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公聽寅迄這樣一說,也發了急:“看看我這個沒記性的腦瓜子,真是老了,居然將這樣要緊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別說是三五年,就是一年,沈少卿都該極壞了,再說孫姑娘雖說是平民百姓,那也是養尊處優的,哪裏做得來這些。”


    “二哥這一招想必是深思熟慮過的,進來的那邊門是不能走了,楊公公出個主意,送她出去。”寅迄急得像沒頭蒼蠅一樣,見孫世寧還氣定神閑的站著不動,又去抓她的胳膊,“我的好姑娘,你倒是也動動啊,難不成你想要留下來做苦差?”


    孫世寧按住了他的手背,輕聲道:“不是這樣的。”


    寅迄一把將她的手給揮開:“我的二哥是啥德性,我還能不知道,他就是一肚子的壞水,也就父皇看不出來,他的壞水比沈念一的那些可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公公聽了這句,趕緊的重重咳嗽一聲,六皇子,你倒是看看眼前站著是誰才開這個口,說這個話,孫姑娘那是名正言順的,沈少卿沒過門的媳婦,她能夠來雪中送炭看一個被監禁的皇子一次,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這樣子當著麵說壞話,真正是孫姑娘的性子,換了別人早就氣得扭頭就走,再不肯迴來。


    寅迄一聽楊公公的提醒,勉強擠出個笑臉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要說沈念一的壞話。”


    孫世寧本來吊著的一顆心,居然在這樣混亂不堪的場麵中,慢慢的平複下來,夾圈道的現狀比她想的要好,楊公公是皇上親自挑選,放在寅迄身邊的話,那麽皇上這樣做,太明顯是別有用意的。


    沈念一分明也看出了端倪,不過他一向藏得住話,所以在皇上的用意沒有明確之前,是絕對不會提前一步說出來的,否則對誰都不好。


    寅迄見孫世寧不說話,更加發急:“我就是說我二哥呢,沒說你家那個赫赫有名的沈少卿。”


    孫世寧笑得不行,卻不肯立時就走,一邊擺手一邊解釋道:“六哥,你先聽我說完,二皇子帶我來這裏的目的,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我哪裏有想的複雜了!”寅迄就差一嗓門大喊了。


    “二皇子是知道我同你相識的,他送我進來,是想著你在這樣困苦的地方,見著來一個熟人,定然是緊緊抓著不肯放手的,我仗著以往的情麵也不好推開,這樣的場麵,如果讓沈念一看見,沈念一會怎麽想?”


    “他,他會怎麽想,他這樣聰明一個人,你又對他好得不行,他難道還能當麵懷疑猜忌你不成!”寅迄總算是聽明白了她的話,“我連帶著你送進來的點頭都沒來得及吃,而且這裏又不是我們孤男寡女兩個人,我喊一聲,就能招十個八個的來做人牆,你信不信!”


    孫世寧趕緊的笑著道:“六哥,你倒是快喊人過來,有幾個喊幾個。”


    寅迄側過頭來看著她:“真喊,你不避避開?”


    “真喊,不用避,一會兒人都來了,我能夠避到哪裏去。”孫世寧是打定了主意要看一場熱熱鬧鬧的好戲,寅容的那些心思都快被她猜穿了,既然寅容想要看她的笑話,那麽她就索性給他鬧個熱鬧的。


    如果按著寅迄的安排,她為了防著被抓去按個擅闖夾圈道的罪名,藏藏掖掖的躲起來,夾圈道能夠有多大的地方,車夫還是親眼瞧著她進來的,這裏頭不知還有沒有二皇子的眼線,她能夠躲到哪裏去,隨後被二皇子查到痕跡,抓出來,那麽誰會得意,誰會不自在,就太一目了然了。


    她就是不躲不避,在原地等著對方出招,二皇子對沈念一的心思,既然人人皆知,那麽她就給對方個痛快,讓他死了這條心才好,否則的話,她都想替沈念一惡心。


    布置好了才短短時候,寅迄所住的那間屋子,明明是關閉了屋門的,卻被人從外頭用大力給踹開,寅容冷聲道:“沈少卿,我就說了,孫姑娘在此地,你如何就不相信呢?”


    屋中的光線不太明朗,寅容滿以為這樣發力而來,能夠看到一對驚慌失措的男女,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神情,連貫在一起,就算沒什麽都像是在做見不得人的錯事,他要的,要等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屋中的光線是不太明朗,卻抵不住屋中的人多,除了寅迄和孫世寧兩個,楊公公與個丫環也便罷了,這些圍著桌子,埋頭吃糕點的人又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夾圈道幾時花銷起了這樣多的宮女太監。


    這還吃得什麽哭,監的什麽禁,寅迄反而比在皇子府邸還來的逍遙自在!


    寅容的眼睛鼻子都差點氣歪的地方,又聽到沈念一跟隨在其後,慢條斯理的走進來道:“世寧果然是在這裏,不過這屋裏的人可真不少。”


    楊公公這才適時出聲道:“也是孫姑娘好心好意,做了些家裏的點心送過來,六皇子覺得一點不比宮裏頭的禦點差,又想著我們平日裏吃苦耐勞的,就發了話,說是吃剩的都由我們這些下頭的人分了吃,才讓二皇子與沈少卿見笑了。”


    他走到桌邊揮了揮手道:“好了,都散了,沒見有要緊的人客來夾圈道了,統統下去做事。”


    屋子裏頭,立時撤離的幹幹淨淨,連帶著楊公公和冬青都出去了,四個人在屋中,方才不覺得局促,沈念一笑著走向孫世寧:“你來這裏,也不同我說一聲,擅闖此地是可以治罪的。”


    “我有二皇子交代的書信,應該也算不得擅闖了。”孫世寧輕聲答道。這句話,即將她出行前來的目標說了,也適時將寅容的身份又往上抬了抬,就算他真的心裏頭不樂意,至少麵子上是給足了。


    寅容很明白,他自以為設下的局,可以讓孫世寧當眾丟臉,讓沈念一臉麵沒地方擺,以後會留下越來越多流言蜚語的機會都沒有了,她居然沒有以為他是要加害而趕緊的躲起來,這樣態度明朗的一站,總不能讓他當著沈念一的麵抓人。


    沈念一也是真正會說話,他將最壞的結果先說在前頭,趁機將寅容還想要努力著追上去的念頭給堵住了,他牽著孫世寧的手走到寅容身前:“這是二皇子,你見過的,還不趕緊行禮。”


    第二道麵子,又紋絲不漏的雙手奉上,哪怕是吃了個很大的啞巴虧,寅容依然要當著人的麵,給活生生的吃下去,他想過的,隻要寅迄說出一句不中聽的話,他就能抓住這個小辮子,以要治罪孫世寧為借口,讓沈念一為此發急,甚至為此來懇求於他。


    遠遠沒有想到的是,寅迄是被在夾圈道關沒了脾氣,還是他的腦子轉的慢,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寅容將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寅迄還抓耳撓腮的在想似乎不得了的大事,壓根沒有要反駁,要違背的意思。


    於是,寅容硬著頭皮否認道:“孫姑娘是不是搞錯了人,我幾時安排你來夾圈道看六弟的,孫姑娘是不得進宮的平民大概是不知道其中的細枝末節,我自小在宮裏頭長大,難道會愚蠢到給自己找不舒服嗎?”


    “世寧,你說二皇子著令帶你前來,你可有證據?”沈念一柔聲問道,他過來之前就知道孫世寧在想到快要發生的事件之前,就會做下最妥帖的處理方式,她本來就天資聰慧,這一陣又始終跟在他身邊,大理寺進進出出的跑,看清事物的本事跟著水漲船高了。


    “我這裏有二皇子的親筆信箋,上午不知由何人送來,就放在我屋中的桌上。”孫世寧取出疊放齊整的信封。


    “拿來給我看看。”沈念一好聲好氣說道。


    “我說了,我沒有寫過這樣無稽之談的信箋。”寅容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理直氣壯。


    沈念一隻看了一眼:“不是二皇子的筆跡,二皇子寫的一手好書法,這個比擬起來,就差得有些遠了。”


    “我不曾見過二皇子書寫的物件,見信中語句誠懇,態度明朗,覺得既然以前六皇子也幫了我不少忙,那麽雪中送炭,看望個朋友也是應該的,卻不曾想過,這是個騙局。”孫世寧慢慢低下頭去,一副不知者不罪的態度。


    “她的本意也就是來看一眼,趁著這裏隻有你我,想必二皇子也不會同她多加計較,不如我們一起帶著她離開,也算是有個說法。”沈念一語氣誠懇,有商有量的,一雙眼卻再銳利不過的看著麵對麵而立的寅容。


    要是寅容說出拒絕的話語來,那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隻好勉強笑著道:“沈少卿說的很是,我們倆一起帶她出去,就算有旁人見著,也不會出去多嘴多舌,這樣一來,孫姑娘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麽,就多謝二皇子體諒了。”沈念一輕輕扯下孫世寧的衣袖,“六皇子困在此地不過是一時之苦,以後定然還有相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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