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封沒有喝花酒的習慣,同僚之間都明白,她那樣說,不過是為了故意氣他,他從來不動氣,讓她很有挫敗感,有些時候,如果大吵大鬧一番,感情可能反而不會僵持得像是臘月裏的石頭,凍得硬邦邦的,撬都撬不開。


    她沒有得到紓解的機會,華封不給她,她完全沒轍,日積月累,兩個人都出了問題。


    “他在刑部辦公差,沈大人也是這一行,有時候染了些血腥汙穢的,也是難免,他這樣刻意的話,我明明知道哪裏不對勁,也不好問,若是一定要問出異常,隻這一點。”她想一想又道,“再沒有其他,不知沈大人還想問什麽?”


    沈念一的神情很是慎重:“不,這個已經很好,多謝夫人,華大人已經離世,有些事情,夫人就都放下,不完全是為了別人,也是為著自己,為著孩子。”


    華夫人居然很能聽得進他的一番話,正要迴答,珍珠將兩位公子帶了進來,小兒一頭紮進她懷裏,猢猻樣纏著她不肯放,撒嬌道:“母親,母親的病都好了嗎,晚上能給我說故事了嗎?”


    她的手敷在小兒的濃發上,笑得很溫和:“沈大人說的是,都該放下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何必再掛念別人的孩子。”


    沈念一聽她將小如意已經喚作別人的孩子,不再念念不忘要抱迴到大宅來,知道她是真的看開了,有時候,糾結化不開十多年的心思,被一句無心的話給點明了。


    她放下小兒,給他行了個禮:“多謝沈大人的教誨,若是,沈大人還有機會再見到那對母女,請替我對她們說一聲對不起。”


    “不必,她從來沒有責怪過你。”春娘始終對華府的正房原配,隻是個模糊的概念,既然沒有想要鳩占鵲巢的念頭,她會怨恨的,也隻有華封一個人。


    說起來,兩個女人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沈念一從華府告辭出來,急急忙忙趕迴到大理寺,喚來丘成。


    “大人,華封外宅的火勢已經盡數撲滅,火勢太大,恐怕裏頭能夠留下的東西不多了。”丘成忙得焦頭爛額,又不敢在那邊待的時間過長,生怕這邊沈念一還有事情找他。


    “那邊讓誰在負責?”


    “三個小組,各有組長,到時候有任何蛛絲馬跡都會通過組長送迴到大理寺。”


    “很好,魯幺迴來沒有?”


    “還沒有,恐怕是送行的地方有些遠,大人也關照過,那邊都是老弱婦孺,不能輕易脫手,大人放心,魯幺這人看著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發,絕對會辦好這個差使的。”


    “我倒不是擔心他。”沈念一記得魯幺當年在軍中的作為,絕非一個尋常人能夠做到,因此魯幺從軍中退役,請命不想歸家,願意再為朝廷做些事情時,他向皇上討要了此人,安置在大理寺中,又用了一段時間來沉澱其在軍中捎帶的戾氣。


    “大人在華府可有斬獲?”


    “也算有一些,華夫人倒也不是要趕盡殺絕,不過事情轉了幾手,變了味。”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是華夫人的身邊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咽下這口氣,華夫人的身份地位擺放在那裏,還為華封生了兩個兒子,操持家業,妥妥當當,而華封隨意找了個舞姬,大手筆的置下宅院,金窩藏嬌,不說要將春娘處死,也確實要給其吃點苦頭。


    所以,無論是華夫人身邊的珍珠,又或者是刑部的熟人,對華夫人要將孩子奪迴的念頭,毫無疑義,再加上春娘根本無權無勢,才顯得更外值得同情。


    “那個妒婦……”丘成才張了嘴,被沈念一的手勢阻止,經過一番真相,他不想將華夫人不留情的當成是壞人來處置,“事不宜遲,立時將三年前的案卷盡數調撥過來,讓我查驗。”


    丘成吃了一驚道:“三年前,大人的意思是,三年前所有的案卷?”


    “是的,全部。”沈念一眼神一暗,這個工程可能過於龐大,隻希望能夠從中覓得蛛絲馬跡。


    丘成挺他說得肯定,趕緊就去張羅,沈念一有一本自己的編年冊,是每年年底時,將整年的大事都記錄下來,他從書架中取下,才要翻看,房門被人客氣的敲了三下。


    他頭都未抬:“進來。”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卻是一聲不吭,站在門邊,單單等著他抬起頭來,沈念一依舊在翻著手中的編年冊:“二皇子,既然來了,就請坐,有事說事,無事的話,下次敘舊,我手頭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寅容見他猜出是自己,也不奇怪,沈念一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如何坐鎮大理寺,他進來的時候,丘成非要迴稟,被他強行按住,隻說有要務找沈大人,丘成居然還用將信將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敢情在大理寺裏,他堂堂的二皇子還這樣不受待見!


    “我一個人過來的。”寅容找了椅子坐下來,見沈念一不停翻找,不是有意要迴避,試探著說道,“有要緊的事情。”


    “請說。”


    “秦思冉在父皇麵前參了你一本。”寅容的聲音不大,他想等著沈念一有所反應,他才好搶了那份功勞,沒料得,沈念一淡淡嗯一聲,就沒有後話了,他反而著急,靠近過去,“他在皇上麵前參你,你就一點不著急?”


    “皇上心中自有論斷。”沈念一不緊不慢說道。


    寅容已經在磨牙了,他以為能在其麵前賣個乖,討個好,沒想到話沒說倆句,已經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有不甘,不過他比不得寅迄的急躁性子,他可以慢慢磨,在旁邊不聲不響的從袖子中取出一本奏章,放在沈念一手邊。


    “折子沒送到皇上手中,半道讓我的親信給截了下來,秦思冉這個人最愛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頭計較,我拿了下來,一是不願意見他算計你,二來也不想父皇以為大理寺裏頭正卿少卿兩人間有嫌隙,心生疑竇,你也清楚得很,父皇多疑,被他懷疑過一次,以後再要討好都很難。”


    沈念一靜靜聽他說完,才低聲說道:“那麽,二皇子從中取走了秦正卿的折子,皇上就不會起疑心了嗎,二皇子這樣替旁人著想,怎麽就不為自己操心?”


    寅容被他說得臉色尷尬,隻覺得自己想好圓滿的話,到了此人麵前,遍體都是漏洞,一雙手十根手指都來不及補,明顯是有些賭氣的意味:“沈少卿先別管我了,你就不想看看他說了你什麽?”


    “不想。”沈念一一口拒絕道。


    寅容呆在原地,他本來以為至少沈念一不會這樣直接,好歹給他留點情麵,也還好他想獨占這份功勞,也不想太多人知道,是獨自進來會麵,要是旁邊再有第三個人,怕是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這個人,這個人簡直就是仗著他的一片心,肆意踐踏!


    沈念一終於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份編年冊的詳細記錄,眉宇間露出一點喜悅之色,沒料到,還不及細看,編年冊被寅容橫手奪走,緊緊抱在胸口,警惕地瞪著他。


    “二皇子,我在辦正事公務,有什麽不滿之處,是否容我迴頭再來聽二皇子教誨。”沈念一抬起手,不想與他正麵衝突,畢竟是在大理寺中,人多口雜,寅容如今是今非昔比,不能將名聲毀在大理寺。


    外麵有些風言風語,也有傳得不太好聽的時候,每每到了關鍵之處,總有更加厲害的人出現,將那些謠言遏止,他很清楚這是誰的手法,既然那人不願現身,他自然不會主動去揭破。


    不過,那時候,三個皇子的地位還都平起平坐,旁人的關注度不會集中在寅容一個人身上,而皇上如今這般器重於他,明的阿諛奉承自然不會缺少,暗地裏的那些手段冷箭,也不知道寅容身邊有沒有個正兒八經能夠替他掌控主意的,讓他知道收斂收斂。


    “對,你要辦正事,我來找你說的這些就不是正事,你當我是什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手下!”寅容緊緊抱著編年冊,根本不願意撒手,一雙眼漸漸通紅,“你可知道,我知道秦思冉要向你下手,就派人跟蹤他,拿到這本奏折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花費多少銀錢,而你呢,你把我的辛苦當成不值一哂的垃圾,放在你手邊,都不肯多看一眼。”


    “我不想看是因為秦正卿近年來,與我頗有些不合之處,如果隻是私底下的意見不同,我不想將情緒帶到公事上頭,二皇子也見到了最近的案子又多又複雜,大理寺已經將人手盡數派遣而出,都不夠做事,而且刑部的案子又牽扯過來,這個檔口上下,難道要我因為這本奏折,與秦正卿反目成仇,罔顧了這些冤死的人命嗎!”


    寅容抱著編年冊,呆呆眨眼道:“你以前不會說這樣多的話。”


    以前,以前,沈念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什麽是以前,這些皇子一個兩個都被強勢的父皇收攏在羽翼底下太久,如今皇上才想到要放他們出來自力更生,怕是難上加難,也難怪寧夏生聽聞皇上要派遣寅容到邊關督軍,氣得差些當場嘔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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