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朋黨始與萬曆朝的國本之爭,中國古代曆來有“太子者,國之根本“之說,所以被稱為國本之爭。當時有兩派分別擁護皇長子朱常洛與福王朱常洵(鄭貴妃所生)爭奪太子之位。朝廷大臣按照明朝冊立長子為太子的原則,大多擁戴皇長子朱常洛,然而明神宗不喜歡王恭妃所生的皇長子,卻加倍寵愛鄭皇貴妃,並且有意立其子皇三子朱常洵為太子,受到大臣與慈聖皇太後極力反對。萬曆皇帝與群臣爭論達15年之久。直到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朱常洛才被封為太子,而朱常洵被封為福王。但是福王遲遲不離京就任藩王。直到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李太後病逝,輿論對鄭貴妃不利後,福王才離京就藩,太子朱常洛的地位也因而穩固。擁護福王一派雖雖落敗,也開啟了明末朋黨之爭的序幕,其後東林黨,齊黨,楚黨,晉黨,浙黨等輪番登場,朝堂成了互相攻擊之地,大臣結成黨派團體,為了一己之私而相互傾軋,完全置國家大局不顧,甚至邊疆之事也作為了黨爭工具,邊疆主帥將士的功過,也被夾雜在朋黨爭論之中,凡一黨上台,所作之事必遭別黨阻擾,朝堂之上大小事務皆無法決斷,六部各行其是,黨同伐異,政令廢殆,朝廷威信蕩然無存,明朝之亡,實亡於朋黨。


    康熙熟讀史書,自是知道黨爭的危害,若此時冒然廢黜太子,朝中大臣為了各自利益,必然會在諸皇子中選邊站隊,自然而然便會結成朋黨,有了朋黨便會有黨爭。想到這些,抿了抿嘴,康熙臉色有些發白,自古人心最難掌控,即便是貴為帝王,也無法控製朝臣的心思。


    溫達見康熙默然不語,心裏有些忐忑,又過了足足一刻鍾,兩人都保持沉默,屋內的氣氛愈加的壓抑,溫達有種要窒息的感覺。康熙方才會過神來,開口說道:“今日之事萬不可外傳”,溫達慌忙起身道:“臣遵旨!”。康熙點點頭,又問道:“這幾日朕不上朝,外頭可是出了什麽亂子?”,溫達心說亂子是不少,皇上您可是源頭。嘴上卻說道:“確有幾件事需聖上裁決”,康熙“嗯”了一聲,便沒了動靜,溫達等了一會兒,便接著說道:“上書房接福建巡撫常青奏報,台灣天地會頭目林爽糾集了千人,聚眾作亂,台灣知府連著澎湖千總那邊派兵丁去鎮壓,皆吃了敗仗,據奏報,目前逆匪聲勢頗大,挾裹人數近萬,已經逼近台灣縣(今台南),故常青上折朝廷,請準許調福建綠營兵五營並福建水師支援”,康熙聽了沒有言語,而是問道:“朝中其他大臣是何意見?”,溫達迴道:“自陛下平定鄭氏之後,台灣島上幾次作亂,朝廷也屢次興兵平亂,台灣孤懸海外,勞師遠征實乃徒耗錢糧之舉,故有些人主張應將百姓遷迴內陸,而後棄台”。康熙聽了冷笑一聲,並不言語。溫達瞧了自然明白康熙的意思,接著說道:“臣與幾位大人商議了,皆認為應速速發兵平叛,台灣雖遠離大陸,然位置重要,扼守東南要衝,絕不可輕言舍棄”,說罷,自袖中抽出一本條陳,呈遞給康熙。


    康熙接過,仔細看了一遍,方才露出笑容,點頭說道:“甚好,朕準了,待會便擬旨”,想了想,又問道:“出兵的銀子戶部那邊可拿的出?朕看條陳上合計出兵費用也有六七十萬兩銀子了!如今正是春上,戶部銀子都緊的很,怕是不會輕易撥款。”,溫達拱手迴複道:“臣與雍郡王知會過了,戶部那邊給了答貼,戶部目前可以支用存銀還有九百七十餘萬兩,足夠用兵的使費了”,康熙聽了一愣,有些不太相信,問道:“戶部有這麽多存銀?朕記得去年開春,戶部窮的就剩了一百一十三萬兩銀子,若不是鹽課解到的及時,差點連河工的銀子都湊不齊。今年倒是出息了?”,溫達趕忙解釋道:“臣當時見了答貼也很驚訝,專門發了諮文給戶部”,說著又從袖子裏抽出一份帖子,“這是戶部昨兒給的稟貼,臣已然看過,方才信了”,說著將帖子遞呈給康熙。


    明清兩朝稅製基本相同,分夏稅和秋稅,一般在六月和九月征收。稅銀征繳先入各省藩庫,鑄成官銀再繳入國庫,這中間需要一月的時間,所以國庫在七月和十月存銀最多。當然,隨後的月份花錢也最快,八月是發放各級官員,勳貴等俸祿的時節,而十一月則是各地奏消款項的時候,如河工,漕運,兵費,海塘,賑災等花費的奏效等,朝廷在這倆月裏,真真花錢如流水。加之這幾年康熙有些懶殆,又修暢春園,國庫的銀子便一直緊張著,少有寬裕的年份。到了年底,戶部存銀能有個二百萬兩便算是富裕的,就這點銀子,還得刨除皇帝年底給官員年例賞賜銀。過了年開春時,戶部清賬,庫銀裏基本就剩個一百來萬兩,將將夠維持朝廷基本開銷。好在全國的鹽課基本是開春二月入戶部銀庫,倒也不至於讓戶部鬧饑荒。自康熙二十年起,每年鹽課銀基本在一百七八十萬兩上下,到了康熙三十年,朝廷加強鹽政的管理,設置專門的鹽政衙門,嚴厲打擊走私鹽,鹽課猛然增加到了三百萬兩左右,其中上繳戶部的約二百五十萬兩,各級鹽政衙門則截留五十萬兩,用於日常開銷。


    康熙接過帖子翻看起來,卻發現格式不是往年的樣子。打開便是一個匯總的表格,每個方格對應著收支情況,清晰,簡單,一目了然,比往年流水賬本直觀許多。康熙看的很仔細,邊看便在心裏估算每項的金額,直到最後方才看到戶部實際存銀總數:九百七十六萬九千三百二十八兩。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想到這裏忽然有些愣住了,又迴頭將表格裏的每項都複盤了一下,數目確實沒錯。嘴上方才說道:“看來今年戶部幹的不錯,得嘉獎!”,溫達應了聲是,正要張口,便聽康熙繼續說道:“老四這個管部得阿哥也很好,一年時間就做到這個成績,朕甚為歡喜,也要大大的嘉獎!溫卿以為如何?”,溫達聽了一愣,心說果然孩子是自己的好,當老子的要獎勵自己兒子,我敢說不行麽?便順著康熙的話說道:“雍郡王自然是頭功,臣無異議!”,康熙聽了哈哈一笑,說道:“你這老東西,一貫喜歡和稀泥,這次怎地這般爽快?”,溫達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臣有一個不肖孫子也在戶部任郎中,沾四皇子光,這次也能得個優考不是?”,康熙聽了一愣,旋即哈哈哈大笑起來,站在門口伺候的顧知行見了,心情忽然也鬆了下來。


    笑過一場,康熙麵色好了很多,不在似原來那般陰鬱。溫達偷偷瞧了幾眼,見著康熙恢複了往日的神色,心裏也暗自鬆了口氣,卻不知康熙已然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裏,內心不禁有些微的感動。語氣輕鬆的問道:“朕看了這帖子,到比往日簡潔清晰了許多,不過瞧著收支卻與往年差別不大,為何今年存銀會增加這麽多?”,溫達笑著說道:“這卻是臣今日要稟報的第三件事了!”,說著又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奏折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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