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靄挺有興趣地過去,買了幾個蘋果。


    小販有意無意搭起了腔。


    小哥從哪裏來啊,到同安來做什麽啊,今年多大了啊……


    伏靄不著痕跡地一一迴答,小販一口外地口音,笑嗬嗬地說:“現在不太平羅,大街上一個人沒有,生意難做,你們倒是膽子大,敢到處亂跑啊。”


    伏靄傻嗬嗬笑道:“俺又沒做壞事,怕什麽。”


    3個e撇嘴道:“安生安生,咱們都是老實人。”


    “安生”一詞是鄰鎮的鄉語,意思是安穩平靜的生活,表明一切安好。


    伏靄告訴3個e平時少說話,非要說時以“安生”開頭。


    3個e這時是一副憨厚的容貌,墨鏡自然沒有滑出來,而是戴著一副普通的遮光鏡,掩藏一下不太和人類一樣的眼珠子。


    隻是從它口裏吐出來的“安生”沒有本厚老實人的味道,反有種調戲含義。


    小販瞥了眼,留了個心,對3個e問道:“小兄弟,父親高壽啊?”


    3個e沒聽懂“高壽”是啥意思,說道:“安生安生。”然後閉口不語,隻是微笑,因為主人說了,見人要帶笑,莫得罪人。


    小販怔了怔,又道:“小兄弟在哪裏發財?”


    3個e脫口道:“發財啊,撿破爛啊……”說到這,它想起自己沒說“安生”,於是立即補上,“安生安生,破爛自有黃金屋。”


    小販愣了半晌,心想莫不是個傻子?


    伏靄一見不對,自己過來是有意讓對方打消疑惑的,不是來露馬腳的,忙道:“我這弟弟智力有些問題,見笑了。”


    說著拍了拍3個e肩膀,“走了,走了。”


    小販還要再問,伏靄不滿道:“大叔,我隻是在你這裏買了幾個蘋果,您就要刨我家底啊。”


    小販笑道:“哪裏哪裏,不好意思,實在是太無聊了。”


    3個e道:“安生安生……”


    “安你個頭啊,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伏靄打斷3個e的話,拉著3個e就走,教訓道:“撿破爛這事不要瞎說,要是別人都學著我們在裏麵淘寶,咱們會斷了財源的。”


    “安生安生……”


    小販望著兩人的背影,喃喃道:“靠,垃圾裏還有黃金屋呢,特麽的,遇到個傻子,安生安生,啥玩意。”


    他做了幾個手勢,小販們散了開去。


    迴到酒店,伏靄拍拍3個e的肩,說道:“記著了,在同安,你就是一個隻會說‘安生’的傻子,別人跟你說話,你就‘安生’,啥也別說了。”


    3個e委屈道:“憑什麽啊?”


    伏靄道:“就憑‘破爛自有黃金屋’這話,人家都認為你是傻子了,你要是變正常了那就不正常了。”


    “主人不懂啊,什麽變正常了就不正常了,變正常了那就是正常啊。”


    伏靄頭大如牛,說道:“所以說你是傻子。”


    ……


    第二天兩人拎著個麻袋向郊區走去。


    離垃圾場最近的兩小販看著兩人進了垃圾場。


    一人匯報:“兩人進了垃圾場。是,是昨天傻子兄弟。”


    另一人疑惑:“不會真去撿垃圾吧?垃圾裏真有寶貝?”


    “昨天查了,這對兄弟是開舊電器店的,估計是淘零件去了。”


    “嗬,那還真是……會做生意啊,不傻嘛。”


    “誰特麽真傻啊,就是下踐了點,臉皮厚點。”


    “臉皮不厚賺不了錢,會賺錢的哪個是要臉的。”


    “這話就不對了,太絕對了,再說了,人活著總還要點尊嚴要點形象吧。”


    “什麽尊嚴,什麽形象,四等公民有得活就不錯了。”


    ……


    垃圾場還是那個垃圾場,金屬垃圾遍野,隻是在堆頭上有了很大的變化,舊的進了迴收廠,新的又倒了下來。


    3個e興奮不已,幾次要到遠處去尋找好的合金材料,淘些新奇的小玩意,都被伏靄拉住。


    他們一路撿著篩選些好的可用的電器小零件,丟進麻袋裏,像真是為了遍地的零件而來。


    鎮子裏有人拿著望遠鏡觀察著,許久才放下,打消了疑心。


    伏靄走到了家附近,原來的家被一大堆新的垃圾掩蓋,家早不存在了,當運送垃圾的貨艦沒有掃描到活著的人類,垃圾也就倒在了上麵。


    家也就沒了。


    曾經的記憶都被這堆金屬垃圾給堆成了曆史。


    伏靄扒拉著垃圾,心裏空空落落,失了神一般。


    家沒了,意味著和大哥的紐帶斷掉了,天地蒼蒼,何處能找到大哥雲逸飛呢?


    他們在附近撿了一天的零件,撿了足足滿麻袋,這才迴了鎮子。


    小販們看著他們背著大麻袋,有嘲諷,有不屑,也有欽佩,在他們各樣的視線中,麻袋丟進了小車後備箱,又拿了一條空麻袋迴了酒店。


    這些動作都在小販的注目下完成。


    第二天,伏靄和3個e又出了門,小心地選擇了另一條道進了垃圾場。


    這次仍然一路撿過去,方向卻是朝著3個e找到太空艦殘骸的方向。


    好在那個地方沒有被新的垃圾蓋住,讓3個e如願以償。


    他們在背向鎮子的方向切割了不少合金外殼,收進了衍生空間,以作3個e外殼的備件,一看時間晚了,便迴了鎮子。


    同樣的,滿滿的一麻袋丟進後車箱,在放時,以伏靄現如今的目光,一眼就看出之前的袋子被人動過,他不動聲色,兩個麻袋把後車箱塞滿,將最後一個麻袋取出來,順手放了一隻偵察小賊,迴了酒店。


    到了晚上,就有人靠近車子,打開後車箱檢查。


    伏靄搖搖頭,這些人太小心了,自己也得更小心才是。


    第三天,沒有多餘的心思,帶著3個e在垃圾場上走了一圈,黃昏時迴鎮,麻袋丟進小車後排。


    迴鎮時,他對3個e說道:“弟啊,別說哥不關心你,今兒任務都完成了,咱們明天去效外野炊,帶你見見世麵,看看這世界到底有多大。”


    晚上,一如既往,仍有人檢查麻袋,甚至還安裝了一枚監聽器在車內。


    第四天,伏靄買了些肉青菜麵包佐料之類的,帶著3個e出了鎮,穿過垃圾場,進了垃圾場附近的樹林。


    林子邊仍有部隊留下的禁止入內的標誌。


    他沒有違返,一路給3個e指點江山,繞到遠處過了河,進了林中湖那邊區域,在離以前藏身的那棵大樹二十多米時,便看到了大樹樹幹上多出了一個“丫”。


    伏靄狂喜,差點飛奔過去,但是一想到鎮子裏小販的謹慎,便冷靜下來,拉著3個e在湖邊把食物攤開,迴林子撿枯木,這才近前仔細觀看。


    “丫”字是倒著的,長腿向上。


    伏靄跳上樹,在一樹杈找到上下兩行三個字:


    安。


    勿念。


    伏靄憂喜交加,雖然沒有找到雲逸飛,卻知道了雲逸飛神智正常,隻是不知道何年馬月才能再次和雲逸飛相逢。


    他實在忍不住,在“勿念”下留下了還沒用過一次的手機號碼。


    祈禱不要被那些小販們發現。


    迴到湖邊,吃了一頓練得爐火純青的燒烤手藝,早早和3個e迴了小鎮,一路上不忘撒下一些偵察小賊。


    在他們離開不久,果然有一小販出現,並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了被風雨洗禮過的“丫”,沒有在意,以為是以前哪個遊玩過來的人隨手刻劃。


    伏靄鬆了口氣,第五天一早離開了同安鎮。


    下一個目的地是首都上良。


    他決定去佟思雨給的安全屋住下,同時去找一找拓跋風在上良明河大學的妹妹。


    找一找的意思不代表見麵,隻是作為兄弟,自己反正無事,倒不如在隱居的日子暗中照顧一下兄弟的妹妹。


    拓跋風再次進入7號星,生死難說,他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拓跋風一直就沒說妹妹的名字是什麽,找起來怕是要花一些功夫。


    不過如今他有的是時間,倒是不怕。


    ……


    川安鎮和同安鎮相臨,是個更貧窮的北方小鎮。


    同安鎮好歹還有迴收廠讓居民有個長久工作的盼頭,川安則是一窮二白,離山有點遠,周圍更沒有大江大湖,所以沒有大商人喜歡這窮鄉僻壤,以至於川安小店子很多,賺錢的手段貧乏,竟然多是以物易物,隻有那些有地的人能夠種植些農作物外賣,獲得些聯邦幣,這才讓川安有一定的資金流通。


    王山、王河是兩兄弟,在川安鎮經營著一家電器修理店,兩兄弟組裝的舊電器在川安賣得極好,整個川安鎮的居民家裏,基本上都有從王氏兄弟手裏買的舊電器。


    所以王氏兄弟在川安鎮算是混得很好的兩個人,頗有名氣。


    伏靄和3個e扮演的就是王氏兄弟。


    他迴到川安是要將扮演的人物迴歸正常,隻是沒想到剛進川安就遇到一輛飛馳過去的敞篷小車。


    兩車交錯之時,伏靄心頭升起強烈的危險意識,差點一方盤打到旁邊去。


    小車裏坐著一位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強壯中年人,眼神銳利如刀,僅僅是驚鴻一瞥,便有如刀子刮過。


    伏靄心跳如雷,這些天佟思雨將淩雲的畫像給了他看,他一眼就看出那個強壯男人正是淩雲,兩車相交而過的短暫瞬間,仍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強大,心頭冒出強烈的危險感。


    這個淩雲很強大啊!


    這一下他是一刻不敢多待,車直接穿過了川安。


    過去的確實不是別人,正是按聯邦中央電腦分析,準備到同安尋找新線索的星鬥戰士淩雲。


    一組成員全部死絕,對於一位隊長來說,是莫大的譏諷。


    整個星鬥戰士編製裏,淩雲被鄙視的一無是處,星鬥戰士大教官還親自打去了斥責電話,命令淩雲放棄任務迴隊複命,要調查整支隊伍的死亡過程,淩雲不從,非要完成任務不可,硬頂著大教官的怒火繼續任務。


    要知道如果就這樣迴到星鬥戰士基地,他將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


    經曆了慘重的失敗,淩雲去找了為他改造身體的陳總,改造方式是來自黑道的技術成果,機械和肉體的結合。


    這是聯邦另一禁忌,是嚴厲禁止的。


    作為人的身體,在聯邦建立之初,第一任總統高瞻遠睹,便將畸形的發展道路給貼上禁忌的標簽。


    如同鎖輪、核武器、電子智能、人造人、改造人等等,凡是能將人類帶向毀滅的可能全被下了諸多的禁令,以期人類能夠向著良性的進化方向前進。


    淩雲卻是為了強大,開始觸碰這些東西。


    因為任務的原因,第一次改造時隻來得及改造右臂和右腿,他以為能夠輕鬆完成任務,然而發生了意外,對方的機器人強大到令他生畏,更令他為之心顫的是,那個機器人是活的。


    鎖輪、智能生命。


    難怪聯邦高層震動,都是禁忌,繼而解鎖了中央電腦封印,以另一種禁忌來應對。


    潘多拉盒子一個接一個地打開,包括淩雲自己,他意識到這是世界大亂的前奏。


    世界一旦亂了,誰最可能在這場大難中生存下去?


    天知道。


    但是淩雲知道一點,越強大的人活下去的機會越大。


    於是這次他是將除頭外的其它部位全部改造,現在的他隻覺得電子力量和肌體能量完美混合充斥了整個身體,有種力量爆炸的感覺,大有世界都在自己手心的錯覺。


    他按照中央電腦的分析,開車前往同安,因為中央電腦將前段時間的聯邦逃犯雲逸飛和伏靄聯係到了一起,認為伏靄一定會前往同安一趟。


    如今這兩場聯邦逃犯的通緝全由中央電腦來執行,uu看書.uukanshu.om 任何執法力量都可以調用。在星鬥戰士一組死亡九人導致第一次追捕接觸失敗之後,中央電腦判定淩雲不足以繼續完成任務,但是仍讓淩雲繼續任務,主要是讓淩雲充當獵狗的角色。


    缺乏人類情緒和思維的中央電腦直言不諱地告訴了淩雲的角色扮演,淩雲抱之不屑的態度,一個冷冰冰的機器懂什麽。


    車在即將穿過川安間突然停下。


    收迴心神的淩雲直覺有什麽不對,他霍然迴首,遠方仍有不少人在指點他的豪車。


    他將車調了個頭,緩緩往迴開。


    路人無不側目,在這偏遠北方窮鎮,豪車吸引了眾多人的視線,新奇感充滿了雙眼。


    淩雲赫然驚醒,在出神的時候似乎有輛車相對而過,車內似乎看都沒看他這邊一眼,這一迴想,畫麵頓時清晰,交錯的一瞬間主駕駛位那人戴著一副墨鏡,那副墨鏡是那樣的眼熟,自己曾經兩次偷襲那機器人,絕不會有錯,特別是那副宛如護目鏡的墨鏡太過特別,怎麽可能忘記。


    “該死的,是那機器人。”淩雲猛然加速,車飆射出去,丟下一路煙塵。


    隻是他仍有一絲疑惑,從得到的情報,伏靄能改變容貌,可是……機器人也能改變容貌?


    再一想,我去,機器人換張臉不是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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