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神色愈發冷峻,望向霍天賜,“依你看,該怎樣發落他?”


    霍天賜在心裏飛快計較著,隨即恨聲斥責霍錦安:“孽障!還不給你四叔四嬸賠禮認錯?!”


    太夫人則是出聲阻攔道:“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何必跟孩子動氣?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霍天北卻是望向顧雲箏,“他給你賠禮認錯,想來你也不屑接受,也罷了。網(◎ww◎w.l◎w◎x◎s◎.o◎r◎g◎)百度搜索網址記得去掉◎哦親”轉而揚聲喚徐默,“關起來,哪一個再讓他出門半步,杖斃!徐默高聲稱是,笑嘻嘻去“請”霍錦安。


    大夫人心急起來,起道:“四弟,錦安是我的孩子,有什麽對與不對的,我自然會嚴加管教,你動輒將人關起來,這般嚇人又是所為何來?”


    太夫人幫腔道:“當務之急也不是發落錦安,親家可等著要個說法呢。”


    霍天北看著太夫人的視線,愈顯鋒利,給人針刺般的感覺,“此時我倒覺得,處罰太輕了。”


    太夫人與大夫人抿緊了唇角,同時噤聲。從來如此,想讓霍天北順著她們的心思做點事,總要落得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果。這一次,她們猜想著,霍錦安是霍天北為著休妻之事臨時找到的出氣筒,也就暫時忍了。畢竟,將如今猖狂犀利的顧雲箏逐出霍府才是首要之事。


    霍錦安還要辯駁,被霍天賜一個眼神攔下,“孽障,還不快滾出去!再磨磨蹭蹭,休怪我打斷你的腿!”


    霍錦安忍下一腔憤恨,跟著徐默離開。


    霍天北指節輕叩座椅扶手,“說正事。你們先說,要我怎樣?”


    讓人聽了一頭霧水的話,顧雲箏想,讓霍天北休妻,恐怕不是那麽容易。


    顧豐言簡意賅地道:“我已與侯爺說得清清楚楚――雲箏在侯府飽受冷落,所謂定遠侯夫人,不過是可有可無,既如此,不如和離。”


    太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笑道:“這話對,也不對。雲箏進到門來是個什麽樣子,闔府皆知,你們更應該心裏有數。可別說是天北冷落她,分明是她不曾將天北放在心裏。近她倒是不再一心習武,卻是惹出了不少事端――隨天北出去狩獵,已成了人們的笑柄,這幾我與人坐在一起閑話家常,常被人取笑,唉……真是家門不幸,怪隻怪天北命硬,八字克妻,否則怎麽會娶雲箏?”


    顧雲箏唇角輕輕向上一挑,笑得諷刺。


    顧豐麵色一沉,“太夫人這話未免有失偏頗。雲箏自嫁入侯府,別說主持中饋,便是出行都難上加難,過的子形同被軟。早知如此,誰又肯將女兒送到侯府受這份罪?哪一家的主母過的是這種子?”


    這位父親倒是從心底為她著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顧雲箏投去感激的一瞥,卻見顧太太正用力拉扯著顧豐的衣袖,顧豐的話也就到此為止。


    越發地讓人費解了。


    太夫人笑著將話接過去:“哪裏也不能去?起先我可是求著她陪我出門走動,可她不肯哪。我也曾求著她在我邊學著主持中饋,她也不肯哪……”


    霍天北由著太夫人在那邊無中生有胡說八道,視線輕飄飄落在顧雲箏臉上。


    下午,他詢問過幾名家丁,家丁都告訴他,從未見過她用左手持兵器練習暗器,可她左手的精準度分明勝於右手。在獵場是第一次,他可以認為是急之下的偶然,而今所見,就讓他找不到理由了。


    一時間按捺不住疑惑,前去房裏詢問。


    那時顧太太剛離開,他走得快了些,沒等丫鬟出聲通稟,便進到門裏,看到了她刻畫著孤絕、悲痛的背影。


    她在哭,卻強行克製著,隻能聽到輕輕的抽泣聲。撐著桌案的手指節微微泛白,透著她讓人壓抑的克製。


    悲傷的氣息從她周蔓延開來,讓他都覺得心口發悶。


    是怎樣的理由,讓她這般難過,讓聞者心酸觀者心傷。


    以往如一張白紙簡單明了的顧雲箏,到了今時今,變成了一張讓人捉摸不透、含義複雜的畫卷。


    成了難解的謎。


    他那時很想走上前去,給予安撫,最終還是卻步,無聲離開。如今她如火似冰,越無助時怕是越不想被他看到,一番好心隻能落得個不歡而散。太明白,所以給她一刻安靜。


    而此刻的顧雲箏,噙著一抹諷刺的笑,目光如水,清冽通透。人人都在談論她,她卻似個局外人。她不在乎誰怎樣說她,她隻是在等他的決定。


    霍天北輕咳一聲,打斷太夫人的話,緩聲道:“嶽父心意,我已明白。的確,以往我有著諸多不是,在此賠罪。”


    說著歉意的言辭,語氣卻是毫無歉意。可即便如此,這樣的霍天北,也讓在場眾人驚愕不已。


    霍天北語聲徐徐,繼續道:“平白無故和離,我做不出。我有諸多不是,誠心改錯便是。雲箏出行受限,後還她自由;她被我冷落許久,後我定當善待;她該主持中饋,後便讓她持家。”


    “什麽?!”太夫人與大夫人俱是驚唿出聲,大夫人更是噌一下站起來。


    顧雲箏無聲歎息。猜想他不肯讓太夫人如願,他就真這麽做了。


    顧太太感受到太夫人沉的視線,慌忙起,結結巴巴地道:“侯爺,我教導無方,雲箏她、她從未學過主持中饋,如何能打理偌大的侯府……侯爺還、還是三思而後行……”


    “我講道理,你們不讚成?”霍天北語調寒涼,“那你們就聽聽不講理的路子――哪個再挑撥我們夫妻分,即刻滾出霍府;哪個再詬病非議雲箏,家法伺候;哪一個再舊話重提和離,暗牢是她去處!”說到末一句的時候,他深凝了顧雲箏一眼,意思明顯――你若是湊鬧張羅著要走,我也照關不誤。


    語聲頓了頓,霍天北又對顧太太道:“雲箏明起開始主持中饋,若有過錯,我擔著。侯府家業,給誰掌管都是一樣。”


    不知為何,顧雲箏覺得他在說的是:侯府家業,給誰敗都是一樣。


    末了,霍天北詢問顧豐:“如此處置,嶽父大人可還滿意?能否收迴成命,看我有無誠心改錯?”


    顧豐微微頷首一笑,這筆賬太容易算,於他女兒有利。


    顧太太看著太夫人,卻是愈發驚惶。


    太夫人站起來,手指著霍天北,忽又跌坐迴去,掩麵泣道:“姐姐,您在天有靈,可要看清楚了,不是我沒有盡心扶持天北,我今也是一番好心……可是、可是他要讓不懂庶務的兒媳主持中饋,這子、這子還怎麽過?姐姐您倒是跟我說說……”


    顧雲箏本就是霍天北不得已才娶進門的女子,他何時放在過眼裏?顧豐夫婦上門來嚷著讓他與顧雲箏和離,這是多損顏麵的事?可他竟不動怒,甚至忽然使得局麵逆轉,將她與大夫人主持中饋的權利奪走,用的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用主持中饋表示不願和離的誠意,從而讓他的嶽父大人收迴成命。


    她們以為了解他,能利用這份了解如願以償,卻萬萬沒想到,竟被他將計就計算計了去。


    霍天北聽著太夫人假惺惺的哭泣,冷了臉,端起茶盞,又啪一聲摔在高幾上。


    太夫人立刻停止了哭訴。


    霍天北語調森然:“從今往後,這府邸由我與雲箏打理,不需誰擔心――我娘臨終前,最擔心的就是我與三哥不能挑起這份家業。三哥命薄,還有我。”


    顧太太到了顧雲箏側,扯了扯她衣袖,微聲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雲箏語聲不急不緩:“侯爺所言,我再認同不過。”


    “你……”顧太太麵色已經發青,眼中閃著濃濃的恐懼。


    顧雲箏笑意涼薄,“該有的都有了,為何還要和離?”


    行動自由,主持中饋,這些都是她需要的,偏要反其道而行,少不得被關進暗牢――霍天北是什麽東西?絕對說到做到。她又沒真瘋,為何要自討苦吃?


    最要緊的是,娘家雖說隻需應對兩個人,顧太太的行徑卻是詭異的很,顧家的水並不見得比侯府的水淺。倘若迴到娘家,顧太太還是對太夫人唯命是從,她恐怕還是死路一條。既如此,就不如在相對於熟悉的環境下謀取。


    顧雲箏漠然拂袖,起對大夫人道:“煩勞大嫂將賬目盡快理清,我先迴房去,靜候佳音。”語畢轉向外,目光掃過一直沉默的二爺霍天齊與二夫人。


    霍天齊與霍天賜容貌相仿,隻是目光鬱。二夫人已有孕,腹部隆起,坐在那裏,一直是大氣也不敢出。


    這對夫妻,要麽是一對兒窩囊廢,要麽就是善於隱忍,比長房難纏許多。


    顧雲箏又看了一眼顧豐,見他眉目舒緩,為她處境有所改善而欣慰的樣子。她抿出個微笑,行禮後款步出門。


    迴房路上,思前想後,發現太夫人與大夫人著了霍天北的道。


    這分明是他一直想要的一個機會,借著眾人挑起休妻之事,利用顧豐對他的指責,以致歉示誠意為由,將部分家業光明正大的收迴手中。


    不論她有無主持中饋的能力,都不重要,他要的隻是家業不再被太夫人、大夫人染指。以往他的枕邊妻不問世事,拿不出像樣的理由收迴家產,而今她這麽鬧了幾,反倒給了他絕佳的理由。


    這黑心的男人,將所有人都利用了。給了太夫人與長房迎頭痛擊,給了她好處。於他,卻隻是輕描淡寫的小事一樁。


    顧雲箏不由猜測――自己如果裝癡做傻,局麵會是怎樣?卻是轉念便放下,不會成真的猜測,不需浪費精力。她沒可能將每條路都走一遍。


    **


    當夜,霍天北依然迴正房就寢。


    偌大的千工上,顧雲箏一襲白色寢衣,微濕的長發披在肩頭,盤膝而坐,麵前一張黑漆小炕桌,炕桌上放著筆墨紙硯。


    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習字,看手勢很吃力的樣子。


    要主持中饋了,少不得寫寫畫畫,她以往又不寫字,如今的確是該臨陣磨槍。可是這字……


    霍天北到了近前,目光微凝。他見過她的字跡,她以往留在劍譜上的批注不少,字如其人是完全用不到她上的,非要褒獎的話,也隻能說一聲工整。可他此刻看到的字,卻是梅花小楷,雖然她寫得很吃力,手法生硬,字跡卻當真是清逸有力,獨具風骨。


    此刻的顧雲箏心很差。隨著心魂占據這具體的子越來越久,前世一些小習慣開始無從壓製。前世她是左手比右手更靈活,小時候習字、拿兵器都是左手,後來架不住哥哥、弟弟、妹妹善意或好笑的打趣,才著自己用右手。等右手學什麽都精通了,也大了一些,不再介意誰笑自己,便雙手都運用起來,左手精準度更勝於右手。當初用左手寫的字畫,惹得多少人爭相讚譽,卻無人知道她這個小秘密。


    時至今,意念驅使、心魂掌控下,一直被當成擺設的左手,運用暗器、弓箭都非難事,可以寫出與前世相差無幾的字跡。可是右手寫字已成習,正如運用兵器暗器的手法已形成是一個道理,想改變固有的習慣有點麻煩,一時間不能很順利地寫出自己滿意的字跡。


    “你到底是誰?”霍天北忽然問道。


    顧雲箏丟給他一個冷硬的眼神。


    “與我說說,你這些蹊蹺之事都是怎麽迴事?”霍天北到了她近前,修長手指撫過她字跡,“這樣的字,恐怕你爹娘都未見過。”


    一陣風襲來,瑩白燈光微微搖曳,樹木暗影在窗紗上淩亂起舞。


    這氛圍,自己這非常適合裝鬼的樣子,不用可惜了。


    顧雲箏抬眼看他,幽幽道:“你相不相信鬼魂附?你相不相信借屍還魂?”


    她做出的女鬼出沒的樣子,落在霍天北眼中,卻完全是另外一幅形:


    晚風習習,將月色清涼送入室內。瑩白燈光下,白衣黑發,更襯得她眉目如畫,唇色嫣紅。皓腕纖細,手指纖長,無意識地撫過紙張,小小動作,卻是撩人。她抬眼望向他,目光沉靜如水,修長的頸子一覽無餘。


    天生麗質,無一絲媚惑之心,卻是實實在在的惑――霍天北默默做出結論。


    至於她的語氣――他心生笑意,終究還是孩子心,午後還悲慟落淚,此刻便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都說鬼魂氣重,你呢?”霍天北托住了她尖尖的小下巴,觸感微涼,細膩如玉。他指腹微動,輕柔摩挲。


    看出他眼眸不複平時寒意,顧雲箏啪一下打開他的手,嗖一下挪到裏側,裝鬼不成險些引火燒的挫敗感讓她語氣變得硬邦邦:“三步之外!”


    霍天北看著自己無辜挨打的手,沒轍地歎息,“顧雲箏,悍婦和小老虎還是有區別的。”


    話說得還算含蓄,沒直接罵她母老虎。顧雲箏忍了忍,不接話,避免跟他鬥嘴的可能。


    霍天北在畔落座,決定慢慢查證她如今諸多疑點,隻是告訴她自己的觀點:“不論你是人是鬼,如今這樣不錯。”


    顧雲箏心說你可真是病的不輕。


    霍天北又道:“你懷疑我是陷害忠良的兇手之一,所以才厭惡、鄙視我。”


    顧雲箏用眼神告訴他:“廢話!”


    霍天北審視她片刻,“有一件事,交給你,再妥當不過。”


    顧雲箏感覺不大好,問:“你交給我的事,不是特別棘手就是特別不可理喻吧?”


    後來事實證明,她的猜測全中,那是一件特別棘手且特別不可理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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