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林正烽把自己從另一名同學手裏借來的那袋零食拿出來,從裏麵拿了一瓶水,遠遠做出遞給女生的姿勢,道:“曉麗同學,我們聊了這麽久,太陽又那麽曬,你渴不渴?喝點水嗎?我剛才上來的時候,有個男生讓我帶上來的,想著你可能會想喝點水。”


    校長試圖用這種小小的被人關心的小幸福去打動韋曉麗。


    他知道這樣的作用不大,但哪怕隻有一點希望,校長也希望能挽救這個鮮活的生命。


    韋曉麗看著校長手裏的礦泉水,搖頭表示不想喝。


    校長不放棄,他把蓋子擰開,再擰迴去,道:“我不過去,我滾過去給你可以嗎?”


    韋曉麗看著校長那謹小慎微的樣子,眼眶有一點泛紅,她是個心思敏感細膩的女生,很容易共情,但也同時很容易在情緒上被傷害。


    校長在烈陽下麵,陪著她曬了很久,臉上全是汗水,在跟她說話,遞水給她,擔心她會不會口渴的時候,校長臉上的汗水大滴大滴掉落下來。


    韋曉麗轉過來,道:“那你滾過來吧。”


    校長立馬把那支水順著地麵滾到女生麵前,還順勢拋了一顆糖果過去。


    他說:“這顆草莓味的糖果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口味,小時候為了吃上一口糖,看到誰家建新房子,還跑去幫人家搬磚,一塊磚能賺一分錢,搬十塊能賺一毛,賺到五毛,馬上跑去買糖吃,我到現在都還清晰記得那時候吃的糖果的味道。”


    韋曉麗聽著校長的童年故事,拿起了水瓶,喝了點水之後,也拿起了那顆糖果。


    她說:“我也是村裏長大,小時候也喜歡吃糖,但家裏沒錢,隻能眼饞看鄰居小朋友吃,鄰居家的爸媽是做生意的,他們住著小洋樓,開著小汽車,吃的用的穿的都比我們家好太多。


    我每天做夢都想嚐一口那人手裏的糖果。


    後來,我聽說集市上有人收我們山裏產出的一種野果,有人去山裏摘果子賣,一天賺了三十塊錢。


    我饞得很,第二天很早我就起來了,做了家裏的活之後,我就跟同村的小夥伴約著一起去山裏摘野果子。


    結果有個人被蛇咬了腿。


    那蛇離我就一點距離,但因為被那人先踩到,咬了她一口之後就離開了。


    我僥幸躲過一劫。


    但被蛇咬的同伴,因為來不及救治,村裏的醫療條件也差,最後截肢了。


    截肢之後過了兩年,因為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爸媽也常常罵,指責她當初不該去山裏摘野果,也罵她是個廢物,以後嫁都嫁不出去了,隻能砸手裏。


    那天晚上,我聽見她爸媽用很大的嗓門罵她是禍害,罵她賤……”


    韋曉麗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說:“後來第二天一早,有人從村裏的魚塘打撈上來一具屍體。”


    韋曉麗把剝開的糖果放到嘴裏嚐了嚐。


    她沒有再開口,她沒把後麵的話繼續說完。


    那天,她抱著好不容易摘到的野果子迴了家,徒步走了兩小時到鎮上,賣出去之後得到了十塊錢。


    一整張的十塊。


    她舍不得全部花,也不敢拿著這麽大一張錢去買吃的,她怕自己數不過來,遭到騙了錢。


    她把錢捂在兜裏,再徒步兩小時迴到家。


    然後把錢在父母麵前拿了出來,她沒有太多要求,隻是希望爸媽可以拿這個錢,幫她買一顆糖,剩下的她就不要了。


    但那顆糖,她由始至終都沒等到。


    “好吃嗎?”校長問。


    “好甜。”韋曉麗衝著校長露出燦爛的一抹笑容,然後站了起來,背對著校長,一躍而下。


    她跳下來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


    但也維持了很短的時間。


    “砰!”


    高空自由落體,當場死亡。


    “啊啊……”圍觀人群轟動了起來,慘叫聲此起彼伏。


    韋曉麗的好友黃魚魚直接哭暈在室友懷裏。


    薑茶看到黑五他們迴來了,黑五看了時間,道:“剛好趕上。”


    然後甩出勾魂鏈子,把韋曉麗的魂魄勾了出來。


    韋曉麗新魂剛離體的時候,表情看起來還有點懵懵的,呆呆的,靈魂輕飄飄地被鉤子拖拽出來。


    然後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還下意識摸了一下嘴巴,“我的糖呢?”


    薑茶走過去,提醒韋曉麗,“你已經死了,後悔嗎?”


    韋曉麗看到薑茶,眼神一亮,“是你!我知道你,我看過你的喧玄學迴放視頻,但我沒有去看過你的直播,你每次都選有緣人幫助,我怕你選到我。”


    薑茶從兜裏掏出一顆草莓奶糖,握在手心裏的時候,一絲靈氣注入糖果裏,她把糖果遞給了韋曉麗。


    韋曉麗露出驚喜又高興的表情,道:“謝謝你,你和校長一樣都是好人。”


    薑茶:“好和壞是相對的,我隻是剛好給了你一顆糖,所以你覺得我是好人。”


    韋曉麗歪著頭,衝著薑茶輕輕一笑,道:“你身上有一種遊離在世間的淡然感覺,好像那種隱隱於市的大師。”


    薑茶:“我剛才其實可以救下你。”


    韋曉麗:“幸好你沒救,你要是救了,我還得繼續痛苦,我熬不住了。”


    薑茶看得出來,所以才沒出手。


    她這種情況,哪怕用藥也很難治愈。


    她不是不想活,隻是活不了了。


    她的身體病了。


    因為種種原因,病情加重之後,隻想獲得解脫。


    薑茶的指尖在韋曉麗額頭點了一下,道:“下輩子投胎一個好人家。”


    不是祈使句,也不是祝福語。


    是她給她的福氣。


    救護車因為那場連環車禍,被堵在路上,遲遲才來。


    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們用白布蓋住了遺體。


    校長人是崩潰的。


    他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被兩個人攙扶著,蹣跚下樓。


    然後看著學生蓋上白布的屍體,眼淚洶湧而至。


    輔導員手抖了起來。


    薑茶走過去,站在輔導員身邊,輕聲道:“怕嗎?在你三番五次冤枉她的時候,早該想到這個結局吧?”


    輔導員驚恐地看向薑茶,“你是誰?你是她朋友?她跟你都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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