繁華,但是真正到了廣州的街市,黃巢仍然大吃一驚。這廣州的繁華,竟然絲毫不亞於京城長安。


    黃巢多次進京城趕考,對長安很熟悉。當時長安城內有八十萬居民,據說開元年間,長安城內人口曾經超過百萬,號稱是天下第一大城市。長安城規模宏大,街道規劃整齊,如同棋盤一般,但是居民區都用高牆圍起來,而且圍牆麵向大街是不許開門的,門隻能開在裏麵小巷子裏,因此長安的大街上了無生氣。到了夜間宵禁時,整個長安就成了鬼城。長安的繁華,僅限於白天的東西兩個市場。


    而廣州就不同了。這廣州城,雖然城池的規模比起長安,最多隻有五分之一大小,城內卻有五十萬居民,城外也有十幾萬。而且廣州所有街道都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街道邊,允許隨便開門,因此全是密密麻麻的商鋪。


    雖說因為打仗,很多商鋪都關著門,但是還有很多店家冒險營業。就是那些關門的,僅憑商鋪上麵鎏金的招牌,就可想象得出平日的熱鬧景象。


    廣州還有很多外國商人,在此經商,官府專門開辟了幾條街道,建立番坊,專供外國人居住。但是後來外國人太多了,高達二十萬,番坊不夠住,就有很多外國人與中國人混居在一起,也有很多中外通婚的。外國人與中國人通婚後,再也不迴國,在大唐參加科舉考試做官的也有不少。


    當時唐朝在廣州設有市舶司,專門管理過往船隻征稅及胡商番人管理事宜。


    黃巢派人去市舶司,將其倉庫全部搜繳,並對各國運來的珍珠寶貨以及國內要裝船外發的茶葉、絲綢、瓷器等貨物按比例征稅,充作軍費。


    有一些胡商,蓄養大批昆侖奴,平時亦商亦盜,又勾結來自大食、波斯的海盜武裝抵抗,率十數萬人,數千戰艦,襲擊草軍,搶奪寶貨。


    黃巢大怒,水陸兩路進兵,將他們全部殲滅。


    隨後黃巢分兵轉掠嶺南各州縣。草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占據了嶺南東道全境。


    這時是乾符六年,公元879年,九月。


    唐朝時,廣州的天氣,比現在還要熱一些。當時吐蕃,可以在青藏高原大量種植莊稼,因此國力很強。四川,可以出產荔枝。廣州天氣,可能相當於今天海南三亞一帶。而且,廣州外圍的大山區,尚未開發,原始森林密布。


    鎮海節度使高駢上奏朝廷,提出,黃巢部下多是北方人,在南方可能呆不習慣,很多人將會感染瘴氣、瘟疫,因此必將逃迴北方。而北逃的路線,因為傷員、病號多,必走水路,不是贛江,就是湘江。現在應趁黃巢在廣州立足未穩,將他們一鼓剿滅,作戰計劃如下:


    一、命舒州刺史郎幼複暫代鎮海節度使,留守江南;


    二、派我部下,都知兵馬使張璘率精兵五千據守郴州險要之地,防止黃巢經衡陽進入湘江北逃;


    三、派我部下,兵馬留後王重任率兵八千,進攻惠州、潮州一線,防止黃巢東竄;


    四、我親自統領大軍一萬人自江西南下,越過五嶺之一的大庾嶺,直搗黃巢大本營廣州,同時也防止黃巢經江西,順贛江北上;


    五、黃巢聽說我大軍來攻,隻能向西逃竄。請朝廷令王鐸、李係率精兵三萬,扼守梧州、桂林、平樂、永州一線,據險堅守,不必主動進攻,但隻嚴加防範,待我追兵到來,將黃巢團團包圍,再前後夾擊,必可將草賊一舉殲滅。


    按說這份計劃相當嚴密。黃巢剛到廣州,根基不穩,這時從東、東北、西北三路夾擊,將黃巢趕往西邊桂林一帶,在那裏預先埋伏重兵,完全有可能將黃巢大軍消滅在桂林一帶的山區。


    可惜朝廷習慣性不準。五年前,高駢鎮守西川,就提出徹底消滅大禮(南詔)的計劃,朝廷也不準。


    高駢仰天長歎道:“空有平戎策,生不逢太宗!”


    高駢今年已經五十九歲了,漸漸不再關心國事。他現在寵信道士呂用之,每天忙於修仙,妄想長生不老,對軍務漸漸厭倦了。


    這呂用之,乃是江西鄱陽人,出生茶商世家,自小就經常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販賣茶葉。他父親死後,留下萬貫家財,本是衣食無憂,隻是他不務正業,天天與一班酒肉朋友一起到處吃喝嫖賭,竟然將家財敗光。


    他又喜歡算命打卦,煉丹修道,遂拜在九華山牛道長門下,學得驅鬼役神之術。牛道長去世後,他又拜在龍虎山張真人門下,正式做了道士。但是他道士也不好好做,淫亂道觀,被張真人逐出。


    迴到家,仍然是惡習難改。他的舅父徐魯仁收留他,他卻與舅父的小妾通奸,被舅父趕出家門。


    後來,因妖言惑眾,拉幫結派,為害鄉裏,被官府通緝,於是逃到揚州,一住就是十年,靠畫符施咒、賣耗子藥、蟑螂藥、坑蒙拐騙過日子。曾經非常落魄,隻能穿粗布衣服,住在後土廟裏安生。


    前宰相劉鄴出鎮淮南,對用道術蠱惑人心、影響社會安定者,嚴加打擊。呂用之大恐,立即渡江南下,逃奔京口。


    前幾年,高駢來到潤州,做鎮南節度使。這時,高駢已經年近花甲,自感精力不濟,身體越來越差,遂招募道士,想要學習輕功之類的道家養生術。


    呂用之聽說後,峨冠博帶,打扮成仙人模樣,也去應召,一個多月了,連高駢的麵也沒有見到。


    常言道,侯門深似海。堂堂的節度使大人,豈能隨便見到?


    呂用之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銅板,一貧如洗了。也是他命不該絕,這天,他竟然意外地見到一位親戚,名喚俞公楚,從渤海國迴來,現在,正在高駢部下,擔任左驍雄軍使。


    俞公楚大驚。呂用之告知來意,又為他表演法術。


    俞公楚給他換上儒生的服裝,引薦給高駢,說:“這是江西才子呂用之,也精通法術,就要被推薦給渤海國國王了!”


    高駢大驚道:“這樣的人才,推薦去渤海國,太可惜了!他願不願意留下來?”


    俞公楚說:“這個可能有難度!屬下盡力勸他留下來!”


    俞公楚讓呂用之為高駢表演法術,暗中派了不少心腹做托,表演非常成功。


    高駢大喜,引為知己,任命他為帥府幕僚,待遇非常優厚。


    十月,根據盧攜建議,朝廷將高駢從鎮海節度使,調往揚州,任淮南節度使,仍然兼任鹽鐵轉運使。


    另派涇源節度使周寶為鎮海節度使。周寶在神策軍,曾經與高駢長期共事,親如兄弟,年齡比高駢大幾歲。這次調到鎮海,也是出於高駢的推薦。高駢想,大家是兄弟,遇到戰事可以相互支援。


    提拔山南東道行軍司馬劉巨容,擔任山南東道節度使。


    唐僖宗李儇(李儼)一向遊戲無度,賞賜無節,左拾遺侯昌業,曾經上疏極力勸諫,並且斥責宦官頭子田令孜錯誤地引導皇上,將要危害社稷。一番激烈的言辭,反惹得僖宗皇帝怒起。


    左拾遺是專門負責進諫的小官,隻有從八品。


    唐僖宗李儇(李儼)怒道:“侯昌業出身貧寒,朕沒有嫌棄他,反而擢升他到官員的位置,將他放在身邊,十分親近。誰知他不知道謹言慎行,甚至捕風捉影,侮辱與朕,並且誹謗高級官員,必須依照國法,嚴加懲處。”


    竟然召侯昌業召喚到內侍省,賜令自盡。


    從此唐僖宗李儇(李儼)更加愛好遊戲,凡騎馬、射箭、劍術、長槍、拳擊,以及音律、舞蹈、戲劇、打獵、博鬥等等,都特別拜師苦學,刻苦練習,一定要做到天下最好。


    唐僖宗李儇(李儼)與幾位皇兄弟們賭鵝,一頭優等的鬥鵝竟然能值五十緡,就是銅錢五萬文。要知道,這時候,一鬥米的價格也就一百文左右。一頭鵝,竟然值五百鬥米的價錢!五百鬥米,按每天一斤,夠一個人吃至少十七年。


    唐僖宗李儇(李儼)最喜歡的是蹴鞠(又稱擊球,現代的足球的雛形)、鬥雞、賭鵝等遊戲,而尤其擅長蹴鞠,曾經對演員石野豬說:“朕若應試蹴鞠進士,必得狀元。”


    不料這位演員一點麵子也不給皇上。石野豬答道:“若遇堯、舜做主考官,恐陛下不務正業,不僅考不中,甚至不免要被判流放。”


    唐僖宗李儇(李儼)聞言,眉頭一皺,似乎就要發火。左右都替石野豬捏一把汗。


    不料僖宗皇帝想一想又覺得好笑,於是一笑而罷,並不追究。隻是本性難移,始終不改。更可笑的是這一次,竟然通過蹴鞠比賽的成績高低,任命了幾個邊疆大臣出來。


    宦官頭目田令孜,本姓陳,之前小時候家裏窮,不得已淨身入宮做了宦官,恐家族蒙羞,不想用本姓,於是冒姓為田,他的哥哥陳敬瑄,在老家成都,原來是個賣燒餅的師傅,自田令孜得寵,陳敬瑄一再升官,現在已經進京,得封為神策將軍,但他哪裏曉得怎麽帶兵?就是經常親自動手做些粗糧燒餅給唐僖宗李儇(李儼)吃。


    粗糧燒餅這麽好吃?僖宗皇帝大喜,厚賞陳敬瑄。原來唐僖宗李儇(李儼)吃膩了山珍海味,咋一吃粗糧,竟十分喜歡。


    現在,田令孜見關東群盜紛起,黃巢他們勢力日漸坐大,卻也知道要未雨綢繆,早日布置退路,暗想,不如效法唐玄宗,逃到巴蜀一帶避難?畢竟成都府是自己的老家,經濟繁榮,那是天下第二,僅次於揚州!於是推薦陳敬暄及私黨楊師立、王勖、羅元杲四人,出鎮蜀中三鎮節度使。


    蜀中三鎮,或稱三川,就是西川成都府、東川梓州、北川興元府(漢中)。北川興元府因為在終南山南麵,以它為首府的藩鎮,正式名稱叫做山南西道,與襄州的山南東道並列;但民間一般都將它看成是蜀中三鎮之一。


    我們今天說四川,唐朝時都是說三川,或兩川。


    唐僖宗李儇(李儼)說,幹媽,你現在有四個人選,這蜀中三鎮,西川、東川、北川,節度使的名額卻隻有三個,叫我如何任命呢?我們現在又沒有四個川?


    田令孜說:“我兒莫慌。我有一計。”


    田令孜獻計道,四個川,確實要到明朝才有。我們唐朝隻有三個川。現在有四個人要當官,名額隻有三個鎮,西川成都府最富,東川梓州次之,北川興元府地盤最小。不如讓四人通過擊球比賽,賭勝負,采用末位淘汰製,第四名不得升官。前三名依次授予西川、東川、北川節度使,不知我兒意下如何?


    唐僖宗李儇(李儼)大喜,幹媽此計甚妙!於是下令四人到球場上擊球賭勝負。


    陳敬暄經常陪皇上玩球,球技最好,當然奪得第一名,即授西川節度使;第二名是楊師立,命他為東川節度使;第三名為王勖,命他為興元節度使;羅元杲球技最差,不得擢升。


    這種選拔製度,真是古今奇聞。這些隻擅長擊球的人物,叫他如何治民,如何統軍?眼見得三川百姓,就要倒黴了。


    原來,前一陣子,田令孜向西川節度使崔安潛,推薦他哥哥陳敬瑄,讓他哥哥出任西川兵馬使,崔安潛竟然拒絕。田令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罷免崔安潛,讓他哥哥接任。


    唐朝時嶺南一帶很多大片的原始森林,尚未進行農業開發,許多地區蚊蟲肆虐,瘴氣彌漫,瘟疫流行。


    有看官問,什麽是瘴氣,什麽是瘴鬁?很多古書中都會說到這個,多數語焉不詳。其實,這個瘴氣,還有古人常說的瘟疫,應該就是由細菌、病毒等微生物引發的傳染病,主要症狀就是瘧疾、急性肺炎等等,就像非典、新冠病毒引起的肺炎類似。


    熱帶、亞熱帶的原始森林裏,終年不見陽光。常年累積的枯枝敗葉,本身就會產生甲烷等各種有毒氣體,令人昏迷,甚至窒息死亡。各種毒蟲、野獸藏身其中,如魚得水,他們身上寄生有各種病菌、病毒,時間長了,這些動物本身有了抗體,能夠與病菌、病毒共生共存。但是人類卻沒有抗體,當地土著都不一定抗得住,黃巢大軍這些北方人初來乍到,根本沒有抵抗力。


    黃巢部眾四處作戰,不免傳染上瘴癘。也免不了獵殺各種野味,充作軍糧。這樣病菌、病毒就傳到人身上。有些病毒可以通過接觸或飛沫傳播,古人既沒有預防的知識,也沒有預防的手段,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瘟疫很快就在草軍中流行起來,每天好幾百人染病,好幾十人死亡。


    朱溫的二哥朱存也染上瘟疾,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朱溫拉著二哥的手,不禁流淚:“二哥!你快點康複啊!”


    朱存用盡最後的力氣,猛拉了一下朱溫的手,說:“三弟呀!你我兄弟一場,哥哥我沒法子再照顧你了,我就要死了,你將來少闖禍,就一定會發達。你發達了,一定要照顧好你的二嫂,還有兩個大侄子啊!”


    朱溫道:“二哥,你不要死,他們要你自己親自照顧!”


    朱存艱難地說:“阿三,答應二哥!一定照顧好你大侄子!”說完就咽氣了。


    朱珍等幫忙安葬了朱存。朱溫唏噓不已,於是與眾將一起勸黃巢北還,共圖大事。


    這時已經是十月了,如果是在北方老家,早已入冬。可是廣州的鬼天氣一點也沒有涼快的意思。勉強呆了一個多月,這些來自北方的草軍官兵實在受不了廣州的天氣和瘴氣。


    黃巢與尚讓等商議,這廣州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棄了廣州,迴北方去。


    尚讓道:“我軍瘟疫流行,是必須迴北方。但是我們現在傷病員很多,要迴去必須走水路,才能攜帶大批傷員病號。”


    黃巢連連點頭稱是,認真思考北上的行軍路線。


    如果從來時的路,原路返迴,唐朝官軍並不多,可以輕鬆北上。但是這一路都是陸路,難以攜帶大量的傷員病號。


    如果取道江西,經過贛江北上,則要翻越大山。大庾嶺山高林密,瘴氣彌漫,軍中本來就流行瘟疫,勢必更加嚴重。


    尚讓當然知道黃巢在想什麽,就獻計道:“大將軍可知道龐勳的故事嗎?”


    黃巢猛然醒悟:“對啊!我幾乎忘記了。十一年前,龐勳大帥就是在桂林起兵,經過秦始皇為征伐嶺南而開鑿的靈渠,順利進入湘江,順流而下,然後直抵八百裏洞庭湖,進入長江,再順長江而下,經過揚州,北上迴到徐州。咱們的船隻,從廣州出發,可以經過西江,逆流而上,再經漓江,到達桂林。到了桂林以後,基本上就是按照龐勳的路線再走一遍就是了。這是萬裏長征了。”


    孟楷又獻計道:“可令朱溫等,率偏師直接走韶州,出大庾嶺北上,吸引官軍注意,保大軍安全。”


    黃巢讚同,即命朱溫率本部經韶州北上。


    黃巢等人,當下謀劃北伐已定,征集大量船隻,又命士兵編造大量的竹筏、木筏,率大軍乘船一路向西,經過端州、梧州北上,直抵桂林。


    因朱溫先行,已經吸引了大部分唐軍,大軍這一路,幾乎毫無抵抗,兵不血刃,就占領了桂林。


    草軍在桂林,經過靈渠,沿著十幾年前龐勳兵變北返的故道,自湘江順流而下,經過永州、衡州,一路並無多少唐軍守衛,因而秋毫無犯,勢如破竹,大軍迅速直抵潭州(長沙)城下。此時距離從廣州出發,竟然隻有一個多月。


    這時,我們再看一下高駢之前圍剿黃巢的計劃,黃巢果然是向西經過桂林一帶北上。如果讓王鐸大軍南下,在桂林一帶埋伏重兵,即使不能全殲草軍,黃巢哪裏能輕易脫身呢?可惜朝廷沒有采納高駢的計劃。


    同平章事、南麵行營招討都統兼荊南節度使王鐸,此前任命李係為南麵行營副都統,湖南觀察使,鎮守潭州。


    這個李係,雖然出身將門世家,但是他隻會紙上談兵,沒有實戰經驗,之前擔任泰寧節度使,三年前,草軍攻打沂州時,就是黃巢的手下敗將。這時見黃巢大軍,比起三年前,更是兵強馬壯,兇悍萬分,嚇得抖做一團,不敢出戰,孤身逃往朗州(常德)。


    乾符六年,公元879年,十月二十日,黃巢大軍抵達潭州城下,當天就攻陷潭州,大殺潭州守軍。


    黃巢打算沿著當年龐勳起義的路線沿江而下,東進揚州。


    軍師尚讓獻計說:“宰相王鐸,現鎮守江陵,官居南麵行營大都統,荊南節度使,此人乃是個名門子弟,根本不懂兵法,我等乘勝進逼江陵,王鐸定不戰而逃。我軍若攻克江陵,北上可直達襄陽、鄧州,便可西進長安,或北伐洛陽。”


    於是黃巢命尚讓攻打江陵。尚讓率大軍十五萬,號稱五十萬,戰船數千艘,沿長江逆流而上,浩浩蕩蕩殺往江陵。


    江陵守軍還不滿一萬人,王鐸知道很難守住,萬一被黃巢活捉了,那自己是投降好呢,還是不投降好呢?投降,自己一世英名,就要付諸東流了!不投降,恐怕就要像廣州的李迢,英勇就義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


    於是他就招來江陵大將劉漢宏說:“本都統要去山東南道,會合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共商大計,一起聯兵圍剿黃巢,命你居守江陵,不得有誤!”


    當下自己率大軍往襄陽撤退。隻給劉漢宏留下少數兵馬。


    劉漢宏是兗州人氏,原來就曾經是王仙芝的部將,前不久剛剛歸順朝廷,他可不想與黃巢照麵。何況他的手下,不過三千士兵,而且多半是沒什麽戰鬥力的老弱病殘。


    眼見統帥臨陣脫逃,罵道:“老匹夫,你這大唐宰相,堂堂的大都統,黃巢還沒來你就先跑了,叫老子留下來替你送死!想得美!老子索性官也不做了,當強盜去!”


    當下他下令征集大量船隻,將江陵所有倉庫,不論公家還是私人,把裏麵的錢財物品席卷一空,全部裝上船,然後又把倉庫一把火燒了,乘船沿長江順流東下,滿載而歸,迴家鄉兗州做盜賊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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