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數日,又等了幾日。


    終於等來了好天氣好風向。


    六艘艦船在天色微明時駛出澎湖灣,不到正午,已見陸地。


    鬱鬱蔥蔥中,一處海灣深處有座村寨若隱若現。


    “殿下,此處就是魍港,也稱布袋嘴。”


    沈興指著那處村寨說道,“這是距離澎湖最近的一座村寨,有五十多戶人家,都是閩人,務農曬鹽經商什麽也是他們,內陸土著常將皮毛拿至此處用來交換食鹽布料等日用品。”


    “如此說,便都是正經百姓了?”


    魍,山中精怪,善惑人。


    隻聽村寨的名字,就知皆非善類啊。


    沈興麵色一窘。


    “私商也時常在此落腳,真若是良善老實人,在這裏是無法活下來的,卑職隻能說,他們也是大明子民,但背景複雜,同某些海盜有交結再正常不過,甚至,本身也可能就是海盜。”


    “對咱們態度如何?”


    “卑職曾陪同劉奉承探訪數次,實話說,對咱們比較冷淡,甚至有敵意。”


    我想起當初沈興為何投奔我,於是問他。


    “這麽多年,害你親族的人找到了麽?”


    “沒有,但卑職確信就是廣東佬劉泰同葡人幹的,不過劉泰老兒已經死了,如今他那一夥人是他兒子劉香掌舵。”


    “那這個劉香實力如何,老巢在哪?”


    “老巢在廣州府外海南丫島,在舟山也有幾處據點,在瀛州打狗嶼,也有他的人。卑職推測,有海船不少於七十艘,能打的超過千人。”


    “南丫島?”


    “對,就是南丫島,同香山澳近在咫尺!”


    腦袋疼,如劉香這樣規模的海盜,已有情報顯示有四十多股,小規模的,或者半商半賊的多如牛毛,真若聯合起來,能超過十萬人規模。


    這大概就是鄭芝龍能夠迅速起家的原因吧,隻是整合,並非創建。


    船隻即將靠岸,我問了沈興最後一句。


    “這魍港,算是哪一股海寇的地盤?”


    “卑職不敢確定,推測應該同泉州府同安縣許家有關,隻因許家往來魍港船隻最多。”


    同安許家?


    我是知道這個人的,目前東海上風頭正盛的有兩人,李旦與顏思齊。而沈興所說的許家,帶頭人名許心素,據傳是李旦的結拜兄弟。


    說話間,船隻已經陸續靠岸。


    魍港海灣,被一條溪流一分為二,溪稱鹽水溪,村寨在溪北,而瀛王軍在溪南登陸。


    村寨有木柵欄圍著,四角有望樓,望樓裏居然還有弓手警戒。


    劉時敏指著村寨對我說,“奴婢來過三次,這是第四次,每次都是這般。殿下,這要忍到什麽時候啊。”


    “忍著,你隻管去幹該自己幹的。”


    劉時敏答應一聲,隻好去安排。


    來幹什麽,自然是建城啊。


    此行,將會留下五十戶人家,一個把總的兵力,拓荒墾田,圍場曬鹽。


    瀛王軍的編製同邊軍大抵相同。


    從基層起,分伍、什、隊、哨、把總、千總。


    五人一伍,二伍一什,三什一隊,四隊一哨,兩哨一把總,五把總合為一千總,一千多人的隊伍就要分六個級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兵員素質參差不齊,沒有統一思想,隻是為了賺錢養家。沒有自覺性,自然管理人員就多。


    精兵簡政,說來容易,但需要過程。


    此行軍民各半,一次性就賽過來五百多人。


    此外,每艘船還各有一哨士兵,同時也是水手。


    算起來,這支艦隊已經超過千人規模。


    盔明甲亮,銃炮齊備,就這破柵欄,幾炮也就碎了,我嚇死他們!


    士兵先行登陸,接著是百姓,而後為牛羊雞鴨鵝,鍋碗瓢盆,耕犁鋤頭,拉拉雜雜的,看著就像螞蟻搬家。


    下午三時許,我才在衛隊簇擁下踏上這片熱土。


    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次普通的拓荒,但我卻怎麽也控製不住的心跳加快,這是哪裏啊,這是台灣,幾百年後還在困擾著華夏。澎湖灣,日月潭,兒歌唱著,小學課本寫著,但真正見過的,又有幾人呢?


    太多的無奈,太多的心酸,鐫刻進幾代人的骨子裏。


    今日,我來了,永不再走!


    “殿下?殿下?”


    好吧,我的靈魂又在飄了。


    我問劉時敏,“在哪裏建寨,地圖拿給我看。”


    地形地貌早已經勘測好了的,劉時敏拿出地圖,鋪在草地上,展開來看。


    “沿鹽水溪東走三裏,有一處平坦高地,稱大平坡,便發了洪水,此處也不會被淹,咱的寨子就建在此處。”


    “那就出發,爭取天黑之前安頓下來。”


    說完,我從一老漢手裏搶過獨輪車,就開始推車趕路。


    那老漢被嚇的不輕,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話來。


    劉時敏同沈興也被驚呆,“殿下,您這是作甚啊,不可,不可啊!”


    說著,他兩個就來搶我手中的獨輪車,卻被我一眼瞪了迴去。


    “前邊還有,自己找車去推,沒有,就去牽牛抱雞!”


    轉過頭,我對那老漢和善說道。


    “老人家,這車還當真不好推,您老幫我扶著點。”


    “唉,好!好好!”


    剛剛答應,老漢腦子總算反應過來,屈腿就要跪,我示意劉時敏把他扶住。


    “我是王,你得聽我的,不然我就治你的罪。”


    老漢也不敢說話了,戰戰兢兢在一旁扶著,我這才雙手用力推車。


    這獨輪車的平衡,還真不容易掌握,而草地又有些濕滑,行路很是艱難,好在我力氣大,搖搖晃晃的卻沒有側翻,總算沒有出醜。


    我都這樣做了,當官的自然要瘋。


    原本站著吆五喝六瞎指揮的,都去搶車,搶不到就去牽牛,牽不到牛的,就去提雞籠,有個最不要臉的,居然背起個老太跟在我身側。把個老太弄的六神無主,拿巴掌不停拍打他的頭盔。


    就這樣,三裏路,亂哄哄走了兩刻鍾也就到了。


    停下獨輪車,我看了看雙手,並沒有水泡,隻是有些發紅。


    經常練刀耍槍棒,我的手也是有老繭的,這點活對我來說還真算不得什麽。


    而這個時候,老漢的兒孫兒媳也都趕了來,一家子七口人對我千恩萬謝。


    我對他們笑了笑,指向大平坡。


    “是本王帶著你們來的,希望你們能在這裏生根發芽,綿延子嗣,人丁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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