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田?”寧夏生疑惑的看著沈念一,“你這又是走的哪一出?”


    “舜天國為何要常年侵犯,而西樹國不過隻是觀望?”沈念一鎮定言道,誰都知道舜天國內,一年中倒有大半時間冰雪交加,這還倒罷了,其中山地又多,土壤貧瘠,因此能夠賴以生計的不過是畜牧養殖。


    所以,才更加眼饞天朝的天時地利,想必舜天國主也是用此法激勵人心,隻要侵占成功,以後也有白花花的大米,也有肥魚肥雞,民以食為天,這樣的話畢任何的鼓吹都更加管用。


    沈念一也曾經想過,兩國之間相離最近的就是兩照山,要是翻越過山脈,到達天朝邊界,雖然天氣也是以寒冬為主,那土壤卻是良田千頃,反而因為此地天朝百姓居少,所以都荒廢在那裏。


    若是兩國君主立下協議,將這千頃租賃出去,那麽以後沒準真的能夠化幹戈為玉帛。


    “萬一,舜天國主居心叵測,想借著這樣的形勢,滲透進來,到時候,你這個建議人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要是再敢來侵,良田盡數迴收,更何況還有你這位大將軍鎮守,我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妥。”沈念一的這個計劃中,實則更加顧念的是舜天國的百姓,要是隔了一年半載的,糧食當真收成滿滿。


    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哪裏還肯重新拿起武器,上陣廝殺,民心平穩了,隻要對方不是昏庸之輩,想必也是心中有數,沒必要勞民傷財,大動幹戈。


    寧夏生聽著聽著,當真覺得此計可行:“既然這樣,我們兵分兩路,我先動用那個暗棋,而你上書皇上。”


    “好,事不宜遲,趁著其國內動蕩大亂,對我們而言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沈念一轉身離開大營前,忽而轉身問道,“那顆暗棋是什麽身份?”


    寧夏生咧嘴一笑道:“王子的奶娘之子。”


    沈念一眼底暗沉,跟著也笑起來:“那麽這顆暗棋,還真是布局有方,而且已經安置多年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寧夏生氣定神閑的答道。


    待孫世寧一覺睡醒,帳中生了火,暖意融融,她揉著眼怔忪坐起來,見沈念一正在幾筆疾書,應該是寫到末尾,都沒有多看一眼,待墨跡一幹,就放入信封,蓋上火漆,著人送了出去。


    “醒了?”迴過頭時,一臉的好笑容。


    “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了好事情?”孫世寧瞧著那個笑容,覺得他滿臉倦色,精神偏偏又尚好。


    “我與寧將軍合謀了一計策,已然在實施中,隻待手收網。”沈念一坐到她身邊,見她雲鬢蓬亂,三倆下將她的發髻拆開,柔滑的長發披下來,襯得她整個人更加秀氣玲瓏。


    孫世寧見其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反而有些尷尬:“這是要做什麽?”


    沈念一微微笑著,將她摟到懷中,嘴角貼在她的發頂,沉聲道:“世寧,你才不過十七,我總是忘了這個,想著你這樣聰明能幹,叫人忽略了年齡。”


    孫世寧被他逗樂了:“十七怎麽了,你也不大啊。”


    “那是不同,我自小被訓練鍛造,而你是因為我才心甘情願牽扯到這樣繁複的事件中來的。”


    “你都說了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孫世寧的手指在他的衣襟前抓了兩下,“你倒是有閑情,衣衫都換過了。”


    “多日沒有合眼,要是再不好好梳洗,真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沈念一又轉移了嘴唇,在她的額角,眼簾印了兩下,“我讓人也給你準備了熱水,既然迴到大營,那麽也別太虧待了自己,等你洗好,我們去見過父親母親。”


    他將床榻尾部的一個包袱打開:“這是現成找的,你湊合著穿。”


    孫世寧方才想起,他們帶著的簡單行禮,早就在摸索地宮中,不知被扔在哪裏了,輕輕推了他一把道:“好,我也真的想去見見公公婆婆。”


    熱水澡洗過,孫世寧換了不知從附近那個村子裏捎帶迴來的衣裙,又將師父送的小葫蘆,和婆婆給的暖玉都貼身戴好,才喚了沈念一進來。


    沈念一見她穿得厚實,臉孔卻是白嫩細膩,仿若一顆光潤的小珍珠,親手取了梳子過來,替她將頭發打理好,他本來就手巧能幹,這些日子時常見到冬青替她梳頭,學著給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


    “你用的還是齊仵作給的纖指簪刀?”沈念一放開手來,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滿意,“這個留著防身倒也是好的。”


    “我還盼著一輩子都用不上它防身才是真的。”孫世寧見屋中隻有一麵粗陋的小銅鏡,拿起來稍許照了照,“我們就去見公公婆婆,他們可曾也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你洗澡的時候,我過去看過,兩人都神清氣爽著。”沈念一拉住她的手,“等會兒,你別急,母親知道的自然會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他想一想又道:“無論發生什麽,你記得有我在你身邊。”


    孫世寧點點頭,卻覺得這句話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可是婆婆透露了對我的不喜?”


    “怎麽會,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一百個滿意,直同父親說,是她的眼力過人,才能在你尚在繈褓時,就將你搶來定給了沈家。”沈念一眉梢眼角,也有些許的驕傲,“父親都不好反駁他。”


    兩人走到另一處小帳前,同樣有兩個士兵把守,見是熟人,立即分開,又刻意往遠處走了十來步。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孫世寧小聲問道。


    “想必是寧將軍關照過,我們是一家子,他們知道要避嫌,方便我們說些家常話。”沈念一朗聲道,“父親,母親,我與世寧來給你們請安了。”


    明明是邊關寒烈,明明是簡陋的帳篷,沈念一攜著孫世寧的手,緩步進入,倒好比是在沈府明堂堂的庭院中,身邊是繁花似錦。


    安妍佾同樣換過衣裙,旁人是人要衣裝,她的容色豔豔,卻是穿什麽都是絕頂的美人兒,見著世寧,笑意款款道:“睡得可好,帳中可冷?”


    “帳中生了火,不冷,睡著做了個夢,就醒過來了。”孫世寧見著她的笑容,稍許安心,更何況,她的手還在沈念一的掌心中。


    “世寧見過公公,見過婆婆。”她輕輕甩脫開他,徑直給兩人慎重行了大禮。


    這是明的規矩,兩人都沒有相攔,等她起身,安妍佾直接拉過她坐在自己身邊,“真正是委屈你了,成親的時候,我們倆都自顧不暇,想必念兒也是找了又找,不得我們的消息,無奈之下,才請貴妃替你們主婚了。”


    孫世寧微微低頭,聲音卻清晰可聞:“能夠嫁給相公,怎麽都不委屈。”


    這句話一出,連沈柏森都笑開了:“夫人說得是,兒媳婦果然比我們的兒子會說話,會討人喜歡。”


    “那是,我的眼光怎麽會差。”安妍佾摸了摸她的手,“你的手受過重傷?”


    “已經都大好了。”


    “這些年,不是我們不來尋你,而是你母親說過,到了你及笄的年紀,自然會將消息送過來,我知道她的脾氣秉性,也就都由著她了,沒曾想,你家中又出了那樣的事情,你的母親也是個苦命的人。”安妍佾大概想到當日兩家定親時的和煦,輕輕歎了口氣道。


    “母親臨終前,特意將此事同我說明,又說這輩子,她都不會後悔的。”孫世寧眼圈發紅,微有哽咽道,“後來,我被父親帶迴家中,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來不及應對,再後來,就身陷囹圄,倒是讓我真正遇上了相公。”


    “你的父親也在天都城內?”安妍佾似乎驚訝了。


    “是,不過才隔了幾個月,父親也因為急症過世了。”孫世寧抬起頭來看了看她,“當日母親是獨自帶著我嗎?”


    “是,她一個人帶著你,你又那麽小的年紀,白生生粉嫩嫩的娃娃,包裹在繈褓中,我才多看了兩眼,也就成就了如今的好事。”安妍佾那種疑慮也是一晃而過,“我當時也是覺得奇怪,就多問了一句,孩子的父親去了哪裏?”


    孫世寧安靜的聽著她往下說,按照世盈的年紀,那個時候,隻怕是父親已經與薛氏成就好事了。


    “其實,你的母親由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過你的父親,她隻說你姓孫。”安妍佾認真的想了想,“是的,她連你父親的名字都沒有說起,我再追問,她才說孩子的父親在做一件大事,不方便現身,我就信了。”


    此話要是別的女子說了,她大概會當做是嘩眾取寵,然而她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知道其說的大事,那麽一定就是大事,反而不方便多加詢問了。


    “反正我想,我看中的是繈褓中這小小的女娃,其他的倒不是那麽重要了。”安妍佾衝著沈念一一指道,“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的,你是不記得了,念兒記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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