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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挨了第一迴,她便連續的被這樣熱冷交替的泡了三天。


    每天都是以複盤為名,去了葉嬤嬤的屋裏泡那熱騰騰的藥浴,轉頭迴自己屋裏在大張旗鼓的泡那雪水。不過就算是大張旗鼓,到了下料的時候,屋內必然隻剩下葉嬤嬤和董氏伺候林熙,丫頭婆子們的也都被支開,沒人守在門外。


    連續三天下來,林熙自己拿銅鏡前後的照身子,就看身紅痕青條的一道道,哪裏有半點冰肌玉骨的樣子?用手摸摸按按的,還能感覺到疼,這讓她很想去問葉嬤嬤,這藥是不是出了岔子,可每每看到葉嬤嬤,麵對那份從容不慌淡定的模樣,她都把話咽了迴去,狠下心,不聞不問由著兩位嬤嬤折騰她吧!


    三天之後,這泡法便是隔著一天一泡了,將近著泡了差不多半個月,林熙慢慢的發現,身上的那些紅痕青條沒了影,取而代之的是光溜溜的肌膚,摸起來滑嫩嫩的像剛剛蒸出來的嫩蛋。


    如以此來,她更加樂意受罪了,沒迴進桶,不再用董氏去按她,撈她,自己就竄了進去,熱也好,冷也罷,一心的受著。


    轉眼一個月過去,雪水已經用掉了大半,林熙的皮膚白裏透紅,肌雪滑嫩,連帶著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瓷器的光澤,瑩潤起來。


    這一日,葉嬤嬤不知何事,大清早的就出去了,她看完了書卷便在院子裏踢毽子,抓牛拐,和丫頭們玩的開心,忽而院門一推,瑜哥兒急急的跑了進來,帶著小廝入了屋。


    林熙詫異的看看天色,這會正是已初時分,照理他還應在讀書的,卻忽而就跑了迴來,實在奇怪,當下提了裙邊往他那邊去,才到門口,就聽到小廝說到:“哥兒,這件吧!那件看著也不成的!”


    林熙在外眨眨眼,轉了身子扯了嗓子:“瑜哥兒,你在忙什麽呢?好好的,如何迴來換衣服了?”


    屋門一開,小廝三娃跑了出來:“七姑娘。”


    “這是怎麽迴事啊?莫不是衣服弄髒了?”林熙半側了身問話,自覺的避開了門。


    “不是衣服弄髒了,是辰正時分宮裏來了太監說今個下午未初的時候,國子監裏要開一場三公論,不但各位翰林會到,就連宮裏的幾位皇子都要過來。先生放了話,叫迴來穿的周正體麵些,萬一來入了察,也免得有不敬之嫌。”三娃做了答,屋門一開,瑜哥兒走了出來,穿了一身青呢的袍子,在那裏整理著束帶:“這身如何?”


    七姑娘迴頭打量了一下,眼一轉:“你這身與時令不合,你且等我一會吧!”說著轉了頭:“夏荷,跟我去母親那裏。”


    林熙一路小跑帶著夏荷去了陳氏那裏,就見大哥在屋裏與母親說話。林熙眼瞧桓哥兒已經換了一身輕紗煙羅罩麵的學袍,滿是青蔥之氣散著儒家的文雅,便立刻開了口:“大哥隻管自己收拾妥當,卻不念著瑜哥兒,弄得人家現在還在屋裏來迴的換呢!”


    長桓一聽,不好意思的撓頭,倒是陳氏開了口“他也不是沒的穿,年初不是給做了兩件嘛!”


    “娘,到底瑜哥兒是在我們府上的,人家這個年紀又是去的小學,若穿的不合適了,怕是丟我們林家的臉吧!”林熙說著衝長桓言語:“哥,去歲我記得你有件軟煙羅的罩衫,不如借給瑜哥兒?”


    長桓一愣,隨即點頭,陳氏卻抬了手:“不成的,你穿過的怎好給人家,這樣,我立刻著人去買一件。”


    林熙衝母親一笑:“葉嬤嬤定會感謝娘的掛心。”陳氏臉上紅光大盛:“章媽媽,這事你去,要咱們這個檔裏最好的!”說著她入了內屋,轉頭拿了兩錠銀子來,足有二十兩:“快去量了長短,速度速迴。”


    章媽媽答應著立刻帶著夏荷跑了過去,林熙便在陳氏那裏待著,此時與多日不見的大哥遇上,少不得要說上幾句的,隻是她還沒開口呢,長桓便圍著她轉了個圈,口裏念叨起來:“這葉嬤嬤到底是有神通的,以前見你,也不過是個青黃小兒,沒得什麽招眼的,如今瞧著,跟個瓷娃娃一樣,唇紅齒白,膚雪凝脂的,當真這世上真有冰肌玉骨的法子?”


    林熙嗬嗬一笑:“有沒有的,大哥自己瞧著不就是了!”


    “那法子如何,說來聽聽!”長桓湊到林熙跟前討問,林熙搖頭:“嬤嬤說了,提不得。”


    長桓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你倒還較真兒了。”說著眼掃去陳氏那裏:“娘,最近也沒見著四妹妹,她人呢?”


    陳氏聞言一愣,隨即笑著的臉少了幾分喜色:“不知道她這些日子怎麽著了,接二連三的鬧病。”


    “鬧病?可嚴重嗎?”


    “倒也不至於,就是受了風寒而已,大夫給抓了藥,說她體內寒濕日重,就是不知道,她怎生招的,問她屋裏的丫頭,個個都隻會要腦袋。”陳氏說著歎了口氣,豈料長桓詫異起來:“誒,怎麽四妹妹和六妹妹都是受了風寒呢?”


    “什麽?六妹妹?怎麽嵐兒也不對了?”陳氏聞言高挑了眉:“這些日子她照例請安,我沒瞧著她不對啊!”


    “沒少不對呢!”長桓說著一笑:“娘您知道的,六妹妹好個詩詞歌賦,父親囑咐我,但凡墨先生有教的,便抄送她一份,我這一個月滿共往她那裏去了三迴,迴迴都聞著藥味,還聽著她咳來著呢,問了丫頭,也說是受了風寒,寒濕。”


    陳氏聞言眉頭漸鎖,繼而蒙的一拍桌:“不好!”說完也不管她們兩個,撒丫子就往林悠那邊去,兄妹兩個對視一眼後,急急的追了母親去。


    到了林悠院子裏,長桓避諱年歲,不能往姑娘屋裏鑽,便立在院裏,林熙追了母親進去,就看見母親正把丫頭婆子的往外攆,繼而伸手扯了林悠的耳朵,便是一份氣恨的模樣:“你與我答應的好好地,轉頭做了什麽?”


    林悠咧著嘴,急忙的去扳陳氏的手:“娘,疼,疼!”


    陳氏一把鬆了她的耳朵,朝著她的身上又掐了一把,壓著聲音問:“你給我說實話,你這般害病,是不是你自己泡了雪水!”


    林悠頭搖成了撥浪鼓,眼神卻很閃爍:“娘說什麽啊,我倒哪裏泡去?”


    “我現在就帶著你去王太醫府上,若是他告訴我你這膝蓋上落了寒濕,我今個就親自動手打斷你的腿!”陳氏說著便扯了林悠要下床,林悠聞言一把甩開母親的胳膊,縮去了床角:“娘,別啊!”


    “你說不說實話?說不說!”陳氏已經瞪了眼,林悠見狀隻好認了:“是,是是,我泡了,葉嬤嬤不給機會,我自己個找還不成嘛!”


    “你,你哪裏來的雪水?”


    “上交的裏麵,我叫人扣下了半桶。”


    陳氏伸手扶了額頭:“你又自己泡了幾迴,都怎麽泡的?”


    “也不多,就三迴,按照您說的那樣唄!”林悠說著不自在的扭扭身子:“天冷,我受不住,咬著牙忍上一迴,還是著了涼!”說著她眼掃到了門口傻呆呆站著的林熙,當即挑眉:“我說你怎麽就沒事啊,大家一樣的泡,怎麽光我不對!”


    林熙卻不知如何迴答。


    顯然當日裏陳氏那話是說給別人聽的,若是誰心裏起了貪,便會上當遭罪,可誰料到別人沒收拾到,到把林悠給收拾上了,而她呢,卻不能說出葉嬤嬤的法子來,畢竟那是秘密,牽扯到腦袋的,對於林悠,她還不至於傻到什麽都說,於是麵對林悠的質問,她隻能幹脆裝傻充愣,一言不發。


    “問你呢!”林悠衝著林熙嚷嚷,陳氏抬手就扯了她過去,恨鐵不成鋼的照著她背上拍:“問什麽啊!娘說的法子,是,是半張!那裏麵要加密料的,你這樣胡泡,非但泡不出好來,還得廢掉你自己!”說著她又丟開了林悠,急衝衝的跑到外麵,高聲喝了院落裏的丫頭婆子,不分等級叫她們統統跪了地,繼而扯了長桓耳語一番,長桓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頭,而後立時出去了。


    陳氏轉頭看向林熙:“熙兒,你迴去吧,這裏的事,全當沒看見,更不要和別人提起來,尤其是……”


    林熙點點頭:“女兒明白。”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到明麵上,她完全明白母親所指乃是林嵐。


    於一家人來說,或許大家應該是一條心,誰也別欺負誰的,但是她很清楚,在母親的心裏,珍姨娘和林嵐還有長宇都是她心裏的刺,一輩子也別指望著能真的一心去。


    林熙退出了院落迴到了自己的碩人居,瑜哥兒同小廝正在焦急的等著,林熙說著別急,叫人去了棋盤來和瑜哥兒手談,瑜哥兒眼見如此,倒也不急了,真格兒的坐下來和她對招。


    兩人你來我往一刻的功夫,夏荷同章媽媽抱了兩身衣服來,立時叫著瑜哥兒進屋換了。


    瑜哥兒再出來時,小小少年,神采奕奕,頗有些亮眼。


    當下瑜哥兒臉上有了喜色,說稍晚迴來定去謝謝太太,便帶著三娃立刻離開。


    章媽媽見狀準備迴去,林熙卻喚了她:“章媽媽,我有事和您說。”


    章媽媽立刻湊過來:“七姑娘有什麽事。”


    林熙衝她勾勾手,章媽媽蹲下了身子,林熙便與她咬起了耳朵,繼而章媽媽臉色一變,看了林熙一眼點點頭後,立刻就小跑著離開了。


    林熙便自己迴了屋翻了本書出來讀。


    稍晚的時候,葉嬤嬤風塵仆仆的迴來了,入了屋便是歇著,一副累壞了的模樣,林熙見狀也不好打擾,自己練字。


    到了傍晚時分,花媽媽進來掌燈,瞧見林熙練字便口裏念念起來:“唉,都是太太生的,若是四姑娘像咱們七姑娘這樣上心修習,太太也不至於發那麽大的脾氣了!”


    林熙抬了眼皮:“娘發脾氣了嗎?”


    “發了很大的脾氣,把四姑娘院裏的丫頭婆子全給抽了個結實,質問她們為什麽欺上瞞下,由著四姑娘憊懶!”


    花媽媽說著一臉痛色,林熙卻意識到母親這消息是說給那邊的,便內心歎了口氣,嘴上說到:“娘發這麽大的脾氣,媽媽們也不攔著嗎?沒得叫姨娘們看笑話。”


    “攔了,要是不攔著,隻怕這些丫頭婆子要被太太全給發賣了去!”


    “啊?”林熙嚇了一跳,母親竟發這麽大的火,是她沒能想到的,她囑咐章媽媽幫著攔擋,也是怕母親鬧大了,父親那邊不好交代,畢竟這事真要查下來,母親也是逃不掉一個下套的錯,卻沒想到母親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竟要發賣了全部,這得是多大的火兒啊!


    林熙沒再問話,隻內心擔憂,第二日她惴惴不安前去請安,卻沒瞧出母親的氣性和林悠的唯諾,一時也有點糊塗。而父親林昌對於昨個的事,更是當堂眼裏斥責了林悠,說她且不可憊懶不學,繼而十分的高興說起了自己昨日在三公辯論上,麵對皇子關於辯論的種種提問,答的頭頭是道,得到了太傅的表揚,從而一麵表達了自己的得意,一麵又對子女做了貼身教導,以提醒他們什麽叫胸有成竹,有備無患。


    有了林昌的斥責,這件事便如此揭過,再無人提及,但不久後,就在林熙最後一場泡浴終結的那天,玉芍居卻出事了。


    林熙剛被兩個嬤嬤伺候著擦掉了全身的冰水套了衣裳,花媽媽就在院落裏扯了嗓子:“玉芍居出事了,六姑娘發了熱症驚厥的隻抽抽呢!”


    林熙聞言一驚,口中呢喃:“熱症?”隨即她眼掃葉嬤嬤,葉嬤嬤則一點也不驚奇,無奈般的歎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貪心不足啊!”


    林熙立刻明白林嵐的熱症是怎麽迴事,當即有些糾結起來。


    “進來伺候七姑娘穿戴妥當過去瞧瞧吧!”葉嬤嬤出屋說了話,就自行迴屋,董氏也跟著,沒說什麽。


    花媽媽伺候中,林熙問了兩句如何,花媽媽便一臉驚奇的衝她急言:“老爺請了王大太醫來,結果卻診出六姑娘寒毒攻心,你說她屋裏的人怎生伺候的,沒給她穿衣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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