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宮中傳來消息,陛下病重,您看今日早朝……”


    花殷迴過神來,他正身處在一處寬大而雅致的院子中。


    頭頂天蒙蒙亮,依稀可以看到星辰的微光,東邊的天泛著一抹冷白。


    花殷估摸著現在也就五點左右的樣子。


    古代起的比雞都早嗎?


    花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裝扮,暗紫色的寬袍,衣料薄如蟬翼,衣襟和衣袖處繡有暗紋,勾勒出雅致而矜貴的意味。


    這具身體的身份看上去,也不一般。


    花殷看了一眼身後的下人,神色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先下去。”


    管家愣了愣,“是。”


    花殷迴到身後的房間,發現並不是寢臥,而是書房,而原主剛剛好像就是從這裏麵走出來的,似乎是一夜沒睡?


    花殷在窗邊發現了一張軟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上去,開始接受記憶。


    …


    夙國是這片大陸最強盛的國家,遠征四方,讓各國來朝,八方來賀。


    然而夙國的朝堂如今並不穩固。


    一個月前,正值壯年的先帝突然駕崩,生前並未立下儲君,底下的皇子也都很稚嫩。


    年齡最大的皇子有十八,但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本來按照繼承製度,應該讓最大的皇子繼承皇位。


    然而大皇子突然暴斃,之後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也都殘的殘,瘋的瘋。


    原主身為攝政王,目光掃了掃,便發現隻剩下一個年僅十五歲的七皇子寧辭序。


    寧辭序是宮婢所生,出生之後一直養在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名下。


    妃子對他並不算好,寧辭序在這宮中的日子過得也就比下人好一些,可是又承擔了一些皇子的壓力。


    再加上文不成,武不就,所以有點自卑內向,看起來唯唯諾諾。


    但是隻剩下這一個皇子,原主隻能把這小家夥提上皇位。


    小家夥按理來說,得喊原主皇叔。


    但原主和先帝並沒有血緣關係,兩人是在江湖上相識,那時原主還不知道先帝的身份,和他結拜為兄弟。


    原主雲遊四海,最後來到夙國的時候,先帝情深義重,一定要留他在皇城,還給他一個攝政王的位置。


    雖然是攝政王,可原主並不攝政,先帝也隻不過是給原主一個身份,告訴眾人,他對原主的看重。


    卻沒想到他無意之舉,卻在死後幫了他。


    如果不是原主在,這皇宮可能會真的被狼子野心的逆賊侵占。


    原主手段狠辣,智謀超群,直接用了雷霆手段鎮壓的那些懷有狼子野心的逆臣。


    寧辭序登基大典那日,有位三朝元老,想要謀權篡位,直接被原主斬殺在金鑾殿前。


    據說那日血流成河,鮮血順著台階一路流到了青龍門,簡直就是所有人的噩夢。


    小皇帝寧辭序當天就嚇得暈了過去,夜裏高燒,三日都未退燒,醒過來之後,看到原主就開始發抖。


    寧辭序身體本來也就不太好,隔三差五就愛生個病,生病就沒辦法上朝。


    當然,這也沒什麽影響,他本來就是個傀儡,真正主持大局的是攝政王。


    他不上朝的時候,原主就代他處理朝政。


    寧辭序在朝堂上本來就是個擺設。


    原主對寧辭序也沒有什麽指望,原本讓寧辭去做這個皇帝也是迫不得已,畢竟就隻剩下他一個小皇子。


    原主已經設想過了,他就再幫寧家五年,也算還了先帝的恩情。


    如果這五年,寧辭序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他就另選明君扶持。


    花殷接收完記憶,睜開眼睛。


    外麵天更亮了一點,管家正在門外等著他的吩咐。


    畢竟小皇帝生病,無法早朝,需要他這個攝政王主持大局。


    花殷給外麵傳話,表示今天不上朝了,另外讓宮裏的禦醫去養心殿給寧辭序看病。


    其實後麵的吩咐是有點多餘的,寧辭序身為皇帝,生病自然有人照看,不會讓他平白無故死的。


    隻是花殷現在懷疑一件事。


    寧辭序,或許就是那個小家夥。


    不過這也隻是一種直覺罷了。


    …


    原主身為攝政王,夙國大大小小的朝政都壓在他身上,可謂是日理萬機。


    怪不得原主晚上都休息在書房,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睡一個整覺,醒來就是處理朝政。


    偏偏很多折子上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就連一些官員後宅裏家長裏短的事情都寫到折子上了,讓他一個攝政王給個公道。


    他難道是居委會主席嗎?


    花殷看著折子,看著看著火就來了。


    不看了!


    這破折子誰愛處理誰處理!


    花殷走出書房,管家剛好出現在門口,端著一盤水果,有點愣愣地看著花殷。


    男子光風霽月,眉眼精致,宛若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剛剛好像看到王爺生氣了。


    “王爺……”


    花殷神色淡淡的,“ 這些折子哪來的退迴到哪去,什麽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本王處理,要他們有什麽用?”


    “……是。”


    王爺脾氣好像變大了不少。


    “王爺這是要去哪?”


    花殷站在院子裏,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快正午了。


    “宮中可有消息傳來?”


    管家又愣住了,搖了搖頭。


    身為王爺的心腹,自然要學會揣摩王爺的心思,王爺不會平白無故的問皇宮中的事,既然過問,那就是過問皇帝的身體。


    可是王爺以前不是從來不關心這些嗎?


    畢竟好歹是一國之君,生個病總不至於死了。


    花殷想了想,“進宮看看。”


    管家連忙道:“是。”


    …


    養心殿。


    寬大的龍床上蜷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頭頂那一塊毛茸茸的黑色頭發。


    寧辭序聽到外麵傳報,攝政王來了,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沒有一點力氣。


    隻是被子被拉到了下巴,突出那張慘白而瘦弱的小臉。


    那張臉看上去太瘦了,一點肉都沒有。


    顯得那雙烏黑的眼睛出奇的大,鼻子精致卻秀氣,漂亮的唇瓣如花瓣般的形狀,隻是顏色寡淡,因為脫水而幹燥起皮。


    寧辭序一眼看到那道修長挺拔的暗紫身影從外麵走來,身後跟著宮人和太監,眾星捧月的。


    寧辭序隻敢匆匆掃一眼,並不敢去看他的臉, 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坐了起來,跪在床上。


    他低著頭,唯唯諾諾,“皇叔……”


    花殷看著麵前的小家夥,便忍不住皺起眉頭。


    看著他瘦弱的身形,很難想象有十五歲,一頭長長的烏黑的頭發,略有些淩亂地披在身後,發尾幹枯發黃,他低著頭,看不清臉,裏麵隻穿著一件裏衣,交襟口子略有些寬鬆,露出裏麵一截白皙的鎖骨。


    他太瘦了,胸前的骨頭都依稀可見。


    花殷心裏控製不住地升騰起一絲暴怒,隻是表麵偽裝的很好,清冷雋麗的臉,依舊波瀾不驚。


    聲音清冷好聽,如珠玉落盤,“抬起頭來。”


    這聲音卻如冰雪一般落在少年耳邊。


    寧辭序忍不住抖了抖,剛抬起頭來,還沒看清花殷的臉,就嚇得紅了眼眶,眼裏蓄著一汪淚,看上去愈發可憐淒慘。


    他瑟瑟發抖地囁嚅,“皇叔,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花殷眉頭一皺,還沒說什麽。


    少年便掙紮著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滾了下來,等花殷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軟乎乎的身體抱住了腿。


    “皇叔,你不要殺我!我以後一定不生病了,好好上朝,嗚嗚你別殺我……”


    縱然花殷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一出。


    畢竟身為皇室子弟,都是有點尊嚴的,誰會做出如此卑微的舉動?簡直連乞兒都不如。


    花殷有點頭疼,但是心裏更想殺人。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寧辭序卻一副怕得聽不進去的樣子,發出嗚嗚的哭聲。


    花殷沒辦法,隻能攥著他的手臂將人提了起來,重新放迴床上。


    然而寧辭序根本就不離開他,緊緊扒著他的胳膊,不肯鬆手,就像是一鬆手就放開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花殷站在床邊,無奈的隻能任由他抱著,另一隻手在他頭頂安撫地拍了拍,“本王何時說過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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