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一行人相互介紹了姓名,彼此之間雖算不上融洽,但至少能坐在一起吃飯。


    陳守讓本來對這些人興趣不大,之所以願意坐下來,其實是想通過他們,打聽一下如今所在的位置,以及關於李古青的消息。


    當日李古青為了替他求情,被太清宗宿老重傷,至今生死不知,他心中一直擔心著。先前困於秘境中無從打聽,如今遇到修真界的人,自然要問個清楚。


    “蘇道友,如果在下沒認錯的話,這位陳小妹修煉的,可是佛門功法?”季懷空看了眼大快朵頤的陳蘇蘇,眼角微微抽搐,微笑著問道。


    他本以為這兩人是父女,卻不料一個姓蘇,另一個姓陳,兩人自稱散修,似乎並不是他想的那種關係。


    “這個嘛……”陳守讓心中一跳,暗暗叫苦,心說你這家夥怎麽這麽不會說話?這種事情能挑明嗎?


    他好不容易才忽悠這兇獸修煉佛經,萬一暴露了,她不願繼續修煉下去怎麽辦?


    正當他猶豫不決時,陳蘇蘇卻出乎他的意料,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不錯,俺修煉的就是佛門功法。”


    陳守讓悚然一驚,扭頭看她,渾身僵硬。


    她知道了?


    呃,似乎不知道也說不過去,連金佛法相都修煉出來了,要是還不明白自己修煉的是佛經,一千多年可就真的白活了。


    陳蘇蘇大口咀嚼著,眼神詭異的看著他似笑非笑,看得陳守讓心裏有些發毛。


    “果然如此。”季懷空點點頭,笑道:“我本以為佛修早已徹底滅絕,想不到竟還能有幸遇見。不過陳小妹如此年紀,便能修行到這般境界,可見確實是有慧根的。”


    慧根?


    陳守讓眼皮狂跳,你在開玩笑嗎?你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你說一頭能夠毀天滅地的魔界兇獸有慧根?你可長點兒心吧,別被她現在的樣子蒙蔽了!


    然而有些話注定不可告人,陳守讓默默端起前麵的酒杯,借酒澆愁。


    “季道友,不知你可認得太清宗的李古青?”陳守讓轉開話題,打聽起李古青的消息。


    “李古青?”季懷空一愣,隨後點頭,“雖然不熟悉,但卻見過幾麵。”


    “那季道友可知道,離開秘境後,他的傷勢如何?”陳守讓表麵看似隨意閑聊,實際上內心卻緊繃著,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季懷空心中奇怪,他一個散修這麽關心李古青幹嘛?卻還是如實說道:“聽說傷得很重,不過救治得還算及時,倒沒有性命之危。”


    聽到李古青還活著,陳守讓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如果因為他的緣故,導致李古青丟了性命,那他將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不過表麵上他自然沒表現出來,若無其事的點點頭,隨口道:“倒是個福大命大之人,聽說他當時可是差點兒,被自己宗門的宿老給殺了。”


    “素來聽聞李古青冷傲孤僻,想不到卻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不知道他要救的那人究竟是何身份,竟值得他做到如此地步。”林文清突然接過話,語氣感慨,微微搖頭。


    黃門極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閃,林文清很少主動和外人說話,怎麽對這小子……


    陳守讓倒沒有多想,隻是怪怪的看了無相宗這些人一眼。這些家夥無論男女,皆以鬥笠黑紗遮麵,身上的衣服也都一樣,若是不聽聲音,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至於這些人是否會認出他,對此他倒不擔心,秘境中所用的麵具,在通魔獸的肚子裏時就毀了,如今乃是他的本來麵目。就算這些人當時見過他,也不可能認得他現在的樣子。


    “哼,你們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黃門極突然搖搖頭,斜睨眾人一眼,緩緩說道:“李古青當時活了下來是不假,但現在是不是還活著,那就不好說了。”


    陳守讓本就對此人印象極差,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就拉了下來。


    季懷空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動,“不知黃道友此話何意?莫非還有什麽我等不知道的隱情?”


    黃門極也不急著說,手上筷子隨意撥弄眼前飯菜,直到他在意的那道目光看過來,才慢悠悠開口,“剛出秘境那會兒,我剛好就在他們附近,所以比你們知道得清楚一些。”


    “當時太清宗的人救了李古青不假,不過就在他們打算離開的時候,卻被魔煙島的人找上了門。”


    “魔煙島?”陳守讓心頭一緊,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哼……”黃門極瞪了他一眼,繼續自顧自說道:“我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魔煙島的人,在向太清宗討要什麽寶物,太清宗的人不願意給,雙方就打了起來。”


    “當時魔煙島的薛蠻子和蘇清讓兩人,帶著一大批魔道修士,而太清宗那些人,也就柳海威能打一點兒……哦,對了,好像馭靈穀的江暮煙也在,不過她們當時也遇到點兒麻煩,自顧不暇,估計也沒幫上什麽忙。”


    “後來見打不過,太清宗那些人就跑了唄,魔煙島的人就在後麵追殺……再後來怎麽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以雙方當時的情況,太清宗那批人,怕是很難活著迴去。”


    黃門極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搖頭,一副不看好太清宗的樣子。


    他卻沒有注意到,陳守讓雖然臉上還算平靜,但手裏的酒,卻蕩起陣陣水紋。


    “蘇清讓,薛桑,又是你們!”陳守讓心中低吼。


    本來他被太清宗宿老打傷時,看到蘇清讓去救他,心裏還有些感動。卻沒想到一轉眼,她竟然和薛蠻子聯手,一起追殺李古青。


    至於原因,黃門極一說寶物他就明白了,能夠讓他們聯手搶奪的東西,除了邪鴉劍別無他物。


    明知道李古青和他的關係,竟然還為了一柄劍,和薛蠻子那種人聯手追殺他……蘇清讓,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陳守讓心中失望至極,他現在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這裏,他要去找李古青,確認他是否還活著。


    “那你可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陳守讓看著黃門極問道。


    “嗤,我憑什麽告訴你?”黃門極不屑一笑,搖頭晃腦嚼著東西。


    “我問你,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陳守讓加重語氣,整個人仿佛蓄勢待撲地猛獸,眼睛盯著黃門極一眨不眨。


    氣氛瞬間僵硬,季懷空看看陳守讓,自然看出他的變化和太清宗的人遇險有關。不過以他對黃門極的了解,恐怕不會輕易告訴陳守讓答案。


    “我如果不說呢?”


    果然,黃門極雖然在陳守讓手上吃了虧,卻並不認為自己比他弱,之前隻是小看了他,被他先手偷襲罷了。如果兩人正式再打一場,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


    眼看著戰鬥一觸即發,季懷空站起來做和事佬,“蘇道友,稍安勿躁……黃道友,又不是什麽重要隱秘之事,當成閑話說來聽聽便是,何必鬧得不愉快?”


    黃門極看看他,又瞥了林文清一眼,看在她的麵子上,倒沒有讓季懷空難堪,點點頭道:“不是我不願意說,隻是修士之間的戰鬥你們也都知道,他們當時是朝晉國的方向去了,但這麽長時間過去,要打早就打完了。現在就算過去又能怎樣?屍體都涼透了。”


    陳守讓沉默不語,緩緩坐了下去。黃門極說的他自然明白,這麽長時間過去,無論生死,事情早就有了結果,就算他現在趕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麽。何況他又不會飛行,以他的速度從這裏趕到晉國,至少也要一月時間。


    季懷空看看他,試著問道:“蘇兄認得太清宗的人?”


    陳守讓微微點頭,他剛才的反應那麽明顯,別人也不是瞎子。


    “李古青?”季懷空又問。


    陳守讓依舊點頭。


    眾人看他的目光漸漸有些不一樣了,都說太清宗的李古青性情孤僻沒什麽朋友,可秘境中卻出現了一個能讓他舍生忘死的人,眼前又有一個如此在乎他的散修。這三人之間,是否存在什麽關聯?


    他們倒沒懷疑過眼前的蘇救,就是秘境中那個人,因為他們親眼看到那個人被通魔獸吞入腹中。進了那種兇獸的嘴裏,怎麽可能活著出來。


    一大桌美味,幾人幾乎沒怎麽動筷子,隻有陳蘇蘇小嘴吧唧吧唧吃個不停。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從眾人臉上掃過,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對於這些人談論的事情,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美味當前,還有什麽東西比吃更重要的嗎?


    唉,人族真是奇怪,太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幾人沒聊多久,陳守讓便起身告辭。


    黃門極巴不得他趕緊滾蛋,省得留在這裏礙眼。uu看書.uukanshu


    季懷空起身稍作挽留,見陳守讓確實去意已決,隻好不再勉強。


    “季兄,那人不過是個金丹初期的散修,何必對他如此在意?”黃門極不屑的撇撇嘴,即便那人“投機取巧”勝了他,他依舊認為自己才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甚至就連眼前的季懷空,也不過是比他多修煉了十幾年,否則以他的天資,絕不會比任何人差。


    “沒什麽,隻是大家同為正道修士,又生在這個時代,理當攜手共抗魔修才是。”季懷空搖搖頭,自然不會將內心真實想法告知。


    倒是旁邊的林文清鬥笠微動,似乎看了他一眼,隱約猜到了自家師兄的心思。


    他們此行的主要目標是秘境不假,但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辦。


    根據門派中得到的消息,距離此地不遠,有一魔氣泄露之地。在證實原本的封魔之地是假的後,他們便有所猜測,真正的封魔之地,會不會就在這魔氣泄露之處?


    那個蘇救暫且不提,但他身邊那個名叫陳蘇蘇的小丫頭,修煉的乃是難得一見的佛門功法。雖然隻有築基期的修為,但以佛修對妖魔邪祟的克製,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幫大忙。


    可惜那小丫頭也不知和蘇救是什麽關係,表麵上對他不屑和嫌棄,實際上卻壓根兒沒有離開他的意思。


    席間她嚐試著探過那小丫頭的口風,可惜對方根本不屑跟她多說,隻是拚命的往嘴裏一個勁兒猛塞,活脫脫一個飯桶。


    也幸好她是個修士,否則小小年紀便如此能吃,非把身體吃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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