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也不是多倔的人,看不懂就拉著蘭清問,但蘭清沒看前後文,哪裏能知道在講些什麽。


    蘭知樂眯著眼睛,昂著頭,等著丁姨娘來詢問自己。


    她可是把整本書都看了好幾遍,裏頭的陰謀陽謀她都明白得不得了,她一早在心底準備好腹稿,默默念叨好幾遍。


    就等著丁姨娘前來詢問,然後她流暢的脫口而出,驚豔四座。


    然而丁姨娘雖然不倔,但也不是能隨意撇下臉麵去問小輩的人,畢竟她都是做娘的年紀了,問問自己女兒還行,但讓她去問另一個小輩。


    不可能。


    丁姨娘看了蘭知樂一眼,果斷轉頭去問謝氏。


    蘭知樂看前頭模糊的人影抖動,話都要脫口而出了,就見那坨人影越挪動離自己越遠。


    她閉上嘴,幸好沒有那麽自作多情,沒有那麽快脫口而出,不然就顏麵掃地了。


    她給自己掙得臉還是挺少的,經不住這麽丟。


    蘭蘊玉後知後覺才猛地發覺丁姨娘拿著自己的話本子,徑直朝著娘親走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驚恐,想阻止又不敢,怕打草驚蛇。


    她隻是借給丁姨娘開開眼,她可沒想到她這麽好學,還跑去問她娘!


    蘭蘊玉眼睜睜的看著丁姨娘拉扯謝氏的衣袖,看著謝氏睜開雙眼看向了她,隨後視線落在了她手上的話本子。


    蘭蘊玉緊咬牙關,想著待會選個什麽樣的懲罰方式能讓母親消消氣。


    最好期望她能手下留情,至少不要撕書,不要燒書,不要扔書,這可是陪伴她度過了無數個夜晚的話本子啊!


    蘭知樂眯著眼,問蘭清:“你姨娘去問誰了?”


    蘭清道:“母親。”


    “告辭。”蘭知樂迅速後移身子。


    蘭蘊玉雙腿發軟,抓著椅子扶手的力度加重,一時不察居然掰斷了扶手。


    丁姨娘開口詢問前,還先誇了一番謝氏,然後說自己哪哪看不懂。


    挨個看都是自己認識的字,但組在一起就不知道在講什麽了。


    分給每個角色一些話之後,就更迷糊了。


    謝氏視線落在了話本子上,停頓了片刻。


    蘭蘊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心底不斷的呐喊、彷徨,她母親可是明令禁止她看話本子的!!!


    整個丞相府都知道,謝氏最是厭惡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雜書。


    她出身名門,自幼聰慧,博覽群書,對外頭這種嘩眾取寵的故事,一向是看不上。


    但偏偏唯一的女兒很是喜歡,而蘭翎自小就寵妹妹,出趟遠門都會到處搜羅好看的話本子帶迴來。


    蘭蘊玉自己也經常差遣人出去買。


    謝氏為了小女兒操碎了心,生怕她被裏頭的故事帶壞了,這麽多年沒收的話本子,數都數不過來。


    這次居然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要怎麽發火呢。


    底下的人都屏息凝神。


    蘭蘊玉緊張得快瘋了。


    全場就丁姨娘半點感覺沒有。


    謝氏隨意掃了一眼,下意識就答了丁姨娘的問題,還解答得頭頭是道,言辭流暢,不會讓人聽著難懂。


    成功收獲了丁姨娘崇拜的眼神。


    謝氏疲憊消散了些許,擺擺手,渾不在意道:“這算什麽厲害,隨便看看就懂了。”


    她炫到一半,猝不及防對上了蘭蘊玉的視線。


    身子瞬間一僵。


    得意忘形,一時忘記掩飾了。


    彩雲在一旁麵色也有些僵硬,看書的時候她偶爾也會詢問夫人,夫人也會給她做解答。


    方才估計是下意識反應。


    嘴動的比腦子都快。


    謝氏祈禱幾個孩子沒聽到剛才那一席話,或者沒有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不然要是讓她們知道她也在看話本子。


    她日後如何在她們麵前立威。


    她多年立起的形象就全塌了。


    都說以身作則,她這個母親都在看話本子,日後還能拿什麽話術指責她們。


    謝氏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鎮定地道:“沒什麽事就迴去吧。”


    底下沒什麽反抗的聲音。


    謝氏用餘光瞥到幾人準備往外走,心下鬆了口氣。


    形象保住了。


    謝氏剛剛放下扶額遮掩自己神情的手,就正對上了蘭蘊玉懟到麵前的臉。


    她跟有瞬移似的,不知道何時蹦躂到了謝氏眼前。


    “娘,你早說你也看話本子啊,我就不藏著掖著了。”


    謝氏差點沒被她嚇死,還沒緩過一口氣。


    就見蘭蘊玉一邊說,一邊從丁姨娘手裏抽出話本子,一溜煙的跑了。


    那跑路姿勢,看得謝氏眼前一黑。


    多年的淑女教學白學了。


    百般遮掩,她的形象還是塌了。


    一看蘭蘊玉的神情都毫不遮掩了,謝氏已經能想象到她之後當著她的麵,翹著二郎腿翻書的樣子了。


    謝氏頭疼的拍了下扶手,“這孩子叛逆的可怕。”


    “真是一點不像我。”


    彩雲瞥了一眼謝氏,想到書房藏在暗處那一疊見不得光的手稿。


    覺得小姐跟夫人比起來,那還是差點的。


    丁姨娘剛在謝氏的指導下看懂了劇情,順著繼續看,正看到高潮部分呢。


    書就被抽走了。


    她氣得用家鄉話罵人。


    問謝氏要了書店的地址,迴院子拿了私房錢差人去買。


    一整個下午都在房中看書。


    一直看到晚上。


    蘭丞相走進屋裏,見到丁姨娘穿戴整齊,坐在窗邊,點著燈翻著書,全神貫注。


    連他來了都不曾注意到。


    他頓覺稀奇。


    整個府上最不好學的恐怕就是丁姨娘了,當年學著認字都是人逼著的,也就在唱曲和跳舞上願意下功夫。


    偶爾蘭丞相會在睡前看些書,她都是湊過來看一眼,就轉移開視線,要麽趴在旁邊睡覺,要麽自娛自樂。


    用她的話來說,看到字就頭暈。


    看到這麽多字,更是暈到想吐。


    而今日,她居然在挑燈夜讀。


    蘭丞相看了眼外頭的月亮,又偷摸的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隨即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喝酒了。


    還是說屋裏這個不是丁姨娘……


    他被自己的猜想驚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門口,冷風一吹,打了個哆嗦。


    撞到了一邊的門板,發出了些聲響,惹來了丁姨娘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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