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著做甚,上啊!”


    襄陽王一聲怒喝,打破了場中的平靜。


    黑衣人們如夢方醒,怪叫著再次圍攻上來。


    見狀,雲綾冷哼一聲,手中一柄鳳鳴劍舞動,真氣全力催動之下,劍吟不絕,於瞬息之間便可奪人性命。


    親衛在莫言之的指揮下護著傅明徽主動向雲綾靠攏,衝著任何膽敢上前的黑衣人發動猛烈的反擊。


    嚴文煥緊盯著大發神威的雲綾,心中還在暗恨先前那一劍之仇。


    窺準雲綾迴身的空檔,他不顧一旁的阿三阻攔操著軟劍便殺了過去。


    聞得腦後破空聲起,雲綾微微側頭躲過一劍,旋即不做多想,肩頭向後一靠,正中嚴文煥胸膛。


    瞬間,一股巨力傳來,嚴文煥不及悶哼出聲,人已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顯然傷及了肺腑。


    嚴文煥到底年輕,雖得了極好的培養,但終究修為有限。


    而雲綾此刻正是全力施為的時候,半步宗師的一擊豈是等閑?


    阿三見狀忙飛身上前接住嚴文煥,卻也被餘力震得倒飛迴去,連退數步方才站穩腳跟。


    襄陽王心中一緊,上前查看,隻見嚴文煥雙目緊閉昏厥過去,臉色慘白,嘴角還在不住滲血。


    “快!帶吾兒下去!”


    襄陽王想法雖好,然而雲綾察覺到黑衣人對親衛構不成威脅後,已然留意到了這邊。


    一看襄陽王脫開了傅昭玟的看護,她當即腳下一點飛身而來,勢必不能教這三人輕易走脫。


    見狀,阿三護主心切,將嚴文煥往襄陽王懷裏一推,自己則縱身躍出截住雲綾廝殺。


    雲綾心痛親衛傷亡,怒氣正盛,看還有人敢攔她去路,頓時真氣一轉,劍氣橫掃而出。


    劍氣迅猛,阿三身在半空避無可避,隻得以鋼刀硬接一記,登時慘叫一聲摔了出去,落地一看,早已雙目圓瞪沒了氣息。


    人就摔在襄陽王腳前,駭得後者麵色煞白,忙喊道:“吾弟救我!”


    這一刻,他哪裏還有勝券在握、從容不迫的模樣,可謂狼狽倉惶已極。


    話音落下,卻沒有迴應,襄陽王迴頭一看,哪裏還有傅昭玟的身影,早不知何時便偷偷遁走了,連他帶來的手下也悄然撤了個幹淨。


    襄陽王心中暗恨,然雲綾劍鋒已至,他也顧不得多想,隻得展開自救。


    他修的並非武道,而是澄心書齋一脈的浩然正氣之法,若論戰鬥力著實沒有幾分。


    此時事急,他也顧不得許多,調集體內為數不多的浩然正氣拍出一掌去,指望能逼退雲綾的攻勢。


    然而,半步宗師境的含怒一擊豈是那般好逼退的?


    麵對當頭一掌,雲綾不避不退,腰身發力淩空一個旋身便破開浩然正氣形成的掌風,再是劍身一轉,拍在襄陽王肩頭。


    刹那間,真氣破體而入,直攪得襄陽王胸悶氣短,眼前發黑。


    不待他反應,雲綾已落在他身後,一掌拍在其背心之上,又是一道真氣入體。


    襄陽王再也堅持不住,向前撲倒過去。


    好在還有懷中的嚴文煥墊著,這才沒有摔個七葷八素。


    未及起身,鳳鳴劍已抵在脖頸間,襄陽王頓時不敢再有動作,以餘光瞥向雲綾,滿眼皆是驚懼之色。


    “襄陽王已被本將拿下,爾等還敢負隅頑抗邪!”


    雲綾一聲清喝,聲音在真氣加持下響徹全場,頓時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見狀,她正欲鬆一口氣,豈料襄陽王突然暴喝出聲:“事敗矣,有死而已!本王養你們這麽多年,正是爾等效死之時!”


    話音落下,黑衣人們默默對視一眼,眼中閃過決絕。


    雲綾心知不好,正欲再喊話勸降,卻見黑衣人分作兩撥,一撥撲向親衛軍陣,一撥衝向雲綾這裏。


    看架勢,這些黑衣人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出招皆是以命搏命。


    “殺!”


    雲綾恨恨地瞪了襄陽王一眼,冷喝一聲,隨即抬手數枚鋼針激射而出,將衝到麵前的幾名黑衣人射殺,卻也讓後來者衝到了跟前。


    不得已,她隻得一腳踏在襄陽王心口,一手持劍與之廝殺起來。


    另一邊,眼見襄陽王被擒,傅明徽當即對身邊的燕十七說道:“燕統領,對方正欲做困獸之鬥,此時正當全力一戰!我這留下兩名護衛,你帶其他人且去衝殺便是!”


    聞言,燕十七微微頷首,當即帶著傅明徽的十數護衛衝上前去與親衛們一起迎敵。


    她仗著有金蟬軟甲護身,奮勇殺入黑衣人中間,硬是拚著挨上幾刀,終於殺出了一道口子。


    莫言之見狀,一聲令下,領著親衛便順著燕十七殺出的口子衝了過去,將所剩不多的黑衣人分割包圍。


    見狀,傅明徽暗暗舒了口氣,當即轉頭看向雲綾那裏,眼中多有擔憂之色。


    雲綾因著要製住襄陽王,身法受限,麵對悍不畏死的黑衣人,一時間倒是守多攻少。


    不過,她仗著修為和精妙的劍法倒也沒有吃虧,一柄鳳鳴劍舞得密不透風,黑衣人拿她也沒有辦法。


    漸漸的,場中的黑衣人死傷殆盡,燕十七終於領著親衛趕來支援。


    前後夾擊之下,襄陽王最後的一點人手也被斬殺幹淨。


    雲綾看著個個帶傷的燕十七等人,一時間悲從中來,恨恨地一腳踏向襄陽王的胸膛。


    襄陽王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登時萎靡下去。


    好在雲綾理智尚存,心知襄陽王不是她能殺的,這才留下了對方一條性命。


    將襄陽王和嚴文煥交給燕十七,又吩咐了人進去宴會廳綁了阿大、阿二,雲綾這才跨過滿地血汙走向傅明徽。


    這段路很短,她卻覺得很長。


    地上躺著的有黑衣人,也有她的親衛。


    視線掃過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她隻覺心口陣陣發悶,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這是一場大戰消耗過度的症狀,還是因為親衛們的戰死所致。


    她就那麽沉默地查看著一具具屍體,然後跨過他們,走向傅明徽,麵上無喜無悲。


    傅明徽看著迎麵走來的女子,看著她一一為她的親衛合上雙眼,麵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這一刻,傅明徽隻覺心口隱隱作痛,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他主動迎上雲綾,陪著她一起察看地上的屍體,一起合上親衛圓瞪的雙眼。


    “一百二十二。”


    良久,當最後一具親衛的屍體查驗分明,雲綾淡淡地說了一句。


    聞言,傅明徽初時不明所以,旋即反應過來,這是戰死親衛的數目。


    這一瞬間,他隻想上前一步將麵前的女子擁入懷中溫聲安慰。


    但他知道,他不該這麽做,既不合禮數,也不合時宜。


    同時,他還知道,麵前的這個女子此時需要的或許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你知道嗎?”雲綾垂著腦袋,青絲落下,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他們陪我在乾州戰場廝殺,陪我在益州穩定局勢,從不言苦,未嚐言懼。”


    “別人都道他們當兵吃糧,早晚一天會戰死沙場,但他們每天還是笑嗬嗬的。”


    “我問過他們為何要當兵,他們大多都隻會迴一句家裏太窮養不起,才到軍中討口飯吃。”


    說罷,雲綾不自覺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傅明徽,笑道:“你說,當今這盛世天下,怎麽還會有人吃不飽飯哩?他們定然是看我年紀輕,誆我的······”


    聞言,傅明徽不知該如何迴答,隻得沉默以對。


    盛世天下就沒人吃不飽飯嗎?


    傅明徽相信雲綾不會這麽天真,以她的才學也不該這麽天真才對。


    她這麽說,或許隻是想起了什麽往事,亦或是在排解什麽。


    她此刻的笑容在傅明徽眼裏顯得那麽的刺眼,那麽的諷刺,教人忍不住心疼。


    倏的,雲綾笑意斂去,幽幽道:“權勢啊,還真是個好東西,如果它的代價不是這些人的話······”


    說罷,她沒再理會傅明徽,自顧自走向了莫言之。


    莫言之一直在不遠處幫著收殮親衛的遺體。


    見雲綾過來,他趕忙站直了身子,躬身抱拳,輕聲喚道:“將軍。”


    雲綾沒有答話,盯著莫言之看了許久,看得莫言之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頭一次在心底對雲綾生出了畏懼之意,方才那宛如殺神的模樣令他畏懼,此刻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更令他畏懼。


    那感覺,就仿佛一尊天生神祗在俯視螻蟻一般,教他既畏且敬,不敢有半分違逆之心。


    雲綾看了良久,久到莫言之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之時,她終於開口了。


    “莫言之,給陛下的密折你知道該怎麽寫嗎?”


    聞言,莫言之身軀一顫,腰彎得更深了,迴道:“襄陽王陰圖逆謀,屠滅竟陵嚴氏,又刺殺韓王與公孫將軍,幸得眾親衛殊死拚殺,終將逆王生擒。”


    雲綾深深地看了莫言之一眼,微微頷首,沒再說話,轉身便走。


    她相信眼前的莫言之不敢騙她。


    莫言之也的確不敢,見雲綾走開,他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地。


    方才那種仿佛被天地偉力注視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直到此時他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他知道,自己的迴答雲綾是滿意的,既為親衛們邀了功,也隱去了傅昭玟的出現。


    他直起身來看向雲綾的背影,心中苦笑:姑娘啊姑娘,您真當陛下不知傅昭玟還活著?


    雲綾自然不會想當然地以為傅昭玟一事能瞞多久,不說傅明徽已經知道了,被擒的襄陽王難道就不會說出去?


    她特意找上莫言之,也隻是盡量拖延些時間罷了。


    她們押著襄陽王迴長安,少說也得一二月光景,可不比莫言之的密折十天半月就能抵達長安。


    有了這些時間,她相信在長安的兩位長輩定然能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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